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蚨顿时心花怒放,脸上的冷意如春雪消融,伸手上前。
然后二狗敏锐地把大狗推了过去,自己去了爹爹怀里。
大狗终于生气了,上前手指插进了弟弟的鼻孔,二狗拿起一口乳牙,嗷呜就咬了哥哥手心一手口水。
大狗立刻被痒到了,笑了起来,两个也不去稀罕爹爹了,自顾地开始打闹,小小的拳脚毫无攻击力,笑得嘻嘻哈哈的。
“这两个小狗长得可真快,”萧君泽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个小孩,“一开始那么软的一团,居然这么快都会叫爹爹,还能让我抱了。”
青蚨笑道:“陛下你又不亲自抚育皇子,当然长得快,若是您亲照顾,怕是觉得度日如年呢。”
“不是你们嫌弃我带么。”萧君泽随口一句,看孩子不理自己,又伸手抱走大狗,重新引起两个狗砸的关注,“来,说最爱爹爹,不然把你送给大灰狼!”
大狗砸顿时懵了。
萧君泽最后被赶走了,他哼着歌儿,想着等狗子们再长一点,他就可以编故事吓小孩子了,想到他们懵懂的样子,就觉得很有趣。
不过,有趣归有趣,正事还是要做的。
南朝在修法后,各地士族便又开始了一轮“西南大开发”,甘蔗、茶叶,还有能种两季的稻田,都是他们重点开发的目标,最近来自崖州的椰子成为新宠。
椰子能浮于海面,如今时常有广州的商船身后拖着一大从椰子,运到吴越之地,这东西不但味道鲜美,而且椰壳也是一种非常好的绳料,在如今蓬勃发展的海船上有着广大市场。
交州的粮食产量丰盛,以前很难卖出,现在却可以依靠水运,或过灵渠入湘江进汉水,或者入海至吴越,换取他们需要的药品和铁器。
前些日子历阳书院做出了能将光线聚集反射的镜面,在海上能看很远,如今沿海大族已经准备在航线上修筑灯塔,以免自家船队迷航……
“自衣冠南渡,圈山占田后,南朝士族,宛如死水,”萧衍每次看都要赞一下陛下,“只到陛下手中,便是眼瞎手残者,也难以自持,愿发愤而活,让人感慨。”
比不上,比不上啊。
萧君泽笑笑,他拿起另外的书信,这信是北朝皇帝元恪的亲笔手书。
书信中内容并不多,意思就是西域西戎校尉府的烽燧,发现了几名自高昌入关的中原人,审问之下,发现他们是从拂林(东罗马)回来的人,他们身上带的除了来自西方的各种种子,还有来自波斯、拂林的使节。
这些人被扣押在敦煌,听说他们的目的地,是南朝,如今他已经吩咐将这些人送往洛阳,不知国主有何见解。
萧君泽看信的内容,就知道元恪这是在要好处,毕竟这些年,自己一直都在收集各种种子,改良品种,要把这些使节换回来,怕是得出一番钱财了。
好在元恪也是个懂事的,没提要拿襄阳来换这种笑话。
他提笔写信,让送洛阳后,直接送襄阳,做为回报,他可以不对北朝入南朝的官盐征税。
青州有最好的晒盐海岸,这点收入,对于南朝来说不算多,但对北朝最近那糟糕的财政来说,却是不小的一笔钱了。
萧君泽也是忍不住感慨,这才两年多的时间,元宏在位时,那还算能应付的财政就已经扛不住了,为了收买宗王人心,元恪平时对宗王大臣多有封赏,加上大兴佛寺,朝廷已经向庶民加了两次人头钱了。
虽然眼前看着没有大事,随着加税的行为越来越频繁,很多过不下去的农户,便会托身佛寺,去做僧尼。
僧尼不用交税,他们的税便会转嫁到其它百姓身上,过不下去的百姓又会舍身去佛寺,造成恶性循环。
历史上,等到元恪去世时,整个北魏有十分之一的人口都当了僧尼,还不得不让宇文家来灭佛。
这王朝兴衰,就是如此,北魏也是可惜,一连六代,都算是明君,偏偏在元恪这里完蛋了。
人间兴亡,总是难说啊。
他突然就又想到了贺欢。
他的本意,是等到北魏国力颓废,内乱四起时,以襄阳之兵马,先据北地,再灭南朝,从而一统天下。
目前看,贺欢是他手下里最有潜力的,斛律明月和崔曜,也是不错的人物。
也不知等几年后,贺欢能不能成长到自己需要的程度,毕竟一统天下这种事,绝不只是说说而已,天时地利人和,自己不能将所有赌注都押在明月身上,若军中胡人一家独大,那样不仅是对自己势力的不负责任,对明月也没有好处。
罢了,以后的事情,谁说得清呢?
