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自倾左手边是陆景融,右手边是温致仕,对面是父亲秦正,他右脚踢了踢旁边,却见温致仕面无表情,毫无反应。
另一旁的陆景融却突然像是沾了什么臭虫一样,脸色微变。
圆桌铺着衬布,餐桌上的几人看不见桌下的暗流涌动,一旁站着的秦管家却能隐隐窥见几分,他看着那人仓促收回的右腿,神色复杂。
时隔多日,温自倾终于送出了那件西装,他们又躺在了同一张床上。
但想到事情的原委,温自倾少了几分激动,不等陆景融主动开口,他便道:“你别担心,资金的事我会跟哥哥说的。”
过了很久,陆景融才嗯了一声,然后两个人便没有再多的交谈。
夏天炎热,温自倾知道自己体弱,便让秦管家给自己换了厚一点的被子,空调的温度也顺势调低了几度。
空调温度对于温自倾来说有点凉,他把自己往被子里埋了埋,只露出一双眼出神地盯着陆景融宽阔的脊背。
早上——
温自倾睁眼的时候,床上只剩自己,偌大的房间里依旧是他一个人,昨天的一切仿佛只是个错觉,陆景融依旧在公司忙碌,他也仍在等待。
彻底清醒后,温自倾才想起睡意朦胧间听到了陆景融接电话的声音。
想来是公司有事走了。
可真忙啊。
一声感慨过后,温自倾洗漱下楼,见他一个人下来,温致仕又黑了脸,“他人呢?又走了?”
温自倾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温致仕闻言冷笑一声,“看来是非要公司倒闭,他才肯好好待在家里陪你。”
温自倾几乎是苦口婆心,“哥,你不要这样乱搞,公司正值关键时期,你突然撤资……”
“他有发现你手上的伤吗?”温致仕突然打断问道。
温自倾声音一卡,纵使他擅长撒谎,却还是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打得狼狈不堪。
他愣愣地看着手指上伤痕,突然失了声一般,说不出一句他知道。
“我以为你昨天能看明白,没想到你是个傻子。”温致仕笑了。
又一次被喊傻子,让温自倾沉默地更加彻底。
见他这个样子,温致仕剑眉隆起,愈发地来气,“如果不是我撤了资金,他有了需要你的地方,他怎么可能来找你?”
“温自倾,你二十年是白活了吗,这样的事情都看不出?”
“我就纳了闷了,这个陆景融是有什么魔力,那么多优秀的人你都瞧不上,怎么偏偏就喜欢他?”
温自倾兀自沉默,脑海中闪现过往的记忆——
他曾经两次踏入过校园,除了高一那年重返校园外,六岁上一年级的时候也是去了学校。
因为身体原因,他自小便请了私人家教,但是母亲温明珠不想让他与社会脱节,于是便送他去了学校。
只可惜坐轮椅的温自倾在学校成了小朋友的欺负对象。
顽劣的小孩在操场拿坐着轮椅的他当道具,一群人推着他又抢又跑。
陆景融当时和他同班,他挺身而出,小小的身影挡在自己面前,试图阻拦那些不怀好意的人,可那些人却是玩得更疯,最后直接将他甩飞出去,然后一哄而散,叫嚣着跑掉了。
六岁的温自倾被摔得破了头,他趴在塑胶跑道上,久久没有起身。
他记得很清楚,是陆景融喘着大气跑了过来,将自己扶起,背着他到了医务室,陆景融还在医生处理伤口的时候,塞过来一颗糖,眼睛亮亮道:“吃颗糖就不会那么疼啦!”
温自倾永远记得那颗糖的甜,带着孩童的青涩,始终萦绕在心间。
再后来温明珠知道了他被欺负的事,于是他便没再去过学校,母亲给他重新请了私人家教,他便没再怎么接触外人。
陆景融于是就这样烙在了他的记忆深处,带着浓郁的崇拜与喜欢的色彩。
再后来陆家出事,他看到了新闻报道,一眼便认出了陆景融,于是要求随哥哥一起参加了陆氏夫妇的葬礼,最后他便将陆景融带回了家。
无论温自倾怎么说,温致仕都铁了心,要搞垮陆景融的公司。
实在劝服不了他哥,温自倾无计可施,正思索着怎么办的时候接到了一通电话。
是沈牧航。
“你打电话干什么?”温自倾疑惑。
沈牧航不光人像个开屏孔雀一样张扬,说的话也是花里胡哨,“心里感知到你需要我,我便主动来了,怎么样,感动吗?”
