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书我不穿了!—— by九州月下
九州月下  发于:2024年04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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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的爹爹却没空理会他那受到惊吓的小心灵,而是立刻把三狗交给青蚨,看着神情憔悴又带着一点无奈的崔曜,追问道:“你说他们又跑了?”
崔曜无奈道:“是啊,这次,他们带了火雷,带了袖箭,还带了不少药和钱财,爬上了去六镇的船,贺欢已经去追他们了。”
萧君泽深吸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才把心态调整过来:“这两个狗子,简直是无法无天!”
崔曜用力点头。
萧君泽又从青蚨手中抱回了三狗:“这是我家三狗,狗狗,叫崔阿叔。”
三狗立刻用软糯的声音喊道:“崔阿叔。”
“这便是三公子么?”崔曜看着那酷似主公的眉眼,一时没忍住,伸手将三狗抱在怀里。
三狗也乖巧让抱,还勾住了阿叔的脖子,软软的小身子贴在身上暖烘烘的,让他情不自禁就喜欢上了。
这位小公子,看着就是个乖巧懂事的,一定比那两位好照顾。
崔曜如是想着。
大狗和二狗第二次出逃,其实是有一点意外因素在的。
他们虽然随时带着的许多防身之物和钱财,但那是因为上次逃亡留下的一点PTSD,所以随时带着这些,增加安全感。
因为这几年他们十分乖巧,没有再提去建康的事情,大家都觉得他们已经受到教训,便没有让人如以前那样看得紧了。
六镇的粮船是从河口而来的海船,底尖帆高,在襄阳有专门的码头,他们其实是去参观的,独孤如愿告诉道歌和道途两兄弟,这三十艘船是他们武川军户几乎掏空了家底,才造好的,还好有这些船,才能从南边买粮,南边这些年还算是风调雨顺,北方这些年可真的是太惨了,雪灾、水旱不断,还有不止一次的地震。
四方不断都有人反叛,朝廷也就派出尔朱荣四处平乱,他平乱快是快,但所过之处,无恶不作,几乎都被烧成白地。
他们今年的粮食,就全指着这些大船送去,每晚到一天,就有许多人饿死。
几人非常好奇,在船上来来回回翻看,忍不住又想起了上次逃亡,于是去船舱的粮库里想找找上次感觉。
结果一不小心,掉到粮堆的缝隙里,因为正是少年好面子的年纪,不好意思求救,于是准备自己爬上来。
但就这么一会儿,亲随以为他们又跑了,慌乱地去通知主上。
而大船因为急着送粮,没有耽误,带着四个孩子又起航,四个小家伙们就被动地走了。
贺欢听说这事后,果断感觉他们应该还在大船上,便一路追了过去,但海船比河船速度要快上许多,孤帆远影,追起来就要多耗费许多时间。
但惨的是,四个小孩子在百里外,天水郡的一个叫码头,就趁着船速不快,悄悄下船了,因为他们已经不是五岁小孩了,觉得去建康不合适,太远了,还是回襄阳比较安全,没有惊动船上的人,是因为不想因为他们而返航误了送粮的事情。
贺欢于是成功和他们错过,一路沿着大船,顺长江而下。
