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人说是接到电话报警有人掉水淹死了。
一个死字,像是突然点醒了陆景融。
他又想起上一世的那场火灾里无处可逃的温自倾,这一刻心中是劫后余生的喜悦,还好温自倾现在还活着,即便他已经不认识自己了,但还好,他还活着,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了……
这一刻,陆景融缓缓蹲下身子,空洞地看着眼前的雨幕。
“同志,你还有什么事情吗?”执勤的民警见这人一直不走,于是出来询问。
陆景融没有回应,他只是埋首在自己的臂弯里。
民警温和的声音,让他再也支撑不住,曾几何时有一个同样温柔的人一直伴他左右,可他却把人弄丢了。
虽然人丢了,可他还好好的活着,这又是莫大的幸运。
于是,倾盆大雨下,陆景融又哭又笑,雨水同泪水交织在一起,映着他的支离破碎与纷乱复杂。
确定楼下安静了下来,温自倾也终于静下心来。
他不再想和陆景融有关的事情,开始上网查阅一些针对特殊人群的学校资料。
如果生命都有那么多可能的话,那他也一定有无限的可能,重活一次,或许他该战胜的是从前那个自卑软弱的自己……
第二天早上吃饭的时候,温致仕提起了几天后的成人礼。
再过几天,就是温自倾的十八岁生日了。
“有什么想要的礼物?”温致仕看向弟弟。
温自倾闻言想起来上一世,同样是自己的十八岁成人礼,他说让陆景融住进温家就是他想要的礼物了。
可是这一次,温自倾不会再犯傻了。
“哥,送我一本书吧。”温自倾扬了扬唇角,微微笑道。
温致仕却是闻言一愣,“书?什么书?”
“《鲁滨逊漂流记》。”温自倾缓声道,他想重温一下这个故事,如何在绝境中建立自己的王国,书上说:只要人活着,就无所匮乏。
是啊,他都又活了一次,更该无所匮乏才对。
温致仕不问原因,直接应了一声好。
桌上的秦正同样好奇,他刚想问温自倾一句怎么想起来看这本书了,结果还未出声,便被温致仕各种打断。
一会儿是生日宴的酒店和邀请的嘉宾,一会儿早饭的咸菜不错,各种细碎稠密的小话头。
碎的秦正插不上嘴,他皱了皱眉,却也没说什么。
吃过饭,秦正和温致仕都出门了,温自倾则是拿着平板去到了阳光房,雨水啪嗒啪嗒地滴落在玻璃上,倒也别有一番风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温自倾看平板的眼睛有点酸疼,于是抬眸看向了窗外。
这会儿,外面的雨势小了些。
然而这一抬眸不要紧,他的视野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外面,陆景融正穿着温家佣人的衣服,蹲在树下,用手清理泥里的垃圾。
温自倾瞳孔微震,他几乎是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发生了什么事情,陆景融为什么会在这里,还穿着他们家佣人的衣服,他昨天不是报警了吗?怎么陆景融人还是进了他们家?
之所以能进温家,说起来多亏了陆景融先前最讨厌的秦正。
当天从派出所离开后,陆景融无处可去,竟然又踱步回了别墅区的门口。
保安大叔见他又来,气得脸色铁青,都是因为这个疯子,他这个月的奖金泡了汤,当即拿起警棍就要赶人。
“你个疯子怎么阴魂不散的!因为你刚才那么一闯,我这个月的奖金都没了,你竟然还敢来!”保安大叔骂骂咧咧,大棍子直接往他身上招呼。
陆景融也不躲,实实在在地挨了保安几棍子。
就在这个时候,一辆熟悉的车子行驶了过来,陆景融认识这辆车,是秦正日常出行时坐的车。
保安大叔生怕刚才的事故再上演,死命拖着陆景融往一边去。
陆景融也不挣扎,他只是刻意地露出自己那张脸,虽然有些狼狈,但五官的底子还在,他在赌,赌即便重来一次,秦正依旧会纠缠他。
这个时候的他已经顾不上后果了,如果连温自倾的面都不能见到的话,那么就算他始终躲避着秦正也没意义。
所幸的是,他赌赢了。
车内的秦正一如他所想,在看清陆景融那张脸后,当即便让司机停住了车。
落下车窗,秦正更清晰真切地感受到了那张脸带来的冲击感,他瞳孔中满是不敢置信,心脏更是陡然勃.起,开始不规律地跳动起来。
强按下心头的激动,秦正努力维持着平稳的声音,试图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了句:“发生了什么事?”