温自倾最是不喜欢他的花里胡哨,“不感动,我也没有需要你的地方。”
“你没有,不代表陆总没有吧,我们蔚明集团可不比你们温氏差啊!”沈牧航笑吟吟地说着。
蔚明集团是s市三大财阀家族之一,实力自然不容小觑,如果他们有意投资的话……
温自倾逐渐动摇。
像是知他心中所想,沈牧航直接报了地址,“s大西门的石头前,我在这儿等你。”
温自倾皱了皱眉,“去学校干什么?”
“约会,干你。”沈牧航依旧口无遮拦。
温自倾无语至极,气恼地挂断了电话,但最终还是赴了约。
他知道沈牧航这个人只是嘴上轻浮,行为举止疯癫些,却也算不上出格,不然温致仕也不会想自己跟他结婚,而且陆景融的公司正在关键时刻。
荣叔将车停在学校西门,然后便要下车去拿轮椅,却被温自倾阻止了。
他看着人来人往的大学校园心生向往,温自倾二十年的人生几乎完全脱离社会,更不用提这样朝气蓬勃的大学生活,他很想不坐轮椅,也在学校的林荫树下走走,只可惜身体状况不允许。
荣叔喊了好几声,温自倾才回过头来,他冲人笑了笑,没再阻止他拿轮椅。
然而他刚下车,还没来得及坐上轮椅,便被一股蛮横的力道抱起,晕头转向间便坐上了一辆小电车。
“逛校园坐什么轮椅啊。”沈牧航吊儿郎当的说完,将手里的帽子叩到了温自倾的头上,“果然是个小傻子,大夏天的出门也不知道戴个帽子。”
温自倾皱了皱眉,他现在对傻子这个词很敏感。
沈牧航却不给他反应的机会,骑上了电车,一拧车把便直接跑了。
在校园里骑车,别有一番风趣,夏天的风呼呼地吹在耳边,温温热热的,温自倾只觉得惬意。
这抹惬意过去,温自倾终于想起来问:“你要带我去哪儿?”
沈牧航的声音和着风一起送到温自倾的耳中,“带你去把心里那颗瘤子挖出来,好让我住进去。”
温自倾皱了皱眉,不明所以。
最终,他们在s大的下沉广场停了车,一旁便是学校的会馆,新生入学的迎新晚会正在里面排练节目。
温自倾随着沈牧航缓缓走了进去,然后便看到台上沈牧航的弟弟正在排练节目。
“我不是来看你弟弟表演的。”温自倾试图道明来意,却被沈牧航上手摁了头,扣紧了帽子。
“你干什么!”温自倾不喜欢他动手动脚,下一秒却听他说:“你看那边是谁?”
温自倾被他摁着转过头,一眼便看到他早上寻找的那个身影。
是陆景融。
他换上了温自倾给他新买的那身西装,头发也打理的一丝不苟,眉眼间染了淡淡的笑意,连带着鼻梁上的那颗浅痣都温和了几分,英俊年轻,丝毫不见昨日的疲惫。
跟温自倾昨天在健身房见到的很是不同。
陆景融就那样在舞台一旁站着,他什么也不用做,就引来了许多人偷看,毕竟外形和气度都过于出挑。
但他却没有在意那些偷窥的目光,依旧带着欣赏的目光看着台上的人。
所以,他在看谁?
