等洗完回来,他发现窗开了一条缝,本是空空如也的茶几上多了一个青绿色的圆形瓷罐,开口处镶嵌了一圈价值不菲的宝石。
要在靖王府不动声色的给他送东西,除了靖王就只有白涂了。
不过小白好像钻不进来,靖王府没有狗洞。
沈木鱼沉思,呼叫了许久未见的白涂:“小白小白,好想你哦!”
“沈木鱼你没事吧!”白涂顷刻便回了,“下午听见你尖叫啦,但是谢观雪被禁足了,谢老头叫了十八个人看住他,一天只能吃一顿。”
幸好它能钻出去,每天叼两个鸡蛋回来,感觉谢观雪这两天还长高了呢!
沈木鱼来不及欢喜这药膏是靖王派人送来的,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关心人,听谢观雪被禁足,大惊失色:“怎么会禁足?!”
白涂心虚:“谢老头以为他得神经病了。”
沈木鱼更震惊了:“?”
白涂更心虚了,“谁让他老是和我说话嘛。”
白涂始终谨记自己的拟态是蛇不是人,身为一条蛇,它是不能当着别人的面口吐人言的。
但盘在谢观雪脖子上支起脑袋凑到对方耳边小声说话的时候别人是听不到的,谢观雪“自言自语”被谢高望撞见了好几次,这不是现在就闹出误会了,还挺大。
谢观雪梗着脖子和谢高望对峙,最终以谢观雪被贴上脑子有病标签,以及白涂被贴上迷惑人心的标签告终。
沈木鱼:“……”
“那你们没事吧!”
沈木鱼说想他现在和靖王处的不错,小白不如来王府避避风头,谁料白涂颇为骄傲:“大师和大夫今天都来过了,我们明天就解禁啦。”
沈木鱼:“…………”
无语之余松了一口气,比起谢观雪和小白,他真是成熟的一批,稳如老狗!
沈木鱼又和小白聊了一会儿,把最新进展汇报给系统,听取了“哇”声一片。
不赶时间,没人盯着,沈木鱼慢悠悠的给自己抹药,木香的膏状固体在皮肤上推开的触感又凉又冰,分明是比药油更加黏.腻的东西,抹上却依旧清清爽爽,极快的和皮肤融为一体,并且见效极快,沈木鱼顿时感受不到腿上的刺麻了。
咧着嘴抹了半瓶药膏,他把靖王给的宝贝塞到枕头底下,这才抱着被子美滋滋的入睡。
第二日,没有白涂的叫醒服务,沈木鱼睡到了日上三竿,错过了送男人上朝。
不同于以往来靖王府只有饭点才能吃饭的规矩,沈木鱼一起,便有厨娘开始上菜。
待少年吃完,刘伯领着沈木鱼去了偏门,一辆小巧精致的马车停在门外,车上未挂任何靖王府的标志。
沈木鱼是背着皇帝和靖王偷偷出来玩的,回去自然也不能让人发现端倪。
心里一阵感动,沈木鱼问了一声靖王如今在何处,只得到一句还未下朝,便不舍的上马车回宫了。
今日恐是朝事繁多,沈木鱼进宫后发现凌之恒也还未下朝,遂钻进了紫竹轩,全然一副没出过宫的模样。
快过巳时,皇帝的銮驾才缓缓从太极殿回来。
小皇帝看着满桌子的菜没有一丝胃口,整张可爱的包子脸皱到了一起,长长叹了口气。
沈木鱼在一旁配合的减少胃口,放下筷子:“陛下为何事忧心?”
凌之恒苦着脸:“定远将军班师回朝,朕还以为次今年就不用狩猎了,结果定远将军传信来没打爽,想在狩猎的时候尽兴。”
定远将军便是先前去攻打东瀛的谢观风,因陷阵战将,因此还没回朝就已经下了敕封。
将士班师回朝在大周除了祭祖以外大于一切活动,今年的秋猎恰好撞上班师回朝,本该延后或是干脆来年再办,但现如今是立了军工的将军提出来的,便不能推了。
沈木鱼懂了,马上要秋猎了,他又能放假不读书了!
