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我去襄阳,总要有一个人在荆州留守,帮忙遮掩,你们俩个都是我心腹近臣,”萧君泽满怀希望地看着他们,“哪位愿意留下,帮我解忧呢?”
场面瞬间安静,两位手下都用控诉的眼神看着他。
萧君泽也觉得自己有些理亏,只能微笑回应。
许久,许琛败下阵来:“还是属下留下吧,公子武力超群,本也不需要属下护卫……”
甚至有时候,他都搞不清楚是谁在保护谁。
数百里外,襄阳。
崔曜收到了自家主上将要来回到他忠实的襄阳的消息。
收到信后,他脸上浮起微笑,立刻做了一个决定。
“什么,让我去与桓氏、田氏等族处理蛮人冲突?”贺欢问。
崔曜微笑点头——至少陛下来的前几天,他要好好给他看看自己的成就,可不能让一些小妖精来扰乱君心。
五月,襄阳。
一眼望不到的边际的轻舟小船蔓延在江上之上,江面上浮着一长串的浮标,把江岸一分为二。
船舶靠右行船,很少看到借道超船的,因为按襄阳的规矩,逆道行船一旦被撞,官司打到郡守那里,也是不会赔偿的。
萧君泽的船队不大,只是十余间客房的中等客船三艘,外加三条装成货船的护卫舟,前方的铜角用桐洞加大漆伪装成了木饰,但只要真的撞上,立刻就会显出强大的威力。
沿岸有许多用木头拼凑而成的小码头,码头周围都有一两个小屋,给沿途舟船提供热水、饮食等补给,有时还会帮着送些的快信去襄阳,还可以打听一些最近关于襄阳的消息。
但萧君泽没有太多空闲关注这些。
因为——他的两个小狗很伤心。
伤心的原因,是他们精心养育了两个月的小蝌蚪终于从长出两条腿,到长出四条腿,尾巴渐渐消失——这样神奇的变化,让两个小孩子同他们的护卫一起见证了生命的奇妙。
但奈何,青蚨在发现这些“小青蛙”不但变成了黄色,还在背上长出连片的小疙瘩后,立刻大惊失色,无视皇子们的苦苦哀求,把这些“小青蛙”全部放生了。
这些“小青娃”在落入江水后,便欢快地游进江边的茂密芦苇中,只花了几分钟,便消失得干干净净,并没有留念将他们养大的小主人——两百多只小青蛙,硬是一只也没给狗子们留下。
本就伤心的小狗们顿时破防,飞奔着哭着去找爹爹告状。
但他们的爹爹也正理亏地摸着 鼻子,被青蚨一番训斥:“主上你是怎么想的,蟾蜍背上疙瘩有毒,稍微碰破,溅到眼睛里,那是会失明的,怎么能就这样让公子们随意拿在手上把玩,这岂非是将公子的安危置于险地?”
萧君泽安慰道:“这不是我也没认出来嘛,我以为是青蛙呢……好了好了,狗子你们别哭了,回头爹爹给你们用纸折一只会跳的青蛙好不好?”
大狗二狗被哄到了,纷纷睁大眼睛:“纸青蛙也会跳吗?”
“会的会的,我这就教你们折。”萧君泽转移了狗子的注意,青蚨在一边摇头,主上养孩子真是一点都不细心。
船队越靠近襄阳,汉江两岸的码头便越密集,时常有小船穿行在船队中,叫卖米饭汤饼——船上为了防火,一般都是吃得干粮,如今临近目的地,很多人也愿意吃点好的。
两只狗子在船上无所事事,便喜欢上了盘自家老爹。
只要爹爹坐下,或者躺下了,他们便热情地找过去,坐着就扑怀里吊住脖子,躺着更好,可以骑在肚子上,骑在背上,骑在腰上,反正主打一个贴贴。
如果萧君泽把他们甩下去,他们会笑得咯咯咯继续冲上来,再爬上去,并为是自己还是兄弟更晚被甩下来而骄傲。
如果萧君泽忍无可忍,对他们大吼要求出去,他们就会在门边探头探脑,问“爹爹你不爱狗子了吗?”
如果萧君泽说不爱,他们会笑着说爹爹骗人,然后又再问“爹爹你不爱我们了吗?那你爱谁啊?”
萧君泽如果不回答,他们会继续问,如果萧君泽回答爱你们,他们会更高兴地冲进来,继续往他身上爬。
如果萧君泽躲起来,他们则会很高兴地参与“和爹爹躲猫猫”的游戏,反正船就这么大,细心一点多找两次,总会找到的。
就这么十来天的时间,萧君泽愁得扯头发,抱着青蚨痛哭:“狗子还没满四岁啊,他们怎么就不听话了!”