疑问一出,温自倾便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正在彩排的舞台。
台上一共七个人在跳舞,跳得正是当下最火男团的pop舞曲,他们统一着装,都穿着简单的白衬衫,然而却洋溢着青春与朝气。
温自倾一眼在人群中锁定了一个男生。
他五官精致,眉眼精神,属于狐系的长相,跳舞时的动作丝滑又有节奏感,站在几个人的正中间,很容易分辨认出他就是c位。
温自倾看着台上人的声音,一时晃了神。
直到沈牧航伸出五指在他面前晃了晃,“别盯着最好看的看啊,也瞅瞅我那个划水的弟弟,就在右边边上,啧啧啧,跳得跟只横着走路的螃蟹一样。”
温自倾自然是认识沈牧航的弟弟,他跳得没有他哥说得那么差,只是相较于最中间出彩的男生,逊色了几分。
于是,他不自觉地又将视线放在了舞台的中央那个朝气蓬勃的身上。
最后一个ending pose,表演结束,下面的人拍手叫着好,台上那个c位的小男生像个发光发热的小太阳一样,大大方方同台下喊了句话,然后便开开心心地跑了下去,他径直朝着陆景融的方向而去,然后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
两人一个大大的拥抱,无可避免地挤皱了温自倾给陆景融新买的西装外套。
陆景融却丝毫不在意,他扶着男生的胳膊让人站好了身子,然后揉了揉男生的头发,说话的口型看得出是让人小心。
恰巧正在调试的一束追光扫到二人身上,那一刻,他们俩人像极了爱情故事里的美好结局。
“那是我弟弟的同学,也是你老公陆景融的小竹马,名叫许燃。”见温自倾正看得出神,沈牧航突然凑过来,贱兮兮地开了口。
温自倾没什么反应,依旧定定地看着他们,一双精致杏圆的眼睛中除了羡慕,还是羡慕。
羡慕那个男生可以无忧无虑地在校园生活,羡慕他在台上肆意发光,不用伪装便是个阳光开朗的少年,更羡慕他可以肆无忌惮地闯入陆景融的怀抱,被亲昵温柔地对待。
随便哪一点,都叫温自倾羡慕不已。
“啧啧啧,我可怜的小傻子怎么一副要碎掉的模样,乖不哭,陆景融不要你还有哥哥我,快点快点到哥哥怀里,让哥哥抱抱。”沈牧航还是那副贱嗖嗖的德行,说着就要凑过来熊抱温自倾。
温自倾挡开他的熊抱,冷静问道:“你让我过来就是看这个?”
“不然呢?”沈牧航摊开两手挑眉反问,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不精彩吗,不好看吗?”
温自倾无法反驳。
舞蹈很精彩,人也很好看,可惜他夸不出一句来,因为那人抱着的是他喜欢的人,更是他法律上的爱人。
沈牧航依旧笑嘻嘻的,“哦对了,许燃可不单单是小竹马的身份那么简单,他父亲是风投公司的老总,你哥这边刚撤了资,陆景融立马就找上了许燃,啧啧啧,倒是速度啊……话说陆景融之前对你也是这么温柔体贴吧?”
温自倾继续沉默以对。
无可否认,陆景融之前对他也是温柔体贴的。
他会注意他的身体,时常带他出去散心,记着他去理疗馆的日子接送他,那个时候的陆景融仔细认真,事事考虑得周全,让温自倾本就沦陷打一颗心更加疯狂。
只是后来他的公司成立,好像就有一些变了,说不上态度的转变,陆景融对他依旧体贴温柔,只是他们接触的时间越来越少,也没有之前那么心细,同床一晚,连他手上的伤都没有发现。
他知道是因为公司刚起步,陆景融忙的原因,所以他便一直开解着自己。
有的时候,情绪汹涌压得喘不过来气,他也想主动说出自己的想法,可习惯使然,他依旧像个锯了嘴的葫芦一样,将自己真实的想法深埋心底,只一次又一次,熟练地扬起唇角,说句我没事……
身旁的沈牧航依旧没有停住话语,“所以你看,本质上你和许燃没什么区别,都是陆景融成功事业上的一块踏板而已,他喜欢谁?他谁也不喜欢,不像我,只喜欢你这个小傻子。”
温自倾很不喜欢傻子这个词,他丝毫不觉得亲昵,反而感觉到了实实在在的侮辱。
但到底他也不是个爱跟人争辩的人,勉强应付两句,便转身离开,“我们走吧。”
沈牧航大步一跨,轻松追上,他看着温自倾迟缓的动作,轻笑一声,搭上他的肩头,“怎么,看不下去了想离开?来,叫我几声好哥哥,我就骑车带你回去!”
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温自倾一把甩开他的手,不再做丝毫回应,继续往外走。
沈牧航被甩开了也不恼,悠悠地跟在他身后,侃道:“这会馆可离大门远着呢,咱们骑车过来还花了七八分钟,正常人走得一二十分钟,就你这身子,不得走上半年!”
温自倾丝毫不理会他的夸张,继续努力往外走。
“行了,也别几声好哥哥了,叫一声哥哥我就送你回去。”沈牧航见状,也放松了要求。
温自倾却是罔若未闻。
“怎么不说话,哑巴了?不是吧,我记得你就身体不好啊,怎么声音也坏了?”
