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宝棋头疼:“你快闭嘴!”
得罪宁子蹇,他俩都吃不了兜着走,阿日斯兰这家伙就不能假装听不懂吗?
“呵。”宁子蹇轻笑,“只要我还是后宫之主,兰美人就得归我管,哪怕是陛下恐怕也没理由置喙后宫之事。”
他铁了心的要对付兰美人,把这些天祝宝棋对他的冷漠一股脑全撒气在人家身上,谁叫他天天往延春殿跑,不给点教训是不行的。
“你敢!”祝宝棋自重生后就没对宁子蹇大声说过话,这次不打算忍了,“是朕要来找兰美人!是朕贪图延春殿幽静!你怎么不对付朕,却来与兰美人较劲!?”
怎么台词好像有点耳熟……
祝宝棋默默地想着。
“那你跟我走。”宁子蹇不咸不淡的谈条件,“只要你跟我走,我便不罚他。”
他这个德行已然昭示了皇宫内究竟是谁做主,就算祝宝棋是皇帝也白搭。
祝宝棋别无选择,只能选择离开。
阿日斯兰一把拉住他的袖子,重重的说:“不许你,跟他走。”
“听话。”祝宝棋扯出衣袖,故意板着脸冷漠对他,“朕以后有空再来瞧你。”
宁子蹇犹如一个胜利者跟在身后,瞥了一眼阿日斯兰,凉凉的说:“兰美人,松手吧。”
阿莱在一旁瞧得心惊胆战,右手悄悄放在腰上的匕首处,随时准备冲上前护住他家王子殿下。阿日斯兰的绿眼睛死死盯着宁子蹇,眼中蕴着盛怒。
然而最终,他还是松开手。
祝宝棋从他身边掠过,两人没有眼神交流,宁子蹇拦住小皇帝,志得意满胜券在握,带着手下人离开延春殿,如同来时那样兴师动众。
等他们走后,阿莱小心翼翼的凑上前,低声唤道:“殿下……?”
阿日斯兰抬头,俊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刚才被迫低人一头不过是幻觉。
他说:“阿莱,我改主意了。”
“我要杀宁子蹇。”
第33章
不情不愿的被带回上清宫, 祝宝棋一句话不说就要回寝殿,宁子蹇却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强迫将他禁锢住,沉声说道:“就这么不愿意同我说话?”
祝宝棋没有回答。
“刚才对着那个蛮子, 你倒是笑得开心。”宁子蹇的语气中抑制不住流露出酸意, 像个吃醋的妇人咄咄逼人:“我瞧他似是对你有意,莫非你也动了心?”
祝宝棋抬头, 目光凛然讥讽道:“你以为对谁都像你, 惯会逢场作戏?”
他的话让宁子蹇的脸色陡然暗了下来。
良久, 他才开口,哑着嗓音解释道:“我……我……”
“别说你没有。“祝宝棋原本不想把气氛弄得很难看, 既然前世已经过去了,今生也没必要抓着旧事不放,各自安好也不错,可惜是宁子蹇不放过他。
他说:“我死后, 你同你的师妹琴瑟和鸣, 帝后情深,不是吗?”
宁子蹇的神色慌了, 他拉过祝宝棋急忙说:“不、不是的!”
“不用跟我说你有多难。”祝宝棋预判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毫不留情的挑明了:“什么群臣逼迫,后位不能空悬, 帝王无嫡子会引发动乱……这些理由,都是你私心的借口。”
宁子蹇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最终无力的又闭上, 整个人瞬间消沉了下去。
当初祝宝棋也是皇帝, 难道宁子蹇遇到的问题他就没有吗?
