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后宫全员恶人—— by顾青词
顾青词  发于:2024年04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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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双玉心善,让他们都各自回屋歇息,不叫人受冻在外守夜,自己也跟着吹灭蜡烛上|床,对着窗外清冷的月光,却怎么都睡不着。
自从重生回来,他每晚都失眠,几乎没有睡过好觉。
他握着薄毯自虐般想着。
越苦越好。
这样才算是给他的惩罚。

拒绝了应棠后, 祝宝棋又是好几天没见他,但是同样,他也没去看伤重的宁子蹇。
既然已经撕破脸,他也没什么可伪装的, 祝宝棋不打算再委屈自己, 干脆安心摆烂,成天往延春殿跑, 有时还会夜宿, 反正就是不想见那几个人渣。
完全不知几人恩怨的阿日斯兰格外高兴, 他巴不得祝宝棋每天都来,这样他就不用在梦里想念了。
活了十七年, 头一次尝到爱情滋味的阿日斯兰很新鲜,一见祝宝棋脑子里就什么都不剩了,完全是个陷入爱情陷阱的大男孩。
当然,他也没有完全玩物丧志, 至少族人和哥哥的交代还记在心里, 该做的事一样不落。现在的朝堂情况他几乎也能知道个一二,大业朝内部的斗争逐渐浮出水面, 应太后倒了, 宁子蹇的地位比往日更加稳固,如果最后是他掌权, 对第戎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第戎和大业的恩怨持续了百年多,所有争端的源头不过就是为了领土。第戎地处西北, 那里毗邻沙漠, 草原连年缩减, 眼看着就要无法维持族人的生活, 他们才不得不将主意打到大业边境的头上。连年征战加上他们内部十九个王子争权夺位的内斗, 族人早已疲惫不堪,已经隐隐有动荡的趋势了。
身为汗王的卓日格图深思熟虑,明白眼下最重要的是尽快带着族人找到新的家园,他放弃了大业朝边境的想法,转而着手迁移的事情。但是在那之前,他们需要拖住宁子蹇的步伐,给他们留出足够的时间寻找新绿洲。
本来阿日斯兰还以为大业朝内斗平衡尚且能稳定个两三年,没想到宁子蹇不知发了什么疯,近来频频有大动作,谁也不知道他下一步会做什么。或许他的行动会提前结束大业内乱,到时他一家独大,必然转头就要肃清边境的第戎,毕竟那是他多年的执念。
阿日斯兰将眼下的情况通过雅雅传信回去,等着兄长的下一步指示,自己也没闲着,暗中继续在朝中打探消息,确保自己能得到第一手消息。
如果以他个人判断,无论是尚春还是田家,都不足以挡得住宁子蹇的步伐。自古掌兵权者为王,田家空有名望却没有实权,而尚春也只能在朝政上做些干预,他们迟早是要被宁子蹇吞并的。
而且……
他隐晦的瞥了一眼身边的祝宝棋,将那些念头压了下去。
宁子蹇的心思不用隐藏,他的野心不会止步于独霸朝堂,怕是另有所图,最后必然会对皇帝的位子下手。
若是没有对祝宝棋动心思,阿日斯兰或许会想办法挑拨,甚至可能提前对祝宝棋下杀手,然后将罪证推到宁子蹇身上,将朝堂搅得更乱。
此时的宁子蹇羽翼还未完全丰满,如果背负上“弑君”的罪名,无论他最后能不能成事,千古骂名是逃不掉的,他如果足够聪明,就一定会想办法将那几方势力也牵扯进来,这就是阿日斯兰和兄长最初的计划。
可是坏就坏在,他现在舍不得杀祝宝棋。
“怎么了?”祝宝棋察觉到阿日斯兰一直盯着自己的脸若有所思,把目光从小羊羔身上转移,不解的问:“你怎么一直看着朕?”
阿日斯兰收回目光,情不自禁张口问道:“如果你不当皇帝,会怎样?”
