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慕么?
白曦如此问着自己,心下动摇,且并不在面上显露:“死士一生,只有一个主人。”
“是么,”吕布叹气,“那便可惜了,”他起身抓着自己的手戟,指着白曦——
“再见了。”
沉闷的响声,惊动了落在墙壁上的惊鸟,它们展开羽衣拍着翅膀腾飞而起,飞向了远处碧蓝的天空,不过倏忽便不见了踪迹。
*吕布心软,是因为他心爱的女人要给他生孩子了。第一次当父亲,哪怕强如吕布也柔软啊。他看着白曦,想到的是自己即将出世的儿子,所以不想再造杀戮,为的不过是为他的孩子祈福,这就是一个傻爸爸啊。
农历丁丑年, 即建安二年秋,曹操征兵南下讨伐袁术。
农历丁丑年,即建安二年冬,曹操召吕布为左将军, 与吕布协作, 夹击袁术。
农历戊寅年,即建安三年春, 袁术不敌朝廷军, 撤回淮南。
郭嘉看着院子里的嫩芽抽条, 倏忽想起他与小白别过的时候还是初秋叶子泛黄。如今落叶成泥春芽抽条, 改回来的人却依旧没有回来。
只要这么想着, 就觉得有些莫名的小忧伤呢。
没了走到哪里跟到哪里的小管家, 喝酒也没了以前的美味。难得对酒提不起兴趣的郭嘉,提着曹操赏下的茶, 去了戏志才的院子里, 准备和他那个因为身体原因不能喝酒的朋友,聊会儿天儿分散一下精力。
一年的闲赋在家不理政务,加上华佗与张仲景的精心调制,戏志才的身子看起来好了很多, 起码不再是一眼扫去的苍白。郭嘉进门的时候,他正在逗弄自己的儿子,一步一步护着他在院子里走路。
郭嘉可不觉得小孩子有哪里好玩,恰恰相反的是, 他觉得小孩子简直神烦。
戏志才的夫人端着点心进了院子,然后抱走了孩子, 将空间留给了两个大男人。
“所以你最近在烦什么?”戏志才看着郭嘉跪坐在垫子上沏茶倒水, 虽然动作生涩但是步骤却没有错处, “以前可不见你对这些煮茶论道的闲杂事项有兴趣。”
“如果你身边有一个天天对着你叨念养生,叨念气度的小管家,你也就和嘉一样呢。”虽然小管家婆煮出来的茶水的确很好喝就是了,“等他回来了,嘉再同你饮茶,他炒出来的茶叶格外香。”
“所以这不是他炒出来的茶叶?”戏志才看着郭嘉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抠门哦。”
对于戏志才的挪噎,郭嘉报以笑容,全然是一副厚脸皮你能拿我怎么样的状态。只是戏志才是谁,他与郭嘉平辈相交了十多年,甚至郭嘉能够在诸多诸侯中注意到曹操并且最终决定为其效力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他自然注意到了郭嘉的不安:“如果你真的担心他,就去找他吧。”
“连他在何处都不知道,你要嘉如何去找。”郭嘉垂眸等着水沸,“更何况,他已经成功了。”
沉默在两个人之间满眼,戏志才皱眉看着郭嘉,而郭嘉专注的看着在茶壶中飘动的茶叶。
“你不知他在哪里?”戏志才重复,“奉孝,忠虽远离朝政,却也知此番主公决意出征袁术,是你在为其出谋划策。主公问起若袁术与吕布夹击于他如何是好时,是你建议主公倾巢出兵,不防吕布的!”
他一惯知道郭嘉喜欢走险棋,却不知道他竟然有胆量拿主公的整个基业作赌。
“的确是嘉的建议,”郭嘉带着笑容看着开始冒泡的茶水,“志才还是一如既往的敏锐。”他的话语里无褒也无贬,对于明明应该在家好好养病的戏志才,竟然知道朝局中的事情毫不意外,甚至说是在他意料之中的。
“不要在嘉一回来,就给嘉这么一份大礼啊。”他叹气好像确实在为此苦恼一般。
戏志才并没有好脸色,他虽然也兵行险招,却走的都是有把握的棋。郭嘉这一次的赌局实在是太大了,竟然在没有完全把握的情况下,就建议主公倾尽全力不留后力。如果,万一有个如果,吕布真的来袭……
郭嘉不急不慢的抬手取走茶壶,将第一壶茶倾倒,开始煮第二壶:“不是毫无把握哦。”他的语速伴着他的动作,缓慢却又自成一体。
“如果真的要说,嘉有十成十的把握呢。”他垂眸看着手中的茶水,“就如同嘉自己坐镇后方,调度离间一样,从未如此把握十足呢。”
这句话戏志才信么?
