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这种事情上,温自倾向来听医生的话,让住院就住院,让打针就打针,从来都没有半点不配合,这次他唯一顾虑的是——
“哥,我不想让陆景融知道我住院的事。”
温致仕眉毛一横,“怎么,他带你搬出去住了几个月,把你搞得病怏怏的,需要住院调理,他这个罪魁祸首还不该知道?”
“不是的……”
温自倾磨了半天,最终温致仕总算是答应了下来,对父亲秦正和陆景融都说自己出国旅游散心去了……
没两天,温自倾又想知道陆景融知道自己出国旅游是什么反应。
他不好意思直说,磨磨蹭蹭旁敲侧击了半天。
“想问什么,说,别在这儿磨磨蹭蹭的。”温致仕斜乜他一眼。
温自倾于是还是问出了口,“知道我出国他是什么反应啊?”
“谁啊?”温致仕揣着明白装糊涂。
“……就陆景融。”温自倾还是直说了。
“哦,你说那个软饭男啊。”温致仕一幅恍然大悟的样子,说话的语气也毫不客气,“什么反应?还是那个死样子,看你不在家,他干脆这两天也不回温家住了。”
“这样啊。”温自倾干干地接了一句。
不知道再说什么,他便又拿起手边的书本,装作不在意的样子,低头看书,不去想陆景融不回温家,那他又去啦哪里。
然而书上的黑字去到像是突然有了灵魂一样,一个个都悬浮了起来,怎么也入不了温自倾的眼。
他怔怔地看着书上的文字,像是个迷途地羔羊般,突然疑惑又迷茫地开了口,“哥,你觉得陆景融喜欢我吗?”
他的声音很轻,毫无自信地落在房间内,像是不愿等人听清,便消弭在了空气中。
然而温致仕还是听到了。
但对于这个问题,他懒得回,赖赖地掀起眼皮子,一幅看傻子的眼神。
然而温自倾却是真的困惑了,他又问道:“如果不是喜欢,那他当初为什么会同意跟我结婚呢?”
“还用问为什么?我逼的,我拿刀架到他脖子上逼他跟你结婚,不结就砍了他的脑袋,所以他只能同意。”温致仕半真半假地嘲讽道。
“……哥,我是认真的。”温自倾轻声道。
“我也是认真的,这辈子没这么认真过。”温致仕嗤笑一声。
温自倾闻言不说话了。
他又想起从前的种种,从陆家破产,他不顾家人反对将陆景融接到温家,再到后面他们结婚,他一直将注意力放在阻拦的家人身上,却没有在意陆景融是否愿意。
他以为,他们同吃同住,陆景融又对他温柔体贴,那么所有的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现在想想,可能也许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
“好了,现如今你也知道真相了,那就别磨蹭,抓紧时间离婚吧。”见他不说话,温致仕快刀斩乱麻地下了结论,“挑个黄道吉日,把婚一离,啧啧啧。”
温致仕还在咂舌琢磨着,病床上的温自倾却是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脑海中第一次有了离婚这个词的概念。
原来结婚不是一劳永逸万事大吉,结了婚还可以离……
沈牧航不知从谁那儿知道了温自倾住院的消息,颠颠地跑过来看望他,提着大包小包的营养品,搞得像过年走亲戚一样热闹。
“那次的事一直想跟你道歉,结果你哥说你搬出去了,怎么回事,怎么搬出去了,是因为我吗,因为我,所以跟你哥闹翻搬走了?”
一进门放下东西,沈牧航就迫不及待地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不是因为你,你不要瞎想,谢谢。”温自倾适时阻止了他毫无逻辑的联想。
闻言,沈牧航脸上闪过几分失落跟遗憾,“嗐,自作多情了,我还以为是因为你哥扔下你跟我约会你们生气了呢。”
随即,他又收敛了神情,认真道:“不过去学校的事确实是我的错,真的对不起,我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更没有耍你的意思!我这个人,就是嘴贱手贱地想逗逗你,其实我一直都很瞧得上你,只是你瞧不上我罢了……”
沈牧航对自己有着清晰透亮的认知,说着说着还给自己整委屈了,眼睛像是狗狗一样,皱巴巴地看着温自倾。
“……我也没有瞧不上你。”被这么一双眼看着,温自倾只能无奈道。
“那就是瞧上我了!”沈牧航的委屈劲瞬间烟消云散,他双眼放光地看着温自倾,语气激动,“那你是同意跟我在一起喽?”