祝宝棋一愣,“什么?”
“宁子蹇,野心勃勃。”阿日斯兰直接挑明了,不管是出于对情敌的戒备,还是想破坏帝后之间的信任,他都要说:“他对你,不怀好意。”
祝宝棋很惊讶。
倒不是说他觉得阿日斯兰笨,而是他竟然就这么直白毫不避讳的同他说起宁子蹇的野心,像是寻常朋友聊天一样,自然而然的提起。
“你怎么知道?”他有些好奇,多问了一句。
阿日斯兰以为他不信,可惜他的官话仍然没到能准确表达想法的地步,练笔带画的表示对宁子蹇的怀疑有理有据,言辞神情全是对他的关心。
祝宝棋忍不住笑了出来,“都这么久了,你这官话还是半吊子。”
“棋棋!”阿日斯兰有些急了,“我说真的!”
他信誓旦旦的模样让祝宝棋更加忍俊不禁,笑道:“朕知道。”
“皇后想做什么,那就让他做吧。”他轻声说着,目光眺望天边很远很远的地方。
皇宫还是太小了,就算他再怎么努力仰头,也只能看到顶上四四方方的一点小小天地,他是被困在这里的金丝雀,还不如只麻雀自在。
阿日斯兰翠绿的眼睛盯着他看了许久许久,这才低声问:“所以,你都知道?”
“朕又不是真的傻。”
也许在面对阿日斯兰的时候不必担心那些让他心烦的人事,祝宝棋显得比任何时候都要轻松,说话更不必三思后行,于是他说:“不过,你也可以当朕是傻的。”
阿日斯兰在那一瞬间好像在祝宝棋身上看到了某种他看不懂的东西,因此他只顾着看人,一时间竟忘了本来要说什么。
两人维持了片刻平静,阿日斯兰忽然又说:“那,你要跟我走吗?”
平心而论,阿日斯兰清楚地意识到祝宝棋并不适合做一个君王,不管是性格还是手段,他都缺乏帝王应有的狠绝,更不论他一心向往外面的世界,对皇位毫无兴趣。
既然他不想做,阿日斯兰私心觉得自己可以把他带走。
“你?”祝宝棋脸上的惊讶藏都藏不住。
短短几天,他接连从两个人的口中听到要带他走的话,忽然从万人嫌变成辨认米,他一时间还无法接受身份上的转变。
而这两人,一个是前世置他于死地的凶手,一个是毫无瓜葛的异域王子,他怎么都挑不出哪个能值得他信任,不禁哑然失笑。
“我带你走。”阿日斯兰格外认真,英俊的面容在冬日午后的阳光下有些柔和,眼中一片坚定,“去草原。”
如果说之前还有那么一点犹豫,阿日斯兰现在下定了决心。
既然小皇帝无心皇位,那么他为何不顺从他的心思,带他离开这是非之地?

宁子蹇伤好了不少能下床后, 第二天就去了上清宫。
彼时祝宝棋正趴在贵妃榻上翻书,他闲得没事干让尚春在宫外搜罗了不少最近民间流行的各种话本,重新捡起前世爱看闲书的爱好,边看边点评。
“福顺你看, 这人文笔真矫情。”他指着书上的文字滔滔不绝的跟身边的小太监讲解, “而且故事还很老套,又是狐仙报恩那一套, 这帮酸秀才不好好读书, 成天意|淫有美女为他奉献, 啧。”
福顺在旁认真听他吐槽,他打小因着家里穷没念过书, 一个字都认不得,只能靠祝宝棋念给他听,听多了慢慢也能领会到他的意思,跟着附和道:“也许就是因为他们科举没希望, 所以才整天做梦吧?”