他是不信的:“就像是你亲自坐镇后方,调度离间?”他嘲笑,“可你没有。”
“难得见你如此偏激,”郭嘉挂好茶壶抬头,再抬眼去看戏志才的时候,眼中尽是笑意,“看起来恨不得代嘉为主公效力啊。”
这本应是一句充满了嫉妒色彩的话语,可是郭嘉却说得像是在开玩笑。他的眼睑挡住了乌黑的眼眸,弯成了一条弧线:“嘉仍记得当年颍川书院,志才同嘉说起这天下英雄时不屑的样子,如今却是变了。”
“忠也仍记得,当年奉孝狂妄自信的样子,如今看来丝毫未变。”
戏志才真的很生气,郭嘉当然也看出来了,只是当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总要有人陪着他心情不好。毕竟真的说起来,也是戏志才不信任他在先的,明明让他好好地在家养身体,结果却找人打听发生了什么。
“文若还是公达?”
“算了,想想都知道是仲德。”郭嘉撇嘴,“也就只有他这么闲。顺带还给你说了小白的事情吧,说他不在嘉的身边了。”对于这件事郭嘉倒是毫不遮掩,“常理说年底的时候他就应该回到嘉身边了,但是他没有。”
语气里有担忧,有苦恼,却唯独没有恼怒。
郭嘉,是真的很担心白曦如今的情况。
可是戏志才并不能理解郭嘉的心情,甚至他都不关心郭嘉到底让那个小鬼去做什么了。
郭嘉好脾气的笑了笑,两个人之间变得异常沉默,直至第二壶茶水成形,被郭嘉端起倾倒于茶盏之中,然后双手递给了戏志才:“这么大的火气,小心大夫说你调养不和,让你在府多休养啊。”
戏志才却只觉得这样的郭嘉很陌生。
看出来戏志才没有心情和自己绕圈子,也不想接自己手中的这茶水,郭嘉叹了口气:“好吧,那嘉就同志才兄讲一讲,嘉的谋划。”他收回了递茶杯的手,转而对着自己,抿了一口茶水,“果然不如小白的好喝啊。”
而后,郭嘉看着越发不耐烦的戏志才,勾了勾嘴角缓缓道出了自己与白曦的计划。说来也简单,不过是他来对付袁术,白曦去离间吕布。
“你要他怎么做?”戏志才听着一句话就将过去半年风起云涌概括了个全面的郭嘉,知道如果自己不问,郭嘉是不会主动去回答的。
“嘉要他自己去做,”郭嘉微微侧头,露出了一个恶作剧成功的笑容,“拖延吕布之事。”
“你大概是疯了。”如果是半年前,戏志才觉得自己大概是真的会跳起来,然后指着郭嘉的鼻子破口大骂。但是现在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不仅发生了,而且还滑稽的一帆风顺的完成了,除却庆幸他没有别的情绪。
至于生气?
刚才他已经被郭嘉气够了,而他的怒火对着郭嘉那笑眯眯的样子,也没了宣泄之处。
“你为什么觉得他做不到呢?”郭嘉带着笑,似是不解但是更多的是好奇,“在此之前,所有人都不觉得大汉将倾啊。”此等大逆不道的话语,也就只有郭嘉敢如此面不改色的说出来了,“就好像所有人都觉得,张角不会成功啊。”
“他也的确没有成功。”戏志才皱眉,看着郭嘉,好像才认识这个人。
“不啊,”郭嘉哈哈大笑,“志才兄长,你可曾想过,到底谁才是压垮了这江山的最后一根稻草啊。”他将茶杯放在桌子上,眼神中闪着戏志才都觉得灼眼的光。
“不是那屠夫出生的何进,不是召诸侯进京的何进,不是迁都并执掌朝政的董卓,更不是昏庸的汉室朝廷。压垮这个天下的,是第一个造反的人啊——”郭嘉的声音很大,死翼而张狂,“是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啊!”(这里指的第一次农民起O义,秦末大泽乡起义的陈胜吴广。)
“是太平道师,张角啊!”
“郭嘉,你疯了么!”戏志才扑过去想捂郭嘉的嘴,却被郭嘉一巴掌打开了。
“安心,这周围没有闲人,只有你与嘉,”他停顿,“还有暗卫。”
“暗卫?!”戏志才瞪大了眼睛,“你怎么……”
“你瞧,”郭嘉笑的格外欢脱,“是小白一手训练出来的哦,”他抬手指着不远处的那棵树,戏志才顺着望过去,才惊察那里不知什么时候,蹲着一个穿着黑衣捂得严严实实的男人,瞧见他看过去,对这他们点了点头,消失了。
戏志才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你在主公手下……还培养了暗卫?”
