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你的脸色……陛下,你流血了……”
萧君泽咬牙道:“你现在出去,还能活着。”
萧衍一惊:“是谁人敢挟持于您么?”
青蚨已经飞快走了过来:“来人,封锁宫门,把萧尚书关起来!”
萧君泽忍不住坐了下来,肚中剧痛让他额头布满汗水。
这混账东西,可真会挑时间!
等着吧,等你出来了,我绝对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父子纲常!
什么是以大欺小!
你有本事就别出来!
萧君泽躺在榻上时,是真是无比惊惶。
魏知善走过来时,眼光闪闪发亮,她在一边肥皂细细洗擦着器具,对着自家陛下微笑道:“不必惊慌,深呼吸,这孩子,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我先清洗一下器具。”
说着,便将自家的小刀、剪刀、软钳,挨个泡进了刚刚倒出来的酒精里。
利刃寒光闪闪,萧君泽更慌了,忍不住向后缩了缩。
魏知善继续安慰道:“别怕别怕,这些东西不一定用的上,但陛下你骨盆窄小,说不得便要吃一点苦头,但经我这些年的接生功底,你的胎位是正的,不用担心……先让我看看,你开了几指……”
萧君泽头皮发麻,死死按住盖在身上的薄被:“等一会,等一会,你让我做做心理准备。”
魏知善也不急,反正妇人从开始疼痛到生产,没有三五个时辰是下不来了,这个时候,需要让对方心情放松,才能节约体力。
“你也不用心慌,气沉丹田,将力道集中到腹部,用力往外挤压……”魏知善一边劝他,一边拿出放凉的开水和香胰,开始一点点细心地清洗手指,“我敢保证,你就算广收天下之大夫,也找不到比我更好的来接生了……”
萧君泽哪能不慌,但还是按魏知善的说法,集中精力,腹部肌肉用力,想将肚子里的小鬼生出去。
魏知善在一边劝道:“不要心急,现在才刚刚阵痛,产道没有那么快打开,这个时候,你想生,它也是生不出来的……”
萧君泽沉默了一下,眼睛看着她,迟疑道:“你确定?”
魏知善眼神一凛:“当然,除非你神仙,否则不可能一下子就生出来!”
萧君泽满头大汗,眼神有些慌张:“可是,可我怎么感觉,好像已经生出来了?”
魏知善:“???”
萧君泽勉强直起身,右手像提裤腰带一样,向上一拉,一个带着脐带,身上裹着羊水的皱巴皮小孩,就被他生生拖到的手边。
那一瞬间,魏知善发出了尖锐的暴鸣!
青蚨和谢澜在门外,吓得神魂俱散,都冲了进来,舅舅更是慌忙得让门槛一拌,摔在地上起不了起,咬着牙挣扎着往前爬。
萧君泽神情也有些恍惚,倒是魏知善尖叫过后,急忙冲过来,一把接过小孩,麻利无比地一刀剪断脐带,打了一个结在肚脐上,然后便照着小孩屁股啪啪地打了两巴掌。
小孩张开口,瞬间哇哇大叫出声。
魏知善眉头汗水都下来了,手有些抖,把孩子举高了,左看看,右看看,整个眼睛里满满的不可置信。
然后,她仿佛被注了鸡血,抱起孩子,拿毛巾沾了热水,在哭声进而将小孩的胎脂麻利地擦干净,拿准备好的襁褓一裹,抱到怀里。
青蚨则走到君泽身边:“陛下,您怎么样……”
他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魏知善一把掀开:“滚出去,事情还没完呢,别在这里添乱!”
说完,把孩子往他怀里一递。
青蚨本能接住这个柔软得像是没有骨头的小东西,整个人都僵住了,慌得手臂开始打战,目光左右摇晃,看到勉强爬起来的谢川淼,立刻跑上前去,将手里的小孩递了过去。
谢川淼没想到这大总管如此懂事,立刻接过小孩,抱在怀里,这次,他过门槛时十二万分小心。
魏知善深吸了一口气:“您现在感觉如何?”
萧君泽神情有些恍惚:“没,没怎么样,虽然知道会是这样,但这也太,太不真实了。”
海棠受的生孩子容易,但这好像也太容易,这生下来了,他不但没觉得心安,反而觉得更慌了。刚刚生孩子时,他不但没觉得痛,反而,反而……这也太操蛋了,他精神上有点接受不了。
好在,虽然这讨厌的小家伙在肚子里折腾了他十个月,该出来时,这海棠体质还真没搞什么事情。
那生孩子速度之快,甚至赶过来的魏知善还没来得及洗完手。
“这不合理啊!”魏知善都快疯掉了。
“别疯,”萧君泽微微咬唇,狼狈道,“好像还有一个……”
终于,尘埃落定后,两个小孩都摆在了他身边。
萧君泽坐起身,有些胆怯地伸手摸了摸一个小娃的脸蛋。
他,他真的有孩子了?
