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书我不穿了!—— by九州月下
九州月下  发于:2024年04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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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当初陛下非常看重,提出构想快二十年的蒸汽机到现在还只是个简单模型,离盈利还远着呢。
萧君泽看着一脸理当如此的魏知善,无奈地挥挥手,让她下去。
魏知善于是收拾起东西,带着药箱离开了,她的事情非常多,早就不出诊了,要不是看在陛下的面上,根本不会过来。
萧君泽看着床上的舅舅,后者脸色苍白,脸上却带着一点微笑,看大夫走了,这才缓缓道:“陛下不必为我担心,这些年,能看到你纵横天下,收拾山河,已经是我想都不敢想的福分,只是这次,您不该回来的。”
“又不只是为你回来,”萧君泽皱眉道,“萧衍不接我招,他要是真的告老还乡,这南国必然生乱,现在还不是时候,要乱,也得是我稳固北方诸地后,再乱不迟。”
谢澜笑道:“陛下啊,萧衍只是吓你罢了,他哪里会告老还乡,他身子可强健着呢,还想给他女儿求嫁您的子嗣,怎么会在这时退让?”
萧君泽一怔:“他如此敢想?”
这老头,居然敢垂涎他的狗狗,回头可得把这事放心上。
谢澜点头:“这是自然,就算是我,也不是没想过将族女嫁给您的孩儿,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
萧君泽摇头:“想得太远了,你最近没法做事,族里哪个儿郎能当大任的,告诉我,我让他跟在身边,看能不能培养一番?”
谢澜笑了笑:“陛下不必如此,族里……族里还真没有几个能挑大梁的人物,您在,只要谢氏不做下恶事,便无人会去招惹,至于将来,我不过血肉之躯,又哪能管得到身后之事呢?”
萧君泽看他如此看得开,皱眉道:“行了,你还没死,交代什么后事,说不定还能再撑上些时日呢。”
谢澜看他不喜提这事,便换了话题,说起了他不在时,南朝如今的商贸与庄园主们的争端。
自从纺机大规模装备后,南朝权贵们当然没有放过这样的赚钱机会,但随后发现,因为织机太多,麻布价贱,许多用重金购来机器的工坊反而赔得厉害。
南国各地,士族权贵庄园是税赋大头,他们的庄园里小铁坊、织机、绣娘等等,都因为各地的大坊而亏损严重,很多的工匠私逃,他们基本只能靠着种植桑麻来维持生活,加上南国这些年奢侈成风,越来越入不敷出。
“这些年来,东吴旧地、江州、越州、广州,都有大量的庄园破产出手,”谢澜对这些十分清楚,“太湖之地还好,庄园兼并十分容易,但会稽、江州却是在闽越丘陵群山中,山林田地破碎,那些庄园便极难出手……”
他讲了这些年因为廉价布、农具、油、糖的大量冲击,庄园经济难以维持,大量原本属于士族的奴仆不得不自谋生路,一部分人跟着船队出海,试图在海外开垦,但南洋天气恶劣,许多去的人再也没有回来,所以奴仆价格又上涨。
总得来说,基本就是破产庄园主们想把奴仆出售给海外开垦的大商们,但这些奴仆可不是死人,时常为了不出海,而反抗主子,于是江州、广越之地的奴变越来越厉害,惹得东吴旧地的士族们为了安抚奴仆,也不敢克扣太过。
南朝如今的局面,看似平静,其实是在一个巨大的火药桶上,奴仆与庄园主们的矛盾,几乎已经要到了实质化的地步。
而这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那些没有主人的平民们,现在的生活居然比他们这些有主子的奴仆更好了!