“你天天在我面前哥哥哥得喊温致仕,叫得我早就心痒了,快点,别浪费时间了,喊声哥哥就送你回去了。”沈牧航还在不依不饶,甚至上手掀掉了扣在温自倾头上的帽子。
温致仕眯了眯眼,眼前再无遮挡,这个外面的世界陡然变得清晰。
“这样欺负一个废物有意思吗?”他终于开了口,语气很冷,像是冬月里砸下来的冰棱,“连着昨天的健身房,沈牧航,你看着我这样出丑是不是很高兴?”
“没有……我不是。”沈牧航顿住,下意识地反驳,却见温自倾转身便走,他终于觉察出他情绪的不对,上前一把抓住他,“上车,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温自倾甩开他的手,低着头依旧自顾自地走。
“我说了,上车我送你回去!”沈牧航又喊了一声。
“我也说了不用。”温自的声音依旧冷漠。
就这样,两人你来我往,在下沉广场起了争执,很快便吸引了一群同学的围观,他们议论纷纷,探讨着二人的关系。
然而这样打量审视的目光让温自倾很不舒服。
成为人群中的焦点是他与生俱来的噩梦,他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走姿上,人们对他议论纷纷,说他残疾瘸腿,笑他缓慢笨拙,就像个迟暮的老人。
尤其是这些人还和他年龄相仿……
温自倾的心跳愈发地慌乱,他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冲向了大脑,他努力维持着冷静,指挥着自己走出这个围观圈。
然而事与愿违,沈牧航不顾众人的眼光,依旧拉着他纠缠。
温自倾那种不适与焦虑愈发强烈。
“放开他!”
终于,一个老道稳重的声音解救了他。
温自倾看着突破重围,一步步朝他走来的荣叔,瞬间便热了眼眶。
荣叔之前在部队当过兵,三两下就解决了一个沈牧航,然后走到了温自倾的面前。
汽车在人群的外面,荣叔没有推轮椅过来,他低声询问了温自倾两句,见他点了点头便背上人,迅速离开了这里。
会馆里,一个男生激动地嚷嚷着跑了进去,“吵起来了吵起来了,外面几个人吵起来了!”
许燃看了眼同班的男生,也好奇地问道:“怎回事?”
“不知道啊,反正就是一个男的拉着另一个腿脚不好的男生,不让人走。”
“然后呢?”
“然后就有意思了,一个大叔冲出来料理了不让走那男的,然后背上那个腿脚不好的男生走了!”
“好家伙,蓝颜祸水啊这!”许燃接了句。
“嘿,你还真别说,腿脚不好那男生长得真好看,杏圆的眼,皮肤白的呦,跟朵温室里的娇花一样,还有那个鼻子啊……”
听完男同学描述的样貌,陆景融突然跑了出去。
“景融哥,你去哪儿?”许燃喊了一路,也跟着跑了出去。
男同学见状也连忙跟上。
然而陆景融出来的时候围观人群都散了,更何况是几位主角。
“人呢?那个腿脚不便的男生呢?”陆景融的语气中带着一抹自己未曾察觉的紧张。
“走了呀,都说后面出现一成熟稳重的大叔,直接背起人就走了,当时我旁边的女生直嚷嚷磕到了,听说俩人后面还上了辆豪车,啧啧啧……”男同学咂舌感慨着这个世道。
许燃似乎是觉察出点什么,侧着头询问道:“景融哥,怎么了,你认识那几个人吗?”