下船的四个小孩当然不免被有心人盯上,但他们直接找了本地雍州的郡守,只用拿出崔曜的令牌,天水郡守立刻大惊失色,恭敬地派了五百郡兵从陆路送他们离开——水上是不敢的,这五六月到汛期了,万一出什么问题,他可担待不起。
同时立刻用飞鸽让人去信,说是寻到四位公子,不敢接待,急送了回来。
道歌还在马车上和小伙伴们抱怨:“这次可太冤枉了,我们可不是真要跑。”
这两年,他们被贺欢带着,去挑了好几个贩卖人口的帮会,看到好多被卖走找不到父母的小孩,心灵受到极大震撼,知道离家出走是非常不负责的事情,所以这次是真的冤枉。
道途倒是不怎么介意:“万一这就是天意呢,天意让我们去找爹爹。”
“上次爹爹信里说了,再敢乱来,他就生气了,”道歌摇头,“我怕爹爹生气。”
以前记忆很遥远了,但想念一直没有少过,他们就是地想爹爹,想睡前的小故事,想着出门扑蝴蝶快乐,还有一起翻墙躲着青蚨叔叔去玩的刺激。
然后,当他们的车架到达了刺史府时,天都已经亮了,一行人疲惫地打着哈欠,准备洗洗睡了。
但是……
看着屋檐前的天光下,一名青年平静负手而立,他一身素净白衣,发以一簪束起,无珠玉,无环珮,更无男女贵族们喜欢的粉黛,但眉眼间,却宛如凝聚着天下间无尽的艳色,明明应该是温柔如水的相貌,却因为那平平淡淡的眼神,瞬间变得气势滔天,摄人心魄。
独孤如愿觉得自己的母亲已经少见的美人了,但看到这人的一瞬,却觉得魂魄都要被吸走了,恍惚了一下,才回过神来。黑獭就简单多了,他只觉得这是他长这么大,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了。
而大狗二狗脸色先是震惊,然后狂喜,几乎要扑上去,然后似乎想到了什么,整个动作瞬间僵住,刚刚喊爹而张开嘴,也闭合不上,仿佛让人扼住了喉咙,整个脸色,都像被丢进水里狗子,显得十分狰狞。
萧君泽守了一夜,感觉身上的衣服都让雾气沾湿了,看着这两个僵住的狗子,缓缓伸出了负在身后的手。
一根被打理得非常漂亮,看着就笔直有力的荆条,正出现在他修长如春葱的五指之间。
“大狗,二狗。”萧君泽语气非常温和,神情也非常温和,“好久不见,爹爹很想你们,你们应该也是吧?”
虽然大狗二狗都是长了嘴,指天誓日地表示这次和他们真没关系,他们是无辜的,他们是冤屈的,萧君泽也信了,但看着自己收拾了一晚上才挑出来的荆条,带着一种“来都来了”的心情,萧君泽还是给他们手上都抽了一下,让他们长个记心。
“以后还敢不敢乱跑?”
大狗二狗连说不敢。
萧君泽这才放下了对狗武器,像他们张开手:“过来,我抱抱你们。”
萧二狗嗷嗷叫着扑了上去,萧大狗慢了一瞬间,但他立刻扯住了弟弟的腰带,把他往旁边一甩,成功扑到爹爹怀里。
萧二狗气疯了,立刻扯开父亲的手,生生挤进他怀里,两兄弟抱着爹爹哇哇大哭,那重量,生生把萧君泽压坐在了榻上。
三狗坐在一边,围观了全程,他抱着手里奶瓶,漂亮的大眼睛里,带着好奇和笑意。
这就是大狗和二狗两位哥哥么,看着不太聪明的样子呢。
他没有挤进去,爹爹抱他抱得太多了,爹爹说过,要懂得分享,才会有更多人喜欢他,爹爹说的话,就是对的。
大狗和二狗抱了爹爹好久,都不愿意松手,最后还在爹爹怀里睡着了——他们连夜赶路,早就困了。
只是就算睡着了,他们手指也死死捏着爹爹的衣袖。
三狗这才爬过来,好奇地捏了捏两个哥哥的脸。
萧君泽则无情地把衣服脱下来,给孩子把被子盖好,抱起了三狗,看着在一边宛如透明的人崔曜:“怎么,没看到打孩子,是不是有点遗憾?”