见业主询问,保安大叔也不好再跟陆景融纠缠,只连声说着没事没事。
秦正扫了他一眼,然后目光转向了那张无比相熟的脸,“你叫什么?”
秦正醉心字画和自己那点事,根本不关心商业上的事情,他不知道陆氏的事,自然也不认识陆景融。
陆景融没有隐瞒,如实回应,“陆景融。”
“姓陆啊……”秦正话语里几分感慨,不是姓宋,只是巧合,原来这世界上真的有长得如此相像的人。
秦正又询问了两句,在得知他父母刚刚去世,自己一个人孤苦无依,无处可去后,他便将陆景融带回了温家。
一进门,他就喊来了秦承恩,吩咐他要好好照顾陆景融,说完他扭过头又还温和地叮嘱陆景融,“这是秦管家,你先跟着他做事,又不是不懂的不会的都问他,哦,要是有什么需要也问他。”
秦正带着温和的笑容。
一如上一世,陆景融第一次进温家的时候,那时候他也单纯地以为秦正是个慈祥温和的老父亲,直到有一次温自倾去理疗,陆景融自己在家,秦正回来后摸进了他们的房间……
当时的陆景融被恶心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秦正表面上斯文儒雅,背地里却是这样恶心人的东西。
他当时有想过告诉温自倾,可看着后者对秦正全然亲近信任的模样,他便犹豫了,最终还去将这个秘密深藏在了心底。
而现如今,重活一世,他却要借用这样的方式才能再见到温自倾……
秦承恩显然认出了陆景融,他也看出秦正对他的关心,于是仔细斟酌着言语,“先生,这个人傍晚的时候便来过了,当时不认识他不敢放进来,可他却是硬要闯,嘴里念念叨叨着要找人。”
秦承恩的言下之意就是这人不是什么好人,想方设法进他们温家想来是别有用心。
然而秦正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样,还在仔细叮嘱着陆景融,“一会儿让小秦给你拿几身干净的新衣服,把身上这些先换下来,今天什么也别想,换完衣服洗个澡便好好歇歇。”
如果不是知道秦正的真实面目,陆景融都要相信秦正的善良与仁爱了。
但他面上还是装的感激。
秦承恩在二人身旁,眼神晦暗地扫了一眼满脸感激的陆景融,心中无端生出一抹危机感。
但在秦正看向自己的时候,他还是挂上了得体的笑容,“秦先生放心,我一定把一切安排妥当。”
待秦正走后,秦承恩收了笑意,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冷漠道:“走吧。”
陆景融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实话实说,他很是不习惯这样的秦管家。
他印象中的秦承恩秦管家是大方得体,待人真诚的,许多消息他也愿意告诉自己,从不藏着掖着。
而且,凭他往日所见,秦承恩对温家的其他佣人也很好,温和有礼,很少拿管家的架子,但为什么今天对他却是这个态度?
陆景融有些不理解,难道是因为自己傍晚闹出得那一阵?
可他印象中的秦承恩根本不是这种锱铢必较的人。
虽然疑惑,但陆景融也顾不上多想,毕竟是好不容易进了温家。
他跟着秦承恩,然后便走到了地下室。
秦承恩推开一间没有窗户,阴暗潮湿的房间。
陆景融朝里望去,一片狼藉,如果不是墙角那张生了锈的折叠床,陆景融都要怀疑秦管家是让他睡在地上。
“佣人的房间不多了,就剩这么一间,你就住这儿把,衣服我一会让人给你送过来。”秦承恩冷漠道。
说完,他转身便走了,像是多待一会儿都嫌弃。
陆景融也顾不上在意他,他打量了一眼这间地下室,房间不高,187的陆景融进去要弯腰,里面东西很多,除草机、喷水壶等等等等,各种乱七八糟的工具,可以看出之前应该是没住过人。
他知道温家有佣人房,但他知道的都是一楼那些,挨着厨房和洗衣房的,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地下还有几间啊。
从整个三层的主人房到现如今的地下室,陆景融的待遇可以说是云泥之别。
但他没有丝毫的抱怨,捋起袖子编收拾起了房间。
总归还是进了温家,离他的倾倾又进一步。
没多久,佣人的衣服也送了过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衣服看着不像新的,而且还潮呼呼的。
“不是说是新的吗?”陆景融忍不住问了一嘴。
“自己不去领衣服要人送,怎么该那么多事啊,能干干,不能干滚!”