说到科举, 祝宝棋放下书托腮。上一世他没有摆烂的时候,着实为了重开科举这事烦透了脑筋。每次他在朝上提出要恢复科考的事, 田氏兄弟总要跳出来逼逼, 表示强烈反对,说天下人才早已尽数归顺陛下, 实在没必要从民间再选拔什么所谓“俊杰”。
更何况,近些年不是大旱就是洪涝, 亟需增添人口耕种, 若是恢复科举, 那些本该去种田的人都跑去读书考试, 谁来保证来年秋收?
他们摆出的理由不胜枚举, 其实目的就是想断了他的念想,好继续让他们士族把持朝政,担心下面的人上来后,他们垄断官职的罗网被破坏。
那时的祝宝棋还很天真,怀着一腔热血想要在皇位上发光发热,不想只做个无名无姓的炮灰,他在朝堂上同士族据理力争,最后更是亲手摧毁了盘踞在大业朝几百年的几大家族,打通了底层举子上升的通道。
他默许了宁子蹇的行动,却没料到他竟然胆大到在朝堂上公然带人砍杀田青雪,随后又放任手下部将复仇,将乔家上下抄家灭口,乔尚书的尸身被泄愤投入赤江,这就是当年轰动朝野的“乔氏惨案”。
如果当初祝宝棋知道默许宁子蹇会造成那样惨烈的后果,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允许的。变革路上必然会有牺牲流血,这个道理他一直是知道的,可作为一个现代人,他仍然希望能通过更温和的手段达到目的,而不是这样充斥着血腥杀戮。
也正因此,他和宁子蹇第一次爆发了剧烈的争吵,两人冷战了数十天没说话,乔双玉更是将他们视作仇人,恨不得杀他后快。
现在想来,其实那时候他就应该敏锐察觉到,他和宁子蹇从来都不是一条路上的人,比起软弱到圣母的自己,他才是更适合做帝王的人,注定了他们之间不会有好结果。
回忆起前世种种,祝宝棋深深叹气。这一世他不再掺和他们的斗争,不知道宁子蹇还会不会走那么极端的路,乔双玉既然也是重生的,那他应该会提前部署好,不至于再来一次吧?
“陛下,皇后娘娘来了。”福顺忽然小声提醒,“您要装病吗?”
跟了陛下这些天,福顺也看出了帝后间的不和,坚定的站在陛下这边。陛下不喜欢皇后,那他也不喜欢!而且公公交代了,皇后必除,否则陛下有难,他一直牢牢记在心里,将皇后当成了敌人。
“什么?”祝宝棋脸色一变,从贵妃榻上跳下来光脚跑到床上,刚盖好被子,宁子蹇就进来了。
他瞥了一眼床上装睡的某人,淡淡说道:“不用装了。”
祝宝棋闷在被子里不想出来,宁子蹇上前动手强行掀开被子,让他没法再躲避。
“就这么不想见我?”他的脸色算不上好,转头又对福顺道:“你出去。”
福顺哪里肯。他平时胆子小,可只要一对上保护陛下的事,他的心头就仿佛涌出无限的勇气,坚定地挡在床前大声说:“这是陛下的寝宫!奴婢绝不会擅自离开!”
宁子蹇皱眉,他最不喜下人忤逆,更没将区区小太监放在眼里,眼神愈发冰冷。
祝宝棋太了解他了,赶紧对福顺说:“你先出去吧,朕待会叫你。”
“陛下!”福顺不肯,“他……”
他的话没说完,宁子蹇就粗暴打断了:“一个小太监,竟也敢跟本宫蛮横,不要命了?”
怕福顺这小傻子真敢来硬的,祝宝棋连忙使眼色,让旁边的小宫女将他拽出去,屋里立刻安静下来,只剩下祝宝棋和宁子蹇两个人。
空气一时凝固下来,祝宝棋虽然不想面对他,迫于无奈也只能面对,坐在床边不想开口,宁子蹇是不知怎么开口,于是他们短暂的沉默了一会儿。
最终还是宁子蹇先说话了:“宝儿,对不起,我知道你恨我。”
“你想如何罚我都可以,只是别不理我。”
他的语气十分诚恳,幽深的眸中尽是痛悔,“我是真的后悔。”
相较他的低落,祝宝棋平静多了,“那我原谅你了。”
“真的?”宁子蹇眼睛一亮,整个人仿佛瞬间活了起来,忽然有了希望。
可惜他脸上的笑容维持甚至没有五秒,接着祝宝棋的话又给了他沉重一击。
“我觉得咱俩这样挺没意思的。”祝宝棋轻声说,“这算什么?渣攻回头是岸?追妻火葬场?”