那时田氏兄弟步步紧逼, 联络一众朝臣上奏强迫祝宝棋废后, 娶田氏女为新后,祝宝棋顶着那么多的压力硬是驳回了那些奏折,甚至还曾打算将来遣散后宫,将乔昭容和应贵妃妥善安置,与宁子蹇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惜,是我太蠢了。”祝宝棋脸上扬起自嘲的笑容,“活该我活了那么多年,到最后还是不明白,不是人人都像我这样是个傻\\逼恋爱脑。”
宁子蹇彻底绷不住了,他上前把祝宝棋扯入怀中紧紧抱住,在他耳边不停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可是很多事不是道歉就可以的,感情也不是想追回就能完好如初。祝宝棋眼眶微微发热,到底还是强撑着没有哭,他使出浑身力气推开宁子蹇,平复情绪后才重新说:
“这样挺没意思的,宁子蹇。咱们好聚好散行吗?”
或许宁子蹇是真心,但他已经不想要了。
“不。”宁子蹇只觉自己的头忽然很痛,像是一千万只爬虫在咬,他咬牙红着眼狠狠地说:“我不会放你走——死也不会。”
祝宝棋无声的看着他,内心只剩满满的同情。
刚重生的时候他也曾想过要报复,被热恋中的男友背叛这件事,只要是个人就不会甘心,他也一样。何况应棠给的那杯毒酒让他生不如死,活活疼了三个小时才解脱,这种恨很难平息,而他不是什么真的圣人。
可是冷静下来后,祝宝棋又恍然觉得比起报复,他更想抽身离开,尤其是在发觉那几个人都重生回来后,他更加不愿意置身其中。
报复意味着他要付出更多的精神时间耗在皇宫里,而且一对三的结果还不一定能赢,弄不好会把性命再次搭进去。前世他在朝政上花费太多了,也做了很多他原本不喜欢做的事,重来一次,他只想为自己活着。
但不是所有人都如同他这般想得通透,比如宁子蹇。他满心只想再续前缘破镜重圆,为此将自己折磨的遍体鳞伤,哪还有往日威风大将军的样子,不过也就是个深陷情爱泥沼不得超脱的可怜人罢了。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宁子蹇被他的目光盯得心惊,竟有些惧意往后退了几步,不小心碰到桌上的花瓶。
洁白的瓷瓶摔落在地上,碎成无数细小的瓷片,有几片飞溅的碎片还划伤了他的手。
祝宝棋静静的站着,眼里已经完全没有宁子蹇这个人了,“你想要皇位,而我刚好想要自由,咱们各取所需,这有什么不好呢?”
宁子蹇现在一听他张口就头痛,好像祝宝棋不是在说话而是在念什么咒语。他没办法在这里待下去,跌跌撞撞转身跑出门,带倒了一片桌椅,狼狈不堪。
等他走后,福顺小心的探头探脑进来,冲上前仔细检查祝宝棋,确认他没有受伤,松口气说:“还好陛下没事。”
“朕能有什么事?”祝宝棋看他那如临大敌的样子顿觉好笑,“皇后难道还能杀了朕?”
福顺脸色一变,厉声道:“他敢!”
他那炸毛的样子与平常胆小怯懦相去甚远,祝宝棋生了几分逗弄的心思,坏笑着说:“有何不敢的?阖宫上下都知道,朕无实权,任人摆布。”
福顺气得脸都青了,语无伦次的不停嚷嚷:“奴婢,奴婢杀了他!”
这话一出,祝宝棋笑不出来了。
“你都跟谁学的杀来杀去这些词?”