怪不得昨天靖王突发奇想叫他骑马呢,肯定是为了秋猎做准备!
王爷真好。
小皇帝还在伤心,高兴不能表现的太明显,沈木鱼压住嘴角,“陛下不喜欢狩猎啊?”
照理来说,凌之恒之前还邀请他跑马玩,马术应该很不错才对。
沈木鱼想到骑马便止不住的想到昨日靖王带着他骑马,神情飘了起来。
凌之恒郁闷极了,支支吾吾:“去年朕没猎到猎物,皇叔罚了朕一个月。”
那一个月他都是在马上度过的,磨的两条腿都破皮了,走路都得岔开腿走,还被皇叔嘲讽一把姿势。
“噗!”
沈木鱼没忍住笑出了声。
凌之恒不可置信的瞪着他,好朋友不仅没有多加安慰,甚至和皇叔去年一样嘲笑他!
“沈木鱼你不许笑!”
“对不起啊陛下,我不笑了,嘿嘿。”
“沈木鱼!”凌之恒无能狂怒,自己威慑不住,只能搬出他叔,“朕好歹会射箭呢,到时候狩猎你肯定要一起去,皇叔考核朕的时候也会考核你的!”
沈木鱼笑不出来了。
靖王明面上和私底下分的很开,能罚的他是真罚!
凌之恒见沈木鱼吃瘪,眉心展开,“沈木鱼你完啦,朕今年肯定不是倒数第一了!”
沈木鱼皱起脸:完了,骑马他都还没学会呢!
沈木鱼从凌之恒那得知朝中大臣都去忙秋猎和迎接打胜仗的军队了,尤其是身兼尚书令的靖王,这段日子会尤其的忙,有些失落:他这面恐怕吃不成了。
只是沈木鱼没想到的是,第二日午后,靖王还是按照约定赴约了。
男人进门后先是和太傅颔首,目光掠过坐的笔直的凌之恒,接着落在沈木鱼头上微微停留,径直走到御书房最后排的椅子落座,盯着皇帝上课。
靖王虽然严苛,但到底是凌之恒在京城唯一的亲人,何况他能安稳坐在龙椅上那么久,都是他叔殚精竭虑夙兴夜寐扛下来的。
凌之恒明白这个道理,见到靖王的喜悦已经将被罚多次的害怕冲淡,不过到底不敢在他叔眼皮子底下传纸条,只好眼神示意,频频看向沈木鱼:沈木鱼朕的皇叔来啦!
沈木鱼心虚。
是啊陛下,来了,但是其实是来看我的。
你的皇叔,也许很快就不是你的了。
其实我们昨天还背着你出去偷偷玩了。
沈木鱼有种背着好朋友和别人偷偷成了更好的朋友的愧疚感,默默低着头,不敢直视凌之恒的眼睛。
凌之恒可不管,雀跃压制不住,直到背后响起了一声轻咳,他才“嗖”的安静下来。
太傅继续讲自己的。
本该是申时下课,太傅却在申时过了一刻便停下了话,合上书册,向靖王颔了颔首告辞了。
凌砚行起身,凌之恒从位置上弹起来,一个箭步停在了靖王面前一尺,一板一眼的说:“皇叔今日进宫怎么也不提早告诉朕?”
“是来的不巧,抓到陛下开小差。”
凌之恒低下头认错。
走神实属正常,小侄儿又认错积极,并未推脱找借口,凌砚行并未罚他,伸出了手。
凌之恒一喜,终于克制不住,一把扑过去抱住了靖王的手臂,整个人亲昵的像是要挂在上面:“皇叔,朕好想你!”
凌砚行嗤了嗤,挑眉看向一边装矜持又跃跃欲试想扑过来的少年,大方抬起另一只手。
沈木鱼当即飞了过去,学着凌之恒抱住靖王的胳膊,在上面蹭了蹭:“王爷,我也好想你!”
