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子形状的烛台晃晃悠悠,灯火飘摇不定,仿佛下一秒就会熄灭。
昏暗的走廊里,前方老太太不急不缓,身后银发青年搀扶着搭档,脚边跟着一只十分自来熟的小黑猫。
“房间里有医疗箱,你找到用就好了,消毒酒精和止痛药敷药都放在床头柜的第二层。以防万一,体温计和退烧药在抽屉里也有,你自己找一下就好了。要是自己处理不好你可以打电话喊医生,也可以找我帮忙。”
她嘱咐道,说话间带着琴酒来到了走廊尽头的一间房。
“双人房,你们先在这里委屈一下吧,只有这里工具比较齐全,也比较方便照顾他。”老奶奶把房门钥匙给他,“我就在楼下,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找我。你们尽快处理吧,不要耽误了。”
她像是见过很多这样的场面了,因此能够很淡定地指挥琴酒。
“谢谢。”琴酒很认真地重复一次。
“不用谢我,”老奶奶拜拜手,“作为回报,只要把房间收拾干净就好。染了血的话会影响生意,这样吧,我走了。”
她很潇洒地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离开了这里。
琴酒抿唇,扶着松田阵平进了房间,反手锁好房门后,淡然地无视了床上玫瑰花围成的甜蜜爱心,把人往床上一放,花瓣瞬间七零八碎。
松田阵平身中两枪,一枪在手臂,一枪在胸膛左侧擦着肺部和心脏而过。不算棘手,但处理不好也很要命。但好在组织成员最不缺的就是伤口处理经验,不能说比权威医生强,但是从死神手下保住人命也是勉强可以的。
话虽这么说,但当琴酒找好工具准备动手时却发现自己手上竟然有些颤抖。之前自己中弹时都能眼不眨心不跳地用手指掏出,更严重的伤势也能面不改色地处理,就算山崩于前也能泰然应对,现在却对这家常便饭一样的伤口有些无从下手。
“喵——”小黑猫静静地趴在他手边,像是安慰,温温地叫唤。
纵使是不是很喜欢动物的琴酒也不得不承认,这只猫很讨人喜欢。他鬼使神差地抬手摸了摸小猫光滑的皮毛,触及温热的躯体,心里平静了些。
干脆让他自生自灭算了。他面无表情地想,手上动作却一刻不停。
终于拿出胸膛里的子弹,处理好伤口后,琴酒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一放松,紧接着就有一瞬间想要摆烂走人。反正致命伤已经处理好了,手臂上这伤口没什么大碍,大不了就是截肢(死亡笑话。
但是想想自己就这么一个幼驯染,要是废了被组织扔出去,他再去哪里找另一个。心嫌体正直地处理完所有伤口,琴酒扔掉手中的铁钳,有些脱力地坐在床上。
昨晚守了一夜,今早也没来得及吃饭,又跑了大半天,现在有些无力。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就算是组织的Top killer,也逃不过这铁律。
“喵——”猫猫似乎感知到他的情绪,也在床上瘫成一张黑白大饼,有气无力地喵喵叫。
“你也饿了?”琴酒说,随机被自己跟一只猫说话的行为逗笑了。
不过小猫却像是能听懂人话,闻言赞同地点头,“喵——”。
都饿了。
坐在床上缓了一会儿,琴酒想了一下,脱掉外套,只穿着里面干净的衬衣。他清理掉身上的血迹,随后把满地鲜红的棉布和纱布处理好,用黑塑料袋一装,关好门,带着垃圾下了楼。
去时跟来时没什么区别,走廊里很安静,没有一点动静,大概是因为还没有人开始入住。
琴酒到楼下时,老太太在看电视,应该是本地的新闻频道,上面在播放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本地新闻报道,大家好,我是水无怜奈。今天早晨七点钟,米花町中心医院发生了一起医生暴.乱伤人事件,造成三人死亡,七人受伤,具体原因,警方还在调查中。同时,警方在米花中心医院一楼紧急逃生通道发现一具尸体,死者身穿白大褂,身份不明,疑似为暴.乱伤人医生......具体事宜还要静候警方通报。”
容貌秀丽的女主持语气平和,配着屏幕上的一地血迹和打上马赛克的尸体,却有种格外突兀的诡异感。
“据悉,米花町二丁目的波洛咖啡厅将于近日举行开业仪式,各界人士纷纷表示祝贺,其中......”