魏知善枯坐一旁,整个人神情恍惚。
青蚨和谢澜都热情地伸手,不时摸一把小孩的卷曲的手指,把自家手指塞那小手心里,让他来抓。
“男孩还是女孩?”萧君泽终于回过神来。
“两个都是公子。”青蚨立刻欣喜道。
“怎么会!”萧君泽大惊,“怎么会全是儿子,女儿呢?”
对面两人神情疑惑:“这,国朝得两位皇子,是大喜事啊,为何要有女儿?”
“怎么会一个女儿都没有!”萧君泽怒道,“那我不是白受了双份的罪么?”
他还想给女儿穿好看的衣服,随心打扮呢,他小时候就喜欢娃娃,只是一直不好意思说出来而已,结果现在自己生了,居然都没有女儿??这合理吗?公道么?
魏知善终于回过神来,忍不住提议道:“要不然,你塞回去,再生一次?”
青蚨大怒:“这是什么话!”
魏知善完全不惧,反而热情道:“陛下,你真想要女儿话,可以再生一个嘛,这又不是什么难事。”
萧君泽冷漠道:“那我要还是生的儿子呢?”
魏知善果断道:“那就继续生,生五个六个,七个八个,直到生出女儿为止!”
萧君泽忍无可忍,拿着身边香炉就砸了过去。
休息一会后,萧君泽让人把萧衍带过来。
这位英明神武的尚书令神情郁结中带着忐忑,进屋时,看到萧君泽身边的两个小娃,神情明显一震。
“陛下。”萧衍先是拜见,欲言又止,随后长叹一声,不再言语,他知晓了这个秘密,能不能活,还是个问题。
萧君泽随意道:“让堂兄受惊了,但你不必担心,如今事毕,便就此打住,一切如常。”
“是啊,一切如常,”萧衍苦笑一声,“臣谢陛下不杀之恩。”
萧君泽轻笑道:“我以为你会很惊讶?”
“先前确实惊讶,”萧衍轻叹道,“但却也解了为臣心中多年疑惑,为何以您的风姿天赋,会为太子殿下不喜,又深居于宫中,竟是此由,如此拖累,还能翻云覆雨,实在让微臣佩服。”
双性之人,并不是没有,许多杂书县志中,都有记载,但大多记载的是“发现这种怪物,村民聚集宅院,要求将其处死”,但如今陛下已经生下子嗣,这就不再是他是软肋。
“堂兄倒是敞亮,”萧君泽微笑道,“倒是不需要我再多说什么了。”
就算他去朝廷里宣扬皇帝的秘密,也没有用,朝臣只会认为他在诽谤——毕竟你不能让皇帝当众脱下裤子来证明。
萧衍看了一眼两位沉睡的婴儿,问道:“不知哪位是太子殿下?”
萧君泽无语道:“什么太子殿下,等他们长大些再说吧。”
萧衍一想也是,便不再纠结,请陛下保重龙体后,果断告退。
走出殿门时,他才感觉背后衣衫已经湿透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脑中浮现的,却是那帝王一身白衫,发丝微卷,贴在耳边,看着婴儿时,眉眼那温柔与风情,在抬眸时不曾消退,美得人心神荡漾。
心中微微遗憾,但下一瞬,他又打起了精神,朝廷既然没有了子嗣之疑,那许多麻烦,自然也能解决了。
但他还是佩服陛下的魄力,为了解决皇嗣,居然亲自孕子,更是一个时辰不到,便生下两位皇子,这简直是神仙中人,不愧是我效忠的帝王!
房中,魏知善也遇到她的第二个难题。
“虽然很少,但,这你这也要挤出来啊。”魏知善苦口婆心地劝道,“不然会胀的。”
“挤个鬼啊!”萧君泽咬牙切齿,“让我生已经是极限了,我就是胀死,从水盆里跳下去,也不可能喂给他们!”
魏知善忍不住嘲讽道:“想什么呢?就你这点奶水,也就能喂大两个耗子,他们自然有奶娘,不用麻烦你的尊乳!”