福顺仍然气闷,老实的回道:“是公公说的。皇后以下犯上多次逾矩,对皇位还有野心,当诛九族。”
祝宝棋久久凝视着眼前的少年。福顺跟着他也有好几个月,原来那么瘦弱矮小的男孩不知不觉间长大了,个子窜了不少,身量也结实许多,不再是当初那个说话都磕巴的孩子。
人的性格不会一朝一夕改变,福顺纵然天性胆小,在经过尚春一番教养,再加上一心回报陛下恩情,使得他生出了许多勇气,甚至敢于同宁子蹇那样的人叫板,足见他对祝宝棋有多看重。
说不感动那是假的。祝宝棋有些欣慰,抬手在福顺头上摸了摸,轻声道:“福顺真是好孩子。”
“你能学着强势些是好事,尚春教你的东西都很有用,但朕还不需要你这样的小孩来保护,你只要自保就可以了。”
听他说自己是小孩,福顺讷讷的小声提醒:“奴婢不小,都十六了。”
他的话让祝宝棋无端想起阿日斯兰。
每次提到年纪的问题,阿日斯兰也是这般不服气,认为祝宝棋把他小看了。其实不是祝宝棋托大,他自认重生两次,算是活了三辈子,算起来心理年龄比这些人都要大许多,阿日斯兰和福顺在他心里可不就是孩子?
“是是是。”他顺手捏了一把福顺的小脸,笑着说:“我们福顺是大人了。”
福顺听出他话里的调侃,不情不愿的嘀咕,到底没再说什么。
祝宝棋看向窗外,忽然发现空中飘着什么,他踱步到窗前,伸出一只手去接,而后惊喜的说:“福顺快来,下雪了!”
福顺不知下雪有什么可看的,还是听话的走过去,陪着他一同站在窗前仰头。
连日阴沉的天空酝酿了这么久,终于在这个时刻下起了雪。刚开始只是些小小的碎雪冰渣,后来满满的变多,越来越大,不到一个时辰地上就浅浅的白了一层。
这是祝宝棋重生回来后的第一场雪,也是即将迎来的第一个新年。
屋外漫天飞雪,他一个人坐在屋里喝着热茶,天地间安静的宛若只剩下他一个人。
瑞雪兆丰年。他欣慰的想着,来年开春一定是个好年头,北方大旱也算熬过去了,接下来只要不出意外,便是大业朝太平盛世的二十年了。
虽然,这些即将与他无关。
今年的除夕,忙碌消失很多天的尚春也回来了。他是特意回宫陪驾的,从宫外带了不少稀奇东西回来,一样样的呈给祝宝棋看。
“这珠子可是极难得的。”尚春得意的同他炫耀,“为了这么个宝贝,奴婢手底下的人在东海跑断了腿,就为着献给陛下做生辰贺礼。”
“有心了。”祝宝棋笑着捧过盒子,越看那白胖白胖的珠子越爱。
尚春得了圣恩准许坐在椅子上,他近来似是生了病,说不上几句话就要咳,脸色也没了往日的精神,祝宝棋收了盒子,关切的说:“你若是不舒服,只管在家养着,朕身边有福顺呢。”
尚春咧嘴一笑:“谢陛下隆恩。奴婢也知道福顺那小子衷心,只是到底还年轻,许多事他做起来太嫩,奴婢终究不大放心。”
宁子蹇如今羽翼渐丰,行事也愈发强势,尚春手底下损失了不少人手,还跟着栽进去许多人脉,眼看着你竟是落了下风,派出去刺杀的杀手一去不回,都损在了宁子蹇手中。
尚春年纪大了,就算面上不服,心中却也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所以才特意进宫一趟,哪怕还病着也要来。
他爱财不假,想要架空皇帝也是真,可他到底陪着小皇帝多年,感情是在的,总算还有那么几分良心。
“大将军的心大了。”他烤着炉子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陛下可有打算?”
祝宝棋笑道:“能有什么打算?对下头的贫民百姓来说,谁坐都一样。”
尚春听出他话里的深意,大惊失色:“陛下!莫非您……?”
“尚春。”祝宝棋打住他的话,凝望着炉子里跳动的火苗,轻声说:“朕从来志不在此,你是知道的。”
尚春说不出话来,盯着他的面容瞧了半晌,忽然眼中含泪。
他有些后悔了。
倘若当初他不为私欲,而像福顺那样一心辅佐陛下,那么今时今日会不会结局有所不同?
