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融空洞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一刻他甚至开始怀疑,怀疑所谓的上一世只是佣人陆景融编织出来的一个梦,从始至终温自倾都不认识他,更没有喜欢过他。
所谓的上一世喜欢,只是身为佣人的自己不甘心,为了心中的觊觎,自编自导的一个美梦。
哦,也算不上美梦,倾倾死了,还跟他离婚了,梦的结局异常得惨烈。
他也没什么好下场。
陆景融麻木看着二人的身影,绝望在心中大片扎根,这就是事实吗?
倾倾根本不认识自己,真实的自己,只不过是倾倾故事里的一个路人甲,一笔带过,甚至不用笔墨。
第29章
蛋糕被划分完毕, 正当陆景融推着小推车失魂落魄离开的时候,他突然听到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喊自己。
“你!你等一下!你先别走!”
陆景融闻声停住脚步,一回头便看到温自倾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他眼中顿时亮起了光芒。
他是不是想起什么?所以记得自己了?
陆景融步履匆匆地折返过去,他刚要开口, 便听温自倾吩咐道:“你去把药箱拿过来。”
陆景融一愣,神色顿时焦急地看向温自倾,他是哪里不舒服了?
但见温自倾脸色正常, 而且如果是他不舒服的话, 温致仕和秦正一定不会坐视不理,让他亲自过来拿药箱。
所以,不是倾倾不舒服,那会是谁?
正当陆景融疑惑的时候,他看到了温自倾看向自己的眼神, 当即心跳漏了一拍,他怔怔地想, 倾倾这是看出自己发烧了不舒服了吗?
这个想法如同春日的种子般,在他心里飞速扎根破土生长。
是的,倾倾他一定是看出来了。
刚才齐师傅他们不还说自己脸色通红吗,而倾倾又向来细心,更何况他们刚才的距离又是那么近。
倾倾竟然还是关心我的。
嘿嘿嘿,他还是关心我的。
陆景融心里止不住地冒着傻笑。
他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庞, 嘴角一时压不住, 笑容便从心里钻了出来。
陆景融开口的声音从未如此地轻快,“没关系的, 我还好,只是脸看起来有点红, 其实没那么……”
“难受”两个字还未出口,便被对面的人给打断。
“沈牧航的手划伤了,你去把药箱拿过来,我给他处理一下伤口。”温自倾礼貌地同他说完,点了点头,像是丝毫不在意他说了什么,然后便又转身回去了。
徒留陆景融站在原地,他喜悦的笑容还挂在嘴角,未来得及收起,结果却听他的倾倾说是别人受伤了,要给别人处理伤口。
他就像是一个被人抛弃的破旧娃娃,好不容易见人靠近,以为自己要有一个家了,结果下一秒却被人用一把利剑贯穿了胸口,他只觉得胸膛空了一片,风肆意地跟横行在其中。
无比地艰难抬头,又一次看到了温自倾离去的身影。
他看着倾倾离自己越来越远,反而朝着别人一步步走去。
他双目涨红,心里泣血似的哭诉着:倾倾,你看看我,好不好?可以不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
陆景融在厨房那么一通头扎水池里的发疯,加上秦管家点名让他露脸送蛋糕的殊荣,所以回去后,难得没人为难他,指使他干这干那。
于是,陆景融郁郁寡欢地到了后院,所有人都在客厅和前院,这儿没有人,他坐在最矮的一个台阶上,身前刚好一棵花红树,半遮半掩地隐匿了他的身影。
陆景融愣愣地出神,突然身旁传来了动静,两个人在悉悉索索的交谈。
他回过神,看向不远处,便见有两个人纠缠在了一起。
陆景融眯了眯眼,将人看得更清,然后心下震惊,竟然是秦正和秦承恩。
二人言语亲昵,行为暧昧,不像是正常的主仆关系。
震惊过后,陆景融心里突然叮得一声响,似乎有什么被他忽略的细节,在这一瞬间陡然变得清晰了起来。
上一世他生日,倾倾明明是定了餐厅位置要给自己庆生,秦承恩为什么却对自己说他是出去玩耍了?