明明几个月前,他们还说什么信什么,让干什么就干什么,那么听话可爱的宝贝,怎么才几个月,就那么讨嫌了呢?
青蚨努力让脸上的笑收敛起来,正色道:“主上若是觉得他们不好玩的,大可再生两个。”
萧君泽放开青蚨,指责他的冷漠无情。
但真正让萧君泽痛苦的是,有一次,他实在被狗子吵烦了,对着他们怒道:“我才不爱你们呢,等过去了,就把你们送给别人!”
二狗歪了歪头,疑惑问:“送给谁啊?”
萧君泽当时被吵的头痛,本能就道:“送你小爹!”
大狗二狗立刻追问小爹是谁。
萧君泽没想到一时口误,反应过来后,不管狗子再怎么问,也不开口了。
襄阳城外
桓轩带着亲随,乘轻舟来到了汉水北岸,前两年,这里也修起江堤,于是堤坝之后,也顺势修筑起大片居舍,与南岸的鱼梁州隔水相望。
雨季将至,两边长长的岸堤都有人巡逻检查,以避免溃堤。
新植的杨柳在风中舒展,树下阴凉,又有江风,时常可见一群小儿,在一个年轻孩子的指挥下,在树下发出朗朗读书之声。
“这是三年前才出现的,”一名二十多岁、皮肤微黑的青年在桓轩身边怀念道,“那时,许多从襄阳书院毕业的学子们,自己出来开小私塾,也不要什么书桌,找块空地,就在江岸上书写,价格极低,随开随学,一个院子里十几个孩子,只需要一个汤饼就能学一天,这么一搞,大家的生意都不好做了,只能改行……”
桓轩有些怅然,他一开始就是用教学补课发家的,但却并没有把这当成主业,而想要控制山蛮,从而获得族人的支持,再去朝廷讨得封赏,才能拥有匹敌刺史的地位。
但如今回忆起来,许多的事情越是回忆,便越是显得可笑,他当时是有多蠢,才会被那点小心迷了心智,以至于看不出来,阿萧哪里需要他去拯救啊……
“你当时又回了山里,眼看这私学教不下去了,正好朝廷要招人前去西域,我便想起母亲便是西域人,就接了任务,你不知道,当时斛律大人还嫌弃我呢,说我年纪小,身边的人少,还好我会波斯语,才得了机会,”白菟说到这就笑了起来,“我还用学院里做记录的办法,把收集的种子来历、图画、气候都记录了下来……”
他终于有可以去见刺史大人的机会了,想想都觉得好激动。
这种感觉太美妙了,要知道,他一开始也是被当奴隶卖到这里来的,虽然有幸跟了桓老大,但还是觉得自己就是个普通人,可遭遇变故后,就一次真的豁出去的经历,便成了如今襄阳城的坐上宾,这种感觉真的太幸福了。
桓轩低头道:“是啊,人生境遇,何其玄妙。”
白菟点点头,指着面前的土地介绍道:“老大,这是城中赏我的土地,我准备在这里修一座四方馆,教授波斯文、拂林文,还有怯卢文,梵文,那里有漂亮宝石、香料、金银,将来必定大有可为,我想建立一个镖局,最好能打通沿途的诸国的关系,能将咱们财货送到海外……”
“这可真是大事业。”桓轩叹息道。
“是啊,所以,老大你要来帮我吗?”白菟热情道,“当年你帮过我,还把那么多小弟交给我,没有你我没有今天,这块土地我可以送给你一半,咱们一起打通贺兰山如何?北魏最近对河西商队苛以重税,早已引起不满,咱们稍加引诱,便能从北魏大量走私……”
“哎,说话小声点啊,毕竟按理,咱们襄阳还在大魏治下呢,”贺欢在一边微笑道。
“这不是贺将军么?”桓轩挑眉道,“是什么大事,居然紧急到你动用鸽书,让我与田氏前来襄阳和解?”
贺欢看了一眼对岸的鱼梁州,回眸看他,诚恳道:“当然是为了一叙旧情,田氏与桓氏的争端多年,若能和好,便能让郡守一见诸位诚意,难道不值得出来一见么?”
