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致仕告诉他有什么事跟自己联系就行。
生日这天,温自倾果然打不通父亲的电话,于是就打到了温致仕的手机上。
温致仕接通后,并没有说话,而是用另一只手拿起了眼前的接线电话。
“喂?哥?你怎么不说话,是听不到吗?喂,能听到吗,喂?”
对面迟迟没有声音,温自倾看了看手机,确认还在通话中,于是又疑惑地喂喂了两声。
玻璃后面,听到倾倾声音的秦正瞬间湿润了眼眶,他张了张嘴,刚要开口,喉间的痒意传来,他压住气往下沉,无声地哈了哈嗓子,强忍住了想要咳嗽的感觉。
过了半晌,秦正终于嗓音沙哑,温声对着手里的接线话筒回了一声:“喂。”
温自倾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不确定地问道:“爸?”
秦正清了清喉间的涩意,明知温自倾看不见,他还是点了点头,挤出一抹温暖的笑意,回道:“嗯,是我。”
闻言,温自倾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这么久联系不上父亲,他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
直到此时此刻,真真切切地听到父亲的声音,温自倾才算是松了一口气,语气也变得轻快了起来,“接了电话就好,刚才怎么没声音啊?”
“可能是这边的网络不太好。”秦正解释道,嘴角依旧带着温和的笑。
闻言,温自倾也不再纠结刚才,转而问道:“我哥去您那儿了啊,怎么回事,您怎么突然就搬出去了,我也联系不上您。”
“啊,是,是搬出来了,跟你哥住一起总闹不高兴,他老是对我说教,我嫌烦,所以还是搬了出来,自己一个人住,也自在。”秦正听着他的话头,轻而易举地圆了温致仕说过的谎。
这一刻,他就像一个平常的父亲,撒着善意的谎言,为的是不让儿子知道自己进了监狱,维持着儿子心中那个慈祥高大的父亲形象。
“这会儿没吵架吧?我哥呢?”温自倾问道。
“没吵架没吵架,他在这儿呢,就在一旁,听我们通话呢。”秦正语气温和道。
温自倾闻言放了心,“你们没吵架就好,我不在家,你跟我哥俩个人一定要好好的。”
“嗯,都会好好的。”秦正轻笑着回应道。
两个人就这样闲闲的,唠了一会儿家常,温自倾问了问秦正的身体,秦正回他都挺好的,然后也问了问他的学习,俩人就像那些正常父子间的对话一样。
温致仕坐在对面,安静地听着二人温和的对话,也不催促。
“爸,生日快乐。”电话的最后,温自倾郑重其事道。
秦正一时语塞,像是有什么东西梗在了他的喉间。
之前的秦正总会忍不住在这个时候说两句诗文,感慨一下岁月和年华,然而此时此刻,他坐在椅子上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整个人像是被监狱磨去了所有的生机。
“快乐,嗯……快乐。”过了半晌,秦正只喃喃似的重复了两遍快乐。
确定了没什么事,秦正便开始催促着温自倾挂电话。
电话就要挂断之际,秦正突然又仓促地开了口,“倾倾,你跟你哥一定要好好的,以后,你们就是这世上最亲最近的人。”
温自倾一愣,他听着父亲娓娓道来的声音,心下觉得异样。
但另一边秦正说完这句话后,便又笑着让他在那边好好学习,然后便挂断了电话。
温自倾垂眸,看了眼已经显示挂断的电话,许久都没有动作……
另一端,温致仕将手机收回了口袋。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将监狱的座机电话放回去后,他便起身离开了,哪怕探监的时间还未到。
“致仕。”
里面的秦正依旧拿着电话,他哽咽地对着话筒喊了一声温致仕的名字。
然而后者却没有反应,人更没有回头。
中间厚厚的玻璃是防爆防音的,温致仕根本没有听见秦正的呼喊,他依旧朝着外面走去。