送衣服的佣人名叫成新,年龄不大,也是十几二十的样子,秦管家给的自然是套新衣服,只不过让他给扣下了,转身便将自己今天淋了雨的那身衣服送了过来。
毕竟自己的衣服可是因为拖拽眼前这个人才湿透的,事后他们几个还挨了秦管家的训,说他们是吃白饭的,几个人都拖不动一个人。
这次逮到机会能出口气,成新自然不会放过。
陆景融闻言也不再说什么,只将湿衣服展开,晾了晾。
成新见状挑了挑眉,哟,还挺好拿捏,看样子是个软柿子。
第二天一早,天不亮,陆景融便被人喊醒了。
“还睡呢!当自己是少爷啊,起来干活了!”来的还是成新。
一早起来,陆景融便去打扫卫生,他将整个一楼打扫过来一遍,眼看着天色慢慢亮了,温家人也开始下楼了。
看到电梯上数字显示到三,陆景融顿时眼前一亮。
是倾倾要下来了!
正当他想上前一步的时候,却被秦管家立马喊住了,“你!就你!新来的那个姓陆的!”
陆景融闻声回头,便听秦承恩冷声吩咐道:“你去外面扫吧。”
陆景融死死攥着扫把,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最终却还是认命地出去了,倾倾现在还不认识他,他要是现在闹出什么事,秦承恩肯定会把他撵走的。
到了外面,发现雨还下着。
同在外面的成新扔给他一个雨衣,毫不客气地吩咐道:“去把那边的叶子扫干净。”
陆景融穿上后才发现,雨衣不光短了一截,而且还是破的,他穿上的样子简直滑稽不已。
因为这两天的雨,打落了不少的树叶,地上一堆青色的叶子,被雨水冲刷着陷进泥土里,根本不是扫一扫就能解决的事情。
陆景融已经很努力了,依旧扫不掉几片叶子。
廊下的成新见状骂他:“傻逼玩意儿,会不会干活啊,扫不动,你不会用手捡啊!”
于是最后,陆景融放下扫帚,蹲下身子用手去抠那些陷在泥土里的树叶,不一会儿的功夫,他指尖里便满是脏黑的淤泥,犹如他现在的处境一般。
这个雨水淅沥的早上。
温家人在餐厅里面坐着,隔着享受着美味温馨的早餐,而陆景融一个人,穿着破烂的雨衣,淋着雨在树下捡垃圾。
温自倾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自己家里再次看到陆景融。
他满心疑惑地喊来了秦管家, “外面捡树叶的是谁?”
秦承恩哦了一声,解释道:“那是秦先生带回来的人,姓陆, 说是叫陆景融。”
温自倾自然知道他的名字,他只是不知道陆景融为什么会出现在他家里, 还穿着佣人的衣服。
原来是他父亲带回来。
虽然疑惑其中缘由,但温自倾并不想知道这之中发生了什么,他只是沉默地看了一会儿佝偻着身子干活的人, 半晌才道:“找个机会, 赶他走吧。”
秦承恩闻言自然是想立马应下来,扭头就去赶人。
但他还记得秦正将姓陆的交给自己是对那人的照顾与关心,他要是将人赶走了,秦正肯定是要怪自己的……
于是,他表现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少爷,人是秦先生亲自带回来的, 我若是将他赶走了,只怕秦先生知道了会怪罪我。”
温自倾明白他的意思。
他扭头又看向外面捡垃圾的人,婆娑小雨下,那人身影清晰,侧脸坚毅,以往的种种渐渐涌上了心头……
半晌没了声音。
就在秦承恩以为温自倾顾虑着秦正, 将人赶走的事就这样了的时候, 便听对面的人轻声道:“找个机会吧,我来赶他。”
知道温自倾也看不上这人, 秦承恩于是更是明目张胆地挑起了陆景融的不是。
所以在温家的这几天,陆景融更不好过, 他肉眼可见的消瘦了起来。
毕竟他虽然活了两世,却从未干过这样的脏活累活,尤其周围的其他人,对自己也很是排挤。
再加上那天被打的伤一直没有上药,好几处伤口都溃烂了,这天一大早,陆景融便发起了高烧。