两人对着火炉相顾无言,时间在火苗中悄悄溜走。
这也是祝宝棋最后一次见到尚春。
新年第二天, 阿日斯兰又来夜探上清宫。
“你胆子也太大了。”祝宝棋惊疑不定的抱着被子瞪着半夜跑来的某人,紧张的看了一眼门外,压低了声音斥道:“你知不知道宁子蹇很有可能回来?”
阿日斯兰大摇大摆的爬上|床霸占龙床一半,理直气壮的回道:“不会, 大营那边出了事。”
随着被子被掀开, 祝宝棋被他身上从外头带进来的冷气冻得一哆嗦,闻言皱眉道:“你怎么知道?”
“有人告诉我。”阿日斯兰理所应当的回他, 毫不避讳自己在皇宫里有眼线的事实。
祝宝棋皱眉。皇宫巡防和城郊大营都掌控在宁子蹇手里, 那里能出什么样的大事, 让宁子蹇大年初二马不停蹄的赶去处理,上一世明明没有这一出。
阿日斯兰凑过来紧紧靠着祝宝棋, 贪婪汲取他身上的温暖,自言自语道:“你身上真舒服。”
“别乱摸!”祝宝棋一把抓住对方那不安分的大手,警告说:“再这样朕就把你赶出去!”
阿日斯兰见讨不到便宜,悻悻缩回咸鱼爪子, 用祝宝棋听不懂的话嘀咕了两句。祝宝棋困得很, 离天亮还早,他闭上眼打算继续睡觉, 还不忘叮嘱:“不许打扰朕。”
“嗯。”阿日斯兰心满意足手脚并用把人搂在怀里, 又亲昵的蹭了蹭他的脖颈,慵懒的说:“你身上好香。”
祝宝棋只觉这家伙哪哪都像只大型金毛, 又黏人又闹腾,就是鼻子不大灵光, 他身上又没熏香抹粉, 哪来的什么香味?
他干脆闭上眼不理会, 赶在天亮前再睡上一阵。当皇帝太可怜了, 就算大过年也没权利任性睡懒觉, 他可不像兰美人成天闲得没事干。
说睡就睡,没多久阿日斯兰就听到怀里传来平缓深沉的呼吸声,看来小皇帝确实很困。
十七岁的年纪血气方刚,怀里又是喜欢的人,阿日斯兰若是能淡定才有鬼,恨不得张开血盆大口将人吞吃下肚解解馋。
草原上的规矩在求|爱上也是通用的,无论男女看上了谁,只要使用武力打败对手就可以赢得心上人,根本不管对方喜不喜欢自己,这叫强者为尊,胜者为王。
小皇帝力气小人又软,如果阿日斯兰强制来硬的,他势必不是自己的对手,几下就能被制服。可是说得简单做起来却很难,他只要想起事后祝宝棋可能会恨死他,动都不敢动。
怎么办呢……
草原上的那一套好想不适用。
阿日斯兰无奈看着漆黑的帐顶,深深地叹了口气,睁着眼睛熬过下半夜。
等到天亮祝宝棋醒来,身边又是空空如也。他打着哈欠起床,福顺准时准点端着水盆出现,看来心情还不错,新年到了,祝宝棋给他放假,今天上去当差完就可以领腰牌出宫回家探亲。进宫一年有余,福顺还没见过亲人,因此昨夜都没睡好。
“看你没出息的。”祝宝棋调笑他,“待会可别忘了把朕的赏赐带上,还有给你弟弟妹妹的小礼物。”
福顺猛点头道:“奴婢知道啦!”