萧君泽笑了笑,提笔给贺欢写了一封回信。
信里,他告诉阿欢,钱这东西,不够就再告诉我,急用就找崔曜,他会给的。
欢欢啊,你什么都好,就是太忧愁了些,总是为一些小事担心,真是,崔曜性情磊落,皎如君子,把襄阳打理的井井有条,哪有那么小气。
萧君泽的信很快便经过崔曜的手,落到了贺欢手里。
只是这一次,将信交给贺欢的崔曜,嘴角挂上的笑意,颇有几分意味深长。
好在贺欢最强的就是那心态,初看时虽有几分纠结委屈,但却很快调整过来,微笑道:“郡守莫要多想,先前只是略有窘迫,这才向阿萧抱怨了几句,如今既然已经渡过难关,不到山穷水尽,必不会给您添麻烦。”
崔曜也回以微笑:“贺将军说笑了,都是一家人,又何必如何客气。”
斛律明月正好也在,他看看贺欢,又看看崔曜,再看看他们虚情假意的亲切,感觉闻到了空气中非常重的火药味道。
不过,这些和他无关,所以,在取得了自己信件后,他端起一杯酪浆,坐在一边默默边喝连看。
主上同意他们的意见,但建议他们他们在辽东联络当地的鲜卑氏族,那里还残余着段部鲜卑、白部鲜卑、慕容鲜卑这些在中原争霸中输给拓拔家的败犬们,辽东虽苦寒,但当地有辽河,辽河西源在燕山之北,与关外相通,虽然会耗费些时日,但水运的成本怎么也比翻越燕山和在路过幽州便宜的多。
主上还在信里说,若是他们将高丽之地占据,那里的皮毛、山参、巨木也是很好的资源,草原物产毕竟有限,还是应该多开辟财源,才能免得争伐,另外,大船的钱不用担心,钱可以先由襄阳出,回头以羊毛、巨木抵扣便是,听说你们最近又遭遇了白灾,我这里有些糖和粮食,你可以先拿去应急……
斛律明月越看越感动,中原人素来厌恶胡人,只有主上,无论胡汉,一视同仁,皆为子民,会为他们解燃眉之急,这样的主上,怎么能不让人抵死以报呢?
崔曜和贺欢这两个傻子,一个丢人现眼,一个小人得志,还是自己这样的踏实勤奋的心腹,才是主上最好的助力!
喝完那一杯酪浆,斛律明月拿着信,哼着歌,也不管那两人还有没有斗完,就走了。
他还需要回去和属下的部族好好讨论下这事。
如今他手下的草原部族也不是一条心,他们已经隐隐分成了三股势力,军镇的是一脉,草原氏族一脉,汉人子弟又是一脉,相互之间勾心斗角,可真是麻烦死了。
贺欢并没有被打击到,很快,他带着爱意和关怀的信又送到了萧君泽面前。
而这时,已经又是接近年末了。
萧君泽发现信里居然还夹了一对纸剪的大雁,剪的不是太好,但心意却是足够的了。
但他还没能多端详一会,一只红通通的小手猛然伸来,一把抓走大雁,发出了响亮的笑声。
萧君泽低下头,看着蓝眼睛的二狗砸正坐在他膝盖上,把那红纸好奇地扯来扯去,看父亲低头了,伸头在父亲脸上吧唧了一下。
大狗耳朵一动,立刻顺着坐榻爬到爹爹身上,也在他另外一边脸上吧唧了一下。
但这样的争宠并没有维持多久,大狗很快被二狗手上的纸雁吸引,伸手就要过去抢。
两个狗子于是又日常扭在一起。
“你们两啊。”萧君泽有些无奈,他以前不明白为什么双胞胎都要穿一样的衣服用一样的东西,现在他明白了,如果不是一样的东西,哪怕是一团狗屎,他们都会为了是谁的而争起来。
这以后兄弟关系是要怎么维持啊!