“就是啊!”青蚨也在一边劝道,“你孩子都生了,何必在意这点小事呢?”
萧君泽气得拍床:“行了,我才生了孩子,不需要休息么,都给我出去!”
“好了陛下,您这中气足的,都能起来打人,”魏知善笑道,“我们出去,您记得自己挤啊!”
萧君泽气死。
等他们出去了,才拿起小碗,处理了胸前的涨痛,然后看了两眼碗底,没忍住抿了一点。
又腥又淡,破书里说浓浓的鲜甜,果然是骗人的。
萧君泽终于心情好了一点。
折腾了两三个时辰,一身是汗,他觉得得去洗洗了,于是唤来青蚨,让他准备热水。
但是……
“什么,一个月不能洗头洗澡?”萧君泽大怒,直接爬了起来,“就算落下病也是我自找的,谁敢让我坐月子,别怪我心狠手辣!”
第218章 后续计划
刚刚出生的小孩儿丑丑的,像个皱巴巴的红皮猴子,萧君泽实在看不出哪里可爱了。
尤其是这小孩还特别吵,几乎除了睡就是哭,让人烦躁,但他的属下们显然不这样认为,孩子被交给了魏贵妃养着,萧君泽在第二日也照常上朝。
萧衍下巴都惊掉了,他家妻妾哪个生了孩子不是元气大伤,见不得风,得细心将养着,陛下倒好,那么快生了两位皇子不说,居然还能走路如常?他真的是神仙么?
当然,这些都是小事,当魏贵妃诞下双子的消息传来,整个朝廷都陷入了狂喜之中。
大家终于安心了,陛下终于有皇嗣了,天下太平了。
要知道皇帝陛下年少继位,如今已经四年了,后宫空虚,独宠那个大他十四岁的魏贵妃,朝中诸臣早有不满——毕竟自东晋以来,皇帝的在位时间实在太少了,比如南齐开国二十四年,如今已经八位皇帝,先前萧鸾篡位时,把陛下的兄弟叔伯都已经杀光了,如果没有太子,他们烧香都找不到门路。
现在好了,皇子有了,太子就会有,太子有了,将来的伴读、后妃总该有吧,后妃有了,门路就好找了,大家有了正统之名,哪怕陛下有个万一,他们也有拜的位置啊!
于是,魏贵妃位置越发炙手可热,许多原本反对的朝臣已经上书,请求立魏氏为皇后,立嫡长为太子。
魏贵妃对此当然是拒绝的。
“你让我总领后宫,看在事情都让青蚨管了的份上,我就忍了,”魏知善长叹道,“如今你还要我当皇后,那还怎么出宫行医,要不然,你再找一位美人?”
萧君泽在一边扯着婴儿柔软的脸,疑惑地抬头:“你说什么?”
魏知善一时无语。
萧君泽于是埋头,又伸出手,这过了几天,这小娃的脸居然不红了,白得和豆腐一样,脸也软软的,好弹,手感超级棒啊!
还有这个手,把手指伸进去他们会抓啊,还抓得挺紧,可爱捏。
这个小脚肉好厚啊,都有圈圈了,抓他们脚心脚指头会动,但是腿不会动啊!
然后,两个小孩一起放声大哭。
“哭,哭有什么用!”萧君泽轮流捏了两个娃娃的脸,“都是我生的,我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他抱起一个,举到面前,晃了两下:“来,叫一声爹爹,我就放你下去!”
小孩嚎得更大声了。
魏知善大怒:“毛手毛脚干什么呢,人家睡得好好的,滚出去!”
青蚨和谢川淼也一个一个抱起孩子跑开:“陛下,这孩子还小,您等他能爬了再玩也不迟啊!”
萧君泽顿时不喜:“你们一个个的,我不是你们皇帝陛下了吗,怎么如此无视我?”
“陛下你别闹了!”魏知善无语道,“你不坐月子,我们依你了,你要上朝,我们也没反对,孩子还小,脑浆没凝固呢,万一让你摇散了你找谁哭去。”
萧君泽看自己已经成为了公敌,撇撇嘴,算了,不和他们一般见识。
这时,青蚨走了过来,将小孩放到摇篮里,神情有些凝重:“陛下,有一件事,老奴,有些担心。”
萧君泽挑眉道:“有什么事,是连你都不敢说的?”