崔曜笑道:“哪有,我就是怕你打坏了,准备出手拦呢。”
结果主上根本没舍得打。
“好了,去书房吧,”萧君泽微笑道,“该聊聊正事了。”
从哪开始呢?就从六镇开始吧。

第264章 这很难评
六镇,名字虽然是六镇,但每个镇的面积却远超过一般的州府,若以后世的视角来看,就相当于把大半个内蒙古拆成了六个军镇。
而在这六镇之中,有汉人,有鲜卑,也有后世的契丹、突厥、渤海女真等部,当然,除了鲜卑之外,其它的草原诸族,都被归于杂胡,需要等他们后世崛起于北境,才能将族名刻写在青史之上。
这样的地方,民族的冲突虽有,但在阶级矛盾之前,不值一提,毕竟他们在六镇,就是军户,除了当兵之外,不能从其它方式进入朝廷,而六镇贫瘠,又是北魏流放罪犯的所在,这二十年来,他们早就在心里压了一团火。
萧君泽和崔曜讨论的六镇,其实是讨论北魏要将六镇编户齐民的事情。
要知道,原本六镇是不需要承担税赋的,他们的责任就是统御草原诸族,还有在北魏攻伐四方时出人出马,属于是交的“血税”,而一旦编户齐民,草原的柔然等敌人来掠劫时,却还是一样要抵挡的。
也就是说,编户齐民后,他们不但要继续承担血税,还要按草原牧场和田地向朝廷交税。
“其实北魏也不是不知道这样的弊端,”崔曜一边说着这些,一边解释道,“但是没有办法,朝廷已经拿不出那么多钱财来安抚北方,把军镇变成州府,也是为朝廷减轻压力。”
萧君泽忍不住笑道:“北魏有钱广修佛寺,加税斗富,却没一点钱去安抚灾民,这真是,太好笑了,真想再敬大兄他们一杯茶。”
不过这里没有水泥地了,还是不敬吧。
崔曜悠悠道:“我已经拉拢了六镇的许多军户,他们愿意当马前卒,为我等先的撼动北魏江山一番,主公,您觉得如何?”
萧君泽沉默了,他端着手中茶水,眉目微微敛,仿佛透过茶水中倒影,在凝视着什么更遥远的未来。
崔曜也没有催促,而是静静等着陛下回答。
萧君泽还在思考。
历史上,六镇的起义源源不断,但是因为北魏治国百年,有足够的根基和汉人世族的支持,所以几起几落,由鲜卑化的汉人高欢,对阵汉化的鲜卑人宇文泰,来来回回,乱了近五十年,才被杨坚的隋朝暂时稳定下来,但隋朝也没有能弥合其中的世家和皇权的矛盾,二代而亡,又是近二十年的乱世,这才有了盛唐之世。
这个民族融合的时间,花了一百多年,其中固然献出“高欢快乐城”、“沙丘之战”等等名梗,但这其中的残酷与血腥,却是被公认是历史上最混乱和黑暗时间,他当然不能让这样的乱世真的维持那么久。
由他看来,如今的胡汉矛盾,其本质,不过是争夺这南北朝可怜的生产资料,宇文泰的北周能在后来的时间里以弱胜强,也是因为承认了胡汉一体,不再偏袒一方,用公平的府兵制,弥合了矛盾,这才把以鲜卑为贵的北齐高氏打败。
那么,他就必须控制住这场大乱,不能让他如历史中那样发展。
想到这,他放下茶水,淡定问道:“贺欢是去了上草原船么?”