“现在是属于主公的暗卫了哦,”郭嘉侧头,“不过主公的确不知道他的暗卫之中,有太平道师的人就是了。”直到白曦将张角的势力全部奉上,郭嘉才意识到如果不是大限将至,张角的起O义,是真的能够成功的。
只要再给他十年,可是那个男人最缺的,就是时间。
于是他决定成为先驱,于是他决定成为基石。
“现在,你愿意听嘉讲一讲,嘉的布局了么?”
春还未完全展头露角, 郭嘉就等回了他一直在等的人。
最初进门的时候郭嘉还没察觉,只是当他闻见了久违饭菜的香味时,脸上露出了会心的笑容:“二十九,嘉同你说哦, 你不在的日子里大家就变得好过分啊。”与其说是在抱怨, 倒不如说是类似撒娇的欢快。
白曦依旧是那一身黑衣,站在郭嘉熟悉的位置如同从未离开:“公子倒是乐在其中吧。”
“话也不能这么说, 但是你知道的, 志才最近对嘉的意见很大啊。”他撩了撩自己的袍子懒洋洋地靠在侧榻上, “不过你既然回来了, 终于有人帮嘉批复那些无聊的公文了啊, 自己看都觉得累得慌。”
白曦一顿, 弯腰称是。
郭嘉看出白曦的异常,他眯起眼睛换了个动作, 仔细打量着白曦:“倒不是责问, 而是有些好奇……你身上怎么又那么重的胭脂水粉气?”没有这个小管家婆之前,郭嘉可是那种风烟之地的长住客,自然有自己的辨识方法。
他家小书童虽然还是那副打扮,但是无论是衣服上的纹络, 料子的材质,乍一看看不出什么,仔细琢磨却不像是小书童的喜好。倒像是一个爱慕者,想要尽力打扮心上人……
只要这么想着, 郭嘉就觉得隐约有些火大。
被他质问的那人好像没意识到为什么她的反应这么大,虽然看出了郭嘉正在生气, 可白曦却不知道为什么:“遇上了一个故人?大概……”
“大概?这个词倒是很少出现在你的嘴里。”白曦一贯属于那种没有确定就不会胡说的人, 郭嘉有时候也很恼怒他这样的属性, 虽然这样的属性也同时让人觉得他很可靠就是了,“红颜知己吧。”
“她嫁人了。”陈述事实的白曦怎么也没想到,他这一句话让郭嘉深埋的火气更胜。
完全不知道郭嘉在短短几分钟内就脑补了一出,曾经旧相识的青梅竹马因为乱世分离,多年后再遇发现再也回不到过去的苦命鸳鸯梗。白曦茫然的看着明显展露出不高兴的郭嘉,手足无措。
“所以我那么担心你的安慰,你就在一个女人怀里过了一整个冬天?”
想起回家房间是冷的,开门院子里是乱的,下雪后路是被雪埋着的,想吃东西还需要专门找人去买的郭嘉,觉得自己特别的委屈。他想了自家小书童一整个冬天,因为担心定期观星替他操劳,结果人家在美人怀里忘了自己???
完全没有跟上郭嘉脑回路的白曦沉默了两秒:“属下被扣下了。”
“哦,被心仪你的女人扣下了吧。”话说出来,郭嘉都被自己酸到了。
只是脑子里缺根筋的白曦却没有意识到郭嘉话语下潜藏的东西,一本正经的解释道:“属下被貂蝉认出来了,所以就被吕布扣下了。”
“呵呵,你连貂蝉都……你说谁?”郭嘉本来还在吃酸,结果白曦说出的这个名字实在是太过超出他的想象了,“等下,为什么你会被吕布发现?你去刺杀吕布了?!”
郭嘉是何等聪明的人,人生地不熟的白曦是如何被吕布的心头肉,被保护的严严实实的内眷貂蝉认出来的,他不过眨眼便想了个一清二楚。只是想清楚了起因,郭嘉却宁可希望听见白曦真的在女人怀里过了一整个冬天。
“你不要命了么!嘉让你去拖住吕布,不是让你去送命!”
