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书我不穿了!—— by九州月下
九州月下  发于:2024年04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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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尔朱荣也没有心思再处理和襄阳的关系了。
因为,六镇乱了。
洛阳之变,抽调了六镇的大部分的主力兵马,他们在被尔朱荣打败后,千里迢迢很难自己回家,而是变成了小股山匪,流串在洛阳到青州的商道上,掠劫商队,向乡中村落索食,以至于洛阳周边乱成一团糟。
六镇防备空虚,柔然当然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立刻便掠劫了六镇,同时还向朝廷趁火打劫,半威胁半示弱,说他们如此也是迫不得已,还说他们这几年遭灾,需要朝廷支援,否则就约束不了治下部落。
尔朱荣忙得分身乏术,也没有兵马去防范柔然,于是在大臣们考虑过后,胡太后便选择息事宁人,同意将粮草给柔然,换得他们退兵。
这一下,可捅了马蜂窝,六镇本就因为粮草问题,饥寒难度,如今,朝廷不但不惩戒柔然人,还将粮草送给他们?!
再加上从孝文帝迁都后,他们这些边将,从原本的功勋之后,变成了下等人,上升无门,后来更是成了囚犯流放之地,巨大的落差下,加上六镇防备的衰落,于是,六镇爆发了大规模起事。
消息传来,洛阳朝廷都懵了,万万没想到,柔然这个麻烦刚刚安抚下去,更大的麻烦便爆发了出来。
因为朝廷刚刚被大杀一番,无人可用,无奈之下,尔朱荣亲自出马,准备去平定叛乱。

第269章 天下大乱
尔朱荣在洛阳大杀特杀之后,虽然很快就后悔了,因为将这些官员杀死后,洛阳的命令,几乎不可能短时间与州郡联络,但木已成舟,后悔也没什么用。
于是,他也打算趁这个机会回到他的老家,再招一些心腹士卒,同时离开洛阳这个是非之地,毕竟洛阳的刘腾和他已经是紧紧绑在一条船上,有刘腾在洛阳支应着,他也不必担心被人断了后路。
同一时间,远在六镇的贺欢是真的慌了,他可不愿意被拥立为王,在他的心里,能当天下之主的,只有阿萧一人,他这水平,远远不到能统一天下的地步。
来不及收拾,他便带着兵马一路向南,准备从恒州南下,从代郡,去晋阳,然后再顺着汾河去黄河,从洛阳旁边绕过去,回到襄阳——毕竟他如今身边跟着的大多是老弱妇孺,人数过于多,走海路回去不现实。
他们的人多,速度又慢,很快,消息便传到尔朱荣那里。
那不巧了么,尔朱荣的兵马也正好要从晋阳北上,去六镇平乱。
一时间,一个巧妙的计划浮现在尔朱荣的脑海,对兵事有着天生嗅觉的他,立刻改变了路线,带着轻骑沿着太行山东侧邺城一路北上,从飞狐道直接去了怀荒镇。
这里,正有着大量的六镇叛军。
尔朱荣没有二话,中军一个冲锋,便把叛军的主力砍得粉碎,这些镇民大多只是趁乱而起,哪见过这种大场面,顿时吓得屁滚尿流,直接向西逃亡。
尔朱荣也没有直接追击,而是保持着一个猎人的节奏,不紧不慢,包抄围堵,将这些六镇溃兵像撵老鼠一样,往贺欢离开的武川镇方向而去。
沿途许多在拖家带口逃亡的老弱,正好成了这些溃兵抢掠的对象,为了不被牵连,这些镇民不得不抛弃了老弱,全力逃亡,于他们来说,武川就是能活着的地方。
叛军首领破六韩拔陵知道尔朱荣亲至,也被吓得不轻——这几个月,尔朱荣战无不胜的消息已经被放大了无数倍,但破六韩拔陵也知道,他必须击溃尔朱荣,才能拥有未来。
于是,叛军依仗对地形的熟悉,准备伏击尔朱荣。
