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落—— by几京
几京  发于:2024年04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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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向边庭回家, 沈泽看他的眼神还有点微妙, 心里是别扭的, 嘴巴是冲动的,有件事很好奇,好奇到直接就问出口了:“你俩谁上谁下啊?”
这人就这性子, 快人快语,有话直说。
向边庭正伏在水池那儿刷牙,差点一口泡沫咽进嘴里, 他含着一口泡沫转头看了看倚在门口的人,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向边庭扭头吐掉泡沫, 漱了漱口,说:“睡一晚上缓过来了?一大早就这么颠。”
沈泽挑着眉:“你都他妈跟男人谈恋爱了, 还好意思说我颠。”
“你这话真不像直男能问出口的。”向边庭拿毛巾擦了擦嘴, “懂得真多。”
“都什么年代了, 这都不懂我白在外面上半年学了, 学校那么多gay。”
“那你昨天吓成那个痴呆样子。”
“彼gay们能跟你此gay相提并论吗?”话题扯远了, 沈泽又扯了回来,“所以你哪个位置?别是被压的那个吧。”
向边庭瞥了他一眼:“怎么,要是被压的那个,你还瞧不上了?”
沈泽摇头,挑眉道:“我是觉得真要有人能把你拿捏了,那倒也挺有意思的。”
合着是盼着他是被压的那个呢。
这人思想太跳脱了,一天一个样。
这个问题向边庭回答不了,因为这方面他跟贺宣还没落实。贺宣那么强势的一个人,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在床上交出主动权的,别说做实了,之前没做实的那几次他也都是很顺从被动的。
一直都是被掌控的那方。
所以在上在下这个问题向边庭从来没纠结过,在这件事上,他愿意被掌控,甚至被驯服。
向边庭走到门口抬起两只手甩了沈泽一脸水:“等我们到那一步再告诉你谁拿捏谁吧。”
沈泽惊讶道:“操。合着是我不纯洁了。”
“啊。”向边庭点点头,“你相当不纯洁,一晚上都想什么了,以后别对外说自己是直的了,说这话你也不心虚。没几个直的跟你这样。”
“放屁,你别歪曲我属性,咱家有你一个gay就够了,别拉我下水。”
元旦假期是期末前的最后一段放松时刻,把沈泽送走后向边庭就忙起来了,进期末周了,他开始忙着复习备考,每天上完课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图书馆,晚上一般过了九点才回家。很多人期末周会有紧迫感通常是因为平时课上松懈,然后就期末火葬场了。向边庭没有紧迫感,他就是纯卷。
骨子里好强,上进。
期末周的图书馆几乎天天爆满,他们学校的学习氛围挺卷的,期末周异常明显。今天上午向边庭上完课,吃完午饭就去图书馆了,待了一下午。明天开始所有专业课都要停了,用不着再上课,他打算之后都在家里复习。
冬日昼短,才刚五点天就黑了,向边庭去卫生间上了个厕所,回来桌上就多了张纸条和一罐旺仔牛奶。之前也收到过几次纸条,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林羽赫就坐他对面,正拿着平板在看网课视频,见他回来,拿下一侧耳机压低声音说:“这次是位男同胞。”
向边庭看他一眼,林羽赫垂眼瞄了瞄他面前的纸条和旺仔,小声道:“一男的放的。”
桌上的手机震了一下,向边庭拿起来看了眼,贺宣发来的消息。
——今天宁远生日,去他家吃饭。
向边庭:!我马上回来。
向边庭:怎么不早说啊,我都没准备礼物。
贺宣:用不着。
贺宣:我在图书馆门口等你。
向边庭:你来我学校了?
贺宣:嗯。
这个点图书馆人已经少了很多,都去吃饭了,林羽赫也准备去吃饭了,他起身收拾书包,问向边庭一会儿吃什么。
“我不在学校吃。”向边庭也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专业书和复习资料,“今天不跟你一起了。”
说着俩人背上书包把椅子推到了桌底下,向边庭随手拿走桌上的纸条和旺仔,纸条团了团扔到了自习室门口的垃圾桶里,旺仔牛奶暂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就先拿在手里。
“你这丢得也太快了,好歹让我看看上面写了什么,我这八卦之心刚燃起来。”毕竟是男同志送的纸条,林羽赫还真是很好奇上面写了什么。
向边庭头朝垃圾桶那儿偏了偏:“你还能再捡起来看,里面垃圾不多。”
林羽赫乐了:“怪不得沈泽说你凉薄呢,忒凉薄了。”
向边庭眼神不明地看他一眼:“你俩就吃了顿饭逛了个街,已经熟到能讨论我凉不凉薄的程度了?”