“那我扮演什么角色?贱受?”
他喃喃的说着宁子蹇听不懂的话,又道:“宁子蹇,我不认为我们还有复合的可能——一丁点也没有。”
“不论是性格还是三观,我们相差的太远,更何况,你的的确确背叛过我。就算事后后悔,对我来说结果是一样的。”
“我是真真切切的死过了一次,那种感觉你懂吗?”
宁子蹇的脸色惨白,他张口想要再次辩解,可是怎么说都有些无力:“我、我没想真的杀你,是应棠他擅自做主……”
“你敢说,你没有犹豫?”祝宝棋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我知道,那晚是应棠自己要杀我,不是你的命令。”
“可是你敢发誓,你没有这么打算吗?”
宁子蹇喉咙发紧,不敢说话了。
他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那时他确实动摇过。新皇登基后有太多事要处理,尤其是祝宝棋这个“前朝皇帝”,只要他存在一天,宁子蹇的身份便不能名正言顺,所有人都会知道他是靠发动兵变才得手的谋逆分子,身份极其不光彩。
手下重臣都极力要求处死他,好堵住悠悠众口。宁子蹇纵然不舍,可是江山眼看已经握在手里,他舍不得再丢弃掉,从底层爬上来的人大多如此,一旦尝到权利的甜头就不能放开。
所以应棠先下手为强杀掉祝宝棋,他震怒之于,心里是有过一刻的轻快的。至少杀祝宝棋的人不是他,他多少能好过点。
只是这样的念头骗得过别人,骗不过自己。很快他就尝到了后悔的滋味,祝宝棋死去不到半年,宁子蹇便开始了煎熬,甚至在大婚当头反悔,将师妹冷落在后宫,日日对着祝宝棋的遗物落泪。
如今被祝宝棋质问,他只能选择沉默。
“所以你现在做这幅样子给谁看?”祝宝棋叹气,“看在我曾经喜欢过你的份上,咱们好聚好散。”
“你不就是想要这个位子吗?”他说,“正好我也不稀罕,等朝局稳定,我亲自颁布退位圣旨,这样你不用费一兵一卒,也不用背负谋逆的罪名,光明正大的坐上龙椅。”
“不是的!”宁子蹇急切张口,“不是这样的!”
祝宝棋冷笑:“不是这样?那是哪样?”
“就算重来一世,你还是想做皇帝吧?”