生了锈的小折叠床根本伸不直双腿,陆景融蜷着双腿,窝在床上,他不适地翻了个身,折叠床便跟着他的动作吱呀一顿响,像是下一秒就要散架归西的样子。
即便如此,陆景融却也顾不上。
他现在头脑昏沉,一张脸被烧的通红,浑身上下更像是被车碾过一样的酸疼。
但没有人在乎他是否生病,即便头懵懵的,像是被浆糊糊住了一样,他仍然是需要起来干活,他用力地甩了甩头,握紧手中的打扫工具,努力维持着清醒,稳住自己的身躯。
然而,今天的温家异常地忙碌。
因为今天就是温自倾十八岁的成人礼,温致仕邀请了许多人来为弟弟庆生,准备在家里给温自倾办了一个生日party。
陆景融自然免不了被安排了一堆的活,他原本就烧得头懵,来来回回几趟跑更觉得不舒服,即便如此还要遭其他人的挤兑。
好不容易忙完一切,他又被喊去厨房帮忙,外面人声鼎沸,他实在忍不住想去看一眼温自倾,便趁人不注意,从厨房绕去了一楼的大厅,他藏在了一面墙后,寻找着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
温自倾的成人礼,自然是经过一番精心布置。
他哥温致仕的影响力自然不用说,来往的宾客众多,纷纷给温自倾献上了礼物。
温自倾在轮椅上坐着,从容得体地应对着眼前的宾客。
“美人儿,好久不见啊!”
伴着一声哨响,一个骚包的声音传入了温自倾的耳中。
抬头,他便看到了许久未见的沈牧航。
这个时候的沈牧航气质已然和三年后别无二样,他今儿是特意打扮过了,梳了背头,身上还喷了香水,一脸老子今天全场最帅的得意。
见他抬头,沈牧航于是俯下身子,与眼前人齐平了视线。
然后,他才满脸神秘地问道:“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生日礼物?”
“嘿嘿嘿,你肯定猜不到。”不等温自倾回答,他便迫不及待地拿出了礼盒,笑嘻嘻道:“真爱之心。”
沈牧航把礼盒打开,里面露出了一颗大钻戒,是lipobo品牌最经典高奢的系列。
“嗯……”温自倾砸了咂舌,该怎么回应这份匪夷所思的礼物呢?
不等他给出反应,沈牧航便又嘿嘿地笑了,“原本我是想投你所好,但仔细想想你似乎是没什么特别的爱好,既然你没有,那便跟我的喜好来了,本人爱好你,这不很明了,大钻戒明晃晃的也好看。”
沈牧航乐呵一笑,“你好好放着,这可花了你哥哥我不少钱呢,等哪天你哥破产了,咱能留着花呀。”
温自倾还未出声,他身旁的温致仕先发出了冷笑,“我破不破产,还不劳你挂心。”
沈牧航依旧是笑嘻嘻的样子,“这话说的,就凭咱俩这关系,我不挂心你还能挂心谁?”
温自倾听着忍不住扬起唇角,笑着道:“喜好什么的不确定,但我一定有一个不喜欢的事。”
“什么?什么事什么事?”沈牧航一脸好奇地问道。
“我不喜欢被人推着去健身房,看人健身秀肌肉。”温自倾看着沈牧航,微微笑着意有所指道。
而后者闻言却是发出震天动地的笑声,“哈哈哈哈,推你去健身房?哪个傻子会推着你去健身房啊?你哥?还是谁啊,哈哈哈哈,这不脑子被门夹了吗,还秀腹肌!哈哈哈哈!”
温自倾听他这么说,也情不自禁地加深了笑意。
不远处,墙后的陆景融呆滞地看着言笑晏晏的几人,大厅人很多,交谈声不断,他离得远,根本听不见几人的交谈,但他视力顶好,一眼便看到沈牧航的礼物是一颗钻戒,而看到礼物后的温自倾也笑了。
他笑起来还是跟之前一样好看,只是这一次,这么好看的笑容却不再是对着他了,甚至往后,他可能都不看到这样的笑容了。
陆景融转身,脚步虚浮地回到了厨房。
厨房里备菜的,准备甜点的,人很多,陆景融失了魂一样,往水池子处走。
半途又被成新拦住,他骂骂咧咧,语气不善,被我逮到不好好干活了吧,上哪儿逃滑去了你!”