我这当爹的也太难了。
萧君泽这样想着,把两个小狗从膝盖上掀下去,继续处理自己的事务,这几个月,他和元恪来回信了好几次,终于谈到了满意的价码,元恪已经同意,把自己派去罗马的使节们放回来,但带回来的种子,北朝会扣押下一部份。
萧君泽同意了,再过上几个月,他就能拿到那边的种子,到时正好顺路去看看狗爹。
正在这时,二狗的爪子用力扯了大狗头顶的小揪揪,那一小戳毛发上的细绳和珍珠都被揪了下来,小小的一块头发立刻就塌了,大狗先是一愣,然后不可置信地摸了摸头,顿时暴哭,同时愤怒地也把弟弟头上的束发揪了下来。
二狗也摸了摸头,瞬间哭得惊天动地。
萧君泽眉头一皱,起身掸了掸衣角,迅速逃离事发现场。
青蚨急忙去哄小孩子,看陛下走了,顿时大怒:“陛下你怎么能跑?这头发是你给他们扎的!他们只让你来扎,否则哄不了!”
“那就不要哄,哭够了就不哭了,”萧君泽在门口回头,苦口婆心道,“小孩不能太惯着,要让他们学会自立自强,对了,你现在每天也别给他们穿衣服了,让他们学着自己穿……”
“……”青蚨沉默了看他数息,“行了,陛下,这里有老奴就行,你别添乱了。”
“这怎么是添乱呢?”萧君泽依靠着门框,认真地建议道,“这是让他们更健康地成长,而且这也不难……”
他在青蚨铁青的表情中蹑手蹑脚地走回来,摸着两个哭得委屈的小孩子,认真道:“大狗二狗,你们两比赛,谁能把鞋袜穿好,我晚上就和他的一起睡觉觉,要是谁能把衣服穿好,我就带他们出去玩。”
两个小孩的哭声顿止。
二狗立刻道:“爹爹,那是每天晚上一起睡么?”
“怎么可能,”萧君泽嫌弃道,“你们要尿床的。”
“没有!”大狗奶声奶气,“我没有尿床!是弟弟尿的!”
“是哥哥!”二狗才不认呢!
“行了,不管是你们哪个,”萧君泽微笑道,“反正我保留着证据呢,你们要是不听话,我就把证据带到坟墓里做好标记,等后人拿去博物馆展览!”
大狗二狗面面相觑,他们听不懂爹爹在说什么,但天生灵敏的第六感告诉他们,这是很可怕的一件事。
“所以,听爹爹的话,好好学穿衣服,你们俩个天生就聪明,这个难不倒你们的对不对!”
年节将至,建康城里越发热闹起来。
这一年,没什么变化,对百姓来说,没有变化就是最大的福气。
生活那么不容易,当然就要更要努力。
历阳书院里,那处曾经修法立会的水塔已经成为知名景点。
萧君泽带着两个孩子过来玩。
两个小崽穿着厚袄,戴着小小的虎头帽、虎头鞋,看起来像两个滚球,长得极是可爱,追在爹爹屁股后面,左看看,右瞅瞅。
他们两个腰上都有一根绳子,绳子是用牛筋编成的,一头在萧君泽手里,不让两个小娃跑出他两米范围。
青蚨不在——他出宫时看这一幕时已经心梗,告假休息,而这次跟在身边保护安全的,是禁卫统领许琛和谢家舅舅。
两人本想抱着金尊玉贵的小公子们游玩,但万万没想到,两个小公子反而就喜欢被爹爹牵着,抱他们在怀里就拼命挣扎,又不敢打,根本拿他们没办法!
唉,小皇子都被陛下教成什么样了!
两岁多的小孩子已经能稳稳地走路了,但走不长,萧君泽也不急,带着他们捡了一圈落叶,把掉了很久和刚刚掉下来的按时间摆在一起,和他们一起在堆起的几根木料边数年轮。
本来还想带两个小狗去热气球上看看,但未能成行——他只是靠近了摆放热气球的场所,就已经吓得自家两大护卫惊慌尖叫,书院山长本就在一边跟着,见此情况,立刻派人去把气球放飞了,反正绝对、绝对不能让陛下起一点再上去的心思。
“我都说了,不放飞,只是在吊篮上看看!”萧君泽对此很不服气,不能给狗子们增长见识了。
周围的人没有反驳,纷纷赞同:“陛下说的是,是我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萧君泽被噎得没话说,只能认命地摸着两个儿子:“狗子啊,你们都不知道,爹爹为你们付出了多少……”
两个小狗纷纷表示爹爹最好了。
萧君泽得到稍许安慰,继续带着狗子们一路逛出书院了,看到旁边的一排农家,顿时眼睛一亮。
“这种的是什么?”
