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书我不穿了!—— by九州月下
九州月下  发于:2024年04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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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颢部不过两千余人,但在交战之时,他们的凶悍武勇,几乎摧毁了尔朱彦伯的心神。
这一战只持续了半个时辰,周围的援军便迅速来到,发现援军之后,宇文颢部士气大急,拼杀的凶狠生生又重了几分。甚至有大部分的直接三人一组,杀入敌方后处,让尔朱彦伯欲逃无路。
等到次日天明,清点战果时,宇文颢洋洋得意,向同僚们宣扬着自家儿郎昨夜武勇,并且亲自守着战场,没有错过一个战功的清点。
如贺拔岳等将领嫉妒无比,晚上巡逻时忍不住频频看向晋阳城门,希望对面再送一次功劳。
好在,他们并没有等得太久。
因为在第五天时,军械已经全数建好,真正的战斗开始了。
晋阳为了防守,在城外修有木墙,墙上挂有布毯沙袋,用以防御投石机、炮火等物。
但并没有什么用,这次晋阳城墙面对的炮火,是十五门。
炮火第一波落在城墙上方,几乎一个照面,就将东侧城墙的墙垛轰平,躲在女墙后的弓手们在这波攻势下,再也没冒过头。
随后,火炮与投石机,便开始压制两边城墙的援军,前方的护城河很快搭建起浮桥,各将领有条不紊地架起云梯。
那是一种仿佛穿越了时空的碾压,虽然当中不时有掉下云梯、被投石机打出碎石误杀的军卒,但第一个登上城墙的功劳,却吸引着几乎所有小兵——那几乎是他们唯一能一跃而上,成为将领的大功。
城中,尔朱度律几乎的是尖叫着让悍不畏死的将士冒着炮火与石块,将登上城头的敌军打下去。
可惜,襄阳这波攻城方式,完全超纲了,以前的守城之法,在这里,却一时来不及,哪怕在炮火下有一到两个漏网之鱼,也立刻被登城的将士处理了,敌人的头颅就是最好的战功。
等到两刻钟后,炮火和石块终因为炮膛的过和石块的耗尽而止歇,但被尔朱度律强行要求夺回城头而死在炮火下的士兵,远比死在敌军手上的还多。
而这时城上的襄阳士卒,已经多到足够让更多的将士攻上城来。
尔朱氏的兵卒本就人心不稳,见此情形,更是毫无斗志,大战之后,城门与瓮门两道大门都被打开,自此,大军长驱而入……
面对如此局面,尔朱度律、尔朱世承二人不管大声吆喝着让他们带自己走的皇帝元天穆,带着尔朱荣的儿子与老婆便从北门而出,一路仓皇向平阳逃去。
城中其它的尔朱氏党羽也纷纷各找坐骑,从其它三门狂奔而出,中间因车辆拥堵,还发生了许多流血事件。
夺下晋阳消息传得极快,随之而来,便是长平、长治等其它并州郡县的听闻此消息后,逃亡的逃亡,遣送的使者投降的投降,硬是不给斛律明月手下将士更多的发挥空间。
襄阳,收到消息时,萧君泽正在给三个孩子检查作业。
萧道歌和萧道途成绩都非常不错,名列前茅,在班上算是风云人物。
让萧君泽意外的是三狗,端端的学习天赋几乎达到了一教就会的程度,明明和哥哥们差了三四岁,学业却在补习了一年后就轻松地追了上来,有些问题还能把夫子们问得哑口无言。
好在,这世界上还有能在学识上碾压天下人的父亲,端端并没有生出骄傲自满的心,只是越发觉得爹爹太厉害了。
当然,也不全是优点,在肉体战斗力上,端端有点不行。
他玩不来武器就算了,居然还有一种诡异的吸引球类的体质。
书院里有足球、篮球、马球等各种运动,但端端只要往操场上一走,各种球类便会莫名其妙地朝他飞来,好在端端身边的保护者众多,但饶是如此,他逛个操场的功夫,就有如愿、子攸、黑濑三个人,因为帮他挡球而受伤了。
其中以如愿伤得最为严重,因为马球打中了他的胸,诊断肋骨骨折,需要在床上至少躺上十天,黑濑最惨,用猪尿泡充气后,缝上犀牛皮的皮球十分沉重,打掉了黑濑的四颗乳牙,黑濑最近上学都戴着面罩,受尽了朋友揶揄的眼光。
“爹爹,作业检查完了,咱们又去丢沙袋好不好?”三个狗子围绕在他们身边,用热烈的眼神看着他,像三个把尾巴摇成螺旋桨的乖狗狗。