但这一次,尔朱荣又展现出了那恐怖的领兵天赋,他故意进入了叛军的陷阱,然后趁叛军主力出击时,用精锐冲杀其中,直接杀穿对方最强大的防线,并且亲手下破六韩拔陵的首级,一时间,叛军军心大乱。
在一番大杀特杀后,破六韩拔陵的弟弟韩孔雀投降了尔朱荣,而尔朱荣接受了他的投降,然后便让他去卧底投奔贺欢。
襄阳城中,崔曜每天都很忙。
在洛阳之变后,受到重创的汉人世族门阀们急需要一个新的统领,原本,这个位置应该给清河崔氏或者范阳卢氏等家主,但他们都已经死在了洛阳,其它的人,没有统领天下汉人门阀的威望。
但萧君泽不同,他在襄阳多年,有举足轻重的势力,足够他们在多头下注时,也下上一注。
于是,无论是清河崔氏,还是河间刑氏,又或者是河北高氏,都纷纷让自家菁英们投入萧君泽的麾下——不用怀疑,这些年,他们一个早在雍州有了家业,许多人还都是襄阳书院的高材生,早早就已经在这里开枝散叶了。
尤其是崔曜,原本被本家嫌弃的他,如今已经有族老来求他当上清河崔氏的族长了。
萧君泽倒是没有拒绝他们投奔,但也没有重用,一切如常。
但汉人世族的示好是全方位的,别的不说,他们有着渗透整个北魏的消息渠道,尔朱荣和洛阳的动静,他们都愿意传一份给襄阳。
萧君泽翻看着消息,虽然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但北魏局势的糜烂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虽然尔朱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败了破六韩拔陵这一股叛军,但并没有什么用,因为在同时,河北上谷的镇民杜洛周起事,击败了高车部酋长斛律平,趁着兵力守关空虚,攻破居庸关,把燕京那片全占了。
“这个斛律平,好像是……”萧君泽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斛律明月,好像是明月的大哥来着?
斛律明月闷声道:“我们族中主力都在辽西一带建船呢,我大哥只是在那里当刺史混日子,这杜洛周不讲武德,居然偷袭我部,这不是大意了么……”
萧君泽看着郁闷的明月,笑了笑摇头:“你兄长跑得倒是挺快……”
“他在燕州也插手不了什么事,又和朝廷因为毛税闹得十分不快,当然就不愿意拼命,”斛律明月勉强解释了两句,干脆碎罐破摔,“主上我和大哥不一样,你知道的,我绝对不会这样的做的!”
萧君泽安慰道:“当然,明月你别多想。只是杜洛周这一乱,整个河北,便守不住了。”
没办法,北魏这些年政治腐化,权贵奢侈暴敛,赋役、兵役繁重,活不下去的百姓要么出家,要么投奔豪强,加上天灾蔓延,本就是一堆炸药,就差一个火星子。
但洛阳之变,尔朱荣的能打,让州郡的过来勤王的州兵们损失惨重不说,原本的郡县也瞬间空虚。
如今这个DBUFF北魏还能抗,偏偏尔朱荣和刘腾又脑抽,把百官和宗王杀得血流成河,新的官吏没有威望不说,还来不及交接,直接和州郡断了联系。
这就算了,六镇的起义,导致大量镇民流亡到河北……
如今的局面是,河北的起义,朝廷根本顾及不了,兵部都死光了,只是放任原本只小股流民的杜洛周坐大。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只要杜洛周立稳了,立刻会有其它的人起义军跟进。
“尔朱荣这个傻子,以为只要打败破六韩拔陵就完了么?”萧君泽叹息道,“这不过,是刚刚开始。”
“主上,”崔曜道,“如今,河北豪强,许多的已经开始逃亡,他们的大多的目标,都是襄阳和南国……”
“又要来一波衣冠南渡么?”萧君泽轻挑眉头,“让他们过来吧,反正我这里,可是没有九品中正制的。”
“贺欢那边……”崔曜,迟疑了一下,道,“他遇到了不少麻烦,咱们要派兵过去相助么?”