“这是葵菜,中间那一圈,是菘菜,”农户热心介绍道,“这几年,城中贵人们吃腻了冬天的葵菜,菘菜也耐寒,咱们便种了些,送到城中,价格十倍于葵菜。”
萧君泽轻轻点头,这么早就有白菜了啊。
他们还给萧君泽看了缸里发的豆芽、用竹筒盖住的韭黄等等。
“都种的这些么?”萧君泽问道。
“因着城中贵人们喜食素食,这建康城周边,都种的这些。”那老农满脸笑意,道,“赶到年关时,这菜能卖出肉价来,这一年啊,就指着这点钱过日子呢。”
萧君泽颇有兴趣地转了一圈,又顶着异味靠近了猪圈,圈里是一只黑头黑尾的大肥猪。
“它都吃那些烂菜叶子、野草、还能积肥……”老农在一边提起木桶倾倒猪食,目光里充满亲切,“家里三亩菜地积肥,全靠它啊!”
大狗二狗被高高的猪圈拦住,看不见,只能听见它吃食的哼哼,急得直扯爹爹衣角。
萧君泽于是一左一右把他们拎到的围栏上:“看,它吃得香不香?”
“香!”
“你们也要像它一样能吃哦!”
“好!我要吃得比他还多!”二狗保证。
“主上,那里脏啊!”谢舅舅快晕过去了。
“哪里脏了,”萧君泽和他们一直贴上去,一左一右都贴贴一下,“咱们就要当脏小孩,对不对?”
“对!”小孩拿得响亮,二狗还看到栏边有一点蹭到的猪食,贴心地用手一抹,贴到爹爹嘴上,“爹爹也吃!”
气氛瞬间凝固。
第224章 一家人啊
这凝固的气氛里,谢家舅舅与许统领都僵住了,连旁边得到打赏的老农也面色扭曲——他先前在煮猪食时抓住了一只肥老鼠,当着这位贵人的面扭断鼠颈,随手砍成几段后,丢入锅中同煮,还喜气洋洋地告诉这位贵人,您带来了福气,今天这只肥豚有福,竟吃到肉食。
如今看来,这福气怕是他家这肥豚,承受不起啊!
就在这诸人皆不敢妄动的当场,一边的大狗看到二狗成功给爹爹投食,当然不甘示弱,瞬间也从栏杆上抓了一把不明物体,孝顺地往阿爹嘴里塞。
偏偏当时萧君泽一手一个狗子扶在围栏上,还真没有胆子松开手让哪个孝顺的狗子掉进滚烫的食槽里。
于是那一把不时物体也在闪躲间按在他嘴角。
被自家儿子两次偷袭成功的父亲只能黑着脸,任大狗也在自己嘴上涂了一把,同时将两个崽儿,提下来,然后便伸出手,先是擦了嘴,然后提起二狗,对着他圆滚滚的屁股就要痛下毒手。
好在这时,两位心腹终于反应过来,许琛眼疾手快地抢走孩子,谢家舅舅则飞快把自家陛下抱住:“主上息怒啊,两位公子一片孝心,再说了,是您把他们提上去的,稚子无辜,怎能痛打,还是等长大些吧……”
两个崽儿还不知死活地在许琛怀里拼命挣扎,二狗热情地问:“爹爹,我给你的最好吃是不是?”
大狗不同意了:“爹爹喜欢吃我抓的!”
“爹爹吃我的了,你的他都没吃到!”
两个孝子争了起来……
萧君泽脸色更青:“放手,今天我得要好好让这两个狗子知道不是什么东西都可以吃的!”
虽然在谢家舅舅和禁军统帅的强力营救,二狗子和大狗子被成功送回宫中,被青蚨大总管保护起来,但一群人依然心中惴惴,毕竟他们都知道,自家陛下是超记仇的。
好在,陛下虽然气得两天没再去看儿子,但总归是在第三日气消了,还陪他们玩了一种一推便能连着倒下的骨牌,惹得两个小孩子兴奋地大叫。
不只如此,过了一个月,在新年里,萧君泽还亲自下厨房,要给两个儿子做一顿年夜饭。
那是一个蛋糕,把蒸过的低筋粉过筛,略做发酵,放入土烤箱,便是蛋糕胚,为此,他还专门做了一个面包窑——没办法,虽然面包窑不算什么古法,但当年某大UP做成功后,便卷得古法区都做了不同形状的复刻,当时他搞事情时,做的还是一次能烤一百个面包的大窑……
奶油就更简单了,草原民族们两千年就会从奶皮子和发酵的酸奶里得到奶油了,加上红蔗糖,稍微让宫廷御厨们调整下比例,就能得到最好吃的配方。
哪有小孩抵抗的了蛋糕呢?