说着他还动起了手,想要揪人衣领。
“滚!”
陆景融突然发了狠,他回头,看向成新的眼眸森然又赤红,低低的一声吼中掺着瘆人的冷意,犹如低吼的雄狮,一时将人唬住了。
成新一时被吓住了,没敢再找他麻烦,便见他朝着水池再次走去。
陆景融走到水池旁,然后接水洗了把脸,滚烫的脸庞,他觉得自己可能烧的有点懵了,刚才看到画面可能都是他的假想。
在他身后,两个佣人聊起了八卦。
“今儿来的人可真多啊,小少爷礼物都收到手软呢。”
“你这话说的,小少爷差这点东西?”
“是是是,不差不差,诶我刚去送甜品,听外面的姐妹说沈家少爷沈牧航给小少爷送了一颗大钻戒!还是lipobo的!”
“啊啊啊啊!真的假的!那可是lipobo的钻戒啊!”
“当然是真的了,我那个姐妹亲眼看见的!呜呜呜,你别说,小少爷跟那个沈牧航还真挺配的,长相啊,年龄啊,家世啊,这不妥妥的门当户对啊!”
“呜呜呜,这也太配了吧,今天正好小少爷的成人礼,钻戒都送了,他们不会要官宣订婚吧!”
“有可能!姐妹你猜的非常合理!”
两人话音刚落,便咚得一声响,水花四溅,弄湿了两个小姑娘的衣服。
她们俩人刚要生气,问责身后的人在干什么,结果一转头,却发现旁后的人直接将整个头伸进了水池里!
就在刚才,陆景融洗了把脸,脑袋稍稍清楚了些,然后便听到了俩人的对话,他不禁想起了上一世的沈牧航。
上一世的沈牧航同样喜欢温自倾,他知道,可他却不在意,因为他知道温自倾不喜欢沈牧航,中意沈牧航,想让温自倾嫁给沈牧航的一直都是温致仕。
可是这一次,他却没有了把握,想起刚才他们旁若无人的笑容,陆景融胸口愈发沉闷,脑袋也钝钝的,往下坠一样。
于是他又捧了一把水,洗脸,刚清醒几分,便听到身后俩人说起了二人订婚的事情。
什么订婚?怎么可能订婚呢?温自倾这么可能跟沈牧航订婚呢!
陆景融觉得自己脑袋一定是烧坏了,他疯狂往脸上捞着水,尤觉得不够,最后直降将头伸进了水池里。
水池里的水有半人高,陆景融这一动作瞬间吓坏了旁边的人。
掌勺的齐师傅一个箭步冲了过来,直接将人从水池子里捞了出来,他又生怕陆景融呛水窒息,不住地拍着他的背。
“怎么样,没事吧,小伙子?”齐师傅担忧地问道。
陆景融轻咳了两声,脸上是不自然的红。
他看了看眼前的人,他认识这个师傅,雕花的手艺特别好,他之所以记得,还是因为每次温致仕给他夹菜都是摆盘用的雕花萝卜。
扯了扯嘴角,陆景融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同人摆手,声音喑哑地道了句:“我没事。”
“确定没事吗?我怎么看你脸色这么红?”
“对啊,你是不是发烧了啊?”
“不然还是去歇一歇吧。”
刚才八卦的两个小姑娘见他的样子,也忍不住出声询问道。
“是啊,要是不舒服就跟秦管家请个假,回去休息吧。”齐师傅也应和道。
“我没事。”陆景融摇了摇头,刚要开口说话,就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陆景融。”
他闻声看去,就看到秦管家站在了门口。
秦承恩找陆景融自然是有事,但进来后见到他浑身狼狈的样子,便忍不住皱了皱眉,问道:“你干什么去了,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不过,他也不是真的关心陆景融干什么了,说完不等人回答,便又道:“一会儿要上蛋糕,你负责把蛋糕推上去。”
陆景融闻言一愣,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是让他把蛋糕推上去?
温自倾的生日蛋糕吗?
“啊,为什么让他推蛋糕啊?”
显然,疑惑的不止他一个人,不远处的成新立马跳出来质问道。
秦承恩斜乜他一眼,语气里明显是不耐烦,“他个子高,长得帅,能给温家长脸行了吧!还有什么问的吗!”