而且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用词,还凉薄。
林羽赫扬了扬眉毛:“那是,开黑开出来的情谊。”
两个人一块往外走,向边庭哼笑一声:“这货没少损我吧。”
“那没有,主要还是赞美为主。”
外面天已经黑透了,图书馆门口来来往往很多学生,向边庭一眼看到贺宣,他在人群中永远瞩目。
向边庭背着书包走过去,贺宣背身站在那儿,他走到贺宣身后在他耳边吹了口气,故意把头往另一边一探,结果贺宣直接朝他探头的那边侧了下头,两人四目相对。
“哎,没骗着。”
向边庭难得展现出孩子气,贺宣眼底不自觉透出笑意。
自从上次运动会后,林羽赫没再在学校见过贺宣,他心想还好现在天黑了,不然学校表白墙账号怕是又要沦陷。他走过去打了声招呼,然后挥挥手走人了。
图书馆门口人来人往,贺宣这张混血脸自带回头率,路过的一些学生脚步不停,但目光都会在他身上稍作停留,连带着向边庭也要瞄上一眼。
当初运动会向边庭脚伤了被贺宣背着满校园走,那会儿他就不在意路人的目光,现在更没什么在意的。
“你什么时候来的?”向边庭问贺宣。
“给你发消息的时候。”
向边庭手里拿了罐旺仔牛奶,贺宣记得他不爱喝这种甜味饮料,垂眼往那红色瓶罐上一扫,问了句:“哪来的?”
向边庭愣了愣,低头往手上一看,下意识道:“别人送的。”
“别人是谁?”
向边庭蹭了一下鼻子,这事也没遮掩的必要,就老实说:“不认识的人。”
话都没说全,贺宣就理解透了,直接说了句:“扔了。”
“就是觉得浪费才没直接扔。”两人走在路灯昏暗的路上,隔着一个肩膀的距离,趁附近无人,向边庭飞快地抓了下贺宣的手,轻轻拉了一下小拇指,又很快松开了,“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理,就拿着了。”
扔了糟蹋东西,放原处不合适,毕竟那桌子还有其他人要坐。
“之前扔衣服的时候倒没觉得浪费。”贺宣突然说了句不着边际的话。
贺宣的话唤起了向边庭非常久远的记忆。
他想起来了,国庆回家那阵,他因为衣服被人泼了酒直接把那件衣服扔掉了,他后来穿的还是贺宣的衣服。
这事贺宣记得这么清楚还能随口道来他真是没想到。
“性质不一样么。”向边庭小声说。
贺宣没说话。
“宣哥。”向边庭叫了一声。
“嗯。”贺宣应了声。
“真是没想好要怎么处理才拿着的。”向边庭强调。
“知道。”
其实向边庭很爱贺宣这个吃醋的劲儿,也就这时候能感知到他明显的情绪变化,向边庭嘴角已经勾起很浅的笑意:“别生我气。”
“没生气。”
“啊?没生气啊?”向边庭故意说,“那是我自作多情了。”
贺宣终于忍不住笑了一声:“我要说我生气你能怎么着。”
“任凭处置。”
“是吗。那我收回刚才的话。”贺宣的嗓音低沉,“我就是生气了。”
“那你回家处置我。”
贺宣侧头看他一眼。
这话不能细听,细听有点不对劲,尤其是在学校这种场合,听来带了一股别样的意味,更不正经了。向边庭说完也觉得不太对劲,垂着眼皮拉了一下耳朵,后知后觉地臊了起来。
盯着向边庭沉默几秒,贺宣才把脸转过去接了一句:“先留着,以后处置。”
“缓刑啊?”向边庭抬起头来说。
贺宣又被他逗笑了:“你嘴里能不能有个正形。”
“怕是不能,没正形你才笑。我爱看你笑,你笑起来很养眼。”
贺宣的车停在西门外的一棵树底下,这边没路灯,四周昏暗无人,上了车,向边庭书包还没摘,就被贺宣搂怀里吻住了,这几天向边庭一直忙着复习,两个人好久没亲热过了,嘴唇刚碰到舌头就缠在了一起,贺宣被他勾得五迷三道,吻起来不加节制,很快就把他吻缺氧了。
那罐旺仔牛奶还在向边庭手里拿着,贺宣松开他,视线下垂落在那红罐子上,手从向边庭颈后滑到颈前,顺着脖子向上,掌心虎口忽然扣住他的下巴,问:“想好怎么处理了吗?”