“……”
“我结婚了。”温自倾已经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向他重申了。
“你哥说你要离婚了。”沈牧航果断出卖了温致仕,耸了耸肩,一脸无辜道。
温自倾了然,果然是温致仕,也对,本来也没几个人知道自己住院。
“他瞎说的,没有的事。”温自倾否认道。
“怎么的呢,不离是有什么顾虑吗?”沈牧航一幅情感专家的模样。
“没关系,大胆放心地离,千万不要顾虑,你既然瞧得上我,那不管你怎么样我都要你。”沈牧航望着他,深情款款道。
对此,温自倾选择了实际行动。
他摁了床头铃,让护工进来帮忙送客。
然而接下来的日子,沈牧航还是时不时地就来医院晃荡,美名其曰是为之前犯下的错赎罪。
温自倾再三表示,很不用,不需要,没必要。
可沈牧航坚持,死活赖着不走,甚至晚上还要陪床。
“不需要!我真的不需要!你们公司一天天的,都不忙吗?”温自倾终于忍不住发问了。
“忙啊,不过是下面的人忙,要是需要我亲自忙,还花钱养他们做什么?”沈牧航一副理所当然的资本家嘴脸。
况且他上头还有老爹看管着公司,他自然也忙不到哪儿去。
“你以为都像陆景融这么忙啊?不过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哦,想起来了,你想不想听?”沈牧航挑了挑眉,一幅神秘兮兮的模样。
温自倾偏不好奇,作势就要低头看书。
沈牧航上去就扭他的头,见后者眼神不悦,才又讪讪地松了手,道完歉咳嗽两声,才又找回状态,认真道:“那句话是这样说的:忙从来都不是敷衍的理由。”
温自倾垂眸,没做声。
他怎么没有听过这样的话。
沈牧航还在继续,“你生病住院,实话实说我来的次数的确不少了,可却没遇到过陆景融一次,再说句大实话,这样的老攻真没必要要了。”
温自倾没有解释陆景融不知道他生病住院了,他安静地听着,回想着住院的这段时间。
陆景融没给他打过一次电话,消息有发,但也是寥寥无几,几句闲聊。
他们好像没有共同的语言,没有可以讨论的爱好,交流起来永远只是那几句问好。
也可能是因为温致仕同陆景融说自己去的是国外,他觉得有时差吧,还有几次收到消息都是在半夜,温自倾已经睡着了,早上起来的时候只看到对方的一个撤回。
温自倾很想问撤回了什么,可他心里存着一抹劲儿,不愿意问,陆景融也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不去提……
另一旁,沈牧航的嘴还没有停止,“如今这个样子,真的离婚又何尝不是一种好的选择?不说是解脱你,但肯定会解脱他陆景融不是吗?毕竟他也不喜欢你。”
对于陆景融来说,真的会是解脱吗?
温自倾心中生出一抹扯不开的困惑,他不禁又想起哥哥前几天说的话:陆景融已经不在温家住了。
所以,是不是自己一离开,他便得到了解脱?