祝宝棋洗漱完,大方的催促福顺提前回家,“朕身边那么多人伺候,少你一个也没什么。”
话是这么说,可是福顺仍旧不放心,总怕别人做不好,祝宝棋三催四催后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他这一走,祝宝棋身边立刻空了出来,彻底没了说话的人。
大过年的一个人待着没劲,祝宝棋想着出门散步走走,一边又羡慕福顺还有家可回,他对家人的想念却只能咽进肚子里。
不知道爷爷现在身体怎么样,妈妈的腰还疼不疼,老爸是不是还在工地上抗钢筋,没了他在身边,也不知道将来谁照顾他们。
祝宝棋边走边难过,或许福顺幸福的表情影响了他,他想念亲人的情绪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皇宫偌大,哪里都不是他的家。
他心情低落,回头对跟在身后的一众宫人说:“你们都别跟了,朕要自己走。”
宫女们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先动。皇后特意嘱咐过,陛下无论去哪她们都要跟随在侧,眼下陛下却要她们走,回头皇后追查起来可如何是好?
祝宝棋一见就知道她们想什么,安抚道:“放心,皇后如果查起来自然有朕顶着。”
“你们这么跟前跟后的,朕心里烦。皇宫铁桶一般,轻易不会有人进得来,能有什么危险?”
宫女们一时不知如何开口,依然不敢离去,只为首的姑姑小声回话:“奴婢们是皇后娘娘派来的,没有他的吩咐,不敢擅自做主。”
祝宝棋气笑了:“怎么?他还没当皇帝呢,你们就一个个唯他马首是瞻了?”
“朕记得内务府人员调动的事归尚春管,怎么皇后还插了一手?”
他很少对宫人说重话,也知道她们都是身不由己,平时偶尔有些人苛待他也睁只眼闭只眼的,可是他现在心情特别差,再看这些人一个个拿他说话当空气,忍不住就发了火。
宫人们几乎没见过小皇帝发脾气,生怕被降罪,只得纷纷后退着离去,不敢再跟着。
祝宝棋难得清静,一个人继续上路,独自走在堆满了雪的宫城内,沿着一条清扫出来的青石板路漫无目的的乱走,走到哪是哪。
下了好几天的雪停了,空气都是冷冰冰的,祝宝棋穿得多,又披了毛茸茸的狐裘一点都不冷,走着走着情不自禁的在雪地里跑了起来,远看就像只圆滚滚的白团子。
他在厚厚的雪地上蹲下,忍着冻红的手堆雪人,把头上的龙冠拿下来安在雪人头上,笑眯眯的说:“这样你就也能当皇帝了。”
雪人立在阳光下憨态可掬的也对着他笑,顶着龙冠的样子十分滑稽。祝宝棋原本沉郁的心情好了起来,好像没那么难受了。
在太阳西沉前,祝宝棋自己回宫了,一路哼着歌,哪怕鞋袜都被雪水弄湿了也不能破坏他这一刻的快乐。
然而所有的好心情在回宫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宁子蹇端坐在殿内,面前跪了一地的人,全都吓得瑟瑟发抖,几个宫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低声辩解着什么。
“哟。”祝宝棋抬脚进去,阴阳道:“朕竟不知道皇后原来这么威风,连朕宫里的人也管上了。”
宁子蹇抬眼看到他回来,连忙起身相迎,在触到他冰冷的手后连忙双手握住给他取暖,语气也低软下来,责备道:“你去哪了?”
“朕能去哪?”祝宝棋不耐,“皇宫就这么点大,难道朕还能长了翅膀飞出去?”
宁子蹇表情悻悻,被怼了一通后也不生气,只说:“我回来不见你,又看这帮人自己回来,这才发了脾气。”
“是我叫的。”祝宝棋摆烂了,没好气的说:“你冲他们发什么火?”
宁子蹇不敢惹他不快,忙低声下气哄道:“好好好,是我错。”
说着他就让跪了一地的宫女都出去,转头牵着祝宝棋坐下,在发现他的鞋袜湿透了后又亲自单膝跪地替他清理,姿态十分卑微。
祝宝棋挣了几次都没能把脚从他的手中抽出来,不由得幽幽说道:“你这……又是何必?”
“已经当过皇帝的人了,要什么得不到?”