青蚨斟酌了一下,还是小声道:“这次,是双子,又同是男儿,于皇家之中,有些不吉……”
也不能说不吉,主要是在帝王嫡长中,很是不吉,双子在皇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皇位只有一个,双子一同长大,容貌性情酷似,一者很容易假扮另外一位,就算两个兄友弟恭地长大,也很难保证当上皇帝的一位会不会防患于未然,把另外一位处理掉。
所以,一般双子在出生后,就会处理掉一个,或者远远送走,或者直接病死。
萧君泽淡定道:“不用管这些,等两个小家伙长大了,还有没有南齐都说不准呢。”
回想一下,他上辈子也有位哥哥,这也让他穿越后多了一点安慰,不然父母一下变成失独老人,那日子可就真没法过了。
不过,青蚨的担心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他们突然发现,这双生子睁开眼睛后,其中一个,居然是蓝眼睛。而且他们虽然都长得很好看,但并不是完全像。
“啊,这……”青蚨的目光落到魏贵妃身上,欲言又止。
魏贵妃是黑眼睛,皇帝是黑眼睛,生个蓝眼睛的皇子,这怕是魏贵妃有一万张嘴,也说不清楚啊!
“要不然,另外找个孩子,说这孩子是收养的?”魏知善一时无奈地问。
“怎么可能!”萧君泽不悦道,“我的儿子,就是我的,怎么可能让他没有父亲?”
“那如何是好?”青蚨提醒道,“若是处理不好,皇子和贵妃都会有些非议。”
就算无视非议,孩子长大了,也会焦虑自己的来历。
萧君泽思考数息,道:“孩子还小,先按下此事,等长大些,便把他们俩送到襄阳去。”
“什么???”在场众人同时大惊。
萧君泽倒很冷静:“自东汉起,便有将皇子送到民间寄养的事情,而且在建康城长大,学不到太多的东西,多看看世间不同,也是好事。”
青蚨顿时摇摇欲坠:“这、这怎么可以,这不是让你们血肉分离么?”
“怎么分离了,”萧君泽微微挑眉,“我肯定也是要找机会去那里的。你以为我召开的修法大会,是为了什么?”
只要他把权力下放地得够多,就算自己不在朝廷中枢,也不影响自己的计划。
青蚨小声道:“那,那你到时候,是要把小太子们,送给那个贺欢带着么?”
“怎么可能!”萧君泽果断否认,“那小子素来奸诈狡猾,给他我能剩下几个孩儿?就不能是我亲自来带吗?”
对面三人纷纷摇头:“不可能!”
萧君泽一时无语:“行了,这重任是给崔曜还是给明月,都是将来的事,现在,你们得先把他们养大!”
他倒不担心孩子养不大,要知道,在那讨厌的原著剧情里,因为他和不同的攻生了好多的孩子,攻们会相互下黑手,孩子们都是身体健康到逆天,被绑架、雨中骑马飞奔、滚下山坡悬崖、被掐着脖子当人质,吃了毒果子、发烧三天三夜……无论多奄奄一息,只要回到主受身边,被他“在床边不眠不休照顾三天三夜”,那就满血复活。
咦,从这个角度看,海棠受其实也是在开后宫啊,宫妇们还用孩子勾心斗角……
所以,没点本事,开什么后宫啊,不是给孩子们找事么?
皇帝有了子嗣的消息传遍大江南北后,北朝和襄阳都送来了贺礼,北南两朝重立了盟约,没有战乱的天下,难得进入了修生养息。
当然,当皇帝,免不了各种小事,维持利益平衡,好在萧君泽早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他的手下都十分给力,知道维持自家小势力中的平衡,萧君泽需要维持的,是崔曜和明月,萧衍和谢澜这些属下间的平衡。
虽然他们看着是一团和气,但萧君泽相信,一但自己有个什么不测,他们肯定会打出狗脑子。
最炎热的天气渐渐过去,十月时,交广之地传来新消息,俚人占据了朱崖州,向朝廷献土,萧君泽当然没有反对,顺势建立了“琼州”,任命那里的俚人领袖为刺史,编户齐民。
这是一个相当高的待遇了,毕竟以琼州不大,俚人能占住的地方如今也不过一县之地,按理,应该成为隶属广州治下郡县。
但给了海岛“州”的编制,那便是承认了俚人等蛮族在朝廷中席位,让他们有了挤入权力上层的机会,这在朝中引起了不小的争议。
“朱崖只有一些巨木可售,”萧衍对此十分不解,“其地多是生俚,不通文字伦理,官府驻守其上,还需要派士卒驻扎,耗费糜多,所得却少,何必如此?”