他的爹爹伸手指沾了一点奶油,给两个小狗尝了一口。
于是没的说,两个狗子发出了兴奋的尖叫,伸手就要去抓,但却被父亲狞笑着挡住。
“想吃,门都没有,”萧君泽的露出恶魔的微笑,“你们要答应我,不能随便什么东西都放嘴里,只有家里人给你吃的东西,才能吃。”
两只小狗哪听得下这些,只知道用力点头。
萧君泽于是放开手。
两个狗子于是坐在小蛋糕前,也不切,只伸出肥肥的小手,抓起便往嘴里塞,吃得满脸都是。
但蛋糕中间,有一朵萧君泽用奶油掐的桃花,两个小狗为此大打出手,最后被父亲严肃批评:“你们为了一朵小花……”
就在这时,大狗突然偷袭,抓起那朵花,就递到爹爹面前:“爹爹,给你吃。”
二狗被惊到了,然后感觉自己输给了大哥,顿时满脸懊恼。
萧君泽沉默了数息,看着大狗那满是口水的手,他叹息道:“你们俩,得学会用筷子了。”
说完,他嗷呜一口,吃掉了那朵花。
此事之后,青蚨也终于放下戒心,不再严防死守,怕狗子们被他父亲报复,至于说拿筷子,这不是闹么,两个小殿下三岁都不到,怎么能拿筷子呢,宫里还找不到喂饭的人么?
于是在第二天,两个小殿下惊天动地的哭声惊动了整个皇宫。
萧君泽拿着一截青色的山葵,一脸无辜地道:“是他们自己要吃的,与我无关。”
山葵和茱萸一样,是辣椒没有来华夏时,人们最常用的辣味调料,前者味道更刺激一点——毕竟人家平替是芥末。
“你们知道了吧,不能什么都往嘴里放,”萧君泽一脸心疼,苦口婆心地对着哭得委屈的两个孩儿道,“尤其是二狗,你这次过分了,居然哭着对你哥说太好吃了,怎么小小年纪,就会陷害你哥哥了呢?”
青蚨面色冷漠,看陛下的眼睛里都是怒火。
但是,他没办法给小殿下出气,于是便阴阳道:“小殿下在宫里锦衣玉食,怎么能让他们的父亲一无所知呢,不如把这美味也给襄阳的那位尝尝,让他也知道陛下心里还是念着他的。”
萧君泽忍不住笑了起来:“有道理。”
襄阳,贺欢猛然打了个喷嚏,不自觉地将身上的披风紧了紧。
他如今正在围观一支使节团。
使节团的团长生得高大威猛,几名随从也一看就是能征善战之人。
斛律明月正在宴请他们,与他们一起过来的,还有一些棕发黑眸、金发蓝眸的异乡人。
这只使团正是三年之前,刺史大人派出远去万里外的柫林归来的使节团。
当初刺史大人需要前去西域寻找草种,原计划是找一个草原上的高车氏族带着商队前去,但斛律明月招标时,整个草原应者云集,做为保险,斛律明月挑选了三个队伍,分别是高车、柔然、还有河西的青塘羌人。
让斛律明月惊讶的是,第一个回来的队伍,居然是他最不看好的吐谷浑人,要知道他们居于黄河上游的高原群山之中,最穷的土著,平时还经常被统治他们的吐谷浑人欺负,唯一的优势,就是平时会去抢经过的祁连山下的西域商队,所以有几个人懂得波斯语。
但他们这次确实立下大功,如果做的好,不仅仅是会有大量奖励,甚至能在襄阳混到上层,若将来天下有变,就更是改变命运的机会了。
除此之外,贺欢更有兴趣的是这次带回来的种子。
随种子一起回来的,还有一本厚厚的书册,上边画了图,写着每个种子的产地,每年有多少雨季、多少冷天。
“唉,可惜上使赐的‘计温琉璃针’被那柫林皇帝拿去,不能测到归来一路的温度,”那位青塘首领叹息道,“说来此次,我等带的财物有限……”
他在宴会上侃侃而谈,这次前去西方,他们出行时认真思考过,丝绸瓷器玻璃等物太过沉重,还容易被人觊觎,他们便想了法子,将大量的白纸放入车架底部,还将一些药品放在手杖之中,剩下的便是盐这种容易贩卖,且不易被人察觉的平常货物,他们还在盐中混入了糖,那些不认识的,便以为这是没有提取劣盐,一路上虽然遇到了不少敌人,但他们武器精良,战力强悍,终于还是成功到达了波斯、柫林。
“白纸最受那里的皇帝喜爱,他们抄一本圣书,需要杀一百只羊,做羊皮纸,那纸厚重而有异味,远没有咱们的白纸轻薄舒适,还有药,依靠着最后剩下的十三枚神药,我们得到了许多珍藏的种子……”
崔曜当然不吝啬夸奖,对他的各种赞赏。
“还好我在书院进修过,”那位首领喜悦道,但说到这,他的神情明显有些遗憾,叹息道,“能记录产地、距离,但时间有限,也仅能做到如此了,至于那种北地的蒿草,却实在未能见过。”
崔曜当然继续说不必强求,能有如今的成果已经不错了。
那首领幽幽道:“可是,到底辜负了郡守期待,小人只希望能面见刺史大人,亲自向他致歉。”
顿时,在场除了那些不太听得懂中文的外国人,纷纷侧目,你这是想致歉吗?你这算盘响谁听不见啊!