萧君泽忍不住笑了起来:“不用,他若是应付不过来,我会给他收拾残局的。”
这也算是,给心爱的阿欢一点点小特权。
别说,这两天独自睡在襄阳的旧床上,盖着当初一起盖的被子,还挺想念他的小意温柔呢……
三狗在一边,无辜地看着爹爹,不明白为什么到了襄阳,爹爹就不和他睡一个床了。
接下来的事情,也如萧君泽所料,杜洛周起事不久,六镇的另外一个镇民叫鲜于修礼的,也在河北起事,号称拥兵十万。
因为杜洛周打败了州郡兵马,逃亡幽州士族和平民们,去到了青州(山东),没有土地的他们生活极为困苦,无奈之下,这些流民推举了河间邢氏的族长邢杲为首领,攻破青州城,分粮求活,邢杲是朝廷左仆射邢晏的堂弟,虽然这位仆射已经死在了洛阳之变里,但高门的威望还在。
这流民们在青州起事,青州立刻就乱了,许多青州本地的中小士族不得不坐船逃亡向南朝——就像滚雪球一样,这些流民为了生活,就会把去到的地方,也变成流民,饱受压迫的普通人们在乱世里,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这个时候,各地乡豪也反应过来,纷纷拿起武器,修缮坞堡,整个北魏大地,仿佛又回到百年前,十六国征战不休的时光。
那个政通人和,修筑运河,商贸繁华,万国来朝的北魏,就像是一个泡沫一般,在炸开后,仿佛从未存在过。
而贺欢,贺欢正带着十数万六镇牧民艰难跋涉在五原郡的路上。
他本来是准备走晋阳的,那里有足够的粮草,但尔朱荣派来叛军投奔他,被他拒绝后,对方立刻露出狰狞,回到尔朱荣身边,与尔朱荣同时夹击他。
但是,这一次,尔朱荣的攻击,不奏效了。
尔朱荣最拿手的骑兵突击,是靠百余全铠的精锐骑兵,杀穿敌阵,他们铠甲精良,还随身带有火雷,对于普通流民而成的叛军来说,是碾压一样的存在。
可是,要论装备精良,贺欢第一波就告诉了尔朱荣轻骑兵,什么叫我方弹药充足。
尔朱荣的本意,是用叛军的血肉,消耗贺欢弹药,等最强的一波攻势过后,再发动突袭。
但叛军哪见过这种排队枪毙的阵仗,几乎是没要半个时辰,就直接溃逃了,尔朱荣的侧翼突袭,则吃了满满一个基数的弹药,血流成河,成为他的出兵以来的第一场败仗。
而在骑兵冲击上,贺欢的火枪骑兵虽然只能射一轮,但杀伤力是真的恐怖,对面的铠甲就像纸一样。
一番试探下来,尔朱荣的先锋精锐损失不小。
尔朱荣看一时半会拿不下贺欢,而河北又有了新的起事,将他粮草断掉,无奈之下,只能先退守晋阳,以太行险要为关口,将贺欢拒之关外,先处理河北叛乱。
贺欢知道整个晋阳之南都已经锁关,不愿意一路硬碰过去,便沿着黄河,准备从云中,走直道,过关中,然后从武关去襄阳。
这一路,都是胡酋,肯定也不好走,不过贺欢却信心满满,毕竟,阿萧既然这样要求,他是肯定能做到的!

云中,九月授衣,草原上大片的草木已经枯黄。
一名俊美英武的年轻人招呼着族人,拖着毡车,驱赶着牛羊,行进在这茫茫的草原之中。
“洛生啊,”一名中年妇人忧愁道,“这一路的牧草都已经被啃光了,母羊都已经不下奶了,再这样下去,大家便要断食了。”
宇文洛生道:“瘦弱无膘的牛羊,都宰杀了,让大家把盐都拿出来,将宰杀的羊腌制好,挂在车上风干,将草料都留给牛和马,这次咱们南下,必须要有足够能拖车的牲口才能走得快些。”
“真的要去统万城吗?那可是要翻越大漠啊……”有妇人忧愁道,“难道就不能去沃野镇,那里已经没有了叛军,不能去那边躲躲么?”