靖王左手提着一个,右手提着一个,拎着两人上了马车。
凌之恒高兴坏了,他每次坐上这辆马车就意味着皇叔要带他出宫玩了!
沈木鱼更是高兴:今天少上了一个小时四十五分钟的课,真是爱死靖王了!
马车并未向宫门跑去,而是穿过掖庭,来到了皇宫的西北角。
凌之恒等了半天没等到传来街上人声鼎沸的吆喝,而是听见了熟悉的鼓声和号角声,以及千牛卫和禁卫军的口号声,笑容逐渐凝固。
马车平缓的停下,凌之恒却失去了最开始的激动,脸上挂着苦瓜,不情不愿的跟着下车。
“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上千士兵跪地请安的场面浩大,沈木鱼见得心神俱震,顿时觉得皇帝和靖王身上蒙上了一层神性般的光辉。
即便他们朝拜的不是自己,但沈木鱼也能想象自己要是被这么多人跪着喊万岁,他是真的会有活到一万岁的底气。
凌之恒道了声“平身”,千牛卫和禁卫军便又继续训练了。
凌砚行带着两人穿过训练的场地,来到了一处围起来的无人靶场。
太监立即换了新的靶子,送了两把弓箭上来。
凌之恒可怜巴巴的拿起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弓,忽的瞧见下人只拿上来两把,沈木鱼就没有了,小脑瓜一转,冲着沈木鱼招手:“沈木鱼,一起,朕教你射箭!”
沈木鱼刚准备过去,靖王淡淡道:“他不用这个,秋猎在即,陛下今年再丢人,臣会保证让陛下拥有一个完整的童年。”
凌之恒叼住下唇,泫然欲泣。
凌砚行盯着他,凌之恒吸了吸鼻子,把即将涌起来的眼泪又憋了回去,老老实实的扛着和自己一样高的弓找靶子练箭去了。
沈木鱼茫然的看向靖王,只见男人挥了挥手,那捧着弓的太监退到了一边,另一个灰衣太监捧着一个开了盖的木盒上来,里面赫然是一把弓弩——和沈木鱼当日在靖王偏殿一直盯着看的一模一样。
沈木鱼受宠若惊,唇吃惊的张开,足够能塞下一个鸡蛋。
喉结激动的上下滚了滚,他满脸不可置信,一动不动的看着那把帅气的黑色弓弩。
给他玩的?!
靖王我真是爱死你了!
“会玩吗?”
“嗯嗯嗯!”沈木鱼点头如捣蒜,要不是大庭广众,他都想扑上去亲靖王一口。
沈木鱼虽说会,但凌砚行还是不放心,毕竟少年向来不靠谱,便教他搭了一遍箭,才退到一边,示意他开始。
靶子共有六个,沈木鱼瞄准了离自己最近的那个,然而他只知道弩是怎么搭箭上膛和开弓的,却不知道什么角度才能瞄准。
不管了,试试再说!