“好啊,但是要你们都没有做错题才可以,”萧君泽微笑着拿手戳了一下靠得最近的二狗。
二狗刚露出笑容,就被大狗挤到一边,伸长了脖子,把额头顶在爹爹手上。
萧君泽于是又戳了大狗,再伸手戳了三狗,本想再揉揉三狗的头,但一想到还要挨个摸,便又将手放下。
就在他们准备看谁躲得更快,丢得更准时,崔曜的到来,打破了这祥和的氛围。
萧君泽接过文书后,翻看之后不由惊讶:“这可太快了。”
虽然预计会很快,但这速度实在超过人的想象空间了。
基本可以说是畅通无阻了。
“乱世两百余载,天下人都在渴求明君,一统天下,”崔曜微微一笑,“主公手下兵广粮足,如今又坐拥有关中,西北、并、幽等地,三分天下,已在掌中,若是加上南朝……”
他光是想想,就觉得这世间事,真是太有趣了,洛阳之变对北魏朝臣一番屠戮后,天下居然连知道主公就是南国帝王的人剩下的不多了。
“洛阳如今,是什么情况?”萧君泽挥挥手,大狗和二狗熟练地一人扯一只手,把三狗像秋千一样拖走,给父亲谈事的空间。
崔曜道:“元徽知道并州事后,吸取前次教训,准备先收复洛阳周围的领地,但已经被六镇叛将斛斯椿的大军盯上了。”
萧君泽已经明白,元徽肯定凶多吉少:“河北之地,高欢那波人,打得如何了?”
“那高欢倒是个人物,年纪轻轻,就已经有许多能战之辈,不过他的手下不多,花费了这一年,也只拿下了邺城周围,如今北方势力最大者,还是冀州刺史高翼的势力,他们的兵势最广,北方诸州的汉人都支持他,尤其是他的三子高敖曹,武勇无双,所向无敌。”崔曜做为丞相,自然对这些事如数家珍。
“那,洛阳的皇帝元悦呢?”
“他,”崔曜摇头,“从他和元徽起冲突后,便成日在宫中饮酒作乐,还让人收罗貌美男子入宫,朝官俸禄已经数月未发,洛阳城中,如今官吏逃的逃,称病的称病,好在,也不需要朝廷发什么政令了。”
萧君泽不由一叹,北魏,这庞然大物,从万国来朝,到身死国灭,居然不到十年。
想到这,他又往窗外倒了一杯茶。

这城里,一片死寂,如今王都已经到了饥荒四起,盗匪横生的地步。
前些日子,元徽带着的最后的兵马东征,被斛斯椿偷袭抢掠,粮草尽失,在勉强收拢残部后,连回去的粮草都没有了,无奈之下,准备就地就食,也就是抢掠乡民的粮食。
但大梁城一带,因着战乱,早就爆发了饥荒,农田荒废,别说乡里,便是大户人家,也大多去山里坞堡避难,他们费尽心力,抢光了周围坞堡,也只找到了数百石的粮食,根本不足以支撑回到洛阳,元徽便将吃食只给的亲随,准备只带数百心腹离开。
但此事却不慎泄密,士兵饥饿怨恨之下哗变,将元徽的头颅砍下,投奔了斛斯椿。
而洛阳城中,盗匪阻断了送粮的路途,元悦困守城中,这元魏都城,便自此彻底失去了秩序,城中诸户相互抢掠攻伐。
元悦想出宫城,居然也遇到鲜卑禁卫,将他的军抢去,要不是退回宫城及时,甚至已经连人都被抢去了。
当元徽身死的消息传来,元悦瞬间受到极其巨大的打击,他退回城中,一夜之中,将宫中所有美酒拿出,与宫人宠臣同乐,第二日,人们才发现,他竟生生喝死在了王座之上。
宫人们推荐元悦之子元颖为新帝,但元颖知此事后,大惊失色,立刻带着随从翻墙逃亡,从此不知所踪。
随后,便又推荐了孝文帝三子元怀的儿子元修为帝。
元修大惊失色,带着亲随与老母想要逃亡未果,便大哭着被上龙袍,拥上皇位。
但这个皇帝有多少权力,大家心中都十分清楚。
这时,河北的冀州刺史高昂,也就是举兵起事的汉人大族高氏,他们给元修去信,说没有称王,只是“纠集健儿乱世自保”,请元修前去河北之地。
元修一听,同意了这个要求,然后在高昂之子的帮助下,离开洛阳,前去渤海之地。
自此,洛阳这座古都,居然成了无主之地,每日都有大量庶民为了逃生,向雍州奔逃。
同一时间,襄阳。
吞并并州后,襄阳的兵马便渐渐安静下来,他们既没有向北进攻平城,也没有向东进攻河北,更没有向南攻打洛阳。
因为萧君泽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于是诚恳邀请各地名士,开启了又一次的修法盛会,向天下发出消息,此会预计在十二月召开,表现杰出者,当受重用。
至于怎么认证这个名士,依然是老规矩,你觉得自己是,那你就来!