以阿萧对种子的重视程度,这次肯定是要过来,崔曜也真的小气,不就是先前自己看出他想开发北岸,主动囤了片地等地价上涨么,再说了,自己占块地,也是为了弟兄们更好的生活啊。
至于他指使兄弟开的报纸,虽然有不少批评之语,但还是称赞居多嘛,不就是让他的官报卖得不好么?
桓轩也看了一眼鱼梁州,忍不住道:“我看这北岸,修的又大多是织坊,这天下到底有多少人,农家贫寒,如此多的布帛,真不怕卖不出去么?”
“桓兄是小觑了天下匮乏,”贺欢轻叹道,“一匹毛料三尺宽,十丈长,能做长衣五件,天下有多少人衣不蔽体,村落蛮人中,一家共穿一件衣服,也是寻常之事,北朝南朝相加,共有七百多万户,便是一户一匹,也需要五百余万匹,再者,你有一件衣服,便不想要第二件了么?”
新妇出嫁,老人下葬,都是需要新衣,何况衣服也可以当钱使用,算是贵重财物,而且这些年,襄阳织户为了让自家布匹更加好卖,广招学生改进机器,如今已经有了混纺、提花等的上等布料,供不应求。
原本只是生产农具兵器的铁坊,也开始细分出新的领域,他们有的已经摸索出一些好用的夹铁配方,铁桶、铁管、铁丝等物也开始有了少量生产,每一次改进,都是收益的倍增。
如今各坊尝到了甜头,都在拼命研究新的产品,毕竟谁出了新品,谁就能有更大的收益,扩大市场。
而且襄阳还给改进机器的办法给予保护,在五年内不许其它工坊使用——虽然只针对雍州范围内,但其它地方那小猫两三只的,根本没有销路。
桓轩正要回答,但他凝视江面的眼眸却在一瞬间猛然瞪大,嘴里发出赫哧的声音,几乎僵硬得无法动弹。
贺欢也疑惑地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但他却在那一瞬间扬起笑意,将身上的银甲和外套丢给一边没搞清楚状况的白菟,然后一猛子扎下大堤。
他有孩子了……
只见江心船头之上,一名俊美优雅宛若天人的青年正在船头逗弄小童,他眉目清冷若谪仙,一身青衣,明明衣袂未翻,却似有青山碧水相随,随时都会乘风而去。
桓轩想过很多重逢的时刻,却万万没有想到,再见面时,他已经有了孩儿。
那两个孩子清脆地呼唤声顺着江风传来,一声声爹爹有如一颗颗陨石,将他那珍惜许久的思幕之心,砸得粉碎。
是啊,他这样的人物,又怎么会没有子嗣呢?
终究是他妄想了么?
另外一边,五月的江水还是有些微冷,骤然下水的一瞬间,贺欢哆嗦了一下,但他却毫不迟疑地向那大船游去。
江面虽然宽,好在相对那大船,他算是在上游,能借着水势加快速度,加上这几年在水中练习得很多,所以游起来宛如鲤鱼入水,与大船的距离越来越近。
但那大船上的护卫可不是吃素的,巡逻戒备的他们很快就发现这水中贼子。
一瞬间,好几个护卫立刻拔出腰间刀剑,对准了这水中人,就等他靠近冒头时像叉鱼一样来一下。
贺欢当然看到了这种危险,他没有靠近船舷一丈之内,而是游到了船头,一个踩水冒出头,欣喜地向着船头人呼唤:“阿萧阿萧!看我看我!”
正在把二狗从身上掀下去萧君泽抬头一看,便见到一个在水中赤条条的健美身影,正在水中向他挥手。
四年未见,青年俊美的眉眼越发的挺拔深邃,湛蓝的眼眸像是印着整个天空,那从眉梢到指尖,身上的每一处,都在展现着喜悦。
二狗疑惑地问:“爹爹,水里的那个人是在叫你吗?”
大狗已经好奇地爬到船舷边,奶声奶气地伸头问道:“你是谁啊?”
萧君泽还没有回答,二狗也已经好奇地要爬过去,然后被萧君泽眼疾手快地抓回来,抱在怀里,把头扣向自己,这才缓缓走到船舷边,居高临下地凝视着水中男人。
对方回他一个灿烂的微笑,还努力把自己脖颈和胸肌都露出水面,那是一种充满了力与美的肌肉,水珠滑落时,颇为诱惑。
萧君泽悠然道:“怎么到水里的?”
“看到阿萧回来,欣喜异常,一时不慎,便落水了,”贺欢无辜地抬头看他,“你能救我上去吗?这江面好宽,我有点怕回不到岸上……”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往江心游呢?”萧君泽浅浅一笑,问他。
贺欢柔柔道:“因为怕是思念太久,所生幻想,所以才想靠近看一眼,却忘记自己水性不够,阿萧,能让我上去么?”