向边庭有点缺氧,被贺宣亲得晕头转向的哪还分得出神来想这个。他把牛奶丢到一边,抬手搂住贺宣的脖子。贺宣手一松,他就朝贺宣亲了过去,堵住了他的嘴唇。
向边庭半眯着眼睛,在贺宣唇上胡乱吻着,出了学校就想不起来害臊了,跟贺宣在一起有段时间了,刚开始那会儿当贺宣面出状况了还难为情得怕被发现,现在放得很开了,有时候说起话来还收不住,有点浪的都敢跟他说。
“没想好怎么处理它,只想着你怎么处理我。”他轻喘着对贺宣说。
这是久不亲热,亲热昏头了。
贺宣按住他的背,两个人的胸膛紧紧靠在一起。
没羞没臊地亲完一通,向边庭背上都出汗了,想起自己刚才说的浪言浪语头皮都有点发麻,捂着脸赶紧把窗户开了,想吹吹风散热,刚打开,贺宣又把窗户关了。
向边庭舔了舔嘴唇说:“热。”
“热着。”贺宣说,“想考试前生个病?”
向边庭“唔”了一声,脸还烫着呢,转头往窗户上一靠,降降温。
“现在还来得及去买个礼物么?”向边庭转头问他,“我去商场给远哥买个礼物?”
“用不着,除了足球他也没喜欢的。”
“那买个足球?”
“他只认自己那个,送了也白送。”贺宣把车子启动,“你去他就高兴了,比送礼实在。”
向边庭笑了笑:“我这么有面儿呢。”
贺宣伸手蹭了一下向边庭的嘴角,突然说了句:“一会儿一个状态。”
向边庭睫毛一颤,侧过头瞄了他一眼。
贺宣把车开了出去,漫不经心道:“臊的是你,浪的也是你。”

第78章
贺宣先去蛋糕店取了之前订的蛋糕, 店员帮忙拿上车前还打开保温袋让他检查了一下,向边庭看了一眼,很可爱的一个蛋糕, 上面还摆了个小小的足球插件。
“远哥是不是26了?”向边庭转头问贺宣。
“嗯。”贺宣发动了车子。
“长得真显年轻啊。”向边庭犹豫了会儿, 转头跟贺宣说:“宣哥, 有件事我没跟你说。”
“什么事?”
“我那次跟远哥一块踢足球,陪他回去的时候看到薛炀了。”
贺宣眉头一皱:“哪儿?他家?”
“不是, 是他家干洗店。他没进店里,就在店外面附近站了一会儿,远哥也没看到他。”
向边庭有点担心宁远会再次受到伤害, 但他对个中情况了解得太少了。“宣哥, 那件事之后, 远哥跟那人还有过交集吗?”
那之后宁远的生活里应该就只剩他妈一个人了吧, 薛炀始终存在,只要他想,再接触到宁远根本不是什么难事儿。
贺宣摇头, 说“没有”。
事实是薛炀跟宁远发生关系之后两个人就再没正面接触过了,他自己也没想到事后宁远会是那样的反应,起初宁远他妈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是发现薛炀来家里找宁远的时候,宁远整个人都表现得很不安, 后来就出现了自残行为。
宁远他妈就算不知道具体情况也能猜出来宁远的反常跟薛炀有关,直到后来得知真相, 心都碎了, 对薛炀, 以前有多待见, 后来就有多恨。她就算拼上自己这条命也不可能让薛炀再见宁远的。
后来薛炀也从宁远的生活里主动消失了。
那次婚宴, 是贺宣出来后第一次见到薛炀,意外,又不意外。
他对那段过去掺杂的情绪太复杂太复杂了,不是一句恨一句怒就能说清的。
他不知道薛炀是不是有过后悔,不过后不后悔都不重要了。
都是自己种的因,那就受着果吧。
沉默许久,向边庭突然冷声道:“他应该一直都知道自己在自欺欺人吧,说什么以为远哥心里有他。”
贺宣转头看了他一眼。
“只不过抱着侥幸心理罢了。”
贺宣后来所做的那一切,应该就是因为他一眼看透了本质。
一切都围绕个“情”字,看似情有可原,可这件事就是薛炀错了,无论他对宁远抱有怎样的感情,是否真心,错了就是错了。他从一开始就在自毁,毁了自己,毁了宁远和贺宣,毁了三个人之间曾经的美好。
贺宣嗯了一声,说:“所以对他来说,最大的苦果就是看清现实。”
“你是说远哥不喜欢他这件事?”