还有,他总时不时地给自己透露出倾倾和沈牧航亲近的消息……
联想这一世,秦承恩对自己的不喜欢与为难,似乎正是在秦正对自己表现出关切之后。
一桩桩,一件件的往事,突然在陆景融心中清晰了起来,他抽丝剥茧似的,渐渐摸到了事情的真相。
秦承恩想将自己赶出温家,不论是这一世,还是上一世。
如果上一世的秦承恩在自己面前说着这些话误导着他,难道他不会在倾倾面前同样说些什么,误导倾倾吗?
思索至及,陆景融的眼眸像是进了一潭死水,渐渐沉寂了下来,他死死地盯着不远处树下缠绵悱恻的二人。
下午的时候,宾客们都纷纷散了。
陆景融有心试探一下,便逮到了机会故意在秦正面前晃悠。
果然秦正下一秒便喊住了他,语气温和地问起了这段时间在温家还习惯吗?
陆景融嘴里应着习惯,余光中看到秦承恩变了脸色。
如他所料,他跟秦正说完话后没多久,他人就被秦承恩堵在了地下室。
秦承恩向来和善的一张脸上如今布满了阴翳,他像是吐着信子的毒蛇一样,阴冷可怖,“你处心积虑费尽心机地进到温家,究竟是想做什么!”
陆景融嗤笑一声,挑眉看向他,反问道:“所以,在秦管家眼里的我是想做什么?”
秦承恩面布阴云。
能做到管家的人,自然看得出陆景融的目标是温自倾,加上第一次陆景融的硬闯,秦承恩很清楚姓陆的目标是温自倾,可即便如此,他依旧不能接受秦正对这人的关注。
秦正每次看向他的眼神,都让秦承恩觉得无比的颤栗窒息,他如今的生活与权利都是秦正给的,他不能接受秦正在秦家用那样的眼神关注别人。
他可以在外面玩,但是在温家,就必须只有他秦承恩一个!
这一刻,秦承恩不再有丝毫的伪装,他彻底撕破了虚伪的面具,阴狠憎恶道:“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奉劝你摆清自己的位置,陆氏集团已经破产,你的父母也死了,你已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富家少爷。”
秦承恩不知怎么知道了陆景融的身份,低声嘲讽道:“你与我不过一样,努力在别人家求个生存而已,不要肖想什么,遇到事,先撒泡尿照照自己配不配!”
陆景融冷冷地看着他,漆黑的眸子里情绪深不可见。
秦承恩依旧沉溺在自己不可一世的情绪里,“等着吧,看看你是怎么被赶出温家的。”
晚上的时候,陆景融又回到自己那件地下室,他坐在吱呀乱响,像是快要散架的折叠床上拨了一通电话。
电话只响了一声,便被对面的人接了起来,然后听筒里便传来了着急的声音——
“你总算是知道联系我了!怎么回事啊,你这几天都去哪儿了?家里事处理完后,怎么就找不见你了,你这几天都是在哪儿住的,我听说追债的人找上你们家了,你怎么样,人没事吧?”
对面像是机关枪一样,一阵猛烈的输出。
“我没事,住的地方你也不用担心,什么都有。”陆景融捡了几个关键的问题,回应了朋友的关心,然后便表明了来意。
“我想借钱。”
“不用借,之前我创业你提供的那笔资金我帮你转成股份了,需要多少,我转你银行卡上。”对面的人闻言直接就应了声好,没有丝毫的犹豫。
“不用转给我,我给你几个代码,明天开市的时候帮我买入就行。”陆景融根据记忆将几个公司的股票代码发了过去。
对面的人查了一眼,都是一些不知名的小公司,还有一支他没听说过的概念股,“确定是这些吗?”
“确定。”陆景融果决道。
“好,要买多少?”
陆景融斟酌了一下,说了一个数字。
“好,没问题。”对面的人依旧是没有丝毫犹豫地应下。
“我想教训一个人。”过了半晌,陆景融又突兀地道。
对面的人闻言没有丝毫的惊讶,简单.粗暴地问:“谁?我去安排时间和人手。”
“秦承恩。”陆景融冷冷地吐出这个名字。
上一世,秦承恩不知在他的婚姻里搅了多少浑水,加上这一世的,新仇旧恨总要算一点吧。
对面依旧是干脆利落的一声好。
“另外,我还有喜欢的人了。”陆景融又道。
“好,我让人……嗯?嗯?嗯?你在说什么东西?”对面的顾青松终于不淡定了。
他一连几个嗯,声音里满是震惊,怀疑自己是不是耳背听错了。
“你没听错,我是真的有喜欢的人了。”陆景融又想起上一世温自倾听到了顾青松轻嘲的话语。
都是他的错,疲于秦正的骚扰和公司的琐事,而对温自倾疏于关心和照顾,连他最好的朋友都看不出自己对温自倾的喜欢,温自倾又怎么可能不对他失望呢?