沈木鱼眯着眼睛将箭尖对准靶心,扳动扳机。
短箭“咻”的一声划破空气射了出去,扎在了靶子后面的沙堆上。
沈木鱼脸上飘过两抹红晕,低下头把弩的位置挪高了一些,发出第二支箭。
还是在沙堆上。
沈木鱼不信邪了,第三次倒是射中了靶子,但却没射中环数,扎到了最外圈。
一旁的凌之恒忍不住露出笑脸,无声的嘲笑沈木鱼的“战绩”,昂首挺胸拉弦,射出了一个漂亮的八环。
八岁小孩都比他厉害。
沈木鱼脸上火辣辣的,更幽怨了,回过头眼巴巴的看向靖王。
凌砚行双手抱胸,露出了一抹嘲笑。
沈木鱼委屈的噘嘴哼哼唧唧。
“抬头挺胸。”
男人淡淡出声,沈木鱼跟着照做,甚至举一反三先发制人,不仅抬头挺胸,还提臀收腹了。
凌砚行含笑拍了拍他挺的更翘的臀,沈木鱼就泄气凹了回去。
凌砚行摁着肩膀将他掰直,贴近站到沈木鱼身后,双手穿过对方身侧,一边给空了的弓弩搭箭,一手握住沈木鱼握着扳机的手抬高。
“握紧。”
“刚才握紧了啊。”
少年压低了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委屈和不解,尾调却轻轻上扬,小猫呜咽似的。
凌砚行心里像是有片羽毛轻扫,侧目便能看到沈木鱼精致俊俏的侧脸百思不得其解的皱着,轻轻嗤了一声。
沈木鱼又遭嘲笑,嘴噘的更高了,“我真的握紧了。”
“嗯,握紧了。”凌砚行笑着敷衍,将弓弩提高到沈木鱼眼睛处,俯下身,嗓音更加低沉:“记住这个位置。”
呼出的热气全洒在脖颈耳根处,沈木鱼被他的低音攻击的耳根发热,浑身都紧了紧,脑袋晕晕乎乎飘了起来,和靖王接触的手背更是如同起火了一般。
他勉强集中注意记住现在这个三点一线的位置,点了点头。
靖王握着他的手扳动扳指,只听“咻”的一声,短箭稳稳的飞出去扎进靶中的红心。
沈木鱼错愕的瞪大眼睛,心跳漏了半拍,随后加速跳动。
方才他一个人的时候,弓弩射出箭的那一瞬间甚至虎口发麻,整个手臂控制不住跟着颤,但被靖王握着,竟然稳得一批!
这臂力!
凌砚行继续握住他的手,手把手射出了第二支箭。
依旧是十环。
沈木鱼满脸崇拜,心神向往。
第三支箭,还是十环,甚至射在了凌之恒一直坚持不懈想要射中红心的靶子上,还把他好不容易射中八环的箭给打落了。
凌之恒小小一只愣在原地,天塌了般不可置信“……”
凌砚行扫了眼最好成绩只有八环绝大部分只能射中五环的凌之恒,满是轻蔑和讥讽。
凌之恒紧紧咬住下唇憋住泪,都快碎了。
沈木鱼哪还有心思关注摇摇欲坠被欺负惨了的凌之恒,冒着星星眼,跃跃欲试,“王爷,您这样带着我的话,能发挥到什么水平呀!”
要知道靖王带着他是只能靠感觉评判,次次十环只能证明靖王文能安天下,武能定乾坤!
不愧是原著中的大男主!
凌砚行正准备松开的手又握了回去,“想知道?”
超级想!
沈木鱼化身小迷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激动的眨了眨眼。
他虽然射不中,但是他兄弟牛逼啊!
射中靶心的感觉真是爽翻啦!
凌砚行扬了扬眉,低头,将下巴靠在了沈木鱼的肩上,近脸贴着脸,只需微微转头,薄唇就能擦到对方的脸颊。
凤眸微眯,靖王扣动了扳机。
作者有话说:
靖王:教男朋友射箭,顺便炫个技(孔雀开屏)
沈木鱼:我虽然很垃圾,但是我兄弟是真牛逼!
“咻!”
短箭骤然划破虚空,快的甚至看不清行踪,尖锐的金属箭头竟直直的将上一支插在靶心的箭尾破开,长驱直入,钉在了靶心上。
原先的那支箭爆裂成了条状,像是被一起钉在了靶子上,这恰恰说明了靖王方才射中了箭尾的中心,否则这支箭该是和凌之恒靶子上那支一样被打落一旁。
沈木鱼惊的已经说不出话了,甚至连两人靠的极近都未发现,痴痴的看着那朵散开的“箭花”。
这一幕放到他前世,要是播出来得花不少特效钱吧!
平日里见靖王坐马车当文官的次数太多,沈木鱼现在真被架着胳膊见识过靖王精湛的箭术,心中对杀伐果断的武将顿时有了具象化,真切的生出一股发自内心的臣服和敬畏。
沈老头暗杀靖王,他到底怎么敢的啊!!!
你肯定是被无良作者降智了啊爹!