崔曜认真道:“不错,我已经传书,让他归来了。”
萧君泽沉默数息,抬起头,果断道:“重新传信,不必让他归来,让他去六镇。”
崔曜一怔:“可,这……”
“把他的手下的军士也调拨过去,”萧君泽平静道,“理由,就是六镇将乱,让他们去那边,挑选健马,带回亲友,同时在六镇潜伏数月,等待时机。”
崔曜不由笑了起来:“主上,您忘记了么,贺欢的手下,本来就是武川人。”
萧君泽微微挑眉:“我当然知道,不然,你以为我当年为什么挑选他们培养。”
崔曜正色道:“可一旦去了六镇,无论是粮草还是军需,咱们能帮助他们的地方,可就不多了。”
“不需要帮,”萧君泽淡然道,“到时,贺欢需要的,是从六镇南下,沿夏州,至关中,到长安,从西边打通与雍州的连接,断掉北魏一半的疆土,就足够了。”
崔曜一时不能理解:“这……咱们的兵马,不够占据如此多的地方啊。”
从武川沿黄河南下关中,中间都是崇山峻岭,哪怕走当年秦朝直道,也接近三千里,这样广阔的土地,又有氐胡、匈奴等族杂居中,这样的地方,就贺欢那两千兵马,说难听点,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
“哪里需要他占据呢?”萧君泽把玩着手中茶杯,“他从武川过来,一路上有的是愿意随他一起南下求生的镇民,他的部队会和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到时从夏州往南,那些胡酋早就有不臣之心,各地必然烽火遍地……”
说到这,他的话语微微一顿,凝视着崔曜,悠然道:“阿曜,你懂我的意思么?”
那一瞬间,如霹雳打穿脑海,崔曜瞳孔不自觉地缩成针状,冷汗将内衫浸透,拿着茶水的手,都微微抖了抖。
他终于明白,原来从十几年前,陛下就开始厚待草原诸族,收服人心,并且靠着羊毛和铁器将草原命脉紧握手中,所有的一切的一切,竟然都是应在了这里。
这十几年来,襄阳在草原诸部的心中,早就是一个天堂般的地方,成了他们心之所向,贺欢只要在六镇登高一呼,不用多久,就能带着几十万人南下,到时,为了这些人的生存,贺欢必然会将沿途的大户、世家的粮草征来,其中若有不从的,下场不必多言。
而这样将沿途权贵如犁地一样犁过一遍,权力的真空必然会被各个小势力占据,那些没有门第的小势力,难道还会允许北魏朝廷派新的世家前来么?
到时黄河以西之地,肯定都会是朝廷的敌人!
如此一来,朝廷不但失去西边诸胡的兵源,还会面对几乎半个国土的乱军!
这才是真正的天下大乱!他都不敢想,在昏后幼主,又有奸臣当政的北朝,能在这样的乱局下撑上几天。
而主上的计划里,甚至没有直接对北魏出手,他只是下令身处北方的部将,想办法回家而已……
他只是,在北魏这是已经是星火遍地的房子外,轻轻吹了吹风。
这真是,太可怕了!
崔曜几乎快喘不过气来,深呼吸了好几口,才有在畏惧中又夹杂着几分兴奋地道:“属下明白!那属下这便去安排。”
萧君泽微微点头。
崔曜立刻起身,以一种几近奔跑的姿态,发泄了心中激动。
跟着这样的主公,全该我崔曜青史留名!
萧君泽看着他的背影,有些莫名:“他是不是真的懂了?”
怎么感觉他脑补了什么?
我只是想让这乱世提前结束而已,北魏一乱,尔朱荣必然坐大,以他那权欲熏心的性子,和北魏的朝堂不可能一条心,到时必然会有乱子,我也好出手收拾。
“算了,等他发了消息,我再和他细说吧。”萧君泽轻声感慨了一下,“只不过,有点可惜呢……”
他摸了摸腰上的小荷包,里边放着魏贵妃给他的罗盘草。
他本来是准备给阿欢一个离别回忆,好好让他快乐些日子,再把他发配、咳,派出去公干的,但现在既然他都在路上了,那能说,这是天意了。
萧君泽起身,回到自家房间。
然后便看到自家三个狗子正在院子里说话。
他悄悄走近,想听听孩子们在说什么。
“大哥,二哥,你们真的可以在水里像鸭子那样地游来游去么?”三狗用崇拜的眼光看着两个兄长,“不会沉下去吗?”