原本,因为南朝的盘剥,没有主家的保护,普通自耕农几乎要承担远高于庄园奴仆的税赋,而奴仆们,虽然没有自由,但有主家庇护,生活得要更好。
可是这些年,南朝没有战乱,商贸繁华,许多庶民一开始时,因为廉价布还艰难过一番,可到后来,没有农具和盐铁的烦恼后,他们能靠着养殖畜生、种桑植麻,将收入增加起来。
而所以有收入甚至自己都属于庄园主的奴仆们,却是做不到这一点。
于是,这些年,从蜀中到东吴,到处都是奴变,萧衍为此不得不和那些世家贵族商议,将事情转变过来。
“你是说,萧衍希望诸家放奴,把土地换成租赁?”萧君泽听了这话,不由想笑。
谢澜点头:“只不过,士族们,都没有同意这个计划。”
萧君泽道:“当然不会同意,士族们的部曲、庄园的经营、出门的排场,都是靠奴仆们支持起来的,萧衍一句释放说得轻易,却是在断士族们的根基,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
如今南朝的奴变虽然多,但放在整个朝廷里看来,也就是一个郡里有那么一两波,且还会很快被镇压下去,对于整个南朝的权贵来说,还差得远。
想要弄出更大规模的反抗,还需要时间来积蓄不满,所以萧君泽这些年从来没在南国提废除奴籍的事情。
很简单的道理,在没能给奴隶提供足够的出路之前,就算废除了奴籍,为了生活,他们还是会去当奴隶。
谢澜也很支持他的看法,所以他的意见就是,等陛下获取了北国,站稳脚跟后,再挥师南下,到时,南国必会群起响应,但最好,陛下还是在南下之前,让位给亲族,免得被世人非议……
“这事我自有计较。”萧君泽看他说这么多,已经疲惫不堪,便道,“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谢澜微微点头,便闭目睡去。
萧君泽找到了魏大夫的医院。
魏大夫看师长过来,顿时大喜过望,亲自来引路。
萧君泽已经很久没来这里了,如今一看,这医院之中,简直群魔乱舞,到处是文质彬彬、男女老少皆有,穿着白褂的大夫,只是他们的眼神看着周围人,都带着一种可以将人皮骨看穿凌厉,有时还会隔空比划一下。
而等魏大夫带他走进药院,那就更恐怖了,只见一只大鼎立在院中,其中不知熬煮着什么东西,几名大夫拿着笔记本,正激烈地讨论着。
魏知善解释道:“如今各种药剂的方子、组合实在太多,虽然会先给狗、猴、鸡等动物试毒,但毕竟和人还是有些不同,他们都想做出一个大药,用自己名字命名,从而名留青史……”
“胡说!”旁边一位正看着书本的青年大声道,“我想做出大药,可不是为了名利,而是赚到钱后,想买多少牲口试药、就买多少牲口试药,而不是像如今这样,一年只有三只猴子,五只鸡的配额!让我的才华根本无法施展!”
旁边人听了,纷纷鼓掌声援,说院长太抠门了,不愿意多买点尸体、动物,让他们空耗年华!
魏知善翻了个白眼,带着萧君泽进了另外的院子。
才一进去,萧君泽便被那些花花绿绿的材料瓶震惊了。
“这是他们试出的各种药剂,有些吃了死得特别快,我觉得也许有用,大多让他们备份后,连着制造方法一起留下了。”魏知善解释道,“你说的那种硝化甘油,早就有人做出来了,但吃了并没有效果,稍微一碰,倒是像火药一样,拳头那么大的量,就差点炸死了我两个学生,估计是做错了,但也没有新的成果,所以便暂时放置了。”
“……”
萧君泽神色复杂:“你不早说,这个,应该没有错。”
魏知善一怔。
“这个要放在舌下含服,不能吞的。”萧君泽揉了揉太阳穴,“你们这些人啊,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这一群疯子已经摸到化学的边缘了,但就觉得不能治病的东西没有用。
这科技点歪了啊。
看来,是需要他好好指点一番了。

第300章 自古以来
魏知善擅长解剖、金创之术,这些年,她的心神多是放在这方面,对于药物的研发,更多的是处于一种放任自流的状态,毕竟对她来说,有蒜素来为她的手术提供支持,她最困扰的事情就已经解决了大半。
如今众人提取药物,最主要就是用两种手法,一种是蒸馏,一种是用酒精溶解萃取,做出来了好几种见效快的药物,最近这些年,能萃取蒸馏的药物都用得差不多了,这些药学生们,才开始整活新的东西。
他们没有头绪,对理论处于一种混沌的摸索状态,用来使用的手法多是随机加入其它药液,到最近,来了一位大佬,让他们对药物的研发,取得了巨大的进步。
魏知善给萧君泽介绍了这位。
这位大佬姓陶,名弘景,不但是道教有名的领袖人物……
“不敢不敢,”年过六旬的高人就算挽起袖子,穿着短打,披着白褂,也依然是一派仙风道骨,颇有后世学教授风范,只见他抚着三寸短须,微笑道,“在魏真人面前的,贫道何敢言称领袖,这世间,也只有福生圣母元君才能也称这名头了。”
萧君泽有些惊讶地看着魏知善。
魏贵妃翻了个白眼:“我哪知道,他们自己要给我立碑立庙,称我是送子护生的圣母元君,我还能去伐山破庙不成。”
陶弘景抚须笑道:“魏娘娘这些年精研医术,培养的接产妇人以万计数,不知救了多少母子,更有金丹妙药,活人无数,世人立碑建庙供奉,也是常理。”
魏知善才不接这茬道:“少说这些废话,你们就拿我和佛门打擂台罢了,去生子得病该去医院,找大夫,而不是去冲我的名字烧香,那香火,我收得到么?”