这一次温自倾住了很久的院,等到调理好身体,再次出院就已经是一个多月以后了。
要离开住院部的时候,护工帮他收拾着东西,温致仕给他套上羽绒服,帽子围巾样样齐全,将他裹得是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外面这么冷的吗?”天天在暖气房里待着不出门,温自倾感受不出四季的冷暖变化。
但看着窗外的树叶枯黄掉落,他知道是冬天来了,不知不觉间,他在这里竟然已经错过了一个秋天。
“是,已经是冬天了。”温致仕难得好好说了一句话。
一住院便是这么久的时间,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与世隔绝,他不是不心疼,尤其是他明明早已经看出了温自倾的无聊与麻木,后者却还要装作在医院一切都好的样子同他聊天。
温自倾是不想让自己担心,他一直都知道,温自倾最害怕的一直都是自己的身体会给家里人添麻烦……
“走吧,要出院了。”温致仕语气难得轻快。
这一次,温自倾也是真的开心。
能赶在元旦前出院,这是他跟医生央求的,因为他迷、信,新的一年不想从医院开始。
不光是元旦节,圣诞节也即将来临,双节赶在了一起,街上氛围热热闹闹,很是浓厚。
太久没有出来过了,温自倾是真的闷坏了,他扭头看着窗外,杏圆的眼睛里亮亮的,看得出兴奋至极。
温致仕见状道:“一会儿让荣叔带你出来逛逛。”
“好!”温自倾应得是无比地轻快。
温致仕自然不会食言,一到家便让荣叔接上了人出去转转,他只叮嘱了一句:“围巾帽子不要摘。”便又匆匆地赶回了公司。
温自倾看着哥哥忙碌的身影又想起了那句话:忙不是敷衍的理由。
他没有问陆景融知不知道他今天回来,因为怕心里有期待,有期待就会落空……
荣叔接上温自倾,俩人开始漫无目的道在街上闲逛,不知走到了那儿,温自倾突然看到一家兰州拉面,他突发奇想地想回他们之前租房子的地方看看。
事实上,他也吩咐荣叔这么做了。
再次回到曾经住了几个月的小区,熟悉与陌生的感觉一同朝着温自倾涌了过来。
熟悉的是这里的道路楼栋,陌生的是他还没见过这里的冬天,曾经郁郁葱葱高大的树木如今变得干瘦又枯黄,绿化带倒是还绿着叶子。
只是那里有他曾经不太美好的回忆。
好在这一次有荣叔跟着,他底气十足,给荣叔指着路,终于他们顺利地坐上了电梯。
刚一出电梯,便看到家里的门开着,门内放着一棵很大的圣诞树,树上挂满了装饰的彩灯和彩带,树下还有许多礼物的盒子,俨然是一幅节日的气氛。
温自倾脑子钝了一下,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个场景,便听到门内一个熟悉的声音——
“放这里好看,哎呀,你要相信我嘛!”
是许燃的声音,欢快又灵气,像只无忧无虑的雀儿。
“荣叔,这儿离s大是不是很近啊。”温自倾哑哑地出声询问。
他出的门少,不清楚于是只能问,然后便得到了荣叔肯定的回答。
原来如此啊。
隔着一道门,看着装饰漂亮的圣诞树,温自倾突然就笑了。
他笑得很好看,眉眼弯弯,像是春夜里的一弯月牙,没有十五的月亮圆满,却依然皎洁温暖。
如果是解脱,离婚也不是不可以。
他们动作很轻,根本没有惊扰到屋内的人。
就这样,温自倾离开了这个住了许久也算有几分回忆的出租屋,走的时候他又看到了小区门口的兰州拉面。
绿色的牌子,真的很醒目。
可惜的是,他都要走了,还没进去过。
或许就像陆景融的心一样,他都打算离开了,却恍惚间惊觉自己也许从未走进过……
晚上,秦正回来,见到温自倾在家高兴不已,拉着他好生一通看,“跑哪儿玩去了,走的那么匆忙,连招呼都没打一声,还要你哥来通知我。”
温自倾依着早就编好的话,笑着跟他讲了讲这段时间的经历。
秦正听着点了点头,“跑的地方还挺多,看样子是玩挺开心的,比走的时候圆润了许多,这脸上都有肉了,还是这样顺眼啊!”
看着从小养到大的乖小孩,老父亲忍不住感慨一句。
“可能是因为离开了吸血鬼的原因吧。”恰巧温致仕回来,张嘴就接上一句。
他对陆景融的称呼已经从软饭男变成了吸血鬼。
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温自倾便试过抗议。
“怎么,不贴切吗?不形象吗?他如果不是吸血鬼,你跟着他能瘦成这个死样子?”温致仕眉毛一横,不容拒绝地反问道。
温自倾无力反驳。
但这里,秦正显然不明白吸血鬼的意思,“什么吸血鬼?怎么又扯到吸血鬼身上了,倾倾你去国外都干什么了,国外的那些吸血鬼什么的都是骗人的,你可千万不能信这种东西啊!我给你说……”
温自倾忍俊不禁地打断道:“爸,没有的事,我哥瞎说的。”
“那是什么意思啊?”秦正闻言有点糊涂。
温致仕却是不依不饶,“瞎说?我从不瞎说,不是跟着那个吸血鬼出去住那段时间,你能瘦成之前那样?”