宇文洛生摇头道:“今年草原上冷得比去岁还早,必然又是有白灾的,留在这里,咱们的粮食就算够,也会被镇民抢掠,不死不休,只有去关内,去关内,才能有命在。”
这些年,靠着羊毛,有了更多粮食和盐茶流入草原,草原上征伐少了很多,各部族都人丁兴旺,如今魏国大乱,原本供应草原粮食的河北之地如今一片狼藉,根本就支应不了草原。
所以,今年草原各族,会迎来一场前所未有的动乱,各部族都不会坐以待毙,所以,六镇的有识之士,能走的,已经立刻带着族人逃入关内了。
无论如何,温暖的南方,食物总是比草原充足的,哪怕去关内抢掠,也好过饿死在草原上。
更不用说,只要到了雍州,那里的粮草足够他们这二十万镇民安置,那里武器丰足,又早就有亲眷在那边定居,他们是天生的战士,在这场大乱里,必然会有用武之地。
安抚了族人,宇文洛生又去了旁边的侯莫部,他们一族的儿郎也是这次也一起迁往内陆,但他们没有带够牲口,宇文洛生虽然自己部族也很困难,但还是咬牙让给他们三辆牛车,让他们能跟上大部队。
同时,他还安排了各族行进秩序,挨个碰头后,直到月上中天,这才打着火把,去见了贺欢。
没错,他是贺欢手下的部将之一。
“咱们的粮食还能撑上十日,”宇文洛生是上过襄阳书院的,后勤之事信手拈来,他担忧道,“如果去统万城,要向南行六百里,夏州山岭千沟万壑,又有大漠,咱们有许多老幼,若是直接过去,怕是要死去大半。”
贺欢当然也知道这一点,夏州贫瘠,沿途都没有补给,直到千里外的秦州,中间就只有一个没落许久的统万城。
这样过去,如果尔朱荣派兵在他们身后追击,那绝对会有惨重损失。
更重要的是,经过勘探,秦直道荒废许久,沿途小路,也支持不了大军开拔。
那么,就只有一个选择了……
“所以,这条线路,要稍稍改改,”贺欢拿出地图,招集他的手下过来看,“咱们如今,只能沿着黄河,走河套之地,那里水草丰美,又有补给之地,然后再沿黄河,去贺兰山下,到了薄骨律,便能从苦水至泾州,直入关中,沿途更有补给和水粮,足够咱们顺利到达雍州。”
“这,”宇文洛生看了看其它同伴,小声道,“虽然很好,但却要绕行黄河,走到陇西,其中路途,怕不是要多出两千里……”
这都绕到祁连山脚去了,当年丞相六出祁山就是走这条路,虽然好一点,但远是真的远啊,而且,要到冬天了……
贺欢轻叹道:“我又何尝不知,不过,河套之地牛马还算丰足,咱们还是有些家当,若是能换些马匹,带回雍州,别的不提,至少可以去应征几个府兵……”
这话一出,周围的属下们顿时眼睛闪出了极亮的光芒。
雍州最缺的是什么东西,毫无疑问,就是马啊,马车牲口,在襄阳一个转手,无论是卖到南方,还是去考要求严格的骑兵队,那都是吃喝不愁,这次要真走过河西之地,在凉州断了北朝的马匹来源,也是大功一件啊!
至于说远……远一点怎么了,大家都是牧民,本来就是追逐水草而居,不过是在草原上过个冬天而已,算什么大事?
于是,军头们各去部族中,传递贺欢的意见了。
当然,这次南下,途中肯定会跟不上的老弱或病死,或者掉队,但这些对他们这些苦寒之地的草原人来说,只是最基本的生活损耗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在统一了思想后,贺欢的队伍顿时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他们先是顺着河套向东,然后顺着贺兰山往南,近千里路,居然只走了一个多月,便已经到达,沿途不是没有部族阻挡他们,但在发现阻挡不住后,便果断加入进来——这就是牧民们古老生活智慧。
他们沿途还收割了许多牧草,放在木筏上沿着黄河拖带往上游,毕竟入冬了,不准备足够的牧草,中途有什么意外,也很难收拾。
薄骨律镇是贺兰山脚下最大的军镇,结果贺欢一扑过去,大军在数里外还没有扎营,军镇的军主便直接投降了,让贺欢差点以为他是诈降。
但随后一问才知道,前一个月,关陇发生了民变,汉、羌、氐三族联合反叛,推举氏人族长莫折大提为首,高平、秦州、夏州、西安州、梁州纷纷响应,杀死刺史和军都,关陇已经乱成一团。
薄骨律镇这小军镇知道这事后,早就瑟瑟发抖,想着投奔谁呢,贺欢一过来,自然就投了。
贺欢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知道北魏这次乱局有点大,但没想到大到这个地步,于是思索之后,果断接受了薄骨律镇的投降,然后飞快带兵前往三百多里外的高平镇。