白曦眨眼看着蹭的一声窜起站直身子的郭嘉,上前半步扶住了郭嘉。然后不出他所预料的,起身过猛的郭嘉眼前一黑,一头栽在了他的怀里。只是即便这样,郭嘉的语气也没有半分松软:“你胆子倒是大了啊。”
“属下并无大碍。”
“你差点儿命损,叫做并无大碍?”
只要想起那日瓷杯无端破碎,自己因为止不住的心悸就去观星,结果得到星辰将陨的结果,郭嘉就忍不住怒火直升。他虽然也是三将星之一,却没有篡天逆命之力,也值得祈福于天,直至星辰重燃才算是松下了这口气。
“白曦,你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嘉让你拖住吕布,实是让你去离间吕布与袁术的关系,你当初答应的倒好,结果一转头你就去搞刺杀?你是觉得你自己的武功天下无敌么,结果怎么样,差点儿把自己赔进去了吧。”
被郭嘉怒吼的白曦一脸的茫然,他看着郭嘉开始数落他的不是。
“你如果死在了嘉不知道的地方,”郭嘉停顿,语气忽然变得失落,“嘉岂不是……”
白曦的注意力却在另一件事上:“公子怎知属下有性命之忧?”不信神佛不信占卜的白曦,根本就没有往星象占卜这个方面去想。他只以为是自己没能够藏好消息,或者是郭嘉在自己身上发现了不对。
说漏嘴了。
郭嘉沉默的看着白曦,正在思考他应该如何编制一个骗局比较好。
谁都可以,围堵只有小白曦,不能够接触星象占卜。
“衣服……”郭嘉好不容易想出了一个还算像样的理由,“你瘦了很多。”他基本上是在睁眼说瞎话了,实际上白曦比起半年前的分别,胖了一些。整体虽然不显,但是刚才因为起身太突然落入对方怀里的时候,郭嘉摸到了肉肉。
这在以前,就只有硌手的份儿。
别问他怎么知道的。
白曦就站在那里看郭嘉胡扯吧,他自己是胖是瘦他还能不清楚?这两个多月他过得什么日子,都快赶得上他曾经在宫里的奢华了,偏生还有人觉的他受了委屈,想要给他更好的,真正的皇子生活。
“公子,关于吕布与貂蝉,”白曦想起一件事,“如果可以,还请放他们一条生路吧。”想起这小半年接触到的吕布,白曦还是打算对郭嘉照实全说。除却他的身份,能够让郭嘉留他们一命最好。
吕布那个人,并没有野心。
郭嘉却只是笑笑:“当你捕到了一只老虎,”他说的很慢,“成年的,吃人的野虎,你敢将他留在嘉的身边?”
其言下之意不言而喻,白曦脑中有一瞬的空白,而后便意识到是自己强求了。
“且不说他了,说些其他的事情吧。”郭嘉岔开了话题,对于吕布他其实并没有什么可说的,“如今主公身边并无大战,嘉出任校事府统领一职——”他拖长了声音,带着小小的得意,“以后就拜托小白啦。”
“校事府?”白曦只觉得自己好像脱节已久了。
“类似于你现在做的事情,只不过盖了一个官方的名头而已。”郭嘉说的很无所谓,“你我的情报网,留在手里迟早是要出事的,倒不如现在就奉给主公,也免得让那些有心之人乘了间隙,离了人心。”
郭嘉说的一脸漠然,似乎已经看到了那日的到来:“不过若你想要一个正事的职称……”
“属下随公子。”
听着白曦坚定的话语,郭嘉很难不承认自己被愉悦了。他喜欢小白的一部分原因,就是这个小家伙的耿直,还有对他的全然信任。不同于曹操那种上司对下属的信任,他的小书童对他,是交付性命的信任。
当一个人能够以性命相信你,能够将全部事宜托付于你,往日里无微不至的照顾你,对你的点点滴滴都关怀备至——
让他如何不心动啊。
“嘉也没想着舍了你,”郭嘉心情很好,“所以明日就跟着嘉一起去上班吧。”正好把公文什么的全部都推给小白念,他只要枕着美人膝,闭着眼睛听一听然后做决定就好了。
这样的日子,想想就美好至极~
“戏先生的身体大好了?”不然也不会让郭嘉转为校事府,负责曹操的安全和天下的情报。毕竟曹操身边也需要一个出谋划策的军师,而在戏志才回家休养的时候,这些事一贯是郭嘉来做的。
看着郭嘉无话再说,白曦取来了毯子给重新躺回靠椅的郭嘉盖上,然后跪坐在另一端解开郭嘉松散扎起的头发,抬手给郭嘉揉捏头顶的穴位。
“好了。”白曦的手一贯是冰冷的,虽然乍一贴上来让人觉得发寒,但是随着他手指的游走,慢慢的也就适应了那样的温度,反而觉得令人觉得心下安静,想事情也流畅了很多,“都已经闲到来管嘉的事情了,嘉便替他找了些工作。”
“公子怕不是又把自己的工作推出去了吧。”白曦抿唇轻笑,“曹公也不介意?”