萧君泽忍不住笑出声来:“那么久没见,你还是初心不改啊。”
说完,他从旁边拿出一根竹竿,丢到贺欢身边,微笑对他说道:“上来就不必了,抱着它~快回家吧。”
贺欢拿起竹竿,仰头笑道:“谢谢阿萧帮我。”
他没有纠缠,只是拿着竹竿,又顺着原路回去,那泳姿标准有力,哪有一点需要别人救的模样。
这时,二狗好奇地转头,也问道:“爹爹,那是谁啊?”
萧君泽正要回答,便见前边的贺欢又回过头,对他招了招手,仿佛在道别。
萧君泽随意伸手把二狗子眼睛遮住。二狗子奇怪道:“爹爹我看不见了。”
然后去扯爹爹的手。
萧君泽低头看着这个二狗子,神色有些复杂:“啧,你这个小证据。”
以前还没怎么觉得,如今才发现,孩子偷生不得,这二狗子,长像一看就是贺欢的犯罪明证,都不用DNA,在古代就可以升堂的那种。
“爹爹什么是证据?”大狗在他身边扯他裤脚,也伸出手,“爹爹抱。”
萧君泽把二狗放下,把大狗抱起来,随意道:“就是证明一个人做没做坏事的东西。”
两个狗子都若有所思。
萧君泽的船队很快靠岸。
崔曜一脸欣喜地在码头等待。
这些年,崔曜主持着的襄阳政务,大事小事,皆处理得果断平稳,为世人所称赞,朝廷、清河崔氏都伸来过橄榄枝,崔曜皆不为所动,于是天下人更觉得崔郡守实是名士风流,忠义无双。
手下心腹也不是没有人鼓动过他生出自立门户之心,都被他果断拒绝了。
毕竟在他的看来,北朝已经是江河日下,南朝的主上却是蒸蒸日上,他若是自立门户,到最后还是要投奔南北两个大势力,岂不是绕了一圈,又回到原地?
至于说据襄阳以自守——真当斛律明月是个傻子么,这小子看着单纯,实着心中奸诈狡猾,如今又有一个在襄阳展露头角的贺欢在,崔曜不觉得自己若真生出这等心思,能在主上手里活过几轮。
毕竟他是见过的主上坑害四方的人,虽然如今有了孩子,似乎修身养性,没有再生杀孽,但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呢?
所以,他勤奋认真,都是为了让主上看到他的价值。
当看到两个狗子时,崔曜眼里闪过惊喜之色:“这位便是两位小公子了,真是人中龙凤,将来必有一番大作为。”
“可不敢指望他们有大作为。”萧君泽晒道,“走吧,带我逛逛这几年没来的襄阳。”
“是!”
终于到展现我实力的时候了。
不过,这襄阳之主和雍州之主一起前来视察,且提前半个时辰才通知这种事,还是让整个鱼梁州的工坊主们颤抖了。
他们根本没有打扫卫生,最好的织户有的正在轮休,好些的场房还没有修缮……
这该如何是好啊?