陆景融动了动喉结,良久也只是摇摇头,轻轻道了句:“没什么,好奇而已。”
潮湿封闭的空间里照不进明媚的阳光,仿佛有一层无形的阴云笼罩着镜子前的少年。
他就那样站在镜子前,没有任何的动作,原本灵动的一双眼也失了神,此时此刻正直直地盯着镜子里苍白的脸颊,他的灵魂像是被钉在不为人知的镜中世界,找不到任何的出口,脆弱又无助。
洗手台旁放着一把银色的水果刀,它还带着壳,未曾展露出锋利的光芒,静待着属于自己的时机,直到一双修长的手将它拿起——
温自倾终于有了动作,然而却是拿起了刀,他低着头,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脖颈,美丽又脆弱。
他将拿掉刀壳,锋利的刀刃泛着银色的冷光,贴着白皙的肌肤,一寸寸地滑过,凉凉的刀片一接触肌肤,脑海中便有兴奋的信号雀跃激动发出,每一颗分泌出的肾上腺素都在叫嚣……
温自倾被秦管家紧急送往了医院。
三十分钟前,秦管家来送秋季的新装,敲了半天的门不见应声,于是推门而入,然后便发现温自倾昏倒在书桌旁,已经不省人事,怀里还死死抱着一个裱框……
到了医院后,医生连忙过来为温自倾做了全身的检查,最后的诊断结果是受凉引起的风寒发烧。
此时的温自倾也醒了过来,听着医生的话他想到了昨晚低温的空调和今天吹的风。
自己这身体果真是差劲啊。
医生写好单子,护士配好药,来给温自倾扎针。
温自倾血管太细了,小护士揉了又搓,止血带也是扎了又松,最后选择扎在胳膊上,可即便如此依旧是没扎上,小护士也没拔出针来,直接用针头在肉里搅着寻找血管。
温自倾没什么反应,这点疼对他来说几乎没什么感觉,然而秦管家却是看得直皱眉,正要开口训斥。
温自倾却是先他一步,他勾起苍白的唇角,同护士道了句:“没事,慢慢来。”
见状,秦管家也不敢再说什么。
也许是得了病人的鼓励,小护士在肉里搅和半天终于扎进了血管,她额头早已是一头虚汗,满是愧疚地鞠躬道歉。
温自倾又宽慰了两句,便让小护士去忙了,扭头他看向秦管家,说了正事,“秦管家,别跟我爸还有我哥说我生病的事了,他们本来也忙,再操起我的心,便更没有好日子了。”
秦管家揉了揉手,一时有些为难,“少爷,这不是我能做主的事。”
“承恩哥,你帮帮我吧。”温自倾小声嗫嗫道。
秦承恩也才三十岁的年纪,但他来到温家已经十几年了,可以说也是陪着温自倾长大的。
见他这个模样,秦承恩当即心软了几分,像哄小孩一样道:“大少爷处理集团的事确实是忙的脚不沾地,咱们可以先不告诉大少爷,但还是得跟秦先生说一下,有他来看着您,我也好放心。”
闻言,温自倾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那陆先生呢?需要告诉陆先生吗?”
秦承恩的一句问话,让温自倾稍愣,不要说隐瞒,从始至终,他似乎都没想到过陆景融,不是他不把陆景融当作亲人,只是他们的关系实在是……
“不用了,他现在正忙。”温自倾听到自己声音冷静道。
闻言,秦承恩去到外面给秦正打电话。
徒留温自倾一个人在病房里。
他打量着病房的环境,一扭头便看到床头柜上,父亲秦正写给他的那副字,他的名字——温自倾。
秦管家说事发突然,这个东西他又抱得紧,便拿着过来。
温自倾是发烧昏倒的。
所以在洗手间里的那一刀,他终究还是没有划下去,当时的他满身狼狈地从洗手间里出来,满脑子都是不能这样,只因他曾经答应过温致仕不再自、残。
是的,温自倾曾经自、残过。
在被林世恒一众人欺负后他留下了很深的阴影,他藏在灰暗离,变得抑郁,开始疯狂厌恶自己这具病弱的身体,从来一无是处,还只会给家人添乱。
那段时间的他根本无法面对自己这具躯壳,无数次拿着尖刀锐器刺下去的瞬间,他都享受着快感,祈祷着解脱……
然而事情并没有如他所愿,反而是温致仕率先一步发现了他自、残的行径。
那日的温自倾再次躲进卫生间,拿出新得的瑞士刀,他挨个展开,像是做实验一样,在自己身上又开始了自虐的小把戏。
他无比地投入沉浸,乃至于没有听到温致仕喊他的声音。
温致仕在屋里喊了一圈见没人应,一把推开了卫生间的门,便看到了温自倾手腕上一道道伤口和殷红。
被哥哥发现的那一刻,温自倾内心是极其慌乱的,他失措于自己的阴暗面被发现,他慌乱地想家里人知道后会不会对他失望?自己伪装出的阳光开朗又该何去何从?
然而没有责备,也没有怒骂。
温致仕冷静地把他抱在怀里,悄无声息地卸下他手中的刀具,轻抚着他的脑袋,一遍遍地告诉他,“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是那些人欺负你的人的错,那些欺负你的人,都该死!”