话题飞快由伤人案转到居民的生活小事,给人极大的落差感。但这种跳脱的感觉却是米花町居民每天都在经历的,他们经历的多了,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但是琴酒向来只看纸质新闻,在听到话题跳跃如此之大时,有些困惑地多看了几眼。
是他的错觉吗?怎么感觉这个女主持在提到咖啡厅开业时的语气要比提到伤人案时要激动得多?
“饿了吗?”老奶奶冷不丁开口。
琴酒回神,点点头,“附近有什么餐馆吗?”
“没有,”老奶奶干脆利落地说,“附近能找出的营业中的店家,仅此一家。”
琴酒:“......”那就饿死吧。
“不过还好,店里有食物,你倒不用特地去买。”老奶奶开玩笑成功,她满意地笑笑,转身走出柜台,“正好老太婆我也没有吃早饭,有没有什么忌口,我去给你们做。”
琴酒:突然被幽了一默。
或许是因为老人家对他们释放善意的缘故,他破天荒地没有愠怒。他无奈地翘了翘嘴角,伸手抱起在自己裤腿上拼命往上爬的小黑猫。
“我没什么忌口,但是他不吃......”琴酒刚说几个字,眼神瞥到老奶奶从柜子里拿出一袋青色的东西,他突然改口,“我们都没有忌口,但是他非常喜欢吃青椒。”
第58章
本地新闻报道在宣布完“毛利小五郎侦探事务所”正式成立的喜讯后终于结束了今天奇奇怪怪的新闻播报。几分钟广告过后,新闻频道开始演起“你爱我我不爱你我爱他他不爱我爱你”的年度苦情大戏。
电视上男主角在雨中狂喊:“不!优子,我爱的人其实是你啊!”
一身白衣的女主角站在悬崖边,一脸惨淡:“我知道,可我爱的是别树啊,你害死了别树,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你别过来,再往前我就跳下去!”
“优子!!”
“别过来!!”
“优子!!”
“别过来!!”
“优子!!”
“……”
这样的对话持续了整整半分钟,随后女主角脚下一滑,摔落悬崖。男主角冲到悬崖边,往下伸手,深情又绝望地嘶吼:“不——!!”
琴酒:“……”
他看了几眼,就短短几秒间,却感觉三观都受到了冲击。
“男主角这下子算是逼死了两个人,之后江子会给优子报仇的。”
老奶奶熄了火,端着饭菜过来。
琴酒沉默两秒,被好奇心驱使着开口:“江子是?”
“优子的好朋友,同时也喜欢着优子和别树。她爱的两个人一个喜欢山泽佑,一个被山泽佑喜欢,最终却都因为山泽佑死亡,优子之后绝对不会放过山泽佑的——其实这部剧的女主角算是江子才对。”
山泽佑是男主角。
琴酒:瞳孔地震.jpg
他陷入了短暂的凌乱:等等,老奶奶说的都是日语,他怎么就听不懂呢?让他先来理理这群人复杂的关系……话说回来,新闻频道放这种电视剧真的没关系吗?
老奶奶没有察觉身边年轻人的错乱,继续说道:“这个演江子的小姑娘演技不错的,是平成年代里比较出众的女演员了。叫什么……洋子?我觉得她以后一定会大有作为的。”
是嘛?琴酒不懂这些东西。
带着深受震撼的心灵回到房间时,松田阵平已经醒了。他眉头紧皱坐在床上,目光不断地扫向四周。
看到琴酒进来后,眉宇间的警惕消失,放松地躺回床上,“去哪里了?”
“早饭。”琴酒提了提手中的竹篮。
“喵——”
小黑猫窜到床上,把嘴里的小鱼干放下,仰头看着琴酒,像是附和一样喵了一声。随后它慢条斯理地叼起小鱼干转过身,对上一个半身裸露包着纱布的黑发男人。见它转身,黑发男人冷着脸一挑眉。
小黑猫僵住:“……”
小黑猫嘴里的小鱼干掉到了床上。
小黑猫感受到了一种同类相斥的危机感。
小黑猫浑身炸毛,表情凶恶地哈气,尾巴都竖了起来。
“嗯?”松田阵平疑惑地发出一声反问语气。
“喵——!!!”一道黑影流星一般跳到琴酒肩上,叫声十分凄厉。
这小不点缩在肩膀上,不用看,只感受发丝的颤动都能知道这小东西抖成了簸箕。
琴酒一脸无语地看向松田阵平,意思是:你干嘛?这么个小东西你都要吓唬?