秦正这才明白他说的是谁,想替陆景融说两句话,却又怕他怼,便忍着没搭腔。
温自倾也没说什么,毕竟温致仕说的也确实没错,他住院的这段时间的饮食都是由他哥亲自负责的。
温致仕深谙温自倾的口味,知道他吃的清淡,吃不惯市面上那些重油重盐的外卖,所以在一家私厨那儿交了伙食,每天亲自拟定食谱给大厨,大厨做好后再让助理拿了给温自倾送去。
他虽然平日里也忙,但温自倾的一日三餐从没有糊弄过,这也是为什么温自倾能这么快养回来的原因。
而搬出去那段时间之所以如此消瘦,除了心结上的因素外,便是饮食上不合口味。
陆景融忙于公司,能够按时按点帮他叫上外卖已经很是难得,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助理给他发消息问他吃什么,温自倾也不会选,都是让他按照员工餐来的。
助理也不知道温自倾的口味,直接跟着大家的来,所以很多时候都是重油重辣的菜。
温自倾吃不了两口,人自然而然地便消瘦了。
“你猜那个吸血鬼今天晚上会不会回来?”
温致仕的声音,打断了温自倾的回忆,他想起下去看到的场景,抿了抿嘴唇,没有回应这个问题。
一旁的秦正理所当然道:“倾倾都回来了,他肯定要回来啊!”
温致仕没理会莫名兴奋的老父亲,一双英气的眸子盯着温自倾,“怎么样,敢不敢打个赌?”
温自倾一愣,“赌什么?”
温致仕挑眉一笑,“赌吸血鬼今晚会不会回来。”
温自倾:“……”
无语过后,温自倾想自己也是疯了,他竟然率先做了选择,“我赌他不会回来。”
温致仕见状轻笑一声,“哟,学聪明了,行,那我就赌他会回来。”
秦正一脸匪夷所思地看着二人,不明白这俩人今天是怎么了。
温自倾提了提唇角,难得几分自信,“那估计是我赢了。”
“那你再猜猜,我有没有告诉他你今天回来的消息?”温致仕却是笑意不减。
温自倾一愣,什么意思?
温致仕并不挑明,继续笑着道:“先说我的要求,你如果输了,明天继续跟沈牧航的一日约会,你的要求可以慢慢想,当然,想不到了也没关系,反正你也用不着。”
闻言,温自倾翦密的睫毛像把小扇子一样轻颤。
见温致仕一幅笑容笃定的模样,他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难道他哥跟陆景融说了今天自己会回来?或者说陆景融说了今天要回来?
很有可能,他哥向来不打没准备的仗。
他顾不上悔恨自己可能落入了温致仕的圈套,与之相反的是心中生出一抹期盼,像是初升的朝阳,一路攀爬,升至最高点。
人一旦想到某些可能性,便忍不住抱有期待。
温自倾也是如此。
即便已经下定了等陆景融公司稳定便同他分开的决心,但被温致仕这个赌一搅合,他原本波澜不惊的心又开始乱了。
一旁的秦正皱着眉训温致仕,“你又在坑你弟弟!”
温致仕好整以暇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怎么坑了,不是他先选的吗?”