他必须在关陇叛军未能稳固之前,打通一条回去的道路,否则以乱军的杀伤力,沿途一但开始了烧杀抢掠,他们回去的粮草补给,可都不够用了。
十月,各地消息飞快而来,北魏大地的东西两边,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奇特景观。
东边,以黄河左岸为界,尔朱荣带着自己的手下,开始平定河北河南山东辽西各地的连天烽火,所到之处,战无不胜。
西边,从黄河之源向东,贺欢以一种闪电般的速度,碾压过高平镇、泾州、安宁这些军中重镇,把万俟部、莫折部杀退后,又回到高平镇,交代了他手下的出行的方向,又扩大补充了一波兵员,并且挑选了亲卫,布守这三处陇西高原上的重镇。
然后他便向着河西走廊,把略阳、渭州、天水、仇池等几大重镇也清洗了一番,留下了守备与亲卫,维持秩序,同时还从这里氐、羌、汉人氏族中,挑选了许多健儿,补充进自己的部队——这也是对方的投名状,他们的抵抗也不强,除了几个起兵的首领外,都是意思意思地抵抗了一下,就入下武器。
没办法,雍州的军纪是真的好,投降也不会太亏,大不了给点粮食马匹,如今关陇部族都在从北魏这破船上跳下去,能跳上雍州船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当然,若是雍州的船有那么一点要翻的迹象,那他们也是会很快从雍州这船跳到别的船去。
甚至远在千里之外,于武威、张掖两郡起事的于菩提部,也飞快发来归服的文书,意思是您不用过来打我,只要您在关陇立稳了,咱们这些部族,那都是愿意认你为老大的,咱们起事也是因为日子过不下去嘛,你们襄阳的行事,咱们也都服的。
然后,贺欢部队便顺着渭水,往歧州、长安而去,有了安稳的局面,后边过来的六镇军民,虽然也有沿途的部族有许多死几十个人的小冲突,但双方到底保持了克制,没有发生大的流血事件,剩下的路也比较好走了,只要到关中的蓝田郡,越过秦岭,进入商洛,便可以顺着汉水,进入南阳盆地,那里,就是雍州的大本营了。
这一战,贺欢的威名也以比鸽子还快的速度,传遍天下。
世人不由感叹,襄阳真是人才济济,本以为斛律明月和崔曜就已经是巅峰了,没想到随便出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尔朱荣和贺欢,便能压得北魏喘不过气来。
还有人感叹,若不是北魏及时策反了尔朱荣,襄阳一爆发起来,怕是天下立刻就是他们的了。
但另外有观点认为,尔朱荣狼子野心,那君泽必是看穿其中,才祸水东引,害得北魏落入如今的局面。
襄阳,崔曜正在挑选官吏,忙得脚不沾地——他已经收到贺欢的消息,一旦对方打通商洛和武关,那他就要及时派出人手去接手关中之地,这可是个大工作,足够让他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
萧君泽相比之下,就空闲许多,他甚至有空给南边的萧衍回信,安抚自己的丞相,说自己是君王,绝对没有要像搞垮北朝一样弄死南朝的意思,另外,北朝真的是自己崩的,和你的陛下一点关系都没有,不要胡思乱想……
三狗在他身边,小手拿着毛笔,正在字贴上描红。
一大一小,相似的脸,相同的姿势,让路过的大狗和二狗还有独孤如愿都看呆了,然后大狗二狗果断挤到爹爹和三狗中间,要求爹爹不能只给弟弟辅导,他们是也可以一起做作业的。
萧君泽看着三个狗子,微微叹息了一声,挨个揉了头,抱抱贴贴,更想贺欢了。
罢了,晚上还是和狗子们睡吧,两个人的床,一个人睡,总是不得劲。

第271章 一代一代
贺欢没有辜负萧君泽的期盼,在十一月时,就已经翻越了商洛,先锋军带着第一批领民回到了襄阳。
但是,贺欢没能回来。
他本人还在泾州,没办法,西北那个火药桶,在他离开的头一个月,就又乱了起来,毕竟大家都是胡人,不服就干是刻在骨子里的作风,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一个有足够威望的将领镇守,下边的人也是必然会闹出一些事情来的。
崔曜也赞同贺欢留在西北,他的属下想去那边扎根治理,也是需要贺欢派治下配合的,否则半道上就让人劫杀了,都找不到凶手。
萧君泽对此感觉到了遗憾。
同一时间,尔朱荣也在北魏这个舞台上展现了真正的技术。
半年的时间,北魏的各地叛军几乎把山西、河北、内蒙的所有重要的城池全数夺去,各地郡守、豪帅在乱世之中,也投奔了尔朱荣,让他素来贫瘠的谋士集团瞬间变得充盈起来。