安抚好人后,温致仕也并没有声张,他瞒着家里所有人,亲自开车送温自倾去了医院,带他处理好伤口后又带他去看了心理医生……
事实上,温致仕也确实让那些欺负温自倾的人付出了代价,他手段毒辣地收拾了那些人,却唯独动不了林世恒。
林世恒的背后是林家,作为s市三大财阀之首的林家,实力不容小觑,林世恒作为家里的幺儿,更是被父亲林尽忠宠得无法无天。
林尽忠知晓此事后,也仅仅只是托人带了句毫无诚意的道歉,林世恒甚至都未出面,来道歉的人末了还留了句话——
“小孩子间的打打闹闹,又何必那么认真呢?”
那时候,温明珠刚去世不到一年,林尽忠就是欺负温家没人,而温致仕不过是个刚刚掌权的小奶娃……
距离那时候已经五年了啊。
温自倾感慨地想,如今他的哥哥将温氏经营地比母亲还要好。
温自倾看着桌上父亲给他写的字,眼中染了热意,父母辛辛苦苦生养他一场,哥哥又是那么的拼命,他怎么会再继续自怜自艾,不管不顾地去自残呢?
虽然故事的结局是自己依旧进了医院。
温自倾看着窗台上的绿植,突然就想到了那个名叫许燃的男生,他那么健康阳光,如果是他,一定不会生病吧。
秦正是s市书法协会的主席,接到秦管家电话的时候,他们正在举办一个座谈会,但他二话不说便立即请假过来了医院。
因为来的匆忙,所以到医院的时候,秦正衣服发型有些乱,头发上甚至还有抹了一半的发胶。
秦承恩上前帮他整理了一番,语气自然地询问道:“先生怎么搞成这幅乱糟糟的模样?”
秦正早习惯了他的服侍,一边仰着头让他收拾,一边道:“你打电话的时候,他们正给我做头发,一听倾倾住院了,我就赶紧过来了,倾倾怎么样了?”
“已经打上针了,没什么大碍,就是风寒发烧。”秦承恩手中动作不停,宽慰道。
闻言,秦正眼中露出几分不悦,“在你身上不算大事,但对于倾倾,就算是感冒那都是天大的事,好了不用整理了,进去看看倾倾怎么样了。”
即便被说了,秦承恩依旧没有丝毫的不高兴,他应了声是,跟在秦正身后进了病房。
秦正关心了一番小儿子的情况,确定他没什么后,也长出一口气,叮嘱秦管家照顾好人后,他便推门走到较远的一处长廊里,打了通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
另一端传来的声音里满是厌恶与冷漠,“你给我打电话做什么?”
打完针,烧虽然还没完全退,但温自倾的精神状况已经好了很多,医生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以及明后天还要继续打针。
回到家,温自倾才发现陆景融竟然在家。
他有些惊讶,正要问,便听秦正低声同他解释,“是我打电话让他回来的,你都生病进医院了,他再不回来看看,也太不像话了。”
“怎么样,还有那儿不舒服吗?”见人回来,陆景融急忙起身迎了过来。
温自倾摇了摇头,眉眼弯弯,给人一抹安定的笑,“打完针就没事了,都是我爸大惊小怪,还把你喊了回来。”
“嗯,没事就好。”陆景融轻声应道,他还想再问问温自倾的情况,却被秦正喊住了,“小陆啊,跟我来一下,医生交代的一些注意事项我叮嘱你一下,你好能照顾倾倾。”
秦正让秦管家照看着温自倾,他则将陆景融喊去了二楼的书房。
温自倾在秦管理的帮助下回房休息了。
陆景融回来的倒也快。
温自倾靠在床透,迷迷糊糊刚有睡意的时候,他便推门进来了。
“聊完了?”温自倾强打起精神问道。
陆景融嗯了一声,似乎一句话也不愿多说。
温自倾这才发现陆景融的脸色并不好,他眼眸森然,神色紧绷,就连鼻梁上那颗原本淡淡的痣此时也异常浓郁。
他好像是生气了。
这个认知瞬间让温自倾的瞌睡跑了几分,所以,是因为自己打扰了他和许燃的相处,他才如此得生气?
温自倾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心头一时涌上几分无措与酸涩。
室内一片静寂。
直到陆景融出声打破,“你今天出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