宁子蹇面不改色的用干净的布巾仔细替他把脚上的潮湿擦干,闻言苦笑着回道:“是啊,我要什么都能得到——除了你。”
“只要你愿意给我机会,我一定不会再犯错了。”
祝宝棋冻僵了的脚被握在温暖的手心里仔细按摩揉捏,可是内心深处却没有被暖到半分。他就这么安安静静的任由宁子蹇动作,不知在想什么。
宁子蹇看他的神情就知道接下来的话都不必再说,心中苦涩,于是闭了嘴,尽心尽力的给他捂脚,靠着回忆前世来给自己一点甜头。
他始终坚信祝宝棋是爱他的,就算他前世做错了事,可是祝宝棋是那么温柔善良的一个人,绝不会真的对他狠心到底,约莫就是心里还有恨,等他气完了,他们还是能重修旧好。
到时,宁子蹇一定不会再辜负他,真正做到前世没能兑现的誓言,让他做皇后,堂堂正正的陪在自己身边。
要是祝宝棋知道他心里所想,怕是又要忍不住翻白眼了。
“军营那边出了什么事?”他选择生硬转移话题,就算并不关心军营的事也要问一嘴。
宁子蹇知无不言,老实回答:“只是几个刺客捣乱,并没什么大乱子。”
祝宝棋狐疑,心说谁脑子抽风了大过年的派人去军营来这一出,别是宁子蹇瞎编的来唬他的吧?
就在他沉思的时候,又一个小太监疾步跑进来,跪在地上着急慌张的禀报:“陛下,尚公公、尚公公死了!”
祝宝棋耳边宛若一个惊雷,他的脑子转了一圈,这才确认自己没听错,猛地站起来,问:“你再说一次!?”
“谁死了?”
小太监瞥了一眼宁子蹇,哭哭啼啼的又说了一遍:
“是尚公公。公公那边传了话,说是刚刚才咽气!”
尚春死了?
祝宝棋脑子有些混乱, 算了算时间发现不对,上一世尚春在他力保下勉强算是善终,被迫辞官归乡养老,这已经是宁子蹇为了他做得最大让步了。
怎么会死?
想到这里, 他立刻起身要往外跑, 被早在一旁等候的宁子蹇一把抓住:“去哪?”
“去找尚春!”祝宝棋试图挣开他的手,顾不上与他争辩, 急切地说:“他怎么会死!?”
宁子蹇拉着他不松手, 一边沉声说:“人固有一死, 他为何死不得?”
“他死得蹊跷!”祝宝棋很难形容现在是什么心情,更不想与宁子蹇讨论这些, “他不该死!”
相对他的慌张,宁子蹇显得格外从容淡定,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件事。
他的态度让祝宝棋脑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不觉张口就问:“难道是你……?”
“我可什么都没做。”宁子蹇半真半假的哄他, 又说:“他年纪大了, 早死晚死都一样。再说,他这些年独断专权得罪的人也不少, 说不定是别人干的。”
虽然他这么说, 祝宝棋心里的怀疑却更深了。
尚春在朝内外树底颇多,却也不是谁都能伤到他的, 不然这些年也不会平安无事,手下的杀手团更不是吃素的, 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出事?