松田阵平:“……?”
啊这,他根本就没想干嘛啊,他也没想吓唬它,不是,他根本就什么也没干好吧!
这小东西怎么还会告状呢?
松田阵平瞬间想起了工藤新一和黑羽快斗那两个熊孩子,每当自己捉弄他们过分时,这两个小孩儿总会哭得稀里哗啦去找琴酒告状,然后自己就会收到琴酒爱的巴掌。
一掌下去丢半条命的那种:D。
当然琴酒没那么温柔会替小朋友打抱不平,他纯属是被烦的,被小孩哭声烦的。那两个小鬼倒是痛快了,松田阵平却惨兮兮了。
现在看着琴酒肩上那只一边炸毛哈气一边瑟瑟发抖的小猫,松田阵平心如死水,他仿佛回到了六年前被那两个小鬼支配的恐怖日子。
不过幸运的是,他受了伤,琴酒怎么也不可能为一只小猫给自己幼驯染雪上加霜。
琴酒把肩上的小猫放在不远处的桌面上,远离松田阵平后,小猫身体肉眼可见的平静了。它在琴酒手背蹭了一下,转身就忘了刚才的事,没心没肺地去旁边啃小鱼干。
“我也没干什么,它为什么这么怕我?”松田阵平很疑惑,他一脸不解地看着那只小猫,“它为什么不怕你?”
“因为血吧。”琴酒说。
松田阵平这带着一身血,不论是什么动物,都会变得警惕,更何况这么敏感的小猫。
松田阵平纳闷,纠结了一会儿干脆不想了。他过去打开琴酒带来的竹篮,满怀期待,“什么早饭,我现在要饿死了,感觉给我一篮子青椒我都能吃下去......”
松田阵平的声音戛然而止。
竹篮打开,满眼绿色。那被切成细长条的绿色物体附着在面上,散发着一股不祥的气息。松田阵平以他二十多年的经验判断,这玩意儿绝对是青椒——世界上最恐怖的最令人窒息的蔬菜。
“如你所愿。”幼驯染略带笑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松田阵平僵硬地抬头,看到琴酒站在床边,嘴角微微上扬,绿眸中星光细碎,很是愉悦的样子。
琴酒声音都轻快不少:“一篮子青椒饼,慢慢享用吧。”
松田阵平感觉自己要是还不知道这是琴酒故意的,前二十多年就白活了——果然是对方越倒霉自己就越开心的最佳损友啊。
但是真的是很久很久没有见到琴酒了,更是很久都没有见到他这样纯粹的笑意。如果是琴酒的话,让他高兴一下,似乎也不错。
他想着,脸上的抗拒和嫌弃不知不觉间散去,紧缩的眉头舒缓。他静静地看着银发青年,脸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柔和。
其实青椒也挺好的,松田阵平想。
这绿色就像是琴酒的眼睛,或许只是看起来危险,但蕴含着丰富的营养,而且那么多人喜欢吃青椒,说不定味道确实不错呢。
松田阵平看看琴酒,看看青椒饼,突然拿定主意一般拿起青椒饼咬了一口。
“你......”
他满意地看到琴酒眼睛因为惊讶而略微睁大,脸上的震惊肉眼可见。这还是多年后,头一次见琴酒情绪波动这么明显。
松田阵平勾了下唇角,注意力收回时,青椒后劲上来了。软硬不一的口感,奇奇怪怪的味道。
松田阵平:“......”
琴酒还在怔怔地看着他,松田阵平面不改色地咀嚼,硬着头皮往下咽。他试图插科打诨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看我干什么,看到我能吃青椒很惊讶吗,我现在可能吃青椒了,别说这一张饼,就算是这一篮子我都能.......呕——”
果然还是无法接受!
所以到底是谁在吃青椒啊?!