沈木鱼内心尖叫,徒劳的吞咽了一口口水,呼吸都急促起来,一时间大脑空白,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
凌砚行见他呆愣,笑了笑,把着沈木鱼的手流利的搭箭,神色轻蔑的连射出三发,把前前钉上期的十环全射穿了。
一次是巧合,两次是巧合,三次就未必了。
沈木鱼激动的无以复加,靖王带着自己射中,仿佛是他自己射中般高兴,激动的扭头:“王……”
圆润的唇珠措不及防擦过男人的鼻梁,沈木鱼看着眼前放大到他一双眼睛都容不下的俊美面庞,瞳孔震了震,大惊失色。
危险危险危险!
靖王什么时候把脸凑过来的!!
他们现在的距离有点超纲了啊王爷!!
沈木鱼一颗心跳到嗓子眼,呼吸一窒,心脏狂跳了起来,胸膛剧烈起伏着。
凌砚行鼻梁划过软热的触感,宛如一片羽毛轻轻扫过,痒痒的。
反应过来那是什么,男人目光一沉,敛眸看向了沈木鱼微微张开的两张淡粉色唇瓣,喉结滚了滚。
沈木鱼本想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奈何被一双眼睛从头顶注视着,即便本来没别扭,这下也别扭奇怪了起来。
总觉得现在说什么都有点不对味,何况还有个小皇帝在边上,他要是大声说对不起王爷我不是故意亲您的,会教坏小朋友的吧。
以后凌之恒逢人就亲怎么办?
何况沈木鱼也是真对着靖王说不出那个字。
靖王阶级太高,又关系到他们沈家一家老小一年后满门抄斩,沈木鱼一开始便是带着讨好的目的接近,即便如今能和靖王一块玩儿了,但还是没法做到真正的平起平坐。
毕竟他敢拍别的兄弟屁股调侃着让对方叫爹,但是拍靖王的……
想都不要想啦,他只敢拍靖王的马屁。
沈木鱼伪装鹌鹑,佯装什么都没发生,试图转移话题:“满桃林结的桃还挺好吃的嘿嘿。”
凌砚行把企图从自己胳臂中下蹲溜走的少年抓了回来,给予肯定:“三十六计都用上了。”
沈木鱼:“……”
声东击西围魏救赵被识破,他只能拐个弯把自己绕回来,“真的呀,有蟠桃,油桃,水蜜桃……”
沈木鱼声音小了下去,被靖王揽着根本无处可避,被迫整个人的暴露在他审视的目光下,尤其是是方才逃跑被一提溜起来的时候,沈木鱼不经意一瞥,看到靖王的鼻梁疑似还留着一丁点他的口水,在暖阳下像是镶了钻似的耀眼,噘起嘴丧丧道:“还有我的在劫难逃。”
徒劳的捏出一颗颤巍巍的心,递到靖王和自己身前。
凌砚行低头嗤笑了一声,“本王就配这屁大点的心。”
沈木鱼赶紧殷勤的双手捧心送了上去,顺带奉上自己殷勤乖巧的笑容。
凌砚行心痒了一下。
凌之恒跑了过来,羡慕的看了一眼能被皇叔手把手教的沈木鱼,虚心虔诚道:“皇叔,能不能再教教朕呀。”
屡次脱靶,他想到秋猎就止不住的沮丧叹气,皇叔罚人可不是说着玩的,他已经好久没有和皇叔出宫玩了。
沈木鱼像是被抓包似的浑身一僵,心虚的不敢看凌之恒。
凌砚行收回笑容,瞥了眼只到自己大腿的侄子,又扫了眼惨不忍睹的箭靶,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臣八岁就会百步穿杨了。”
凌之恒羞愧的低下头扣手,忍受来自自己亲叔叔的嘲讽,他给皇室丢脸了呜!