回想除夕那天他特意进宫, 好像也隐约察觉到了他会出事, 话里话外竟像是在交代遗言。
老实说, 祝宝棋对尚春的情感很复杂。无论从哪方面看, 尚春都算不得一个好人,手上更是沾染过无数人的鲜血,写进史书绝对是遗臭万年的佞臣,他落得今日结局,在民间话本里也只会人人鼓掌称快,祝宝棋对他做的许多事也是反对的。
可是某种意义讲,尚春又护过他很多次,他贪财恋权,却从未伤害过他,有时还会真心实意的为他考虑,祝宝棋偶尔会将他与前世自己的爷爷重合,就算明知都是假的。
所以前世他才会与宁子蹇力保他,将尚春从阴暗的地牢中接出来,让他得以返乡养老,对外宣称大太监死于狱中,这才平息了事件。
所以他的死绝不是意外。
祝宝棋最大的怀疑目标就是宁子蹇,因为田氏兄弟现在焦头烂额根本无力出手。民间高喊恢复科举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甚至还涌出了一股不明势力暗中给那些试图走科举之路的书生们指路,四处打砸破坏,许多望族的产业和外面的祠堂受到不同程度的损伤,甚至田青雪坐车出街还被人扔烂果子。
官府抓了一波又一波人,大牢都蹲满了,可是外头的动静却反而更大,已然完全控制不住局面,只能上报到宁子蹇这里。
而宁子蹇压根就不管,老神在在的将那些折子按下了,悠闲淡定得好像已然料到这一天,放任民间动乱,毕竟他本来就是要动摇田氏根基,从这些贫民书生入手最好不过。
“怎么这样看我?”宁子蹇被他的眼神看得不自在,不觉移开视线,抿唇道:“我在你心里就不值得信任吗?”
“不是吗?”祝宝棋无语,“难道你以为我还能再相信你?”
宁子蹇不说话了,似是在心里盘算着什么,良久又说:“好吧我承认,是我做的。”
“他知道的秘密太多,早日除掉也没什么不好,你不能总是这么仁慈。”
祝宝棋不想听他说这些,奋力甩开他的手,“既然如此,咱们也没什么好说的。”
说着他自顾自转身回内殿,重重关上房门,不愿再与他待在一处,更不想吵架。
尚春忽然身死,朝内政治格局又发生了转变,原本三方鼎立被打破,天平彻底偏向宁子蹇那一方,士族岌岌可危,田氏兄弟还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所有人都在畅快大太监身死,连他的后事都办得小心翼翼,祝宝棋找人将他的尸首收敛入馆,半夜偷偷运出城外,找了个僻静清幽的地方葬了。又担心有人掘坟鞭尸,他没有在碑上写任何字,就让它成了座无名坟。
为此祝宝棋失落了许多天,有时总以为尚春还在,习惯性的要吩咐什么事,转头才想起他已经死了。
福顺也偷摸着哭了许久,尚春对他不算多好,更因犯错而遭过毒打,但后来培养他也是真心实意的,私下里还认他做干儿子。福顺心地善良,乍闻他的死讯有些不能接受,偷着抹泪。
祝宝棋对勾心斗角的事感到厌倦,更加迫切要离开皇宫,宁子蹇的手段比上一世更可怕,他不知道自己往后还会遭遇什么。
这些天宁子蹇看他的眼神越来越热烈,夜里几次都要对他动强都被祝宝棋拒绝,他不知道宁子蹇还能正常多久,万一哪天他不管不顾的硬来,他就算一头碰死也无法改变。
越担心什么越来什么。
“你干嘛!?”祝宝棋紧张的抱着自己的被子,浑身肌肉紧绷,眼睛死死盯着缓缓靠近的宁子蹇,厉声道:“不许过来!”
宁子蹇只穿着里衣站在屋中,大开的衣领可以清晰的看清内里,那双幽深狭长的眼中翻涌着某种不可言说的欲|望,整个人宛若蓄势待发的猎豹,只要寻到机会便会扑向看中的猎物,一击必杀。
他眼里的东西太让人心惊,祝宝棋害怕的微微发抖,企图往后挪动身子,可身后冰凉的墙壁已然提醒他退无可退,他完全暴露在眼前人的视线中,无处可藏。
“我忍不住了。”宁子蹇开口,说上两句话就要停顿,仿佛在与理智做斗争,“你不肯原谅我,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等。”
“在那之前……”他说着伸出手,毫不费力一把拽住祝宝棋细弱的胳膊将他拖拽过来,随后整个人压了上去,“我只是,抱抱而已。”
他嘴上说只是抱抱,可行动却毫不犹豫的出卖了他,桎梏他的力道大得惊人,祝宝棋感到身上的衣衫很快就被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