“喜欢,但肯定不是那种喜欢。”贺宣缓缓道,“他的精神世界跟我们不一样,心里的爱更纯粹。”
这种事薛炀早该知道的,他们认识三年。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当时真不知道,事后也该认清了,要是宁远真的懂世俗意义上的“喜欢”,他又怎么会在薛炀消失了那么久之后还能那么正常地生活,就像以前从来不曾认识过这个人一样。
时间可以带走一切,在宁远这儿更容易,他的世界不会因为薛炀的消失而崩塌,他的世界就是他自己。
宁远不知道向边庭今天会来,宁阿姨笑着把人领进来的时候,他坐在沙发上身体很明显地僵了一下,手指贴在裤子上蹭了蹭。
“生日快乐,远哥。”向边庭走到他身边,看了看茶几上的拼图,“在拼图啊?”
宁阿姨笑着说:“给他买的礼物,刚拿到就拼起来了,饭都不要吃了。”
“时间匆忙,我没给你带礼物。”向边庭蹲下来看着他说。
他眼皮上的那道疤痕这么久了还是有点明显。
宁远没说话,从旁边抓了一把拼图碎片手伸到他面前,向边庭伸手接住,秒懂他的意思,直接在他旁边坐了下来,翻了翻手里的拼图,边翻边说:“你厉害啊,都拼这么多了。”
宁远眉毛微微扬了一下,这算是他很明显的表情变化了,宁阿姨笑得很高兴。
贺宣脱下大衣走过来:“不吃饭了?”
向边庭刚找到一个对应的碎片,往拼图上一摁,抬头看了看贺宣,这种角度才能感受到贺宣身高带来的压迫感。
“吃饭了远哥。”向边庭把手里那堆碎片往桌上一放,宁远眉头一皱,手伸过去又一把捞了起来,怼到向边庭手边。
“你不吃饭了啊?”向边庭小声说。
宁远还是皱着眉,手怼在向边庭手腕旁边没动。
向边庭正要接,贺宣俯身把他手拉开了:“再惯着他以后什么要求都敢跟你提。”
向边庭笑了一声,宁远眉头皱得很紧。
贺宣拉着向边庭的手没松,另一只手伸到宁远眼前,拇指按了一下他的眉心:“拧着眉就有用了?我们去吃饭了,你在这儿拼吧。”
说着把向边庭一把拉起来,拉着他往餐桌那儿走,向边庭回头看了一眼,宁远不慌不忙地把茶几上的拼图推到一边,站了起来。
向边庭失笑:“他真听你话啊。”
宁阿姨端着一锅汤从厨房里走出来,笑道:“也就小宣能治他,他坏着呢,知道跟谁赖皮有用,你别理他。”
贺宣坐下说:“他在谁跟前都不这样,这是在跟你撒娇。”
“啊?”向边庭眨眨眼睛,笑着看了宁远一眼,“撒娇都撒得这么酷啊。”
宁远面无表情地拉开他妈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宁阿姨给他端了碗饭,跟向边庭说:“以前也是这么跟小宣来的,小宣以前也惯呢。”
这顿饭让向边庭对贺宣的过去又有了更深的了解,宁阿姨讲了很多贺宣和宁远以前的事。贺宣跟宁远一起长大,刚见到宁远的时候他还是个不会说话的小豆丁,那时贺宣刚回国一年,自己也还是个小屁孩,他当时看着在花园里那个歪歪扭扭朝他走来的小男孩,不曾想过他后来的人生会是这样。
好在,他好好地长大了,身边一直有很爱他的人。
宁阿姨说贺宣的爸妈帮了她太多太多,没有他们一家人她和宁远不会有现在的生活,说到后来她眼里都有泪了:“一辈子都还不清了。”
碗里的饭吃完宁远就又回去拼图了,宁阿姨把蛋糕蜡烛点上,让他过来许愿。
年年都过生日,年年都许愿。宁远知道“许愿”是什么意思,他走到蛋糕前闭上眼睛,还双手交握做了个许愿的动作,随后睁开眼把蜡烛吹灭了。
没人知道他许了什么愿,甚至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许愿。
不需要问,美好的东西放在心底就好,哪怕不是愿望,只是当下一瞬间的感觉和心情。
“这是不是你教的?”向边庭低声问贺宣。
贺宣点了下头。
“哎这蛋糕真漂亮。”宁阿姨把切蛋糕的塑料刀递给宁远,“切吧,寿星。”
宁远拿着塑料刀盯着蛋糕看了几秒,忽然伸手把蛋糕上的那个足球插件抽出来往自己衣服口袋里一塞。
“哎——”宁阿姨气笑了,“还沾着奶油呢你就往兜里塞!”