里面的秦正仰头看着大儿子越来越远的高大背影,同样的话又对着他说了一遍,“你跟倾倾以后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的……”
温致仕依旧是没有丝毫的回应。
他大步流星,像是没有丝毫的留恋,在秦正无人知晓的呢喃声中拉开玻璃门,离开了。
时间像是在跟谁赛跑, 过得飞快,转眼两年多的时间过去了。
温自倾也算正式结业,于是便收拾东西, 买了机票准备回国,知道消息后的威廉说什么都要跟他一起, 说是要去看看他们国家的大好风光。
温自倾自然是热烈欢迎,于是两个人便一起回了国。
飞机落地,温自倾听着机场广播里熟悉的语言和文字心中莫名激动。
他们一起取了行李箱, 然后离开, 来接他们的是沈牧航,温致仕有一个很重要的会议再开,便吩咐好友来接人。
沈牧航一眼便在人群中看到了温自倾。
他依旧是褐色的头发,清浅的瞳孔美丽动人,两年的时间, 让他出落得愈发标致,气质温润如玉, 同旁边人笑起来的样子异常的耀眼。
沈牧航看得挪不开眼,舌尖抵了抵上牙床,他忍不住暗自喟叹,这小家伙真是越来越让他稀罕了。
这两年里,他并不是没有见过温自倾,好几次他想着喊温致仕一起去A国那边看看怎么样, 但姓温的就跟打了鸡血似的, 一心扑在工作上。
甚至就连去年温自倾生日,他都喊不动温致仕这人, 就连沈牧航都忍不住咂舌,这还是那个弟控狂魔吗, 简直就是掉进工作眼里,连亲弟弟都不要了。
没办法,于是沈牧航只能自己飞过去,他有温自倾的地址,很轻松地便找到了地址。
A国在南半球,与家里的气候相反,温自倾第一次在下雪的日子里过生日,显得很是兴奋。
他还有温自倾在那里的几个朋友,一起陪着温自倾在雪地里吹蜡烛,对着天空中的雪花许愿。
当时的天实在是太冷了,许完愿,沈牧航就催着温自倾赶忙回屋了,他跟在最后,关上屋门的时候,匆匆一眼看到篱笆墙外站了一个黑色风衣的男人。
雪还在下,男人不知在门口呆了多久,头上已经是一片雪白,沈牧航看不清他的脸,却能看到他手里拿着许多东西,最显眼的是一束向日葵。
金色的向日葵开的正好,在皑皑的白雪中,异常显眼。
沈牧航看了眼温自倾小院篱笆上的向日葵,忍不住疑惑,所以这人是来偷花的?大雪天来偷花?外国人这么神的吗?
沈牧航不确定,但后来走的时候,还是叮嘱温自倾一定要注意安全。
回国的路上,沈牧航也是不能够理解,温致仕那么弟控的一个人,怎么就能放心温自倾自己跑这么远的地方来求学。
不过好在,人还是顺顺利利地回来了。
沈牧航挂上标志性的笑容,正打算一个熊扑把娇软的人儿抱进怀里的时候,突然看到温自倾的肩膀上搭了一双手臂。
他的笑容瞬间卡住。
等看清人后,沈牧航忍不住低声骂了句脏话,“操蛋,又是这个黄毛!”
被称为黄毛的威廉揽住温自倾的肩头,用英文激动地喊道:“好多外国人啊!”
温自倾闻言笑着说他,“在我们这儿,你才是那个外国人。”
“哦,对对对,在这里我是外国人了,哈哈哈。”威廉一脸单纯,笑得合不拢嘴,“那我这个外国人在这里,就要拜托你多多照顾啦!”
威廉说着歪头在温自倾肩头亲昵地蹭了蹭,撒娇卖乖的意味明显。
“好啊,那我罩着你。”温自倾笑意盈盈地道。
“罩?”威廉学着他的话语,发出了一个略微疑惑的声音。
“罩就是遮盖的意思。”温自倾一边说,一边比划着来解释,他先是伸出一支手,然后将另外一只手翻过来盖在上面,“比如这样,就是罩的意思。”
威廉眉梢轻挑,蓝色的眸子盯着他严丝合缝的一双手。
半晌他动了动喉结,才说出一句,“原来是这个意思。”
开口的时候,威廉才发现自己嗓子莫名哑得厉害。
好在温自倾没有注意到,因为对面的沈牧航快步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这边的俩个人有说有笑,不远处的沈牧航实在是看不下去,立马强势出击。
走进温自倾后,他刻意压低了自己的嗓音,磁性沉沉地喊了声:“温温。”
温自倾看到他人过来,眼睛一亮,正要挥手跟他打招呼,却被他压低的声优腔吓了一跳。
他愣愣地看着沈牧航,干干地发出了一声,“啊?”