宁子蹇呼吸急促,眼眶红了:“不错。”
这是他的私心,又不完全是。
他太清楚了,祝宝棋不适合在那个位子上坐,他太仁慈善良,而这正是一个帝王的软肋。况且他也不喜欢当皇帝,那他就取而代之,这样既可以稳固江山,又能让祝宝棋开心,为什么不呢?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祝宝棋闭上眼,“你出去。”
宁子蹇不想照做,但祝宝棋闭眼不想与他多说一句,他也没办法,只得后退两步,沉声说:“总之,我是不会让你走的。”
说罢他转身大步离开,轻轻带上房门。
他走后,祝宝棋睁开眼,忽然烦躁的将枕头狠狠扔在地上。

第31章
自那之后, 祝宝棋开始单方面和宁子蹇冷战,既不看他也不说话,无论宁子蹇如何示好,他都不再配合。只是这一招收效甚微, 宁子蹇打定注意要强留, 前世何等高傲的他竟也生生忍了祝宝棋的冷脸,仍然乐此不疲的往上清宫去。
对此, 祝宝棋心烦之于, 不免又开始忧虑将来的处境。不管宁子蹇是不是还爱他, 这对他来说都不重要,现在他不妨自己走, 他所做的那些计划都毫无意义,什么出宫自由之类的成了空谈。
他身边除了一个福顺,也没什么力量抗衡手握重兵的宁子蹇,尚春年纪也大了, 更是指望不上。宁子蹇虽然没有将他困死在上清宫, 允许他出去活动,但皇宫也不只不过是更大的鸟笼罢了。
在这种时候, 乔双玉主动过来。他先是深深地跪在祝宝棋面前重重的磕了头, 用沙哑的声音低声道:“陛下,臣知罪。”
祝宝棋坐在上首处俯瞰地上长跪不起的乔昭容, 心知他是为何而来。那两个人已经知道了他重生的事,乔双玉没道理不知道。因此, 对于他的到来, 祝宝棋并不意外。
他想起上一世被投入冷宫的那一天, 乔双玉也曾来看过他。
那会祝宝棋还在被心上人夺位的震惊中没回过神, 自他被困在冷宫, 身边再没有一个人,乔双玉是第一个来看他的。
祝宝棋以为他是为了报复而来,谁料他只是平静的问了一句:
“陛下,你可曾有悔?”
那时祝宝棋被这句话问到了,久久没有回答。
他知道乔双玉恨他。乔家覆灭的事虽然不是他做的,却实在与他脱不开干系,他无法舔着脸把自己撇出去。
“宁子蹇这种人就好比一只狼。”乔双玉似乎也没打算听他的回答,自顾自的又说:“只要给足够的好处,他可以背叛任何人,且永远不会自省。”
“你与他为伍,就该料到今天的下场。”
祝宝棋沉默,心知乔双玉说得对。他看书的时候又何尝不懂宁子蹇的为人,只是深陷其中被那一点喜欢蒙蔽了眼睛,让他不再冷静理智,许多异常看不清了。
乔双玉来这一趟显然也不只是为了看他凄惨的模样,他们之间说起来仇恨到底没深到这种地步。祝宝棋落到这样的结局,几乎也是乔双玉一手干预的。
“应棠漂亮是漂亮,可惜没长脑子,他姑母的手段一点没学会。”乔双玉轻蔑的说,“果然是小家子出身,到底眼皮子浅。”
“我只不过稍微挑拨了几句,他便转头恨上了你,以为是你从中作梗,害他家败落,又勾得宁子蹇弃他不顾。”
祝宝棋一直默默听着他絮叨。他也有些佩服自己的乐观心态,都这种时候了,居然还有心思吐槽。果然反派大抵都喜欢逼逼,非要跑来啰嗦自己的作案动机,生怕旁人不懂。
想到这,他忍不住开口道:“你恨我,我不奇怪。但你不报复宁子蹇,却跑来报复我,你还有脸说我蠢?”
不是他逞强,实在控制不住好奇。
“谁说我不报复他?”乔双玉不高兴了,“报复你就是在报复他,等你死了,我要看他痛悔一生!”
祝宝棋:“……”
他总是搞不懂这些反派奇奇怪怪的脑回路。他都被宁子蹇废了皇位扔到冷宫了,到底哪里看出来自己挂了他会后悔?
梦里的后悔吗?
…………
回忆到这里,祝宝棋又看了一眼还跪着的青年,抬手扶额,半晌道:“你不用跟朕道歉,大可不必。”
祝宝棋只觉心累。先是应棠,然后是宁子蹇,现在又多个乔双玉。这三个前世都不同程度伤害过他的人,现在又都跑来表达对他的忏悔,好像前世他一死,这些人忽然都醒悟了,开始怀念他的好,继而发现对他的感情,一个个都来补偿。
他从没想过这样狗血的桥段会放在自己身上。以前看小说的时候确实会爽到,一旦落到现实中,祝宝棋只有满心无奈,巴不得离这帮人远远地。
什么人会跟直接或间接害死自己的人冰释前嫌重修于好啊???