这一次,他自顾自地同电话另一端的人说:“他叫温自倾,是温家的小儿子,他秉性纯良,为人坚韧,并不是因为他是温氏集团的小少爷我才喜欢,因为他是他我才喜欢他。”
“他身体不太好,需要定时去理疗馆治疗,但那也没关系,我不在乎,我本来就没有在意过他身体上的缺陷,我只想着我们两个将来,也是我想太偏执,只顾着埋头赶路,却没发现他早已跌倒在半路,摔得遍体鳞伤。”
陆景融压抑许久的情绪,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
他兀自诉说着惆怅悔恨的情绪,也不在意顾青松能不能听懂。
“???”
对面的顾青松果然是一脸的黑人问号,“狗东西,你喜欢人家就喜欢人家呗,跟我絮絮叨叨这么多干什么?臭显摆呢?”
“……没有显摆。”陆景融突然哑了声音,“只是想让你知道。”
如果不说,这里便没有人知道那些过去了……
第30章
那日温自倾生日, 秦正自从见过陆景融后,心下便像是被人挠着一样,痒痒的, 忍不住地蠢蠢欲动。
他该怎么样才能把人弄到自己身边呢?
秦正开始苦思冥想。
与此同时,他开始有意无意地在家中寻找陆景融的身影, 结果几次见他的时候,他都是顶着炎炎烈日在前院扫地。
秦正看得是心生不满,当即找来秦承恩问话:“这么热的天, 怎么还安排人在外面打扫卫生?这不是苛待吗, 我们温家可没有这些的作风啊。”
秦承恩先是不解。
他顺着秦正愤怒的眼神看去,然后便看到大汗淋漓,脸颊被晒得通红的陆景融。
他先是一愣,随即在心中暗骂陆景融是个有心机的狗东西。
确实,没人非要陆景融顶着炎炎烈日去打扫, 尤其是秦承恩知道秦正无比在意这人的情况下,他更不可能大中午的, 安排陆景融在秦正的必经之地打扫卫生。
心机的狗东西。
秦承恩气得要死,骂上了陆景融的祖宗十八辈。
但心里骂归骂,他面上还是诚惶诚恐地跟秦正道歉,“是我的失职,是我的失职,没发现他这个时间点竟然还在外面打扫。”
“不过, 确实没有让谁大中午的在外面打扫, 毕竟太阳这么毒,其他人都是早早的, 趁着上午凉快的时候,就干完了自己的活,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的,竟然扫到了现在。”
秦承恩言下之意就是陆景融自己人懒,磨洋工,所以才拖到这个时候,怨不了别人。
然而,秦正闻言却是皱了皱眉,“前两天我看他脸色不太好,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秦承恩眼神中闪过一抹错愣,他没成想秦正竟然连这一点都注意到了。
半晌,他张了张嘴,正犹豫怎么回应的时候,却见秦正直接将人招呼了过来。
陆景融被喊进屋里的时候,脸色已经红得异常不自然了,额头上的汗也早已将头发打湿,人看起来狼狈又病弱。
秦正赶忙让秦管家给他倒了杯水,然后问他是不是不舒服。
陆景融也不隐瞒,直说自己反反复复,已经烧了好几天了。
秦正于是赶忙电话叫了家庭医生过来。
挂断了电话,秦承恩刚巧端着水杯过来,秦正接过的时候还不忘抱怨秦承恩办事不上心,家里有人病了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让人歇歇去看医生。
这一次,秦承恩没忍住,他嘴角难堪地道着歉。
心里想的却是他前两天外出的时候,还莫名其妙地被人打了,当时前后左右都没有监控,报了警也无济于事。
最让他难受的是,秦正知道后也没多关心他,简单安抚两句,便过去了。
如今他身上的伤还没好呢,秦正却为了别人指责起了自己……
软座上的陆景融看着面前神色各异的二人,在心中冷笑一声。
紧接着家庭医生过来了,他帮陆景融看了看,“是炎症引起的发烧,烧多久了?”