离得近了,沈牧航将人打量的更为清楚,他眉眼生动,红唇莹润,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朝气又勾人的少年感。
尤其是刚才简短急促的一声啊,勾得沈牧航脑子里的黄色废料直往外钻。
舔了舔微干的嘴唇,沈牧航目中无人地将小黄毛挤开,再开口的声音是自然的喑哑,“啊什么啊,才多久没见,就不认识哥哥了?”
温自倾还未开口,一旁的威廉便疑惑地对着温自倾开了口,“上一次的时候,自倾你不是说他不是你的哥哥,你的哥哥没有来吗?”
他语气中是疑问,但蓝色的眼中却是被人挤开的不悦,这个烦人的大叔又来了。
听人说话,沈牧航才稍微瞥了他一眼。
他们已经匆匆见过了几面,但沈牧航始终未放这个小黄毛放在眼里。
但这一次,他郑重其事地对着小黄毛道:“重新介绍一下,我就是温自倾有且只有一个的官方哥哥。”
“what?”威廉这一次是真的疑惑了。
以他的汉语水平,还不足以听懂这些叠加强调的修饰语。
成功把威廉绕进去后,沈牧航笑意深沉地看向温自倾,“走了走了,哥哥带你回家。”
温自倾偏了偏头,无奈地看向他,所以无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沈牧航都对哥哥这个称呼耿耿于怀。
一双盈盈的眼睛看得沈牧航心花怒放,他忍不住捏了捏温自倾的小脸,“走了,还有人在家里等你呢。”
提到温致仕,温自倾便顾不上介意他捏自己的脸,有些激动地问他哥怎么样了,怎么没来接自己,等等等等。
眼见俩人就这样走了,威廉也不甘示弱地跟上。
沈牧航第一次去A国看自倾的时候,他便看出了他对自倾的喜欢,如今看来,哼哼,果然是这个样子。
威廉心中升起了紧张感,与此同时他微微懊恼,恼自己输在了语言上。
一会儿他一定恶补汉语!
还有那个罩,他不要自倾罩,他要罩自倾……
不远处,一辆黑色商务车旁站了两个人。
顾青松看向一旁的陆景融,无奈地开口,“人都走了。”
陆景融“嗯”了一声,表示他知道了,他都看见了。
温自倾一从机场出来,他便第一时间看到了,浑身的朝气蓬勃,眉目若星,比上一次见时的气色更好。
他看着温自倾和那个叫威廉的外国人说说笑笑,态度暧昧,然后沈牧航强势插.入,将人带走,三个人你来我往,最终一起上了车。
开车的司机一脚油门,留给后排观看的他们一柱尾气,然后便离开了。
“完了?就这?就没了?”顾青松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的反应。
陆景融点了点头,表示确认,“没了,也没什么其他的事了,回公司吧。”
“你确定?”顾青松震惊到了极点,知道温自倾回来的时间后,俩人加班加点的工作,终于是紧赶慢赶地见到人了。
结果他们俩人躲在车后面,看着那俩人对着温自倾那叫一个热情,他的朋友,他的friend 陆景融竟然连战场都不上,就跟他说完了?!
“你脑子抽抽了吧,不是你要死要活赶去A国给人过生日的时候了?”顾青松恨铁不成钢地怒骂道。
骂完,顾青松又反应过来了,“不会吧,不会吧,你不会去A国也是这样在后面偷偷看着他们,没上去跟人说一句话吧!”
陆景融被踩到了痛处,脸色变了变,阴沉地说道:“走了,公司还有事情要处理。”
“卧槽,兄弟,你不会真的一个人在门口,落寞地看着他们几个人的幸福吧?”顾青松虽然是问句,但内心已经更加确定了。
难怪去的时候带的东西,都原封不动地带了回来,他还以为是人温自倾不喜欢,谁曾想,直接就是没送出去啊!
“我说该回去了!”陆景融木着脸,再次重申了一遍。
顾青松丝毫没听见,一脸纳了闷的样子,“不是你说喜欢人家,非人家不娶的吗?哦,结果到了这儿,你闻人一屁股的尾气,然后跟我说好了,陆景融你到底行不行啊!”
陆景融看死人一样,看着顾青松那张嘴,“当年温致仕怎么没烧烂你这张嘴啊?”