乔双玉抬头,依旧跪在地上不起来,仰头看向祝宝棋,轻声说:“我知道。”
“如果是为了你那无处安放的良心,那你更没必要来见我。”祝宝棋叹气,“前世乔家惨案,我确实有几分责任,你要报复我也名正言顺。”
“咱俩一笔勾销,谁也别说谁,就这样吧。”
重生回来后,乔双玉幻想过很多次有一天他与祝宝棋坦诚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唯独没想过他会这么轻易地用如此云淡风轻的语气说出“一笔勾销”的话。
没有怨恨,没有愤怒,一丝丝的情绪都没有,仿佛与他已然是路人了。
他心中苦涩,知道这是自己咎由自取。前世祝宝棋将他当做挚友,想尽一切办法让他在朝堂上占有一席之位,不忍他被折翅关在后宫孤老一生,他本该是感激的。
可是仇恨让他忘却了从前的情谊,给自己找了诸多借口,最终奈何桥前他也无法辩驳自己背叛的行为。
应棠骂得对,他的确是个伪君子。
“我可以帮你。”他说,“宁子蹇这一世绝不会放你走,所以我能帮你。”
祝宝棋单手撑着下巴懒洋洋的说:“这话应棠说过了。”
“我给你的回答与他一样——谢谢,不需要。”
在这两个人身上吃得苦足够祝宝棋永远记着,就算他们有一千种法子帮他,他也不想接受,无关自尊心或者别的什么,单纯就是不想与他们有任何瓜葛。
“我自己的事,自己会解决。”他有些烦了,起身越过跪在地上的乔双玉往外走,半道停下又说:“起来吧,地砖寒凉,不值当。”
说完这句话,他头也不回的走出殿门。
身边所有人都让他有种窒息的感觉,好像只有躲到延春殿才能获得片刻轻快。

第32章
随着去延春殿的次数越来越多, 逗留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在祝宝棋自己意识到之前,宁子蹇先坐不住了。
延春殿内——
天气一日日见冷,再有一个多月就是新年了, 古人注重春节, 提前一个月就开始有了年味,宫内宫外到处宓弥漫着浓郁的喜庆, 稍稍驱散了不少之前的阴影。
祝宝棋窝在延春殿, 他刚跟阿日斯兰涮完羊肉火锅, 捧着清茶舒服的消食,眯着眼想以后的日子如果都能这么悠闲就好了。
阿日斯兰看他小猫一样慵懒惬意, 忍不住伸手在他脸上轻轻捏了一把,手感还是那么好,软软嫩|嫩,都是肉。
想起小皇帝的软肉也有自己投喂的一份功劳, 他内心十分满足骄傲。
“别瞎捏。”祝宝棋不满的撤下他的手, “没大没小。”
阿日斯兰不服:“我的,不小。”
他本来说话并无歧义, 奈何祝宝棋心黄, 不小心就想到了某些不可言说的事,脸上一红, 轻咳一声说:“男孩子矜持点。”
阿日斯兰总是不太开心他把自己当孩子,他知道汉人似乎是有个什么“弱冠”成年之说, 但草原可没这些破规矩, 如果不是他一心忙着打架, 现在孩子恐怕都有一打了。
“不是孩子。”他固执的重复道, “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看我?”
阿日斯兰什么都好, 就非逮着他时不时地表白让人头疼。
祝宝棋捧着茶杯无奈,敷衍着说:“朕哪里没看你?”
“那你看我。”阿日斯兰强迫他抬头,逼他正视自己的眼睛,认真而又严肃:“看看我,是不是真的,喜欢你。”
祝宝棋的脸被他双手捧着,不得不与他对视。那双美丽的绿眼睛似乎一眼就能望到底,里面某种原始欲|望毫不掩饰,看不懂的除非是傻子。
祝宝棋脸红,想躲避他的目光,奈何脸被人强制捏着不准移开,半晌低声说:“你这是……何苦?”