两个人的话,温自倾已经听不进去了。
整个晚上,他都是坐立不安的状态,用晚饭的时候,也总是抑制不住地朝着门口看去。
吃过饭后,他也在楼下客厅待了很久。
温致仕饶有兴致地在他身旁绕了好几圈,秉承着一贯的原则,看破也说破,“怎么着,这么想看我赢,是想着跟沈牧航去约会吧。”
温自倾本来就等得心里烦躁,难得有小脾气地瞪了温致仕一眼。
谁知道温致仕像个抖m一样,反而揉了揉他的脑袋,呵呵地笑了。
到最后,楼下只剩温自倾一人。
明明回房间是一样的等,然而莫名的,他就是不想回。
直至到了平时睡觉的时间,依旧不见那个期待的身影,秦管家为他身体着想催了他几次,他才不情不愿地上楼回了卧室。
躺在床上,温自倾盯着天花板,没有丝毫的睡意。
从医院回家的第一晚,他本该睡的很踏实安心才对。
然而事实却是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半晌无眠,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看向手机,看看时间,再看看有没有人给自己消息。
时间一分一秒地接近凌晨,他的手机依旧安安静静。
内心已经很明白陆景融回来的希望渺茫,可早已高高挂起的期待,却不愿意就这么放下。
人总是这样,刀没有落下之前,便一直抱着期望。
温自倾依旧固守着,直到时间跳往第二天的凌晨,陆景融也依旧没有回来。
那个无聊至极的赌,他赢了。
作为胜利的一方,温自倾应该是开心的,庆幸的,毕竟赢了就不用再跟沈牧航再扯上关系,然而事实却是与之相反,他没有丝毫的开心,满身空旷与失落。
如果不是因为他哥那么笃定的话语,他也不会抱有那么高的期望。
现在看开,或许这就是他哥想要的结局,他再一次被温致仕狠狠得拿捏了……
第二天早上。
温致仕一脸的神清气爽,看得出心情极佳,“昨天的赌你赢了,有什么要求说吧,你哥我都满足你。”
温自倾却是蔫蔫的,有一下没一下地搅着小米粥,没有丝毫要接话的意思。
从打赌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不在意这个赌约了。
温致仕心情大好,耐心道:“现在想不起来这不着急,时间多的是,你哥我也不会跑,慢慢想没关系。”
见他们如此,秦正满是疑惑地问道:“昨天晚上小陆没回来吗?你不是告诉了他倾倾昨天回来吗?”
“我什么时候说我告诉他了?”温致仕挑了挑眉,一幅丝毫不记得自己昨天说过什么的模样。
“他有嘴有手机的,想知道温自倾什么时候回来不会自己问?还非要我跟他说?”温致仕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不是你昨天说你打电话跟小陆说了的吗?”秦正皱着眉。
“您老人家耳朵是不是不灵光了,我昨天只是让温自倾猜我打没打电话,我可没说我打了啊!”温致仕送了耸肩。
“分明是你在那儿误导倾倾!”秦正气急败坏,这个儿子,他是说不通了。
“误导?什么是误导?”温致仕嗤笑一声。
俩人你来我往的交谈中,温自倾一直保持着沉默。
似乎他总是这样的,在父亲与哥哥的交谈中,或是在丈夫与哥哥的交谈,他总是那个被忽略在角落安静待着的人。
即便很多时候他们讲的就是自己的事情。
似乎因为他这具柔弱的身体,没人觉得他的想法重要……
秦正与温致仕又是不欢而散。
待人都走后,秦正跟秦管家说了一声。
原本他是想让秦承恩通知陆景融温自倾回来的消息,末了他又转了念头,“算了,还是一会儿吃完饭,我给他打个电话吧。”
秦承恩漆黑的眸中闪过几分复杂的情绪,最后还是安静应了一声好。
早饭过后,温自倾拿了本读物去到阳光房。
屋内虽然暖气充足,可冬天的太阳依旧让人感动,它剥开寒冷的云层,照耀在人的身上,带来的暖意舒适而又微妙。
书上说:太阳发出的光需要约八分钟才能到达地球。
那八分钟之前的太阳光又该是多么的灼烧炙热?
温自倾偏着脑袋思索,轻微的推门声,打断了他的思考。
是秦正推门进来了。
“我打小陆的电话没打通,一直是正在通话中,这是怎么回事。”秦正满心疑惑地来找温自倾,他把手机亮给小儿子看了一眼。
“打不通很正常,他应该是在忙。”温自倾看了眼手机,帮老父亲解了惑。
他也经常打不通陆景融的电话呀。
门口,秦管家路过,正在指挥着人搬运着一棵高大的圣诞树,原来今天就是圣诞节了。
这响动,让他们二人看了过去,秦正见到圣诞树下意识就皱了眉头。
秦正是不喜欢这种西方的节日,但温致仕还是让人简单装饰了一下,因为母亲温明珠从小接受西方教育,她很喜欢圣诞节这些节日。
温自倾却是因为别的原因,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见他感兴趣,秦正于是便喊他一起出去看看。
秦管家正领着一群人将一颗巨大的圣诞树搬到了旋转楼梯处,几个人在一起装饰彩灯。
温自倾轻而易举地想到了昨天下午见到的场景。
同样的圣诞节,同样的圣诞树,不同的人,他和他们,陆景融和他。
温自倾莫名觉得眼前的一切有些刺眼。
昨天陆景融没回来,可能也是在那个温馨的小屋里,忙着陪伴别人吧。
那今天呢,今天才是圣诞节,陆景融会回来吗?