“我!”顾青松伸出手跟他亮了两下子。
但陆景融毕竟练过,他也不敢真来,比划两下子过过瘾。
于此同时,他还不忘嘴欠,“跟我这么厉害牛逼,你有本事跑人温自倾面前告白去啊!跟他说倾倾我宣你,每个星期我都会带着一束向日葵去看你,你窗外的篱笆院上被我插满了向日葵,那象征着我默默无闻的爱,有个吊用啊,你在那儿感动篱笆呢?”
“……哎!哎!我还没说完呢,你去哪儿啊?”
“哎!司机,我还没上车呢!别走啊!”顾青松双腿抡到冒烟,他拍着车窗,激动地喊着,“哥,错了,不嘴贱了,让我上车啊!”
然而车内的陆景融还是面无表情地对着司机吐出了一句话,“走,不用管他。”
与往日的冷清不同, 今天的温家又充满了人气,欢声笑语间显得格外的热闹。
温致仕赶回来的时候,温自倾正周旋于沈牧航和威廉之间, 二人听到他喊了一声哥,这才安静了下来。
许久未见, 温自倾心里甚是激动,见到温致仕风尘仆仆地进来,他眼眶一下子便红了。
相比较而言, 温致仕则自持冷静得多, 这种细腻的情感他很少外露,他只是点了点头,温和地说了句,“回来就好。”
然后他便招呼着佣人上菜了,吃饭了。
“没有人了吗, 就我们四个吗?”威廉数了数人数,有些不解地问了一句, “自倾,我记得你家里不是还有你的父亲吗?”
在A国的时候,温自倾曾经不止一次跟威廉聊到过自己的父亲。
温致仕闻言不动声色地看向沈牧航,不是让你跟温温解释秦正的事情了吗?
后者同他摊了摊手,用眼神表示无奈,不是他没有跟温自倾讲, 是人压根就没有问啊!
他总不能好好说着话, 突然就提起来秦正的事吧,那也太突兀太刻意了吧!
秦正的事情, 沈牧航也是知道一二的。
他去接人的时候,温致仕便跟他吩咐过了温温问起的时候, 他应该怎么回。
当时的沈牧航拍着胸脯保证,绝对会给他圆的好好的,结果温自倾直到回到温家也没有问起秦正的事,他又顾着跟小黄毛治气了,也就忘了这件事。
还是眼见温致仕回来,温自倾跟他打过招呼,他才突然想起秦正的事还没跟温自倾说呢,谁曾想,这话题突然被小黄毛提起来了。
不过这个时候,沈牧航再开口解释显然不合适了。
于是不等温自倾再问,温致仕主动开口道:“秦承恩带着他去旅游了,你也知道,他最喜欢游看山水,这个季节,长白山的雾凇正好看。”
这是温致仕一早便想好的借口,无论如何,他都愿意维持弟弟心目中的好父亲形象。
如果可以的话,温致仕甚至愿意隐瞒弟弟一辈子。
温自倾下意识地捏了捏手心,他随即提起唇角,同哥哥微笑着点点头,轻声应道:“嗯,他出去走走,散散心也好。”
眼见温自倾没有多问,沈牧航赶忙出声转移了话题,“快快快,看看你哥都吩咐厨房给你做了什么好吃的,你在国外肯定吃不惯吧,A国那些东西不好吃还发胖,我瞅着你这小脸都圆润了!”
温自倾状似一幅被引走了注意力的模样,他捏了捏自己的脸颊,皱着秀气的眉头,问道:“有胖很多吗?”
他这一皱眉好似皱进了沈牧航的心里,他看着温自倾吹弹可破的肌肤,心里像是被蚂蚁爬过一样,痒痒的,有点难耐。
沈牧航忍不住在心里爆粗口:妈的,想摸。
“没有,不胖,刚刚好。”温致仕言简意赅地回应了弟弟的疑问,然后瞥了眼沈牧航,言语中带着警告,“你不要给人制造焦虑。”
沈牧航收起心中刚刚升起的涟漪,呵呵干笑了两声,那不是赶着转移你老爹的问题吗!还在这儿瞪我!
威廉也出来发声,“自倾不胖的,他的身材刚刚好,匀称纤细。”
“得得得,你又知道了,可显着你了。”沈牧航怼不了温致仕还怼不了他,嗤笑一声,白眼简直要翻上天。
威廉没明白他后一句话的意思,但前面还是听懂了,“我知道的!我当然知道了!我们经常一起游泳,自倾现在的身材很棒!”
“?!”沈牧航一脸的震惊。
就连温致仕也充满了惊讶,“你学游泳了?”