朝廷治理是有成本的,比如南中、云州,都是任用当地大户,有个名头就可。并不真的参与治理。
“为了开发南边啊,”萧君泽悠悠道,“交州以南,有大岛小岛以万计,开垦土地十分艰难,但若建立灯塔,维护航线,便能将南边的椰子、西米、香料等物送来,那里的潜力,大有可挖。”
萧衍听了那边有片沃土种稻可以两年九熟后,但果断支持。
萧君泽看他恭敬离开,只是笑笑。
他命人去西非找罗盘的草的同时,还让人寻找棕榈油树——这可是比花生牛逼二十倍的油料作物,将来开发那边种上棕榈,在没有化肥的时代,才能真正的“油料自由”,印马两国就靠那么点地,种出了世界三分之一的食用油。
有了廉价油,才能大规模降低主粮的消耗,才能有足够的榨油废料饲养的牲口,才能造出肥皂,解决婴儿那极高的死亡率,爆发出更多人口。
很多人以为大航海掠夺最重要的是白银,其实不完全是——大航海真正带来的,是比粮食还多的鳕鱼干、廉价蔗糖、油料、适合欧洲贫瘠之地的土豆,欧洲人大规模的移民潮,在当地种植园,才供养了那么多的人口。
才能带来人口的暴涨,有了多余的人口,才能供养出工业文明的巨兽。
只靠国内自家的土地,只能混个温饱,唯有走出去,才能看到新世界的曙光。
在这之前,他需要这天下,至少有十年的安稳。
所以,这种情况下,若有人不知好歹,就别怪他心狠了。
“孩子叫什么名字?”这可把萧君泽给问到了。
在起名这事上,他还真没什么天赋,如果按族谱,皇子的取名这一辈是按丝旁来起,比如萧衍在称帝后,他的儿子就叫萧统、萧纲,萧绎这类。
但萧君泽还真没兴趣用这些字,毕竟这些个大孝子都是坐视老爹饿死台城的人物,用这一辈的族谱,总归是有点不得劲。
“叫萧欢好了。”萧君泽果断道,“我的名字里取一个字,他爹的名字里起一个字,这不就好了?”
“怎么能如此草率!”青蚨苦劝道,“这里有钦天监起的那么多名字,您看一眼啊!”
萧君泽不由道:“我看了,觉得都不满意。”
都是什么承纲统纪,邦乃其昌之类的,他先随便选了一个,先是选到了萧邦,后是选到了萧炎,都是不兴起的名字。
“就算叫萧欢,那这也有两个孩子啊,另外那个孩儿是要起名贺泽么?”谢家舅舅终于忍不了了,出言嘲讽。
萧君泽其实就是没想好怎么起名,他弱弱道:“不是说贱名好养活么,大名先不提,起两个乳名先用着,我得好好想想。”
这还差不多,于是谢澜问道:“那乳名叫什么?”
“嗯,不如,”萧君泽迟疑了一下,“一个叫萧狗狗,一个叫萧猪猪?”
谢澜再也掩饰不住嫌弃这名字太过粗鄙的心情:“你这也太不走心了。”
“你行你来!”
“依臣浅见,怎么也该叫个去疾、却病、佛奴……”
“也没多好听啊……”
“那陛下您倒是想啊!”
“我想不出来……”
新年,襄阳。
烟花灿烂。
除夕不是贺欢当职,所以,他有沐休假,于是从一早便开始忙活。
收拾宅院,打理衣物,还把切好的羊肉加入炸好的鲫鱼同煮,屋里备好炭火,小锅上还有他花了不少钱买来的一把小青菜。
简单的方桌上,一个羊肉汤,一个腊肉,一个萝卜,再配上煮好的白米饭。
这在襄阳,是顶顶丰盛的年夜饭了。
菜摆在桌上,贺欢坐在桌边,凝视着刺史府上阁楼里空无的灯火,带着一点期待与忐忑,垂下眼帘,静静等待,直到汤冷脂凝,长夜寂静。
好吧,阿萧并没有出现。
他倒也没有失望,这其实是意料之中的事,但生活,总要有一点期待啊。
他关上房门,披上皮袄,有点遗憾,阿萧那天走的太快,没来及再多说两句。
离阿萧离开,已经一年时光了。
也不知他如今是胖了还是瘦了,身边是否还是美人环绕。
他拿起一只竹笛,幽幽吹响。
他想等阿萧回来时,能与他合鸣。
这是阿萧喜欢的曲子……
然而,才吹那么一小段,墙外便立刻传来种种漫骂,声称贺欢不当人子,大过年的,都不让他们好过。
贺欢有些苦恼地放下竹笛,他在思考着要不要换一个乐器,这种低劣的竹笛,怎么能吹出好听的声音呢,又怎么能让阿萧夸奖呢?