这消息像长了翅膀,立刻就传遍了天下。
而这一次,来到襄阳的各族权贵,可就远远不是当初那些个里正乡老能比的了。
别说是在西北、并州这些吞并土地上的旧党们,就是远在河北、渤海、甚至南边的交州、岛夷也在收到消息后,跑在了路上。
南国大司马萧衍在收到这消息,冷笑一声,大大方方地组成了使节团,在建康的权贵世家中精挑细选了一番,送去了襄阳。
崔曜如今正为新土地的治理掉头发,当然没有时间估计这种盛会,于是在找主上商量后,果断将这个烫手山芋丢给了元勰。
元勰也算是老伙伴了,非常熟悉君泽甩手掌柜那套,抱怨一番后,便来了精神,开始全身心地投入其中。
与其去听那些不想听又忍不住听的洛阳消息而抑郁扼腕,不如让自己忙起来,无暇顾及。
十月,一条中等船舶缓缓进入襄阳的码头。
河岸上,一座巨大的瞭望塔,正变换着三色旗帜,指挥着水上交通。
牵引大船的小船来来回回,像蚂蚁穿行在大象之中,不时从大船的舷上爬上爬下。
牵引船上水手一身山蛮打扮,脸上涂着油彩,胸前挂着羽毛,手上拿着印章,刚刚站在甲板上,就伸出手。
船主立刻上前,拿出自家早就准备好的通行船册,递上前去。
这水手翻看无误后,果断在十二个印章里选了一个,在上边印了一个时间:“去,十二船位,泊船费二十五块一个时辰,不足一个时辰也按一个时辰计价,按时离开的话,打船费八折,规矩都懂吧?”
“都懂都懂!”船主笑答道,“多谢指挥指点。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不用,自己留着。”水手拒绝了那几枚钱币,留下底单,飞快顺着船梯回到小船,前去指引下一个船停船位。
这时,一位二十出头的青年,走到船主身边,疑惑道:“二叔,不过一名小吏,为何如此礼遇。”
“可别小看这些小吏,”那二叔感慨道,“这些小吏若做得好,被提拔了,说不得便会一飞冲天。这个小吏如此刚正,肯定是为了争夺年后的市舶主事,不想留下把柄。”
那青年有些惊讶:“这可是山蛮啊。”
于他眼中,山中蛮茹毛饮血,不事生产,做奴隶都十分蠢笨,怎么能用来当官呢?
“子昇,这你就不知道了,”船主幽幽道,“这里一切初创,正是不看门第家世之时,你是家中麒麟儿,我这次专门送你过来,就是希望你多一些的积累,在修法盛会上,占上一席之地,家族前程,可都寄托在你身上了。”
这话一出,旁边一名中年人笑出声,但没说话。
温子昇恭敬应是,这次,北地许多士族,都在他们船上,也是靠着这些人七拼八凑,才有粮食从渤海下长江,逆行而入洛阳。
叙旧完,温家船主立刻带他去桥头的仓库看货,别的不说,粮食一定要拿。
等到大船离开,温子昇走在襄阳热闹的街头,瞬间就闻到了汤饼的香气,立刻带着书童,坐到摊位上,要了一碗汤饼。
温热鲜甜的汤饼吃在嘴里,温子昇却莫名觉得心中酸涩。
他家住在济阴,青州是第一波被流民袭击的地方,三年乱世,族里存粮早就用光了。
前些日子,麦苗刚刚结粒,就让那些流民给偷割了,为了保住那几百亩的麦子,家里男女老少不得不连夜将刚刚灌浆的麦子收下,青麦人不能吃太多,剩下的只能晒干给羊吃。
不知多少族人一边收割,一边痛哭流涕,他们这次过来,他们将自己的粮食留下大半给族人。为此,船上雇用的水手都吃着好的,他却只以麦草混着黑面充饥。
旁边的书童已经边吃边哭了起来。
吃完饭,他终于松了一口气,温柔沉静地看着这巨大的内河港口,纵横交错的河道,还有巨大的指挥哨声。
入了城中,立刻有小孩子上前:“要报纸么,最近三月的报纸,十文一份,买了才能了解最近修法盛会流程和安排。”
这有什么说的,当然要买啊!