米花中心医院。
门口停着满满的警车,警笛鸣响,警戒线将医院严严实实地围在中间。周围不少警察正在维持秩序,但也还是拦不住一个劲往里挤的媒体。来自各个频道的记者正举着话筒,长枪短炮集中在一楼大厅,那里正围着一群白大褂的医生。
他们将穿着蓝白条纹衣服的患者搬到担架上,又推着去了楼上,或者是楼下。
医患关系从来都深受社会重视,过去几年,医闹问题频出,但也从没见过有哪次惊动这么多媒体。
这次不过只是身份调换一下,又医闹变成了“医”闹,受害者从医生护士变成了患者,却惊动了四面八方的人。或许有的单位是想通过这次事件再次唤醒对医闹的重视,但大部分还是仅仅为了追赶热点,只是想吃一口流量而已。
当然,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这次的事件过于恶劣。
“目暮警官,刚才医院传来消息,有个重伤患者最终没救过来。”
来报告的是个生面孔,穿着交警的衣服。目暮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因为附近警力短缺,因此紧急把所有在附近的警种全部调到医院来了。
目暮皱起眉:“那现在是四人死亡了?”
“五人,有个被割到动脉的患者几分钟前刚因为失血过多去世了。”
目暮警官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他稳了稳,说:“家属应该都到了,你过去看看情况,去帮忙稳定一下家属情绪。”
“是!”
交警前脚刚走,后脚就过来一个大高个子,声音十分洪亮:“报告目暮警官!已经去监控室检查过,一楼所有的监控都被破坏了,但是我们从各个走廊上发现了三个可疑人物。其中一人就是死者,另外两人经调查是那智家族请来保护那智真悟的保镖。”
目暮十三对这个青年有点印象,跟搜查二科的萩原研二一样,都是这批警校毕业生中很出名的人,叫伊达航。他工作能力很强,现在是巡查部长。
目暮十三点点头,“那这两个人找到了吗?”
“没有,这两人也失踪了。”伊达航说,神情凝重,“法医科在比对嫌犯DNA时在逃生通道里发现了另外血迹,经鉴定并不是同一人的,疑似是此人杀害了嫌犯。”
伊达航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紧皱眉头。
他在检查监控时发现了自己同期好友的身影,虽然很模糊,但是他能确定那就是松田。另外一人是不知名的人,应该跟松田在执行的任务有关。松田阵平、降谷零、诸伏景光,自己这三位同期在警校毕业后就失去了踪迹,但是作为警察,他们更敏感,知道他们绝对去执行什么机密任务了。但是没想到再一次见到他们是在这种情况下。
但好在虽然这三人去做什么秘密任务,但是绝对不会对普通人下手。
而在法医科检查完后,伊达航趁机跟基因库里这三人的信息对比了一下。
好消息是,另外的血迹不是这三人的;坏消息是,由于他们跟那智家族的雇佣关系,他们跟死者有一定的利害关系,这三人还是被列入了嫌疑人名单。
伊达航一想起自己刚刚结束对两位同期好友的审讯,心情无比复杂。
他确实期待重逢不错,但期待的不是这种重逢啊。
“嫌疑人赤井秀一、安室透和……猎犬?”
半长发的黑发警官表情怪异,语焉未明地反问。他不断把眼神投向对面的猫眼青年,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
诸伏景光面无表情地点头:“是的,猎犬。这位警官对我的名字有什么意见吗?”
怎么,很好笑吗,你以为他想叫这个名字吗?还不是这个叫赤井秀一的神经病口口声声说要做琴酒大人最忠实的猎犬,然后三言两语进行道德绑架,不答应就是对琴酒不忠。
诸伏景光很想说你想当狗你去当啊,别把自己的爱好强加于别人头上!
但是赤井秀一却笑得十分瘆人:“怎么,是觉得这个名字不好听吗,还是觉得成为琴酒大人的猎犬很难以接受呢?”
谢邀,两者都有,但是你别想把“不忠”的帽子往我头上扣。诸伏景光在心里把赤井秀一揍了一万下,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不,怎么会,我太喜欢这个名字了。”
——都是为了生活,要不是为了任务,谁会愿意叫这么中二的名字啊?!
“不,没有没有,”敏锐地察觉到好友身边冒着幽幽黑气,萩原研二咳嗽几声,压抑着快要溢出的笑声,“只是觉得这个名字很帅气,很……别致,对,很别致!”