宁远若无其事地继续切蛋糕,口袋里鼓鼓囊囊一个球,衣服上还沾着点奶油,宁阿姨也没管他,随他去。
蛋糕很好切,竖着一刀,横着一刀,分了四份,超大的四份,远哥心里清楚着呢,都算好了,在座的各位都有。
贺宣坐在一旁沉着声音一笑:“切这么大,你往哪儿搁。”
宁远拿了个纸盘子,将其中一份蛋糕摇摇晃晃地铲出来,宁阿姨看得心惊肉跳,赶紧去厨房拿了几个盘子出来:“哎别给糟蹋了,搁这里头。”
分完蛋糕,宁远坐下安安静静地吃完了自己那份,那么一大块,吃得干干净净。他刚刚才吃完一大碗米饭,向边庭被他的食量惊到了。难怪有力气踢球呢,这个饭量很合理。
另外三份蛋糕三个人都没吃完,宁阿姨说放着,晚点宁远能解决。
向边庭忍不住道:“他还能解决呢?别消化不良了。”
宁阿姨起身笑道:“只要搁了奶油的东西他都爱吃,你别看他瘦,饭量大着呢。”
向边庭转头看了眼贺宣:“还好你订的是六寸的,八寸的都吃完他不得撑成猪猪侠啊。”
贺宣笑了声:“就是知道最后都要他解决才订了个六寸的。”
“敢情以前都是这样啊。”向边庭也笑了。
之后向边庭又陪宁远拼了会儿图,贺宣被宁阿姨拉到厨房里说话。
“小向……”宁阿姨往客厅看了一眼,低声问贺宣,“是你谈的朋友吗?”
贺宣说:“嗯,是。”
宁阿姨没多说什么,只是抿嘴笑了一下,拍拍贺宣的胳膊:“身边有人就好。”过会儿又点了点头,说:“是个好孩子。”
临走的时候宁远倔脾气又上来了,不让向边庭走,他其实有点窝里横,跟谁关系近就在谁面前释放本性,在半生不熟的人面前素来是淡漠的,有分寸的。
“你总不能让弟弟陪你拼完图再走吧。”宁阿姨说他,“这都几点了,不让人回家睡着了?”
宁远又皱着眉。
最后还是听话了。贺宣和向边庭走前,宁阿姨让宁远下去送送他们,这事宁远还是很乐意的。
宁远他们家在一片老小区,没有电梯,三个人走楼梯,宁远走在最前面,楼道里的感应灯亮起一盏,又立马暗下一盏。
楼道里忽然响起一阵“叮铃铃”的铃声,向边庭看到宁远脚步一停,愣了几秒才抬起胳膊看了一眼手上的电话手表。
他维持着这个姿势没动,铃声继续响着。
贺宣走上前看了一眼,屏幕上是一串陌生号码。宁远这个电话手表平时只有贺宣和宁远他妈会打,宁远很少接到陌生电话,屏幕上不是他熟悉的名字,他没有立刻就接。
贺宣猜到来电的是谁,他没有替宁远做选择,没有自作主张帮他挂掉这通电话。
宁远盯了屏幕一会儿,伸手划了一下,接通了电话。
手表的来电通话设置了免提状态,电话那头没人说话,几秒之后扬声器里才传来一道熟悉又低哑的声音:“生日快乐,阿远。”
向边庭有些诧异。
他不太记得薛炀的声音,但他已经猜到电话那头的人是谁了。
贺宣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看着宁远。
宁远这个手表就是薛炀送的,他用了很多年,当初他妈要给他扔掉他死活不肯,他对自己的东西都这样,只要用了,就死认那一个。
他家里有很多用旧了的东西。
手表没扔,手表里的那个联系人还是被他妈删掉了。
宁远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呆呆地看着屏幕。没过几秒,他点了下屏幕,挂掉了电话。
向边庭根本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贺宣也猜不透,没人能猜透,他的心理世界本来就跟大多数人是不一样的,不能用一般的逻辑去理解。
宁远接完电话呆呆地站在原地,贺宣走过去摸了一下他的头:“走吧。”
往前走就好。

第79章
人一旦忙起来, 时间就过得很快。期末考这些天几乎是转瞬即逝,恍然间,向边庭大一的第一个学期就这样结束了。