凌砚行嘲讽完凌之恒,还是沉着脸松开了沈木鱼,嘱咐了几句如何射中靶心的要点,抽身拎着凌之恒去了边上的场地。
狩猎时皇帝的头彩毕竟关乎皇家脸面,凌之恒若还是表现的和去年一样,只怕少不了被群臣围谏。
靖王只要一想届时自己要跟在这小崽子后面收拾烂摊子,被以中书令为首的朝臣念上好一阵,便止不住的黑脸。
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中书令那边,至少要给几分薄面。
凌之恒唯唯诺诺不敢吱声,在他叔的示意下歪歪扭扭的拉开弓,“嗖”的把箭射到了靶子边缘。
凌砚行:“陛下不御驾亲征真是可惜了。”
凌之恒愣了愣,可怜巴巴的脸上露出一丝期待的表情,“啊?”
凌砚行冷笑了一声。
凌之恒似懂非懂,眼睛逐渐亮了起来,即将误会靖王这话是要夸他虽然射的不准但射箭气势是不错的,不料边上传来一声贼兮兮的笑声,“陛下,王爷是说您这箭术能把人笑死。”
沈木鱼咧着一口大白牙,报了自己方才被嘲之仇。
凌之恒不可置信,鼻尖眼圈发红,委屈极了。
沈木鱼见小皇帝马上要掉珍珠了,顿时收起了嬉皮笑脸,无措的看了看罪魁祸首,见对方熟视无睹,着急的搓了搓大腿哄小孩,“臣说错话了,其实陛下您还是特别优秀的!”
凌之恒希冀的看着他:“皇叔八岁会百步穿杨了。”
沈木鱼自作孽,硬着头皮:“臣八岁还尿床呢。”
“父皇八岁能猎狼。”
沈木鱼脸不红心不跳:“谢观雪九岁哭着要糖。”
凌之恒被安慰好了,毕竟还是孩子心性,还被靖王迫害毒舌这么些年,温声哄上两声,给个台阶直接就下了。
他老老实实的再次扎出马步摆出射箭的姿势,回头看向靖王:“皇叔,朕的姿势……”
凌砚行到嘴的嘲讽在扫到沈木鱼时又咽了下去,上前给凌之恒调整姿势。
凌之恒下盘不稳,双手劲又小,拉开弓已然是费了大半力气,箭射出去时造成的冲力他把握不住,便会偏离方向,因此只有前几箭力气还足一些的时候射的还算看的过去。
若不是那帮阉人一直宠着惯着,凌之恒怎会八岁了连射箭都还这副模样。
靖王阴沉着脸,握着凌之恒的手臂示意他拉弦射箭,果然有了他稳住手腕,那支箭虽没有射到靶心,但也落到了九环内。
凌之恒惊喜极了,崇拜的看向靖王。
皇叔真是太厉害啦!
凌砚行沉吟片刻,忽的想到了一个狩猎时能让凌之恒保住龙颜的法子。
从靶场回来后,沈木鱼又跟着靖王溜出了宫。
昨日和白涂联系过,他今日一整天都有些挂念它和谢观雪,毕竟谢观雪都为了他的小白当了一次神经病失心疯,他要是不去看看对方,就太不是兄弟了!
和靖王委婉的提了一声能否把他找个地放下,好去看看谢观雪和小白,靖王竟直接叫车夫调转方向,去了谢府。
沈木鱼便赶紧问了白涂,谢观雪是否能够翻墙出来。
得到对方肯定的回答,沈木鱼求着靖王把马车停到了谢府边上的巷子口就成,自己则从帘子后探出一个头,吹了吹口哨。
不多时,一双洁白修长的手攀住了屋檐。
见面和做贼似的,凌砚行太阳穴跳了跳。
谢观雪向上一跃就要落地,却在看到马车上靖王府的标识后又抓住墙头撤回了一次翻墙,一脸惊悚的蹲在墙上,惊魂未定。
沈木鱼挥挥手:“谢观雪,这里!”
谢观雪不敢下去,用口型说道:靖王?
沈木鱼点点头,随后便见他要翻回去,赶紧道:“小白!”