陆景融算了算时间,前前后后近十几天了。
医生听了之后,都不禁感叹他福大命大,然后给他开了一些退烧消炎的药,“再去医院拍个片子,烧了这么多天,看看肺上有没有烧出毛病……”
医生絮絮叨叨说了很多,秦正在一旁越听越皱眉。
然而这还不算完,见医生拿完了药,陆景融却是掀了衣服,顺势让医生帮忙看看他身上的伤。
陆景融身上是讨债人拳打脚踢的伤,和温家门口与秦承恩一伙人争执时拖拽划出的伤,虽然已经过了这么多天,伤口却是不但没有长好,反而开始流脓,本来受伤的时候就下着雨,事后他又没有照顾好,伤处自然是一片惨不忍睹。
医生看着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责问道:“怎么拖了这么久都没处理?”
陆景融闻言,状似忐忑顾虑地看了秦承恩一眼。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秦承恩瞳孔微震,心下警铃大振,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了心头。
果然,下一秒秦正便阴沉着脸扫了秦承恩一眼,这一眼不带丝毫温度,冻的人打颤。
后者刚想出声解释,秦正却是立马收回了视线,同时实现柔和了不知多少倍看向了陆景融。
医生在把溃烂的腐肉挖掉,这个过程中的痛,难以想象,陆景融死死咬着牙,汗液津津地流淌下来,原本还有点红的脸庞也逐渐变得苍白。
秦正盯着陆景融身上的伤口,眼眶渐渐红了起来,他像是被勾起了曾经不堪回首的某段记忆。
似乎,当初的宋昊也是这个样子,浑身是伤不醒人事,那是温明珠拿宋昊来威逼他就范。
秦正始终不明白,这人为什么单单盯着自己不放,她温家是s市的豪门,什么样的男人她找不到?
在秦正的眼里,温明珠执着于自己只是因为自尊心在作祟,当初她心血来潮的一句搭讪,却得到了秦正回应的一句“对不起,我喜欢男的,而且有男生了。”
他当时回应的语气也许不太好,因为他还没走出多远,便听到一旁的小姐妹响起了对温明珠的嘲笑。
那可是一身骄傲的温明珠啊,后来的事情便是他和宋昊分开,如温明珠所愿,入赘了温家……
直到医生处理好了伤口,仔细叮嘱完陆景融需要注意的事项后离开,秦正的脸色依旧没有变好。
陆景融早已看出了秦正变幻的脸色。
还不够。
他尤要再添一把火,于是他状似疲惫地耷拉了眼眸,语调倦怠地开口:“秦管家,我有点累了,能回去休息会儿吗?”
秦承恩闻言眼皮一跳,心下一咯噔。
然而不等他开口,秦正便接着应了声好,然后他还要不辞辛苦地送陆景融回房间。
陆景融没有推辞。
秦承恩心中暗叫:完了。
果不其然,站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室前,他看见秦正的脸色彻底黑了,开口的语气中更是震惊,“这……就是你住的地方?”
陆景融的一声嗯,彻底让他绝望。
然而这还不算完,只见陆景融走进了那间需要弯下腰的房间,他绕过满室的杂物,走到了唯一能躺人的那张折叠床前。
随着他坐下的动作,折叠床再次发出了散架的声响。
“虞不凡!你究竟在干什么!”这一次,秦正是真的怒了,他怒目相对,直接喊了秦承恩的本名。
秦承恩瞳孔一颤,就要辩解,“不是您想的那样,他是故意的,我……”
话没说完,便被秦正抬手制止,他已经不想再听秦承恩说什么了,只冷漠地开口道:“你来温家也这么多年了,始终没回家看过,这几天休息休息,回家去看看吧。”
秦承恩不敢置信地瞪圆了眼睛,他这是再赶自己走!