他拿起水杯喝水遮挡自己疯狂上扬的嘴角,以免自己被小诸伏的眼神暗杀。
安室透坐在旁边,刚从接连被同期好友审讯的刺激中回过神来,又听到“猎犬”这个名字,顿时破功,嘴角忍不住上扬。紧接着又被诸伏景光幽幽的注视盯得僵硬了面孔。
背后冷汗蹭蹭冒。
他正经起神色,也骂:赤井秀一这小子不干人事。
“楼上的监控全部被破坏,你们三个并没有不在场证明,这几天还需要你们就在这里配合我们调查一段时间。”萩原研二说。
“我们可以为彼此作证。”赤井秀一说,“在发生命案的时候我们三个人都在楼上,三个人一直待在一起,彼此都是对方的不在场证明。”
另外两人也配合地点点头。
“但是你们三个是一伙的。”萩原研二笑眯眯道,看上去脾气很好,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十成十得不留情面,“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在包庇彼此呢?在出现不相关的第三方能够证明你们三人确实有证据之前,你们还是得就在这里的,必要程序咱们还是要走一点的对吧。毕竟谁知道那些杀手同伴会不会回来呢,你们又没做什么,留在这里还更安全一点。”
他笑着,看到对面三人的神情变得不太好看。尤其是自己两位同期,脸上的不爽简直凝为实质。
看样子小降谷和小诸伏确实在进行什么危险任务,他面不改色地笑看过另一个黑长发青年,触及其平淡冷厉的表情,心中的危险评级倏然拔高。
然而室内的平静没能维持几秒,突然有人推开门。
是个面色冷厉不怒自威的中年人,他身后跟着一众警部、警部补,足以证明此人的身份之高。他的视线冷冷扫过时,萩原研二由心隐隐约约感到了一种不祥的感觉。
中年人淡淡地看了眼里面,一锤定音道:“这些人没什么问题,放他们离开。”
话音落下,室内所有人表情俱变。
“琴酒大人,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人放走了,需要把他们解决掉吗?”
“不用,”银发青年声音响起,“后面事情你们不用管。”
“你让人把他们放走了?这样的话他们不就知道警视厅有组织的人了,组织的眼线不就直接暴露了吗?”松田阵平不解地看着窗边慢条斯理收起手机的青年,“还是说,你是故意的。”
琴酒不置可否,他瞥了眼松田阵平手边只受了一点皮外伤的青椒饼,“不吃了?”
“待会儿再说,”松田阵平打着哈哈说,“你还没回答呢,你把他暴露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说……”
他表情凝重,脸上划过几丝明悟。琴酒饶有趣味地盯着他,想听听他想通了什么。
松田阵平眼睛一亮:“难道说你终于想通了,打算跟我离开组织了!”
琴酒:“……”就知道不该对这家伙有过高的期望。
但是松田阵平这叛逃组织的想法坚持了十多年都没有放弃,看起来执念很重了。要是其他人天天把“逃跑”挂嘴边,下场绝对不好过,但这是自己的幼驯染……琴酒对此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随你怎么想。”琴酒放弃跟他沟通,主要是他觉得就算告诉松田阵平,这货也会发散思维想到一些不着边际的地方。
于是他什么也没解释,只说:“收拾好了就走。”
“这就走?”松田阵平一怔,随后耍赖一般倒在床上,“不行啊,我的心脏好疼,我的手好疼,我现在浑身都好疼,呼吸都不敢用力,站都不敢站啊。现在出发只会拖你后腿,再在这里休息一会儿不好吗。”
琴酒静静看他躺床上进行了一系列浮夸表演,淡定开口:“那你自己在这里休息。”
“那还是算了,”松田阵平瞬间腰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他动作麻利地从床上翻下来,“走吧走吧,知道你放心不下他们,尤其是某个黑头发的……切。”
他不爽地轻嗤一声。
随后像是想起什么来,打算秋后算账了,他双臂交叉,似笑非笑道:“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呢。琴酒大人不给我解释一下吗,MI6的人怎么会出现在组织里,不是叫诸什么大吗怎么成了那什么秀一,而且……他怎么跟琴酒大人关系这么近?”