萧三狗正挺着背,拿着小毛笔,废旧报纸上练字。
他已经不用描红本子了。
自觉已经是个小大人了。
“今天怎么没有和你的如愿哥哥玩?”萧君泽在一边微笑着问。
“如愿哥哥最近和大哥他们一起,收购废旧报纸,然后卖给那些外来的人,价格比直接给收废纸还要高呢。”三狗笑着回答,“爹爹,你忙完了?”
“对啊,我忙完了,如愿和你大哥平时没少零花钱啊,怎么还要去收废报纸?”萧君泽有些奇怪。
难道男孩子天生就有卖废品捡垃圾的基因?
“爹爹你猜。”三狗眨着大眼睛,笑嘻嘻地问。
“是想送我生辰礼物吧。”萧君泽想了想,随意道,“所以才自己赚钱。”
三狗眼睛猛然睁大:“爹爹,什么事你都知道啊!”
“当然,不过这是当咱们小秘密,就当爹爹不知道吧。”萧君泽微笑着捏了捏三狗的脸。
“嗯,”三狗认真道,“哥哥一定会让爹爹惊喜的!”
“我等着,来,让我看你描的字怎么样了。”萧君泽看着报纸上的字迹,“嗯,你还小,练完三张就够了,不用写那么多,应该多出去运动。”
三狗挺柔弱的,容易感冒伤风,虽然都很快就好了,可做为父亲,萧君泽还是觉得多动动可以提高免疫力。
三狗摇头:“我不要,那样好累的。”
萧君泽倒也没有强求,他当年到现在都有锻炼的习惯,是因为当时环境太恶劣了,不得不逼着自己有自保的实力,如今他也算是位高权重,儿子喜欢怎么做,顺其自然就好。
三狗又问道:“爹爹,听说修法大会很热闹,你能陪着我去么?”
“不能,我是不准备去那里的,”萧君泽微微一笑,“我去了,他们就没兴趣在修法上多说了,只会给我表演他们的文韬武略,无趣。”
“啊,不能悄悄去么?”三狗露出整齐的小白牙,“就像二哥带我们从狗洞里出去一样。”
“不行啊,咱们俩长得太好看了,要是单独出去”萧君泽抱起自家狗子,“到时候遇到什么麻烦,让人英雄救美,还得以身相许,不相许就只能杀光他们,多麻烦啊。”
三狗问道:“什么是英雄救美?以身相许?”
萧君泽想了想:“就是一个长得好看,又聪明听话的大哥哥,从天而降,挡在你面前,让你不被伤害。以身相许,就是和他在一起。”
“那,”三狗认真道,“如愿他们上次,是不是英雄救美啊,我要以身相许吗?可端端只有一个人……”
萧君泽不由大笑:“你怕什么,你不是还有两个哥哥么?”
三狗立刻摇头,坚定道:“不行,他们救的是端端,不关哥哥的事!”
萧君泽逗狗子道:“那就当这事没发生过,是球自己打他们身上的。”
三狗还是认真反对:“不行!那样岂不是忘恩负义。”
“哦,那你想怎么办?”
三狗想了一下,认真问:“每个人许一天,爹爹你看怎么样?”
萧君泽被三狗的壮志惊了:“狗啊,他们三可不省油啊,你会后悔的……”

第287章 非常之道
襄阳城中,来自西域的商队络绎不绝,辽东、南方的国度也未少过,各种璎珞、宝石,在市场上充斥着。
离修法还有些日子,如今人们讨论着最新鲜的事情,就是岛夷的船队下南洋后,在吕宋岛上找到一座大金矿,如今正在满世界找人开采,许多家族都心动了,准备一起组织船队,前去南洋淘金。
来自渤海郡的文士温子昇最近在报坊找到一份工作,帮着撰写文稿,他文采非凡,以前在北魏小有名声。
如今他准备在修法大会前大展身手,好好赞扬一下襄阳的繁华兴盛,别的不敢想,当个襄阳的文书门面,他还是有信心的。
报坊隔壁的宅院里,元子攸正在帮父亲整理文书。
母亲李媛华穿着新买的衣服走入房中,拿着一件皮裘对儿子道:“今天吐谷浑的商队过来,顺便送了一批吐蕃羊裘,轻薄又暖和,你快来试试。”
元子攸不由抬头皱眉道:“娘亲,这藏羊裘价格不菲,咱们如今已经不是当初了,哪能再像当初那般,要什么买什么呢?”