萧道途骄傲道:“当然,这可是爹爹教会我们的游泳!当时爹爹抱住我的腰,亲手教我的姿势呢。”
“对啊,三弟,爹爹没教过你么?”大狗也问,他心里敌意略微低了许多,哼,爹爹可是带他们出门了整整一年呢。
三狗无辜地摇头,有点小委屈地道:“魏姨说,我七个月就出生了,身子弱,不能吹风。”
“啊?”一听说弟弟居然是早产的,二狗惊讶道,“他们说,早产的孩子都活不久的——哎痛!”
“胡说什么!”萧道歌斥责了弟弟,看着弱小可怜无助的三弟,加上他长得又像父亲,瞬间那来自血源的亲情,就涌上脑门,一把将弟弟抱在怀里,“放心,我保护你,你会长命百岁。”
三狗习惯性地伸手抱住哥哥脖子,大声道:“谢谢哥哥!”
萧道歌嗯了一声,贴了贴三弟脸,觉得好软,这个弟弟怎么那么听话乖巧,比二狗可爱多了!
萧道途在一边一不满意了:“我难道不会保护弟弟么,喂,你抱了那么久了,让我也抱一下!”
萧道歌翻了个白眼:“你抱什么抱,毛手毛脚的,一边去,三弟,来,再叫一声大哥。”
“大哥。”三狗的软软地叫着。
萧道途更不满意了:“你不能只叫他,我也是哥哥。”
三狗转过头,乖巧地道:“二哥。”
如果萧道歌不和三弟那么其乐融融,萧道途还不会有什么感觉,但习惯的争来的东西才是最好的,他顿时急了:“萧道歌,你抱了那么久了,该让我和三弟玩了!”
萧道歌轻蔑地看了一眼二弟,对三弟道:“走,哥哥带你去看玩具,这里好玩的可多了。”
三狗看了一眼二狗:“那,二哥也会一起去么?”
“不用理他。”
“二哥哥不会生气吧……”
“萧道歌!”二狗追了上去,“我生气了!”

第265章 后继有人
六月的建康城,正是梅雨季节,天气闷热,大街小巷之中,有一些卖冰人正背着稻草覆盖的背篓,询问有无人买冰。
贺欢走在这小巷之中,不时与这些小贩错身而过。
宇文家的家主宇文肱正走在他身边,笑着对他解释道:“大船从北南来,大多是二月,风向南吹,有时还会跟着一些中等的海船外,还有些部族十分穷困,但又想搭一股春风,便从河中凿冰,放在船上,既可以压仓,又可以送来南边贩卖,赚些本钱。”
贺欢惊讶道:“这,还能如此?”
宇文肱道:“为何不能,南边少雪,更少冰,北边采冰,用稻草覆盖,沿途虽会融化不少,但到江南时,还能剩下三分之二,万余的冰块,融化的水能当船上水源,剩下的冰买给本地大户,他们渡过酷暑,咱们换来粮食渡过寒冬,这不是各取所需么?”
贺欢笑道:“那怎么不见你们把冰卖到襄阳?”
宇文肱摇头道:“那是南阳大户们的生意,也就江南这等河水不结厚冰的地方,才能如此。都是一点辛苦钱,哪像将军,便是印刷贩卖点消息,就比我等富有了。”
贺欢叹息道:“也只是小打小闹罢了,这次让宇文军主在这耽误时间,还是小弟冒昧了。”
宇文肱立刻道:“将军此言差矣,能为刺史大人效力,是我等的福分,哪里又有为难呢?别说只是多送些武川儿郎,就是我的性命,也能随时拿去!”
贺欢于是立刻吹捧起宇文家主的忠心,对方也立刻吹起贺欢的恩宠。
两人商业互吹了一番后,便又各自分开,去做自己的事情了,宇文肱需要在建康补给一些草原便宜茶叶,还收回一些尾款,贺欢则想看看这建康城内有多少关于阿萧的痕迹。
看着宇文肱离去,贺欢不由得感慨一句:“草原的旱鸭子们,如今居然混到在海上讨生活,这北魏是多能为难人啊!”