温自倾笑着点点头,提到自己学习游泳的话题,他言语轻快,脸上多了一抹自信,“我在游泳上可是小有天赋呢!”
跟威廉一起他学了很多技能,其中就包括游泳。
学的时间长了,温自倾甚至觉得游泳比走路还要轻松,他可以漂浮在水面上,借着浮力撑起自己沉重的身体,入水的那一刻,温自倾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盈和自由,他喜欢上了这种感觉。
甚至到了后来,温自倾比威廉还要热爱游泳。
“入座吧,大家都别站着了。”温致仕招呼所有人。
温自倾自然是挨着哥哥坐的,于是左手边还空出了一个位置,沈牧航刚有过去的动作,便被威廉抢先了一步。
威廉皱了皱眉,举起两根木筷子,蓝色的眸子里满是无助与可怜,“自倾,可能我不太会用你们的筷子。”
“那不赶紧滚回你的国度去。”沈牧航压低了声音,阴恻恻地接上一句风凉话。
威廉深蓝色的眸子动了动,却依旧若无其事地样子举着手中的筷子。
温致仕随意地扫了他一眼,紧接着又不动声色地看了威廉一眼,然后便明白了几个人之间的关系,他颇有兴致地提了提唇角。
温自倾坐的离沈牧航最远,他自然是没听到沈牧航说了什么,转而拿过威廉手中的筷子,耐心细致地教给他该怎样握。
在A国的时候,他也有颇多不懂的事情,那个时候都是威廉教给他的。
而且,他鲜少有机会能教别人些什么。
饭后,沈牧航跑到温致仕的书房,忍不住叨叨叨地告状,“在机场的时候,那个小黄毛就不老实,对着咱们温温是又动手又动脚,要不是看他是个外国友人,我早一拳头挥上去了!”
温致仕回复着国外的邮件,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嗯?你竟然还嗯?”沈牧航瞪大了双眼,怒气冲天地一拍桌子,“那小黄毛喜欢温温别告诉我你没看出来啊!”
被桌子震到,温致仕终于掀起眼皮子,看了一眼愤怒的沈牧航,“看出来了,怎样?”
“怎样,你难道都不想管管吗?”沈牧航一脸的震惊,“不对啊!老温,这不是你的行事风格啊!你的风格应该是把方圆一百里接近你弟的雄性生物调查过来一遍,然后列个表格筛选出第一名,强制弟弟跟他见面约会才对啊!”
温致仕闻言想起了颇多上一世的回忆,也许就是他插手的太多,温温才会那么不快乐吧……
片刻后,温致仕抬头,看向上一世的表格第一名——沈牧航,笑意盈盈道:“确实是换风格了,走顺其自然风了。”
“???”
沈牧航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他像是被雷劈了一样,脸色黢黑,“什么玩意儿,你能接受一个黄毛外国佬将温温拐走?”
温致仕闻言轻轻嗯了一声,“只要温温喜欢就好。”
重活一世,温致仕看清了很多事,温温不幸的婚姻也是他一手造成的,如果他没有那么武断地替温温做出决定,然后各种插手他们之间的关系,或许一切都会有所不同,上一世的温温是不是也像今天一样,活得快乐自在很多?