时间会给出问题所有的答案。
夜晚,温自倾一个人,安静又孤寂地在屋内听着Merry Christmas的音乐。
没关系,只是圣诞节而已,他又不是那么在意圣诞节,不是吗?
等到陆景融知道温自倾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元旦当天的晚上了。
他赶回来的匆忙,一脸的疲态不说,就连发丝和衣服上都沾着冬日刺骨的冷意。
秦正最先看到他,顿时变得很是高兴,“倾倾都回来好几天了,这几天我一直给你打电话,就是打不通。”
“我把您拉黑了。”陆景疏离淡漠道。
又是您,又是拉黑,离谱而又古怪的客气。
“你!”秦正变了脸色,正想说些什么,余光却见到温自倾过来了,他立马又换上了高兴慈祥的嘴脸,“倾倾,快过来,你看看谁回来了!”
喊来了温自倾,秦正意味不明地看了陆景融一眼,然后便走了。
温自倾一步步靠近,看着陆景融的五官与轮廓在眼界中一点点变得清晰。
许久未见,他好像瘦了点,脸上的棱角更加分明,连带着人也愈发坚毅清冷。
反倒是温自倾自己被养的很好。
他们站在一起一对比,他温自倾反而像个没心没肺抛弃丈夫的小渣男。
“在外面……玩的开心吗?”陆景融嗓音微哑,语调晦涩地问出了这么久未见后的第一句话。
谈不上开心与不开心,更主要的是,这不是温自倾想他问的问题,“你难道不好奇我去哪儿旅游了吗?”
从住院的第一天起,他就开始准备应对陆景融的话语,他在上网认真地看景点规划路线,每天记录加深印象,力求陆景融问起的时候他能回答得真实。
可却不曾想,陆景融问都没问。
像是连续一个月的努力,打了水漂,温自倾心有不愿,再次问道:“你不好奇我去哪儿了吗?”
话已经问到了这个份上,只可惜,陆景融似乎依旧不感兴趣。
他仍然没有多问,只说了句:“去哪儿都好,只要你开心。”
温自倾抿了抿唇。
他不喜欢这样的回答。
可陆景融已经没有再问下去的意思,他好像真的一点也不在乎自己去了哪里。
也对,毕竟自己在医院待了一个多月,这期间陆景融连消息都没给自己发过几条,又怎么可能好奇自己去了哪儿。
自己不在,他有的是逍遥快活。
温自倾自嘲地想。
这个时候秦管家来喊他们出去看烟花了。
温家别墅外有条清水湖,阴历年和阳历年的时候,都会买来各式各样的烟花燃放,此时湖的对岸已经摆放好了,就等他们出去了。
秦管家像是哄小孩子一样,递给温自倾一支小烟花,他也顺势跟着秦管家出去了。
他故意不看陆景融,从他身旁走过。
然后才发现陆景融并没有跟过来。
事实证明,跟不喜欢自己的人闹脾气耍小心思是没有用的,因为不喜欢你的人,根本不会在意你。
温自倾有些失落,但他最擅长的就是开导自己,他告诉自己,没关系的,等到陆景融的公司走上正轨,他们便要分开了。
等到那个时候,他们便是独立自由的两个人了。
陆景融可以去做他想做的事,爱他想爱的人,自己也依旧简简单单,得过且过。
一切,都需要等陆景融的公司走上正轨。
沈牧航同他说过,陆景融不是傻子,还是借着温家的势拉到了很多投资。
沈牧航说这话的本意是想挑拨他们,然而温自倾听了却是满心的庆幸。
庆幸温家对他还算有些助力。
毕竟不管怎么说,陆景融都对年幼的自己伸出过援手,那是他第一次接收到除了家人以外的善意,如今时过境迁,人也许会变,但曾经那颗糖的味道却是不会变……
恰逢这时,湖对岸的烟花准备完毕,开始一簇接一簇地升起,在漆黑的夜空中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每年都可以见到烟花,可是每一次见到,温自倾都会为烟花短暂而又绚烂的一生感慨到热泪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