今天是期末考最后一天, 向边庭最后一门考试在上午, 十点半就考完了。各院校各专业考试时间不统一, 有的结束得早,有的结束得晚, 这几天校园里到处可见拉着行李箱的学生和家长,校门口也很拥堵,来来往往都是接送学生的车辆。
向边庭考完试没回宿舍, 直接回岚庭雅湾了。他还没想好要什么时候回家, 机票没订, 宿舍的东西也没收拾。
校门口全是人, 不过他还是一眼看到了停在不远处树下的一辆银色越野车,那是贺宣的车。向边庭只跟贺宣说了最后一门考试的时间,他不知道贺宣会来学校接他。
车窗缓缓降下, 贺宣半张脸从窗口露了出来,他转头朝向边庭看了一眼。向边庭刚要过去,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小庭。”
他脚步一顿, 回头一看。
“夏叔?”向边庭有点惊讶地看着面前的人。
夏管家走上前脱下了他的书包往胳膊上一挽,说:“上车吧。”
向边庭还没回过神突然又见夏叔身后的车里走下来一个人, 是他爸。向边庭更惊讶了:“爸?您怎么来了?”
向衡缓步朝他走来:“除了来接你,我来这还能干什么。”
“您……”向边庭反应有点迟钝, “您还有这空呢, 怎么没跟我说一声, 搞得我挺猝不及防的。”
什么时候考完试向边庭早跟他爸妈说了, 他开学的时候他爸妈就没陪着, 他哪承想期末考结束他爸会过来,还来得这么准时。
“怎么,来接你还得提前跟你打个报告?”向衡手搭在他背上推着他往车那儿走,“上车吧,外面冷。”
向边庭回头往贺宣停车的方向看了一眼,贺宣已经把窗户升上去了,他身体下意识往那个方向转了一下,他爸来得突然,他现在脑子还有点木。
车尾灯一亮,贺宣把车子启动了。
向边庭眼看着贺宣的车开出了那片树荫,最后消失在视线之中。
夏管家坐进了副驾,转头跟向边庭说:“宿舍已经安排人去收拾了。”
向边庭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向衡低头看了眼腕表,突然问了声:“怎么了?”
向边庭转头看了他一眼,舒了口气往椅背上一靠:“这不是见您突然大驾光临,还没回过神么。您今天怎么得空过来了,那么日理万机的。”
向衡侧头瞥他一眼:“一个学期没来过,期末再不来一趟怕你不认我这个爹了。”
“那您是多想,我这么善解人意一孩子。哪能为这么点小事不认我爸爸,那也太不懂事了。”
车里的氛围因为向边庭而变得轻松起来,连司机师傅脸上都浮现出了笑意。
向衡无声地笑了笑。
向边庭摸了下口袋,忽然想起来自己的手机还在书包里。他拍拍副驾的椅背,问夏叔要书包。
夏叔把书包递了过来,向边庭从包里拿出了手机。他知道贺宣现在在开车,没有立刻给他发消息,就看着手机屏幕出神。他忽然间觉得提不起劲来,从贺宣关上车窗把车开走的那一瞬间,好像心情突然就沉了下来,考完试的松快,看到贺宣时的欣喜,顷刻间全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无力感。
遇到今天这样的突发情况,贺宣似乎比他更理性,贺宣大概一眼就猜到了他爸的身份,所以毫不迟疑地离开了,没给他为难的机会。
向边庭看见他爸的那一刻确实是为难的,所以才觉得无力,那种情状之下他除了装没看见贺宣似乎没有其他选择。
他面对的不是别人,是他爸。
贺宣在路口等红灯的时候给向边庭发了条微信。
——先回店里了。
贺宣今天下午有个活,上午是空的,知道向边庭今天上午考最后一门,本来想接了他一起吃午饭,吃完饭再去店里,没想到碰到了他爸。
手机一震,向边庭看了眼消息,立马打字回复:宣哥,刚才那个是我爸。
贺宣:知道。
向边庭:我不知道他今天会来接我。
贺宣:今天回家?
向边庭:应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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