崔曜不由笑道:“刺史大人正在闭关著书,不过,不必担心,此事,他必会亲自嘉奖于你!”
贺欢瞬间竖起了耳朵。
一个月后,从建康送过去的山葵和从襄阳送来的图册各自被送到他们应有的去处。
贺欢的反应暂且不提,那本记录着种子的书,倒是让萧君泽大喜过望。
“准备准备,我要巡视天下了,”萧君泽一边给青蚨提要求,一边爱不释手地翻看着书上的内容,“这位叫白菟的小哥倒是妙人,一看就是书院混过的,能记录的东西都记下了。”
青蚨不是很赞同:“这,您去襄阳,两位皇子怎么办?”
“他们那么小,当然是带着,”萧君泽头不抬,“看看,这个应该是蓖麻,种子可以榨油,但油有毒,没关系,工业油嘛,哎呀,第二个就是油棕,这可太好了,这东西在东南亚种一片,就够全国上下都吃得起油了……”
还有欧洲的油菜,这可是能广泛种东西,有这东西不但能榨油,剩下的菜杆还可以喂牲口,嫩茎是好吃的菜。
芹菜?这个我不是很喜欢,但凑合吧,带都带回来了。
洋葱……没事带这个回来干什么,算了,反正迟早也会回来……
萧君泽正在一个个熟悉哪些种子可以大规模推广,这让他必须亲自去一次襄阳,毕竟他还是知道几个作物的习性的,顺便去见见明月崔曜,还有阿欢……
然后遇到了第一个阻碍。
萧衍言辞激烈,要求皇帝可以走,但必须留下一个皇子在京城,以稳大局。
“得了吧,一个三岁的小孩能稳什么大局,”萧君泽嗤之鼻,“我才是大局,若我活着,狗子在哪里都能活得好好的,若我死了,他们俩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我的儿子,当然要带在身边。”
萧衍非常不满意,直接了当地问:“要是你在巡视时出了什么事,国家大事托付给谁?”
“当然是给你!”萧君泽不加思索道,“到时丞相可自取之!”
萧衍被气了个倒仰:“一派胡言,你要学丞相君臣相得,也得给我留个阿斗吧!”
萧君泽笑了起来,拖过大狗,笑咪咪地问他:“大狗子,你要留在家里,给堂叔当阿斗么?”
大狗吓到了,猛然摇头:“不要!我要和爹爹一起去玩,把二弟留下就好!”
二狗抱着胸,像个小大人:“我才不留下,堂叔喜欢欺负我。”
萧君泽看了一眼萧衍。
萧衍恼羞道:“您说过的,把殿下当普通晚辈便可!臣家中孩儿尚幼,长得没有殿下冰雪可爱,这才没忍住便多逗弄了几分。”
他的正妻给他生了的三个女儿,都已经出嫁,是正妻去世、续弦之后有几个儿子,都没比两位皇子大多少,但最机灵的老大如今已经十岁,不像当年那么好玩了。
萧君泽笑道:“所以啊,你在京中主持大局就可,天塌下来,有我顶着,国家大事,尽托于卿,这怎么不是如诸葛丞相那样的佳话呢?”
萧衍被他的无理取闹整无语了,只能叹息一声:“罢了,我便说了,您也不会听的。”
于是萧君泽成功带上了两个儿子。
但,这次不像上次是去荆州,而是要先去扬州等地巡视一圈后,再去荆州沿三峡入蜀中,最后从蜀中乘江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