他不懂阿日斯兰是怎么喜欢他的,也不大想懂。无论动机是什么,阿日斯兰出现的时机都不够好,在经历了前世的种种背叛后,祝宝棋哀莫大于心死,虽不至于一辈子断情绝爱,短期内却也没有任何想恋爱的想法。
至少也要等眼下的困境过去,等到真的海阔天空再说。
“为什么不敢看我?”阿日斯兰倔强至极,到底才十七岁,刚刚喜欢上一个人,面对感情只知道横冲直撞,一定要问个明白。
祝宝棋没办法同他解释清楚,只说:“可是我的确无法回应你。”
“没关系。”阿日斯兰不介意,即便祝宝棋一而再再而三的回避拒绝让他有些难过,但他自恃遇强则强,心上人的冷待不会让他胆怯退步,反而激起了强烈的斗志。
“只要你肯承认我,迟早以后,你是我的。”
他的语气笃定到仿佛已经预见了未来。
祝宝棋原本很愁,听了他的话后忍俊不禁:“你也太自信了。”
阿日斯兰当然不是盲目乐观,他有着野兽般的直觉和行动力,认准了猎物绝不松口,况且他知道自己长得有多好,他的阿姆给了他一副好皮囊,假以时日,小皇帝必定会属于他。
至于皇后?不足为惧。
面对阿日斯兰热烈真诚的表白,祝宝棋很难说完全不动摇,毕竟谁不会被一个勇敢示爱强势认真的年下美貌身材火|辣小狼狗打动呢?
眼看两人之间就要生出那么一点粉色暧|昧泡泡,阿莱没眼色的跑进来打断了他们的好事:
“皇后来了!”
这一声让祝宝棋回神,在听到皇后来了后神色也是一变,急忙推开阿日斯兰,怕宁子蹇看到他们亲近的姿态,对阿日斯兰不利。
才刚坐好,宁子蹇的身影果然出现在了殿门口。他阴沉沉的目光落在阿日斯兰身上,眼神满是对他的戒备和不满,冷声道:
“兰美人,你屡次勾|引皇上,是不将本宫放在眼里?”
阿日斯兰听得懂“勾|引”两个字,闻言不屑冷笑,操着仍然生硬的官话回怼:
“我也是陛下的妃子,是第戎送上来的人,服侍‘自己’的夫君,为什么不能勾 、引?”
说到这里,他故意作出惊讶的神情,继续输出:“皇后要是也想服侍,为什么不勾|引呢?”
“是不想吗?”
祝宝棋:“……”
是谁教这家伙学得这些阴阳怪气的话???
宁子蹇的脸色更难看了,他摆出皇后的架子说道:“兰美人好大的胆子,既然你知道你只是第戎上供来的贡品,竟还敢挑衅顶撞本宫,看来是要受点教训了。”
“禁足和抄书都不能让你学会宫里的规矩,那就只能动武了。”
说着,他自顾自的在椅子上坐下,老神在在的命阿日斯兰跪在延春殿外,没有他的吩咐不得起身。
“你在做什么!?”祝宝棋终于忍不住了,“你我之间的事为什么要牵扯旁人?兰美人快言快语,又是异邦来得友好使者,你贸然对他体罚,难道不怕影响两国邦交?”
宁子蹇嗤笑,极度轻蔑:“邦交?”
“区区第戎蛮子也配?”
祝宝棋强压怒气说:“不管你怎么想,现在事实就是如此,除非你想再次挑起争端。别忘了,现在的大业可不是十年后,经不起你穷兵黩武的折腾!”
宁子蹇见他发火,冷眼盯着他看了许久,咬牙切齿的问:“你就为了这么个东西跟我顶撞?”
“我不是东西。”阿日斯兰被祝宝棋护在身后,闻言傲气的回道,丝毫没把宁子蹇当成皇后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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