放下笛子,他干脆的裹起袄衣,走到了襄阳城的街道上。
此时三更已过,日子当是大年初一,可街头依然有几盏小灯,贩卖汤饼、糖人的小贩还余留几个,尚未离去。
“这新春之日,怎么不回家陪着妻儿呢?”贺欢走到路灯下,轻声问道。
“这年节正是赚钱时候,妻儿在那,天天都能看,这年节多赚些钱,给他们买一刀肉,那肯定比回家守着他们要强啊!”那的卖汤饼的摊贩憨憨一笑,“军爷,来一碗么?”
“来一碗吧,”贺欢坐到他身边,“汤饼里多加一勺杂碎。”
“好勒!”
那摊贩麻利地舀起汤卤,飞快端到他面前:“您慢慢吃。”
长夜寂静,过了一会,守在火炉旁边的摊贩小声道:“军爷,昨夜的军中庆典,您没去么?”
“去看了一会,便回来了,”贺欢吃了一口,眯起眼睛,“这是汤,是怀荒镇的味道啊。”
“军爷,您也是北地人?”那摊贩顿生亲近之意。
两人便聊了起来,小摊贩名叫阿颇,带着北方妻儿跟着商队,两个月前才来襄阳,只为混口饭吃。
这些年,草原诸部粮草不那么紧张,生下来的孩子大多已经长成,朝廷又无大事召他们征战服役,草场有限,很多草原的年轻人便拖家带口,跟着商队南来。
“朝廷不是让六镇成为军户么,不得擅离么,你们怎么能轻易过来?”贺欢惊讶问。
“这个简单啊,”阿颇有些自得地笑道,“把咱们自卖给诸部头户当驱口,便能被贩卖来襄阳,在襄阳,赎买奴隶身契容易,到时退了籍,便能安家了。”
驱口就是驱赶的牲口,草原不叫奴隶那么文绉绉的名字。
贺欢顿时惊讶:“这,那要是头户大人把你们卖到洛阳、关中,又如何是好?”
“当然是找有信誉的头户大人,”阿颇自豪道,“我家拿了八头羊的好处,才让贺拔军主愿意将我们带来,他家口碑最好,大家都认他,宇文家的要次很多,听说他们有时也和洛阳做交易,最不能去的就是秀容家,入了他家,就真成驱口了……”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各部大人的好坏,还说起柔然人那边也开始抢草场了,他们当然要快点离开。
他还说起草原如今放牧了好多羊,有些小部族不守规矩,把许多草场都啃坏了,春天都不长草了,好多牲口在转场时饿死,牧民哭得能惊动天上的苍鹰,柔然人和六镇军主们垄断了羊毛,压低了价格,他们还为此闹到了朝廷,以前能给草原带来粮食的羊毛,如今像是血一样的开始吞噬牧民。
贺欢自然是知道这事的,他听崔曜提起过,这一年来,因为皇帝崇佛,洛阳权贵投其所好,大兴佛室,对六镇征收的羊毛之利多有盘剥。
因为这,北魏的秦州、泾州都出现了叛贼起事称帝,被朝廷镇压了。
但说北魏朝廷衰弱,却早了些,如今的洛阳,收丝路之奇珍,有诸贤文彩,佛法大昌,虽然在襄阳上磕了牙齿,可总体来说,繁华兴盛远超当年。
那个叫阿颇的小贩还兴奋地说起襄阳的好,这里是真的不冷,没有能压垮帐篷的大雪,只要干活就有吃的。
在草原上,干再多的活也不定有他现在吃的饱。
“就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么?”贺欢忍不住问。
“那肯定是有的,”阿颇无奈,“城外不许我们搭帐篷,还有那些山蛮,总爱抢生意,占着码头,还有如今分地也分得远了,都不在襄阳郡里,都分在南阳、邓城那些偏僻远处,我宁愿在襄阳城里拿散工赚钱,也不想去乡里开荒。”
“这是为何呢?”贺欢劝道,“有土地,才能扎根,才能安稳。”
“这里好啊!”阿颇认真道,“这么好的地方,军爷,你舍得走么?我想能赚到钱,在鱼梁州开个铺子,在城里扎根,刺史大人保佑,这襄阳就是最安稳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