陶弘景淡然道:“娘娘既然继承了南岳夫人的衣钵,又传上清道统,自然是道门魁首,有兴旺传承之任,这道理,当不必贫道多言才是。”
魏知善当然也明白这一点,哼了一声:“随你们去吧,反正我说的话,你们也不会听的。”
萧君泽看两位仿佛面和心不和的样子,和事道:“行了,不是给我介绍么,说正事。”
魏知善于是介绍,陶弘景还是一位医药大家,他将药物分为玉石、草木、虫、兽、果、菜、米等各种大类,然后结合道教大能葛洪的炼丹之术,开始让炼丹学,也进入了药物研究。
先前萧君泽要求的硝石、硫磺、油脂做出来的“救心之药”就是在他的指点下成功做出来,将硫酸、硝酸混合,用特定的办法加入油后,就生成了产物。
说完,还给他看了陶弘景编著的《本草集注》,不过里边有些错误,因为第一篇玉石篇里,就写着朱砂有安神定心之效,能止小儿啼哭。
“这个改了吧。”萧君泽指了指朱砂这个药,“此物虽能安神,但危害不少,尤其是小儿服用,对将来会有大害。”
陶弘景惊讶道:“此物居然如此有害么,我将朱砂给我徒儿服用,是他告知我,服后心神安宁,能助眠安神,益气明目,还能治小儿哭闹,我也有给药,但并未见大害……”
萧君泽道:“朱砂安神,但伤脑,实非良药,使用需慎之又慎,还是别给小儿服用吧。”
当然安神,毕竟重金属中毒,损伤了神经中枢,这玩意又很难排出体外,是药三分毒,成年人就罢了,有些承受力,小孩哭闹这种症还是不要对症了。
陶弘景还有些犹豫,但魏知善却是立刻道:“好,我立刻让人把这条加上。”
随后,萧君泽又要求将院中的药学生纠集起来,他要给他们做一个演讲。
魏知善的行动力超强,立刻让各药学生过来,至于他们手里正在进行研究的药剂,学校负责再提供两份。
有她的保证,学生们便很快聚集起来,顶着一个个硕大的黑眼圈,深沉地盯着讲台上的那位美人。
美是美,但他们都是对解剖人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人,看人已经到了本能地想对方脸皮下边是什么肌肉骨骼走向的地步,所以惊艳的正常人虽有,却不多。
萧君泽笑了笑,先前,他发现这些人真的很有创新精神,做出来的药剂千奇百怪,但有用的真的少到极致。
于是,他给他们打开思路:“这些东西为什么一定要用在治病上呢?”
他拿起一瓶蓝色的,不知道是什么成分的药剂:“我刚刚看了,这玩意弄在我衣服上,洗都洗不掉,这完全可以用来当染剂啊,你们看成本高还是低,若是成本低,它赚起钱来,可能不比药物少啊!”