“你没有觉得他这一趟回来变了很多吗?”思索至此,温致仕忍不住轻声询问道。
“确实,长大了,变得更有魅力,长得也更加标致了。”沈牧航摸了摸下巴,一副咂摸品味的模样。
温致仕一个眼刀了过去,后者立马收敛了不值钱的模样,赶忙连声应和道:“确实确实,你说的是。”
话语虽然赶,但沈牧航却不是敷衍,他的确感觉出了温自倾的不同,“温温好像变得更加开朗活泼了。”
温致仕没说话,算是默认。
沈牧航继续,“嗯……怎么说呢,从前的温温也活泼爱笑,那种笑也好看,但就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薄膜一样,笑不进人心里去,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他的笑容好像更发自内心。”
“厚厚的薄膜?你的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吧。”温致仕话里是嘲讽,但眉眼中却是渐渐染上了温和的笑意。
沈牧航说的没错,温温如今的笑容更加生动真切,增添了许多的真实感。
温致仕从前总爱训斥温自倾的笑容,明明不是个开朗活泼的人,却总是习惯性地挂着笑脸,对谁都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看得他很是碍眼。
但今天的温自倾真的有了很大的不同,除了笑容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温致仕甚至在他的眼里看到了自信。
没错,是自信。
对于从小病弱,常年与轮椅相伴的温自倾来说,自信更是难得可贵。
尤其是在他提到游泳时,脸上那一抹肆意张扬的自信,是温致仕及其陌生的,从小到大,他也没有见过温自倾有这么自信的笑容。
这是第一次。
原来交朋友,学习,让自己变得更好更充实,真的会让一个人自信。
威廉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自然是入住了温家,沈牧航见状不愿意了,说什么也要在温家住下。
空房子多的是,温自倾见哥哥没什么意见,自然也不会阻拦。
秦正一搬出去,二楼便空了下来,于是,沈牧航和威廉都住去了二楼的空房。
晚上,温自倾正在洗澡的时候,隐约听到了敲门声。
他停了淋浴,仔细听了听,确定真的有人敲门后,用浴巾擦拭着身体,同时对着门口回应了一句:“来了。”
打开门,外面站着的是威廉。
威廉看着温自倾湿漉漉的头发和红润的脸蛋,眸色暗了暗,像是一只看到珍馐美味的狼。
然而在后者询问他怎么了的时候,他瞬间眼中又切上了彷徨与无助,“自倾,房间的淋浴我不太会用诶。”
一个诶字语气上扬,黏黏腻腻的,像是在同人撒娇。
门一打开, 威廉就看到了一个湿漉漉的温自倾。
他单薄的身躯上简单套了一件白色T恤,可能是突然听到敲门的缘故,柔软的头发没有擦干, 还泠着水珠,水珠顺着脸颊滑落至脖颈, 然后暧昧地钻进衣领里,很快便浸湿了白色T恤。
少年微微偏头看着他,眼中还有氤氲的水汽, 像是一汪春水, 水光潋滟。
尤其是走廊上的灯光还是昏黄的,更给人一种似透不透,欲拒还迎的感觉。
威廉眼神在一瞬间变得浓郁又热烈,而眼前人无疑就是点燃他的那团火焰。
按理说,他经常和温自倾一起去游泳, 彼此赤.裸的上身都见过,不该有什么反应才对, 可偏偏就是这种似透不透的感觉更勾人。
温自倾没有注意到氛围中的暧昧,他抹了一下滴进眼中的水珠,揉了揉,然后出声询问,“威廉,怎么了?”
清亮的声音将威廉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看着温自倾红润的眼睛, 滚了滚喉结,开口的声音喑哑不堪, “房间里的淋浴我有些不会用,你能帮我去看看吗?”
温自倾自然不会拒绝。
温家的淋浴系统确实高级, 附带着很多功能,到了二楼的客房浴室,温自倾仔细地跟威廉讲解着。
威廉听着听着眼睛又黏到了温自倾的身上。
浴室的灯光没有那么亮,昏黄的氛围,两个人间的距离近在咫尺。
威廉借着看标识的样子,俯身又拉近了一点距离。
他动了动鼻子,看着温自倾泛红的眼尾,突然低声道:“你身上好香啊。”
“是吗?”温自倾没有多想,他也低头,耸了耸小巧的鼻头,笑着道:“是洗发水的味道,你喜欢吗?如果喜欢的话我去拿给你。”
威廉笑了笑,没说要,也没说不要。
温自倾也没在意,继续告诉他全新未用的毛巾,还有洗漱用品在哪儿。
威廉回应着,视线却是紧紧黏在了温自倾的身上,为了给自己演示,温自倾刚才又放了几下水,高高的莲蓬头将他弄得更湿了。
虽然是视觉盛宴,但威廉还是怕他感冒生病,于是拿起旁边架子上的干净毛巾,“你都湿了。”
他话音刚落,浴室半掩的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
温自倾被吓了一跳。
威廉眼疾手快地给温自倾裹上毛巾,然后将他护在身后,以免浴室门强大的冲击力撞到他。
等到看清了来人,温自倾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沈牧航,你发什么神经呢?”
沈牧航也在二楼住,他听到旁边的客房有动静,以为有什么事,便出来看看。
温自倾他们进来后没有关门,于是沈牧航便直接进来了,眼见屋里没人,他心道:坏了,这小子一定上楼找温温去了。
他刚要离开,就听到浴室传来了声音,走近后,便听到门内传来小黄毛的一句:“你都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