秦正却是不愿意再多说,招来了另外的仆人,让他帮忙收拾着陆景融的东西,然后去了二楼的一间客房。
旁边的人帮自己拿着衣物,陆景融跟在秦正的身后往外走。
路过失魂落魄的秦承恩时,他斜乜一眼,眸色渐沉。
如今的陆景融明白了一个道理,能立即解决的问题便不要拖着,当机立断立马解决,哪怕是要利用秦正这样的人渣。
秦正虽然在秦承恩面前态度强硬,但在两个儿子面前,尤其是温致仕面前无比还是心里没底的。
第二天早饭,他心事重重,斟酌着要怎么开口说陆景融的事。
“那个……我年纪大了,最近老是头晕发蒙,想……”找个人看护着自己。
话还没说完,就被温致仕堵了回去,“您哪儿年纪大了,这才四十五,生龙活虎龙马精神的,我看您好着呢。”
秦正吃了瘪,但依旧不肯放弃。
他正要开口的时候,却再一次被温致仕打断,“和沈牧航约好的午饭别忘了。”
温致仕提醒弟弟,“我一会儿要先去趟公司,可能晚点才能到,你让荣叔带你先去。”
温自倾见状道:“荣叔这天家里有事,请假了回老家了。”
他刚想说不如自己打个车去,便听到秦正积极道:“没事没事,我找人送你过去。”
温自倾应了一声好。
温致仕却是挑眉看了一眼秦正。
直到上了车,温自倾才发现秦正安排送他去的人竟然是陆景融。
他脸色稍稍冷淡了几分,报了一个地址后,便扭头看向窗外。
陆景融心中却满是喜悦,这样的一个空间里,只有他和倾倾两个人,他忍不住一会儿一出声。
“空调凉吗?用不用调高一点?”
“会不会有点热?”
“时间紧吗,需要开快点吗?”
“你是新来的吗?”终于,温自倾忍不住出声。
他的声音冷淡又不耐,言下之意便是陆景融不懂一点规矩。
一下子便让陆景融从兴奋与喜悦中拔了出来,他又越界了,对于现在的倾倾来说,他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司机师傅。
“对不起,话有点多了。”陆景融哑哑地同后座的温自倾道歉。
后者却却没有回应,他像是不耐地出了一口气,然后带上了耳机,扭头再次望向窗外。
之后一路安静。
直到送到了地方,陆景融手脚麻利地将轮椅卸了下来,温自倾却没有直接坐上。
“给他吧。”温自倾指了指轮椅,看向来人。
陆景融抬头看去,才发现是沈牧航。
原来,他是来见沈牧航的,陆景融心口抽疼地想。
沈牧航走近后,便接过了他手上的轮椅,然后温自倾便坐上了,他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沈牧航推着他的倾倾进了餐厅。
陆景融低头,愣愣地看着自己这双手。
是他亲自把倾倾送到了别人的手上。
第31章
陆景融像是一条鱼被困在了鱼缸里, 他的倾倾已经和别人游向宽广无垠的海面,而他只能在原地看着,沉默地接受他们离自己越来越远的事实。
直到他再看不见他们的身影。
他像是被所有人遗忘, 和这个世界失去了关联的纽带,孤身一人, 不再被谁在意。
可即便如此,陆景融还是抱着一丝期冀,朝着他们走去, 然后跟着到了包房门口, 他听到了温自倾和沈牧航之间的谈话。
听了半晌,陆景融一愣,门内的他们似乎再讨论出国留学的事宜。
温自倾查了很久的资料,A国有很多他这种特殊人群的学校,学习的内容很丰富, 包括他想要的那些自保能力的教学。
沈牧航当初就是从A国留学回来的,所以温致仕在知道温自倾想留学的消息后, 便把人约出来,说是就有关具体情况,再好好询问询问。
陆景融在门口听着二人的交谈声,他听到倾倾出国的日子已经定下来后,眼神开始一点点变得空洞,像是被谁摄取了灵魂。
最终, 陆景融不知道是怎样失魂落魄地出了料理店的门, 他看着地上的阴影,脑海中纷乱复杂。
倾倾马上要走了, 那他……什么时候会回来?又或者说,他会不会不再回来了……
陆景融愈发地低沉, 他像是本就失足落水的人,突然被一个急浪打翻,就那样猝不及防,毫无准备。
炙热的太阳灼烤着陆景融,像是要将他的灵魂完全蒸发,陆景融困在迅速膨胀的情绪中,难以自拔。
直到一个不速之客,出现在了他的身侧。
“这边新开了一家日料店,走吧,进去瞧瞧。”
说话人的声音熟悉又陌生。
陆景融像是被唤起什么,瞳孔微震,然后一回头便看到了领着一群人的林世恒。
像是打开了记忆的旋钮,温致仕当初的话一下子又浮现在了耳边——
“如果不是为了去学校遇见你,他怎么会闹着入学,然后遇到林世恒那个混蛋?”