“还有这个!”萧君泽又拿出一瓶药剂,“这东西毒性很大,一点点就可以用来杀人,那可以用水冲淡,然后喷在禾苗上,避免虫害啊……”
他随意举了几个例子:“你们可以专门组成一个小组,研究一下这些副产物的特性,看它们能用到什么地方,免得这些年辛苦白费啊。”
化学这玩意,并不是一蹴而就的,在欧洲化学诞生之后,人们热衷于将各种物质分离融合,又显出新的特性,他没有必要教什么元素周期表,因为认识世界就是需要一个个的钻研做为根基,否则,他的周期什么都只是毫无证据的猜测罢了,最重要的是,他现在就算会背,也没本事把那些单质元素提取出来啊。
他的想法让药学生们眼中异彩连连,感觉打开了新的世界,有些入魔的学生们转身就立刻离开了,连拜谢都忘记了。
连一边的陶弘景都停止了抚摸他精心打理的小胡须,思考起了这些年,他所创造在炼丹中的一些东西,是不是也可以应用在这里。
魏知善对这些倒没什么感觉,就当是给医院开了副业了。
萧君泽并没有停止,而是继续给他们讲解起了一些化学知识,其中重要的就是确定这些药剂也好,丹药也罢,他们的性质是否稳定,在什么样的状态下会转化成另外的物质。
他希望学生们可以发挥所长,找出各种稳定物质的特性,并且汇编成书,他会将这些书籍刊印,作为将来学院的教学书本,最先发现并确定的,会得到金钱奖励,与书院的荣誉徽章和凭书……
一时间,院中学子大哗,魏知善在一边道:“不能光是药学这里,我那术式院里也需要有这些奖励。”
“好!”萧君泽一口答应。
处理了书院的事情,萧君泽回到行宫,又让人将药送到舅舅家,看能不能救一救。
然后,他看了一眼手中的药丸,这是纯纯的硝化甘油做成的,有乒乓球那么大的药丸,如果丢出去,威力远不是什么黑火药可以比的,但脆弱也是真脆弱,只要稍微受到撞击,他差不多就得一尸两命……
青蚨看他把玩着这个药丸,轻声问道:“需要我帮你收起来么?”
“不用了。”萧君泽笑道,“这玩意,我还在想要怎么收拾。”
有了这东西,说是天下无敌也不为过,好在他的产量可比□□要低多了,如果不能用土钝化,那在生产运输中,杀自己人比杀敌人快多了。
虽然只是少量装备,有了这东西,他也敢在萧衍控制的地方横行无忌了。
但是吧……
萧君泽微微摇头:“让许琛准备一下,三日后,回宫。”
青蚨看他认真的模样,虽然不解,但他知道,主君不会轻易做没把握的事情,便下去传答了。
萧君泽准备把东西收起来,但站起时,沉重的腹部让他一时闪到,险些扑在地上,手中药丸本能就要按在地上……
那一瞬间,冷汗湿透衣衫,他本能举起手,肚子又按在地上,好在有地毯,倒也没有撞得太厉害。
他沉默了快一分钟,才缓缓爬起来,伸手擦去冷汗。
妹的,差点把他的孩子都吓出来了。
这几日,果然还是太浪了,真以为自己是天神下凡呢?
果然,还是有贺狗在身边方便一点。
三日后,萧君泽无声无息地回到了自己的南朝宫廷,这里在两年多后,又迎来他们伟大的君王。
萧衍收回了自己辞官请求,又重新在朝堂上,坐到了皇座的下方。
朝廷之上,似乎又有了中兴的气象。
但萧君泽却并没有回应群臣拔除萧衍的期望,而是有条不紊地颁布了一些关于海贸、种植园归属的法令,其中最重要的一条,他颁布时,迟疑了一下,但还是颁布了出去。
那就是,凡是去南洋、东夷诸岛开垦土地、矿山,归开垦者所有,朝廷承认,并且每年按土地征税,因为大海遥远,所以征税,可以金银铜等物折扣。
这一条,让许多在交广、南洋开垦土地的人们欣喜若狂。
因为,征税就意味着统治,统治,就意味着需要朝廷维护秩序,有朝廷维护秩序,就意味着他们海外的子嗣有资格进入朝廷,成为新的士族。
以前,他们对海外诸地,只当是族中的财源,各种盘剥,经营得不甚用心,死去多少奴隶也不放在心上。
而且,吕宋之地的金矿、银矿,也都不必担心会被朝廷征收,便是铸币,也有了光明正大的出处。
他们知道,需要像对自家庄园那样用心对待了,毕竟,这将是他们今后的根基。
于是,朝廷重臣拜服,称吾皇英明。
萧君泽高居于上位,凝视着他们的朝拜,神色无喜无悲,宛若神明。

第301章 时辰到了
萧君泽颁布的命令,看似普通,但其实,却是赋予了普通人开疆拓土的权力——他将这权力从国家的军队,下放到士族权贵之中了。