听秦管家这个语气,自然没人敢再说话。
这理由当然是秦承恩瞎说的,事情的真相是,蛋糕是秦正定的,他指定了让陆景融给温自倾送蛋糕,其实是想自己多看两眼他。
秦承恩瞥了一眼陆景融湿漉漉的狼狈模样,满是嫌恶道:“去收拾一下换个衣服,别给温家丢脸。”
面对突如其来见到温自倾的机会,陆景融自然欣喜。
与他的欣喜截然相反,秦管家走的时候脸色犹如锅底灰般黑。
陆景融原本疑惑,秦管家怎么一反常态,竟然让他去前面露脸了,结果便听旁人说蛋糕是秦正亲自给小少爷订的。
然后陆景融便明白了过来,想来又是秦正的推波助澜了。
只不过秦承恩的脸却是黑的让人怀疑……
没有时间让陆景融多想,他换了一身黑色的西装,打上一个酒红色的领结,然后便推着蛋糕上场了。
他推着车子,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步又一步,坚定地朝着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走去。
终于,他离温自倾越来越近,近到看清温自倾的瞳孔,瞳孔清澈漂亮,可是就是没有他的身影。
“来,再把蛋糕推近一点。”秦正和蔼地同陆景融招了招手,然后开始给陆景融讲解蛋糕上的图案。
蛋糕有五层,是古香古色的故宫模型,能看得出是秦正挑选的样式。
秦正还在讲解每一层,推着蛋糕的陆景融却是忍不住搓了搓手,又在心里练习了一遍生日快乐的语气。
他原本是想说“倾倾生日快乐”的。
可倾倾现在不认识他,他怕自己吓到她,所以还是准备说一句生日快乐。
这句生日快乐已经在心里练得滚瓜烂熟,就等一会儿他去送切蛋糕的刀具,咫尺间距离,他可以跟倾倾说上一句他的生日快乐。
他如今的身份,说一句这样简单的祝福,也不会显得突兀。
果然,秦正介绍完蛋糕,便喊陆景融把刀具拿给温自倾,让他切蛋糕。
一切都是刚刚好。
陆景融如愿以偿地离温自倾更近了一步,他无声地清着嗓子,终于在可以碰到彼此距离的时候开口。
他温和而又喜悦地说了那句:“生日快乐!”倾倾。
是的,他还在心里喊了倾倾。
龙华山求来的平安符没赶上,大师画的油画也送上,好在这句生日祝福还送出了,虽然迟来了那么久,可终究还是说给了十八岁的你听了。
“好的,谢谢。”
一个并不熟悉的声音回应了他的祝福。
陆景融这才察觉温自倾身旁还站着沈牧航,这句“好的谢谢”也是沈牧航回应的。
本该属于温自倾的回应,被人半路拦截,陆景融心中有一种火箭刚要升空,便被打落下来的失落感。
他抿了抿薄唇,想要将手里的刀具递给温自倾。
可温自倾并没有伸手接,他偏着头看着造型独特的蛋糕,微微皱眉,“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切。”
“这不简单,我教你。”沈牧航说着便伸手拿走了陆景融手里的刀,同时还吩咐他,“你回去扶着点车子。”
陆景融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只感觉胸膛里也空落落的,沈牧航拿走的仿佛不是一把切蛋糕的刀,而是他那颗鲜活跃动的心。
最终,他还是迈着沉重的步伐退了回去,他再次站在小推车后,成了一个尽职尽责的温家佣人。
隔着一个蛋糕,温自倾和沈牧航站在自己的对面,沈牧航拿着刀轻轻地在比划,温自倾认真地听着看着,他们并肩而立,像是一对般配的璧人。
而推着蛋糕的陆景融站在他们面前,像是一个见证浪漫爱情的侍者。
曾几何时,站在倾倾身边的人是他呀……
可现如今,他只能做一个旁观者,看着沈牧航和他曾经的爱人有说有笑,将一个完整的蛋糕切分开来,然后分别发给到场的嘉宾。
温自倾行动不便,他负责切蛋糕盛进盘子里,而沈牧航则帮着跑来跑去的送蛋糕,秦正和温致仕站在一旁,眉眼带笑的看着忙碌的二人。
这样的场景,像极了举办新婚典礼的小夫夫。
陆景融心里有苦又涩,他就这样推着蛋糕,站成了他们故事里的背景板,而从头到尾,故事里的主角都没有看过自己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