如果可以走风平浪静的北运河,又有谁愿意干冒巨险,舍命去那海上呢?
贺欢又伸手捏了捏荷包,里边是阿萧给他寄的信,让他不由抱怨道:“回头一定好好收拾大狗二狗,请他们吃一顿竹笋炒肉,都是这两个小混蛋,坏我好事!”
明明他只要安静等在襄阳,就能见到阿萧了,结果这一追来,收到的却是晴天霹雳,让他去北地潜伏,这找谁说理去?
一边想着,他一边走在这热闹青石街巷,建康城没有襄阳城的工人那般的忙碌焦虑,这里人们衣着华丽,到处是郊游娱乐的车驾,酒肆瓦舍的屋檐转角都修筑的十分的精巧——处处都透露着一股文雅与精致。
阿萧会是南朝的什么人物呢?
贺欢想着收集到的消息,里边有一条说阿萧是南朝的皇帝……这个消息让他忍不住想笑,且不说南朝的皇帝继位后,还在北朝继续当着雍州刺史有多荒廖,就说当年君泽大人亲自去北朝送行,继位的元恪又怎么会轻易放走他?
以及,如今南朝的皇帝还在宫中,阿萧却已经去了襄阳,南朝还不至于让皇帝随意离开吧?
贺欢一边想着,一边沿街的楼阁里,看着有什么可以带到六镇去的货物,他这次虽然不算衣锦还乡,也要有足够的财力,才能勾结草原诸部,最好杀几个肆意妄为的军主,多收拢一些手下,才能在阿萧接下来的行动里,有更大的自主权。
当然,草原最贵重的硬货就是南朝的药丸,这些襄阳也有,还更便宜,倒也不用在这里买了,贺欢这样想着,从那医院的门口路过,去另外一条街,那里有糖铺,里边的糖才是最值钱的东西,听说已经降价许多,正是抢购买的时候。
他刚刚走过医院的街道,一辆马车停在了医院门口,魏知善透过窗帘,看着那熟悉的背影,说了句有点像,便让人把马车驶进院中,陛下不在,她可以多要几个试验品!
府尹会卖他这个面子的。
萧君泽是在六月时,收到贺欢回信,他表示已经收到命令,会在草原上收集信息,成为头人,就是这次没有见到你,让我太遗憾了。
萧君泽当然回信宽慰,同时批准会让人送一百只信鸽过去,但武川离襄阳三千余里,只怕到时能飞到的鸽子不多,你在那边,一切保重。
将信发出去后,萧君泽便又起身,看着窗外的三个狗子,有些无奈地轻叹。
大狗二狗似乎怕他又悄悄跑了,每天总是像两个小尾巴,跟在他们身边,有些大事不敢来打断,只能远远看着,像两只不安的狗狗,十分惹人怜爱。
萧君泽于是招手:“你们过来吧。”
大狗和二狗立刻牵着三狗跑进房里,三狗小短腿没那么快的速度,于是被两个哥哥一人一手,如个米袋一样提了进来,惹得他皱眉。
“爹爹!”三个狗子乖巧地跪坐在萧君泽面前,如果有尾巴的话,应该都已经摇了起来。
“你们也有八岁了,认字会算,在农家的话,也算个小大人了,”萧君泽悠悠道,“就在我身边,帮一点小忙吧。”
“是!”大狗和二狗都兴奋极了,立刻抱成一团。
三狗被他们夹在了中间,咿咿呀呀地用力挤了出来,扑到爹爹怀里,软软地道:“爹爹,狗狗也要帮爹爹的忙!”
萧君泽捏了捏三狗的脸,举起他的小肉手,笑道:“好啊,嗯,三狗,你就帮爹爹盖手印吧!”