“如果不是你非要搬出去住,他怎么可能一个人再次遇到林世恒?又怎么可能被林世恒那家伙欺负,好不容易克服的心理障碍再次出现,拿着尖刀划向自己!”
是林世恒。
纷杂的情绪被暂时收起,陆景融在心中重重地念着这个名字,下一秒浑身的血液朝着胸口涌来,额头上的青筋限限地跳着,他死死盯着朝这家店走来的人。
然而林世恒却没注意到陆景融。
他趾高气昂地领着一群人朝着这边的日料店走来。
人一步步逼近,温致仕愤怒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陆景融眼中渐渐起了猩红,他额上青筋凸起,默默攥紧了双手。
难保林世恒进去后会不会遇见倾倾,上一世因为他的失误,搬出去住的时候没有照顾好倾倾,这一次他绝不能再让悲剧重现!
于是,下一秒陆景融横跨一步,站在门前的台阶上,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眼前突然出现一片阴影,林世恒抬起头眯了眯眼睛。
很快他便认出了陆景融,嗤笑一声,气焰很是嚣张,“呦,这么眼熟,我说是谁呢,原来是陆大少啊。”
上学的时候,陆景融和林世恒他们在同一所所学校,那时候的林世恒就很看不惯陆景融,因为陆景融的长相气度,导致他的人气在学校里一直都比自己高。
见林世恒开了口,旁人立马殷勤地接上了话,“林少不知道啊,陆氏集团破了产,他们陆家的别墅都被收了,他陆景融还算哪门子的少爷。”
“哈哈哈,就是就是,家都没有了,不过是丧家犬一条,哪还能让林少您喊句陆少爷啊。”
陆景融却是不予理会其他人的嘲笑,他只一双漆黑的眸子一转不转,沉沉地盯着林世恒。
就是这个人渣在学校欺辱倾倾,害得他不自信,甚至开始自.残……
“陆氏破产了啊?”林世恒状似惊讶,“这么大个企业,怎么说没就没了啊,啧啧啧。”
林世恒一脸可惜的样子,啧啧在叹。
陆氏破产这么大的事,他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他上学的时候就一直被陆景融压一头,如今遇见了,自然要往人伤疤上好好踩两脚,得意得意了。
“破产也就破产吧,只要一家人还好好的,东山再起也不是什么难事,你说是吧,陆少?”林世恒挑着眉,不见半分真诚,一副轻嘲的模样。
“哎呦喂,林少还不知道啊,陆氏夫妇欠了一屁股的债,已经自杀了,哈哈哈。”
林世恒闻言迈步一个台阶,嚣张跋扈地戳了戳陆景融的肩膀,“怎么,爹妈都死了还有心情来这种地方吃饭啊?”
陆景融眸色愈发地阴沉,他像是看死人一样盯着林世恒。
但即便如此,他依旧是寸步不让地堵在门口,甚至还弯下脖颈,在林世恒耳边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话。
原本嚣张得意的林世恒瞬间变了脸色,他脸色变得极其难堪,眼中像是在喷火一样,下一秒便伸手招呼着身边的人去揍陆景融。
一群人扭打在了一起,最后通通被带去了派出所。
这所有的一切,都被刚刚过来的温致仕看得清楚。
他就在不远处,安静地看完了这出闹剧。
林世恒,陆景融全部都是他讨厌的人,好不容易打起来了,他自然是要好好看一看,等到看烦了,直接拿出手机报了警,将人全部带走。
凡是欺负他弟弟的,有一个算一个,都等着瞧吧……
另一边,林世恒即便进了派出所依旧嚣张,一副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样子,骂骂咧咧地嚷着,“知道我是谁吗,就敢抓我!你们领导呢,把人叫过来我要见他!”
警察同志强忍着翻他白眼的冲动,训斥了他两句。
林世恒还有不服,还想站起来在警局闹事,赶忙被一旁的狐朋狗友劝住。
“算了算了算了!林少咱们算了!”
“就是,咱们不跟人民警察一般见识哈!”
“是啊是啊,有什么事等林总来了再说。”
那边长椅上,他们五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衬得另一条长椅上沉默的陆景融爱格外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