在一座有一丈高的巨大的铁架面前,崔曜正侃侃而谈:“这台机器用了十八个铁件,六十多颗螺钉,和螺母,你不知道,光是做车螺母的机器,就花费了好大的心力!您不知道,那炉铁水正好烧出来后,做出的刀头锋利坚硬,销铁如泥,但可惜的是,后来再烧,便烧不出来了,也不知是原料还是炉温的问题……”
提起这事,崔曜就一阵扼腕,书院那些研究烧铁的匠人一个个都要疯了,想要找出是什么东西让这炉铁变成神器的。
听说那矿石是混了南中运来的铁矿,但他们也烧过了,没有什么用。
如今,“熔炼小组”已经发下誓,一定要把这炉神铁重现出来。
萧君泽听到这,有点可惜,这材料学有时候就是玄学,没有办法,只能一个个用穷举法碰运气。
“好在螺母产出后,许多铁件便可以相互铆合了,院长说,跟您说好的蒸汽机,也许就不远了。”
“现在咱们的铁器都是做农具、武器,有了螺母,书院已经提议能不能用铁柱来支撑大殿,毕竟木头承载有限,但这太耗费铁了,还在讨论之中……”
“这是书院院长信都芳主持的混坊缠丝机器,可以同时绕八十个混纺的纱锭,”崔曜热情地介绍着这新机器,“这种机器只有书院的工匠可以做,图纸、零件都是分工后各做一部分,所以不必担心有人抓走工匠,便获得图纸。”
“只是这机器耗费甚多,产量低下,良品不足,虽然有些商户说良品不足的机器他们也要,但是我下令把那些机器拆掉了,钱可以少赚,但万万不能坏了信誉。”
崔曜一路对各工坊的新产品如数家珍,价格、销路无一不知,充分展现了他的内政才华。
如今襄阳的主流产品还是各种布帛,好卖、能长久保存,无论是送关外还是海外,甚至是深山老林的蛮人,只要价格合适,都能轻松卖出去。
问题就是门槛过于低,加入这行的人太多,陷入了价格战,弄得许多人只能赚点血汗钱,勉强糊口。
其它的产品虽然铁器茶叶也卖得不错,但相比的布帛,就要弱很多。
观看了这些产业,萧君泽还想去农院,观看这次从西域带回来的好物。
不过这时天已经黑了,两个孩子也困得早就睡在别人怀里,萧君泽在崔郡守的劝说下,决定先回去休息。
刺史府被打理得和当初一样,萧君泽想了想,没有让人去二楼挂灯,毕竟还没拿到罗盘草,万一弄出人命,岂不是自找麻烦。
点了一炉香,摊平香灰,压实香粉,轻烟袅袅,两只狗子在床上抱成一团,睡的正香。
萧君泽也有些疲惫了,洗漱一番后,用毛巾将柔顺的黑发擦的半干,透过窗外的月色,拿起竹笛,却没有吹响,只是在手中把玩。
毕竟吹笛也是个力气活。
就在他回忆往昔时,窗子突然被敲响了。
萧君泽有些惊讶,打开窗户,便看到贺欢那张被打理得很干净,带着一点香胰味的脸。
嗯,他的头发也没有干。
四目相对。
萧君泽幽幽道:“我没有挂灯吧?”
贺欢一脸惊讶:“你白天给我竹竿,不是暗示我晚上撑墙过来吗?”
他身手越发好了,加上实在熟悉地形,这才能躲过巡逻的侍卫,就算如此,也差点被发现呢。
萧君泽挑眉:“有这事?”
贺欢小心问:“没有吗?”
萧君泽忍不住笑了:“这个真没有。”
贺欢沉默了一下,扭扭捏捏道:“那我走?”
五月炎热,他穿着半袖,没有用义领遮蔽脖颈,按住窗框的胳膊健美柔韧,眉眼手臂之上,还带着汗珠,散发着浓烈的气息,扑面而来。
萧君泽踌躇了,指尖在窗框上点来点去,过了数息,一把将他拉进去:“来都来了。”
本来没想的,但是看到阿欢,就有点饿了,那就收敛一点,用不会生孩子的玩法呗。
第230章 孝心满满
一别经年,但美好的肉体不但更加美好了,连耳鬓厮磨间的话,都能说更好听了。
所以,萧君泽很满意,满意到事后沐浴清洗时也邀请他一起。
准备热水的青蚨表情淡定,自从见识过主上那神仙一样的生孩子速度后,他一点也不觉得怀上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了,就当是为朝廷绵延子嗣了。
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在主上没生出来前,就把新皇子皇女的乳名大名确定,万万不能再由着的他心意来,叫什么大狗二狗,天知道他看陛下陪二位皇子玩丢球捡球的游戏时,他们这些臣子的心里冒了多少句脏话。
因为担心再怀上,萧君泽和贺欢没有玩前庭,但后事清理起来,便有些麻烦,贺欢忍得额头冒出了青筋,君泽也没忍住,和他在水池里玩了一局,才自己从水中起来,露出洁白修长的身体。
还没伸手,贺欢便贴在身后,细致地给他擦干净身上的水珠。
那肌肤柔软如锻,滴滴水珠隐隐泛着珠光,从发丝到的指尖,都美到人的心底,贺欢血气上冲,晕眩之间,忍不住在那肩上轻咬了一口。
“真是属狗的。”萧君泽挑眉看他一眼,“去,休息吧。”
贺欢微微一笑:“那我先去把床给你睡暖了?”
萧君泽失笑:“如今是五月,正是仲夏,谁要你睡暖和。”
贺欢有些遗憾,但又佩服起了阿萧的身体康健,他都那么努力了,阿萧怎么就能像无事发生一般?