在历史上,无数的贸易公司因此而生,其中甚至孕育出了荷属东印度公司与英属东印度公司这样的庞然大物。
大西洋的鳕鱼、古巴的蔗糖、南美的白银与黄金、澳洲矿石、南洋的香料、远东的茶叶与丝绸,纷纷成为了工业世界的养料,这其中固然有无数血腥,但也第一次,让人类从血肉的力量中挣脱出来,开始真正地认识起事物的规律,进入了新的时代。
萧君泽没有直接把文明搬到化工时代的力量,所以,他不可能仅仅依靠南北两朝的资源来做这事,毕竟如果认真讨论起来,国内的有些资源储备真的挺虐,他不趁着自己还能动弹的时候多积蓄一点,支持贸易和工业,很容易就又重新回到那个使用人力比机器还便宜的局面,那就要把人笑死过去了。
下了朝,他回到宫廷之中,宫门外有一颗三狗亲手种的枇杷树,已经长到一人高了,细细长长的,萧君泽想像着等三狗回来时,会不会亭亭如盖,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你这要生了,好像一点也不急。”青蚨在一边抱怨着,一边给萧君泽披上了披风,如今已经中秋时节,天气转寒,但陛下却一点都不小心着些。
萧君泽回头看他,轻笑道:“有什么好急的,又不是第一次,我这生孩子的基因还算不错了,要是传下去,也算是将来给生育子嗣的人一点方便。”
不是他吹,如果女子生孩子都像他那么方便轻松,也算是大好事了,就是魏大夫的一些徒弟可能会失业。
青蚨看他一眼:“我还以为你又要叨念着女儿呢。”
“男孩女孩没什么区别,我只是厌烦他们都祝我生男儿。”萧君泽摸了摸小树,“而且……”
他似乎有些话想说,但终是没说出来。
青蚨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萧君泽却没有应他,只是挥手让他下去,自己需要安静一会。
他坐在那小树下,抬手抚摸了一下小腹。
他其实有心做一出像路易十六那样的局面,让议会不满,让普通人攻入皇宫,将皇帝杀死,从而彻底击溃皇帝身上那神圣的天命。
原本,这个倒霉蛋,他是预定给萧衍的,但如今换成自己还是皇帝,那就要好好考虑一下了。
这事也让他挺苦恼的,如果是萧衍有这野心,他下手时也能痛快些,但如今让他重立一个傀儡就为了杀死,这种事他也做不出来。
这片土地上有太久的天命与皇朝的光环,就算是他硬要拗成共和的模样,一旦他凉了,也会立刻有人复辟然后恢复原样,因为生产力还不支持,在资源都在新兴世家大族手上时,他们必然会厮杀出最后的赢家,这就是历史的惯性。
皇帝,生杀予夺,那无人忤逆的位置,是多少人的期盼和梦想,哪是他几句没有证明过的话,就能改变的。
他烦这事挺久了,萧衍这事精也是,历史上他当皇帝明明当得很痛快,怎么到了这里就死不咬勾呢?
更麻烦的是南朝除了萧衍,还真没篡位后能镇得住的宗族,毕竟自己还活着……
“所以啊,生什么孩子……”萧君泽轻啧一声。
如果不是有了孩子和大狗,他绝对能更浪,把该弄的腥风血雨一个不少的加上。
人,就是不能太有善心啊。
时间缓缓过去,北方的消息也传到萧君泽手中。
那个感觉闯了大祸的斛斯椿在事后果断又向北方逃亡,他带着亲卫换上普通衣服,渡过淮河,穿过还不稳定的洛阳治下,又去投奔了高欢部。
为了这事,萧衍亲自过来道歉,萧君泽也大方地原谅了他。
洛阳之地在大量新人的治理下,状况频发,在测量土地这事上,各种形状不规则的土地把新人们弄得头昏脑胀,终于知道为什么每次乡里收粮都是收个大概数额,从不要求精确的数量了。
洛阳因为战乱,大量土地荒废无主,重新分地时,又出现了许多自称有契书的“地主”,元勰倒是铁面无私,下令除非在原地没有走的村户,其它土地都属于朝廷,需要重分。
这事一出,引起襄阳报纸的广泛讨论不说,还弄出了另外一件大事。
还有许多的人发现其中的BUG,现在有许多无地的农户以乡、郡为队,都去了青州、河北等地,找那些已经逃亡的所剩下无几的村落乡里,开始入住占地,就等着襄阳统一时成为自家土地。
这原因是因为襄阳实在太卷了,十年来,襄阳的人口数量涨了十倍,地少人多,工作也不是人人都有的,自己开垦沼泽虽然也能有土地,但开垦土地非常累,且需要四五年精心操持才能让贫瘠之田变得能多些收成。
哪里比得上带上乡里没有土地的乡勇,一起去战乱之地,占据那无主的上田呢?