三狗点头。
“道歌把这份文书送给崔曜,道途把这份给明月,”萧君泽拿起文书,交给长子与次子,然后又拿出两份文书,“这两份,道歌送给明月,道途送给崔曜。”
两兄弟同时应是,也很快骑马出门。
三狗有些疑惑地问道:“爹爹,为什么不让他们每人拿两份,各自送给斛律叔和崔叔呢?”
“因为他们会为谁送的近,爹爹就是偏心谁而打起来,”萧君泽抚摸着三狗,用他的小手手沾了印泥,盖在一份文书上,“所以,要一碗水端平!”
三狗歪了歪头:“爹爹,什么是偏心?”
萧君泽随意道:“就是对一个人,比对另外的人更好,就像你亲了大哥哥,不亲二哥哥,二哥哥就会觉得你偏心。”
三狗点点头,若有所思,然后又抬头问道:“那我私下里,悄悄亲二哥哥两下,二哥哥和大哥哥会不会都觉得我偏心他们?”
萧君泽盖手印的手一顿,不由笑了起来:“三狗啊,偏心,是会让人炫耀的,你二哥哥肯定会忍不住告诉你大哥,到时你就事发了,大哥哥就会伤心了。”
三狗陷入深思,过了一会,他又问:“那,如果我让二哥哥不要说呢?”
萧君泽随意道:“那你二哥哥为什么要听你的呢?”
三狗于是陷入长久的沉思,过了好久,他拍了拍手,毅然道:“那就给二哥哥说,他要是告诉大哥哥,我就去亲大哥哥三下!”
萧君泽不由惊讶地看着他:“不错啊,你这么小,就会拿捏你两个哥哥了,将来前途肯定不可限量!”
三狗认真问道:“爹爹,什么是拿捏啊?”
萧君泽道:“拿捏、嗯,拿捏就是让一个人,顺着你的心思来,不会反对你,就是了。”
三狗哦了一声。
又过了一会,他问道:“爹爹,我不会拿捏哥哥的,我会让哥哥拿捏我,让他们高高兴兴地,不打架!这样,爹爹是不是就开心了?”
萧君泽大笑起来:“三狗,你这是想把我也拿捏了啊!”
三狗露出整齐的小白牙,在爹爹脸上嗷呜亲了一口:“就要拿捏爹爹,就要拿捏爹爹,三狗最喜欢爹爹了。”
萧君泽抱起狗子,拿额头和他贴贴:“三狗啊,你这么会端水,到时你一定是个坏狗狗,你不叫三狗,我以后叫你萧端端好了。”
“才不会了,我是最听爹爹话的狗狗,爹爹喜欢叫我什么,我就叫什么。”三狗想了想,“那我就叫萧端端!”
“好啊,端端。”
青蚨在一边满头黑线,忍不住提醒那位父亲:“主上,您都在教三公子什么啊!”
还有,端端是个什么名字,叫萧端也好啊,看看人家元家的名字,元子直元子攸多有君子之气,怎么到主上这里,就是这么,这么……
萧君泽笑了笑,只是放下手,对三狗道:“青阿叔生气了,快去哄哄他。”
于是三狗立刻哒哒哒地跑过来,伸开手:“青阿叔,快抱来端端!”
青蚨顿时丢盔弃甲,一把将他抱在了怀里:“公子慢点……”

吩咐完自家狗子,萧君泽便去找崔曜处理北魏的局势了。
北魏毕竟是稳扎稳打,经营了百年光阴的王朝,有足够厚的底子,又有汉人支持,所以,按正常的历史进程,这个王朝还需要十几年的时间,一点点耗尽所有余火,而在这十几年中,要经历六镇之乱,河阴之变,河北起事,元颢之乱等十几个大变,这才分裂成东魏西魏,最后再被宇文泰和高欢掀掉最后的颜面,彻底毁灭。
这么长的时间,这么久的乱局,民族是融合了,但百姓惨也是真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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