李媛华轻笑出声:“我儿倒是越发懂事了,但你想太多了,我就给你买了一件,你兄长爹爹都没份。”
说着,她不由感慨道:“你如今也算半个侍读,那独孤家、宇文家都深受宠幸,你在其中可不能被他们比下去,娘亲我是见过当年你爹失势时,人家怎么捧高踩低,这关系到你前程,一件羊裘又算得了什么?”
元子攸不由摇头:“娘亲,没有这事,萧家弟弟和独孤如愿他们对我十分礼貌,没有抱团欺负这些事,又哪需要撑场面。而且那位大人生性节俭,这衣服你给爹爹穿吧。”
李媛华没得到儿子的夸奖,不由撇撇嘴:“行了,你们都节俭,那这些好物谁去买啊,你爹可不穷,当年襄阳鱼梁州建立时,他投了一个玻璃坊,那几年,洛阳三成的玻璃都是咱家在供,不然你以为洛阳周围为什么没有玻璃坊?”
元子攸不由一呆。
“你爹当年也是跟着那位共事一场,时间比那崔曜斛律明月还早,”李媛华幽幽道,“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好在如今终于走上正道,也算是孝文皇帝保佑了。”
提起这事李媛华就来气,当年留在南朝,不是什么事都没有么,宗室那么多,用得着他一个快被逼死的王爷为国么?
“不提这事了,”李媛华一手牵起儿子的手,“走吧,陪阿娘出去逛街,这快新年了,多备些年货,你都不知道,这么多年了,你娘我啊,终于不用过提心吊胆,担心你们没爹的日子了。”
元子攸想反抗,但反抗失败。
襄阳城的人流主要集中在鱼梁州,离主城还有几里地,这些年,主城区与工业园区的土地已经完全开发,形成了巨大的新城区,崔曜曾经准备把鱼梁州在内的城区周围全修上城墙,但略一计算,发现这城墙需要修上四十多里。
这样的长的城墙必然带来巨大经济负担,而且还会影响码头原料的交易,萧君泽再让他看看城墙在炮火下的防御力,崔曜便打消了这样的想法。
元子攸便被母亲拉着,坐在马车上,来到一处街道,这里是襄阳仅有四座寺庙之一,占地不大,但香火极旺,当初胡太后和元恪花费巨资请来的西域高僧,如今都在这里修行。
听说其中高僧菩提达摩曾经想见襄阳的那位主人一面,只是到如今都没有找到机会。
这香火旺盛了,周围的商铺也就繁华了,沿街有四百多家酒楼商铺,襄阳城外没有宵禁,每晚都会点燃灯火到深夜,所见之兴盛,无不让人瞠目结舌。
李媛华带着儿子来茶水铺喝了新制的茶汤糖水,又吃了几个精巧的点心,然后便把儿子带到几个新结识的手帕交面前。
“这是我儿子攸,今年虚岁十一,略通诗书,学业不是太好,已经是三期了。”李媛华微笑道。
几位妇人顿时惊讶了:“啊,这在襄阳书院,三期都可以毕业,做个掌柜了!”
“唉,我也如此觉得,”李媛华掩唇笑道,“可我儿心气高,一定要读到七期甚至九期,图个吏员或者丛事,怎么说都说不听。”
元子攸低头喝茶,默默听着母亲的炫耀,感觉到尴尬,明明母亲每天耳提面命,就是让他读出个好成绩,不要从低层吏员做起,最好能考到从事,到时有编制,能升得更快。
襄阳书院如今已经不是当初的学院了,已经拆出了四个分院,有研究数术,有研究陛下的学说,有研究农业,还有研究机械,但这些书院读满毕业后,都能直接去考长吏,像并州这种新得之地,上边很愿意让人去当县令试试,可以说是一飞冲天了。
现在襄阳最火热的事情就是考吏编,每年的报名费都是一个巨大的进项。
“我听说啊,这考试都要糊名的,”一名妇人惊叹道,“可难考了,我家孩儿考了三次,都没有中。”
“那是要考长吏啊,你考平吏不就容易了。”另外的妇人道。
“我也觉得,但劝不住啊。”
就在这时,一名长得俊美非凡的少年走了进来:“阿娘,叫我过来干什么?”