其实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琴酒不确定自己要不要告诉他自己被原诸星大真赤井秀一碰瓷并讹上的事情,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告诉他现在赤井秀一由自己全权负责,而且这活儿还是自己主动揽下的。总感觉一旦说出来后,以后自己身边绝对没有平静日子,而且这几个人之间绝对会爆发各种各样分矛盾。
而且……现在已知安室透疑似公安,绝对会找各种理由针对组织成员的;那个猫眼青年虽然很安分,但绝对不会容忍别人欺负到自己头上;而赤井秀一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失忆了,但是此人拉仇恨的本领不是一般的强,最后甚至可能出现3v1的情况。
所以,既然告诉松田阵平能带来这样的结果……
为什么不说呢?实不相瞒,看到赤井秀一倒霉他就开心,要是看到赤井秀一被疯狂针对的倒霉场景,他一定会开心地能多吃几碗饭。
别问,问就是琴酒对他六年前和六年后都一直试图算计自己的行为进行报复。
于是,在赤井秀一不知道的时候,琴酒已经默默给他拉满了仇恨值。
其实松田阵平还有很多疑问,比如说逃生通道里的那个男人是谁,他跟琴酒有什么关系,又比如他口中的“科索沃夫”又是什么,与此种种。在逃生通道中时,他很明显地感受到了来自那个男人浓厚到足以凝结成杀意的恶意,这种针对又是来自于何处?
但思来想去,松田阵平没有问出口,直觉告诉他,这件事要等琴酒主动开口,如果他逼问,绝对会出现他不想看到的结果。
任务完成了,但还没有彻底完成,他们不可能一直呆在这里。因此,在松田阵平休息得差不多后,他们收拾收拾准备走人,但是就在这一步却出了意外。
店长老奶奶不答应放人。
“虽然不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但是他现在这个样子,根本就不适合做剧烈运动,为了身体校着想,你们还是先在这里休息几天养养身体吧。”
老奶奶很慈祥,但说话不容置喙,她一边调着电视频道一边说:
“这里很安全,我敢说就算是把整个东京的警察都动员起来,他们也找不到这里,你们安心就好了。正好,你们也陪我在这里看看电视,干嘛非要出去打打杀杀呢,多危险啊。”
感情您也知道我们是坏人啊。琴酒和松田阵平发现了华点。既然这样的话,正常人的反应不应该是更加期待他们赶快收拾东西走人吗,这个老太太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
哪有知道他们是犯罪分子还要留人的道理,除非是在拖延时间等着警察上门抓人。
但这个可能性不大,毕竟现在整个米花的警力都在米花中心医院那里。
自从他们两人来到这里后老太太就把房门反锁了,担心被人发现,她在外面挂上了“停止营业”的牌子。
他们当然可以直接破门而出,但是这样未免也有点过河拆桥,虽然组织里的人向来不能要求他们三观正常,但是这种事两位青年从来都是不屑的。
更何况他们已经不是六年前甚至更早以前能够随随便便将枪口对准普通人的法外狂徒,现在一个人心中在警校中潜移默化地被埋下了一颗“保护居民”的种子,另一个人身有“不得对普通人出手”这一契约的牵制,因此对普通人而言,组织里的这对黄金搭档反而是最安全的存在。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挺滑稽的。
可组织里的杀手从来不会因为某个人的挽留或者扣押而留下。琴酒和松田阵平拿这个过于固执的老太太没办法,只好口头上答应下来,在被她拽着看了几个小时狗血剧后,两人借口回楼上休息,老太太立马摆摆手让两人离开了。
但是等到晚饭时候,她见两人迟迟不下楼吃饭,于是带着饭盒上了楼。一开门,却只见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房间,以及床上留下的几张钞票。
屋子里窗户大开,小黑猫正一脸焦急地蹲在窗台上往下看。见老奶奶进门,它立马跳下窗台奔向店长身边,爪子不住地对着窗户指指点点,声音一声比一声委屈——
“喵——喵——”
店长困难地弯腰抱起小黑,缓缓道:“哦,他们从这里离开了,但是楼太高了你不敢往下跳,所以你也被他们抛下了是不是?”
第60章
怀里黑猫仍然不甘心地控诉那两个青年的过分行为,老太太沉默地听它吵闹,过去把房间检查了一遍,最后关上窗户,带着黑猫退出了房间。
旁观房门紧闭后,松田阵平突然开口:“那只猫挺喜欢你的,看起来它也挺聪明的,不带它走吗?”
最后他们要跳楼的时候,那只黑猫直接喵出了肝肠寸断的感觉,好不可怜。只可惜喵错了对象,对面两人都是冷情冷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