虽然非常危险,但收获也多,有时百人乡勇,就能占据一两村的土地,还都是好田,如果运气好,还能捡上不错的房子。
这种行为让他们冒了很大风险,然后,让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占据北方幽瀛之地的高欢居然主动给他们当雇佣兵,收起了保护费,还向襄阳大方地释放善意,亲笔写信,言说仰慕雍州治世多年,只是没有运气能投奔君刺史麾下,希望您给个机会,让他效力,且还说他也是六镇出身,起事反叛只是为求生路,手下的六镇儿郎并不想为害一方,只是实在没有吃食,才不得以而为之。
萧君泽收到了高欢的亲笔信,信纸用的襄阳特产的芦苇纸,纤维泛黄还带着杂色,但价格便宜且不晕墨,高欢字写得并不太好,歪歪扭扭,张牙舞爪,还有涂改痕迹。
萧君泽捻着信纸,有些踌躇。
他其实不太想收下高欢,这位齐太祖是有名的克主兼二五仔,不过这不是什么问题,问题是他家那些儿子疑似有精神方面的疾病,暴君都暴的千奇百怪,总让人觉得不安全。
而且他手下的几万六镇兵马也很麻烦,拆开安置,又要花一大笔钱,不拆开,在高欢麾下,又没地方给他们战斗。
萧君泽思考许久,提笔写了回信。
他可以接收高欢,给他应有权位,但前提是,他需要展示出自己价值。
具体的要求,他并没有写得太清楚,因为这也属于高欢的考题。
无论他是攻打渤海高氏,还青州的刑氏,都能证明他的实力,哪怕大败输亏了,剩下的残部来降,也都是可以的。
时间缓缓过去,九月时,萧君泽的又要开始等着新生命降临了。
魏大夫每日前来请平安脉,还专门揶揄道:“我给你调了一道特别厉害的避子汤,保证你喝了之后,再也没有困扰,你生完一定要试试。”
萧君泽无奈地看着她:“你变了,你以前对这个很好奇的。”
魏大夫道:“我是想用你身体来研究一番,但被某个人威胁了,但他说得也有道理,咱俩指不定谁先死,估计也没有办法解剖了,就这么着吧。”
魏知善如今解剖过的尸体海了去了,已经不是很看得上一两种罕见体质了。
“我还有多久生?”萧君泽问道。
“就在三五日内吧,不过也说不准,”魏知善想到对方特别的身体,“你的情况,总会出我意料许多。”
萧君泽这次没有笑,他感觉最近的情绪有点问题,总是不由自主地悲观,为以后的出路烦恼,以至于对孩子都不怎么关心了。
想到这,他问魏知善:“如果你觉得以后的日子会很糟,但却没什么办法改变,你会怎么办?”
“该怎么办怎么办了,”魏知善疑惑地看他,“陛下啊,你什么时候那么忧国忧民了,我刚刚认识你时,你是那么天不怕地不怕,当年一起在河边放火,都能过得好,怎么如今坐拥天下了,反而开始伤春悲秋了?”
萧君泽怔了一下,随后惆怅道:“是啊,那时候的日子,倒真挺爽的,只是并不多开心,倒是最近……反正,这里和天上差的太远,我改变不了。”
魏知善惊讶地睁大眼睛,笑出声来:“啥,你想把人间变成天上?陛下,你是怀孩子太累,伤到心神了吧?”
萧君泽抬眸看她。
魏知善却是一点不慌,只是笑道:“陛下,你能不能睁开眼睛看看,这是乱世,是五胡之乱后,南北对峙两百余年的乱世啊,我能想到最好的日子,就是你一统天下,原来你还要带我当天上人么?那真是多谢了啊!”
萧君泽在她的调侃里,倒是垂下眼,冷声道:“怎么,想想都不可么?”
魏知善拍拍他的肩膀:“你还是快点把孩子生下来,早点回你贺狗身边,我给你讲,有些妇人怀孕,总是心神动荡,你这就很像,一个不好,可能会寻死觅活,我可担不起这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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