一名妇人笑着起身:“如愿啊,你来了,快来认识认识,这是前些日子,家长会上认识的李夫人,约定一起来聚会……”
独孤如愿和元子攸受到同等待遇,两个人一起默默躲在角落喝茶。
然后又来几个同学,大家听着各自母亲的相互攀比炫耀,一脸同仇敌忾,躲在角落喝茶。
哪怕偶尔被要求上场表演一下才艺,那反抗也是万万不敢的。
这些妇人们还在叹息,没有见到那三位萧家公子的母亲,不然这场聚会,就会有个主心骨,到时命妇提前拜见皇后娘娘,更加完美了。
随后,李媛华又提起了女儿们也在上学:“你们说这女学还要便宜许多,我本是想让孩儿人在学私学,我家良人却一定要把女儿送去学校。”
“学学也好,说不得在校里,还能遇到满意的孩儿呢。”一名六镇出身的妇人爽朗道,“到时我家女儿,一定会把人绑回去。”
“啊,这,怕是不行吧?”
“哪里不行了,襄阳的法令里又没有写不行。”
“这可真有道理,”宇文氏笑道,“我回头也带我女儿去玩套马。”
几个少年在角落里,把头埋得更低了。
一整个周末下午,三狗在门口望眼欲穿,都没有看到来找自己玩的小伙伴。
三狗嘟着嘴,一脸的不高兴。
两个哥哥忙着给爹爹准备礼物,冷落他已经很久了。
于是他回到房间,看到爹爹在小憩,便像一条虫子一样,在爹爹身上爬啊爬。
萧君泽把狗子从身上捞起来:“行了,我带你去玩就是,别闹。”
三狗顿时开心了,贴着爹爹的脸就是一个亲亲。
“爹爹,我们去哪里啊?”三狗兴奋地问。
萧君泽笑道:“去看我给你们准备的小礼物。”
三狗惊讶地睁大眼睛。
礼物是一个游乐场,平整的场地,按着后世的小游乐场,布置了各种滑梯、秋千、平衡木、爬网、攀岩柱、射击场、投壶场,还给三狗专门弄了一个小小的保龄球道。
游乐场还连接着农院的畜牧院,有着各种小马驹、猪狗牛羊,以及各国上贡的奇珍异兽。
三狗欢喜极了:“如果带着如愿哥哥他们,一定更好玩。”
萧君泽不由皱起眉头:“狗子啊,你如今怎么一句话不离你的小伙伴位,没有他们,你不能自己玩吗?”
三狗立刻摇头:“我要和他们一起玩,一个人玩多无聊啊,端端最喜欢和朋友们一起玩了。”
萧君泽看着三狗,幽幽道:“可是端端啊,他们和你玩,也许并不只是喜欢你啊……”
他其实也不想三个孩子那么小就陷入权力的纷争里,为成大人们拉拢邀宠的工具,但有些事,并不是他不想,就不会发生,尤其是,在这个大争之世,他身居高位,周围的所有人,都会其中一环,无法逃避。
他又不可能把宝宝们隔离起来,那样在温室里生活的孩子,会受伤的。
萧道途和萧道歌两兄弟,已经敏锐地觉察到了,但三狗太小,还没有发现。
三狗听了这话,不由睁大了眼睛:“居然还有人不喜欢端端么?那他一定是坏人,爹爹放心,端端一定会让他改正错误的!”
萧君泽一怔,不由劝道:“狗啊,这天下没人会被所有人喜欢的……”
三狗正色道:“那没关系啊,端端只会让端端喜欢他、他却不喜欢端端的人改正,端端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的。”
萧君泽轻嘶一声,捏了捏端端的脸:“你这逻辑,可比你哥哥们霸道多了。”
三狗得意地在爹爹怀里拱了拱,他以为这是爹爹在夸他。
萧君泽本想教育下孩子,别那么霸道,但想到儿子身体和别人不一样,又觉得霸道一点也好,免得以后生出什么自卑畏惧之心,被人利用,那就不好了。
所以,他脑子一转,决定改变策略:“端端啊,你想让人喜欢你,除了对方的主动喜欢你之外,你就要想办法,把人心拿捏住。”
端端有些眨了眨眼睛,瞬间来了兴趣:“爹爹,你仔细说说。”
这个话题很大,萧君泽想了想,于是拿元宏、冯诞、萧衍等受害者当例子,准备每天晚上都给儿子讲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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