谢观雪动作一停,抓住脖子上打算背信弃义逃回原主人怀抱的负心蛇,咬了咬牙,才又跳了下去。
谢观雪站的笔直,沈木鱼跳下车,替他掀开帘子,然而谢观雪看到端坐在中间的靖王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浑身都在抗拒。
沈木鱼你要死啊!!
嫌我活得久你直说啊!
你不知道我们这种纨绔浪子看到靖王就腿软吗!还不如关祠堂呢!
靖王扫了一眼谢观雪,后者顿时脊背一弯:“草民参见王……”
不等谢观雪念完,沈木鱼勾着他的肩膀把他一把拽上了马车:“走啦!王爷人很好的!”
谢观雪才不信,上次常州城墙血流了遍地还历历在目,也就沈木鱼这种小白痴才会觉得靖王是个好人!
上车之后他坚持把剩下的王爷千岁给念完,努力坐在靠帘子的那一侧,抱着自己的膝盖缩成一团,连呼吸都刻意压低: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马车掠过朱雀大街,径直回了靖王府。
初来乍到的谢观雪惊悚的嘴都闭不上,连马车都不敢下了,生怕踩脏了靖王府的地被拉出去人头落地。
直到凌砚行的身影消失不见,他才勉强放松,试探的看了看四周,心脏狂跳不止,脸都红了,小声道:“沈木鱼,靖王府哎!”
爹啊他进靖王府了!!
他光宗耀祖了!
谢观雪确保四周无人,这才拘谨的从车上下来。
沈木鱼见谢观雪激动的样子,不禁有点好笑,同时心中亦升起了一股说不清的骄傲和装逼成功的快感:靖王府,他都熟门熟路了呢!
沈木鱼带着谢观雪去了膳厅,得知靖王不过来用餐之后,心中更是甜蜜,笑容十分荡漾。
王爷都开始担心他在会让我朋友拘谨,他现在就是把我当兄弟!在意我的感受了!
谢观雪只拘谨了一会儿,喝了酒胆子便大了些起来,“沈木鱼你太牛了,托你的福我比我爹先进靖王府了!”
“都说了王爷人很好的啦!”就是嘴巴毒了点。
沈木鱼和他碰杯,不忘给边上盘着的白蛇夹菜:“干杯!”
谢观雪口不择言,“从今天起你就是我新爹!”
沈木鱼欣然的认下了比自己还大一岁的新儿子。
在靖王府内,沈木鱼丝毫不担心被偷被抢被骗钱,进宫后和之前的朋友聚的机会少之又少,今日好不容易逮到机会,他便敞开了喝。
谢观雪倒是记着是在别人家,尤其是靖王的家,没喝的烂醉,保留了仅存的一丝理智。
酒后三巡,两个少年脸都红的和猴子屁股似的,谢观雪把白涂抓起来扔到脖子上,打算告辞。
刘伯不知从哪冒出来,恭敬的递上了一个精致小巧的雕花木盒:“谢公子,这是王爷送您的见面礼,厢房已经安排好了,明日会有马车送您回府。”
谢观雪一时脑子拐不过弯来,被白涂用尾巴抽了一巴掌,骤然瞪圆了那双含情的桃花眼,“噗通”跪在地上,抬起双手:“谢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刘伯:“……”
刘伯把东西递到谢观雪摊开的手上,给家丁使了使眼色,把人搀走。
谢观雪嘴里还念叨着沈木鱼,扭头看去,瞧见原本趴在桌上的两个沈木鱼变成了四个,其中两个影子还换了身黑衣飘了起来,比平时高了不少。
眯了眯眼,谢观雪陡然看清飘起来的黑衣“沈木鱼”的脸,酒醒了大半。
紧接着,他和白涂目瞪口呆的看着高高在上一手遮天权倾朝野逮谁杀谁的摄政王拿出块帕子亲自给沈木鱼擦了擦脸上的酒渍,将他从椅子上拉起来,抱走了。
抱走了……
一人一蛇面面相觑。
谢观雪愣了好一会才回神,由衷的感叹:“牛逼啊。”
他和靖王说话都害怕,沈木鱼都和靖王关系好到喝醉还能来收拾残局的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