看来还需要再多多努力才是。
天亮之后,萧君泽觉得神清气爽,正要起身穿衣,身后阿欢便伸手抱住他:“阿萧,你这么早要出去么?”
萧君泽拍了拍他的手:“我有正事,你先去忙吧……”
贺欢翻身压在他身上,漂亮的眼眸像狼一样专注地盯着他:“那,你晚上还有什么训示么?”
萧君泽微微一笑:“想来,可以,嗯,寻些新鲜的羊肠,洗干净了带来,明白么?”
虽然今天应该能收到罗盘草,但以自己那麝香当柴烧都没有用的体质,能不能有效,也是两说啊。
还是以防万一的为好。
倒也不是让贺欢走后门不可以,但身体有感觉了,那是不分前后的,哪一边不得劲,整个体验感就会大打折扣,实在让不够快乐啊……
所以,还是羊肠更有性价比。
贺欢眼里像装了星星一样,闪闪发光:“那便一言为定。”
说完,便迅捷地起身,三五秒穿好衣服,出门去准备了。
萧君泽看他走远了,轻笑一声,看向了被挤到大船角落里,两个睡得四仰八叉的小孩,他们相互把手和腿搭在对方身上,昨天晚上那么大的动静,这两个狗子却毫无惊醒的意思,还往熟练地想往他身上钻,被贺欢一阙屁股给顶到角落里了。
“啧,贺欢那狗子,上辈子说不定是个属杜鹃的。”萧君泽想着便笑了,然后伸手去提两个小孩子的脸,“起床了狗子,再不起床今天不带你们出去玩了!”
仿佛听到了关键字,两个小孩纷纷睁眼坐起,但却没有动,眼睛里透露着初醒时的迷茫。
“自己穿衣服。”萧君泽捏了捏他们的脸,“还有自己刷牙,快一点,我穿好了你们还没穿好,我就罚你们背一天的乘法表!”
大狗的眼睛终于有了焦距,一边拿起外衣,一边抱怨道:“爹爹,你昨晚踢了我!”
“怎么可能,”萧君泽断然否认,“昨晚是毛狗来踢的你们,因为你们踢被子,所以他们要惩罚你。”
两个小孩子同时吓到了,他们在蜀地时,听那里的小朋友说过,有一种长毛狗子会从山林里悄悄跑出来,悄悄咬小孩的腿拖走,然后爹娘就找不到小孩了。
“嗯,还不快点穿衣服,我告诉你们,毛狗今晚还会来哦。”萧君泽恐吓道。
两个小孩抱成一团,二狗问道:“爹爹你不会把毛狗的打跑吗?”
“当然会,不然你们早上就会看到毛狗了,”萧君泽认真道,“被看到,就会被拖走哦。”
说完,他起身去毛巾擦脸了。
两个狗子松开手,一个拿衣服,一个找袜子,找到之后,他们碰头在一起,悄悄咬耳朵,二狗小声问:“哥哥啊,你想不想看毛狗长什么样子?”
大狗露出好奇之色:“想,但是被拖走了怎么办?”
“咱们不是有这个么?”二狗拿出一个小东西,那是爹爹给他们做的小玩具,很厉害的。
大狗嗯了一声:“那,晚上我们一起打狗好不好?”
“嗯,爹爹过来了。”
养精蓄锐一夜后,萧君泽带着狗子又去见了斛律明月,虽然昨晚已经见过一面,但毕竟时间短暂,很多事情,说得都不是太仔细。
江边长亭之中,斛律明月正带着萧君泽,看江中水军演武。
只见两船之中,勾索、夺船,还有炮火喧嚣,这是在襄阳城南一处水泽,长宽有两里,水不深,但在清理淤泥和芦苇后,也够用了,时常被水军用来演练。
“大的战船,都有撞角,以前是铜制之,后来,改用铁角,刷以大漆桐油防锈,”斛律明月侃侃而谈,这位青年跟着主上十余年,从少年长到青年,在军中已经有足够的经验和威望,早已不是当年,一身板甲戎装,显得极其英武不凡,“其他的小舰,以袭扰探查为先,虽是小舰,也配有连发重弩,能在百米之外压制敌军。”
他还提起了襄阳的军械制作,这些年,他手下军械司也是襄阳书院弟子的一大去处,在改进零件生产后,用流水线的模式,他们大大改进了制作弩箭和弩机的难度,尤其是在铁铸机栝后,大大降低了成本和生产速度,为此还组建了神弩军。
不过,那贺欢因为有着主上的恩宠,得了火器司的产出,其它诸军都十分不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