而尔朱荣也没闲着,每到一地,将城池打下后,便安排自家兄弟亲随前去担任郡守或者刺史,然后回头找朝廷要一份任命书。
刘腾给得很干脆,胡太后也默许了此事。
元魏宗室在洛阳之变中遭到了重创,朝廷不得不起用了一些偏远的宗室,如元天穆、元桢等,这些偏远宗室也没有要为血亲们报仇的意思,纷纷开始向尔朱示好。
好在洛阳周边的郡县,没有什么大的叛军起事,朝廷还收得上来一部分粮草税收,勉强维持朝廷运转。
在这半年里,朝廷的新任百官也磨合得差不多了,尤其是其中大量启用了一些寒门子弟,一时间,倒有几分蓬勃的生命力,似乎要有一点力挽狂澜之势。
尔朱荣行靠着强大的军力,重新夺回山西等地,然后便开始去和河北的叛军死磕。
河北的叛军各有心思,很快便被各个击破,他们毕竟没有训练也没有武器,遇到了尔朱荣这样的能战之士,投降得飞快。
于是,尔朱荣便收到了二十多万的叛军俘虏。
但是,这二十多万张嘴,送回六镇是不可能的,六镇已经被打残了,孝文帝时的官仓无一幸存,只能就近将他们安置在河北求食。
可河北也在这场动乱中损失惨重,要求河北汉人供养这些仇人,属实是有点为难人了。
于是在一个月里,这些叛军又乱了八次,虽然又被尔朱荣用血腥手段平定下来,可这难题如何处理,他也只能交给朝廷了。
同时,他还需要清理自家内部的投奔来的酋长豪帅,给他们分派军队,向各郡县征收粮食。
而这时,朝廷也下发了新的要求,让他去关中平定叛乱。
明眼人都能看出,朝廷这是想借襄阳势力,消耗尔朱荣,毕竟这两哪个死了,对朝廷都是一件好事。
但尔朱荣不按套路走,他果断带兵回了洛阳,在与胡太后交流一番后,朝廷给出了新的决定,让尔朱荣的女儿,给七岁小皇帝当皇后。
尔朱荣的女儿也才八岁,年岁相差不多,朝廷觉得有些不妙,可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同意。
自此,尔朱荣便留在朝廷里,也不说要出征之事,他将亲戚心腹尽数安插在要职,朝廷的官员都要经过他的允许,才能被任用,但相比于尔朱荣的功绩,他的那些兄弟亲朋,就实在是上不得台面了。
他的弟弟尔朱天光不满二十,却一次能坑杀上万降兵,掳走五万余无辜百姓为奴。
他的堂弟尔朱度律,每到一地,便让手下翻箱倒柜,烧杀抢掠,百姓怕他们比怕流民军还厉害。
还有尔朱度远这种选拔官吏明目张胆地的收贿赂,敲诈勒索,甚至还会污蔑有钱的大户谋反,杀了其家中男丁,将妇子贩卖为奴,甚至把将士妻妾奸污的牲口。
他们似乎完全失去了人类的同理心,恣意妄为,北魏本来被尔朱荣的战斗力威慑住的民变,在这样的统治下,变得更加摇摇欲坠。
同时,北魏淮河一带的官员宗室们,纷纷举城投降,萧衍坐在建康城里,每隔十数日便能收到一封北魏城池的投降书,原本朝廷拼死都拿不下来的重镇如涡阳、徐州、汝南等郡县,排着队带着厚礼让使臣前来,跪求南朝接收他们。
因为数量实在过于多了,以至于南朝的部队根本就不够,必须挨个挨个地去,剩下的让他们不要急,等下就到他们了。
为此,汝南王元悦、北海王元颢等人不得不让人去贿赂萧衍的弟弟,求他们让萧衍把接收他们的顺序排在前边——毕竟大家都家大业大,属下的钱财,城里的兵丁亲眷都在,不是说走就能走,白身去南朝,那日子可就难过了。
留在南朝的元勰、元子直父子,早就已经把妻儿接了过来,虽然不用担心亲眷,但元子直还是感觉如天都塌了下来。
“爹爹,你怎么好像一点也不难过?”元子直这几月时常哭泣,为洛阳的亲友,为朝廷,为百官,每天都哭。
元勰轻叹道:“又有什么可愁的呢?王朝兴灭,这两百年来何其多,我元魏国祚已至,如今能留下血脉,保留祭祀,便是极限,又哪敢再奢求其它?”
在被元恪拿下时,他就已经绝望过了。
他亲眼看着兄长手下的那生机盎然的家国,就那样在元恪手下变得陌生,变得混乱,他有无数次想要提醒元恪,但看着朝廷上下再也不管民生,看着六镇饥寒,看着天下遭灾后朝廷的窘迫。
他那时就知道,不会长久了。
只是没想到,那么快。
他到现在,都有一种虚幻之感。
明明去岁还是万国来朝的朝廷,为何就像纸糊一般,轻轻一推,便塌了呢?
他当年是不是真的错了,应该听兄长的话,废元恪,继皇位,那样,他们元氏的江山,会不会,就不是如今的样子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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