“嘉替他办了校事府,做了他的耳目。想要耳聪目明,自然要适当休息啊。”郭嘉的歪理倒是一套一套的,“校事府可是个好职位哦……”
偷懒都能够义正言辞的,大概也就只有郭嘉了,看着在自己身前闭着眼睛享受按摩的郭嘉,白曦轻声的笑了起来。
“这一趟回来,你倒是变了很多。”郭嘉闭着眼睛,似是不经意的说道,“起码,爱笑了。”
白曦的手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动作,只是这一次,没人再说话。
第54章 表白
问郭嘉校事府有什么好, 郭嘉大概能回答出一百条类似于‘事儿少’‘工作轻松’‘反正都有小白呢’‘有小白真好啊’的回答。
问白曦校事府有什么好,白曦的回答一定是‘公子看八卦看得很开心’。
是的,郭嘉看八卦看的特别的开心,什么今天这个大臣因为外妾与夫人吵架, 什么因为早餐不好吃所以有人砸了东边儿李家的铺子, 什么下人忘记熏香所以荀文若请假一天之类的,捧着个小本子看的不亦乐乎。
他甚至还专门训除了一批校事府的眼目, 负责把见到的场景画下来……
这大概是历史上第一批素描写生吧, 白曦在替郭嘉念情报的时候, 不负责的想。
至于郭嘉?
他正沉浸在给下属地上来的本子上改改画画, 增添几分亮丽色彩或者是小胡子的游戏中。对于白曦念的东西, 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没必要多费神智。
至于重要的, 重要的东西他家小书童才不会念给他, 而是直接让他自己看。
只是曹操不是闲的住的人,秋收刚过,便起兵攻打吕布了。郭嘉依旧随军,校事府的职责本就是成为曹操的耳目, 确保曹操的安全。除却白曦作为暗卫的能力之外,还有他的情报收集与分析力。
郭嘉一直觉得吕布不足为惧,能让他勉强看上两眼的也就只有陈宫了。能把吕布这样的烂泥扶到今天的位置,从三姓家奴变成如今的温侯吕布, 陈宫这一路走来也着实算是了得,不枉此生了。
白曦对于郭嘉的评论, 难得报以沉默。只是沉默过后, 白曦跪坐在郭嘉的对面, 端着郭嘉给他熬得汤药,还是问了出来:“公子觉得,这世上有绝对的对与错么?”
“这问题可不好给出一个答案啊,却要看你说的什么事情了。”郭嘉正埋头卷首,专注的看着白曦近几日默出来的兵法,“你无法评论世间单纯的对错,却能够依据事例去判断眼前之物的对与错。”
郭嘉现在也算得上是一人身兼两职,虽然校事府的工作大多被白曦扛了起来,但是随行军师祭酒的位置却只能靠他自己。白曦固然在行军打仗上有几分能力,但是他却过于畏手畏脚瞻前顾后,虽然稳妥却太过于拖沓。
他还想着同小书童一起回许都过一个年呢,毕竟上一个年就没能一起度过。
“属下见到的温侯……”白曦有些犹豫,“与外人说的大不相同。”
“那你真该看看陈群嘴里的嘉,与你所看见的嘉有什么不同。”郭嘉头都没抬,耸肩。
“温侯因为他夫人的一句话,改变了自己的主意。虽然也可以说是美□□人,可无论怎么看温侯都是……”白曦形容不出来,他只是觉得那样的吕布就是一个很普通的男人,纵着自己的夫人,也爱着自己的夫人。
郭嘉叹气,放下自己手中的笔,然后将撑子推到了一边:“小白,你过来。”
他看着一脸茫然的小书童磨蹭上前,腰杆笔直的跪坐在他面前,一时间恶作剧心起,倾身用自己的唇触碰了白曦的唇角。那是一个很轻的触碰,几乎算得上是点到即分,可是依旧无法遮挡这就是个吻的本质。
“好了,现在告诉嘉,你什么感觉。”郭嘉笑眯眯的看着白曦。
没有他想象中的躲避,对于郭嘉来说这便是最好的答复,虽然看着如今小书童的样子,倒像是一副还没能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茫然样子。
虽然很想这么说,但是郭嘉可是很清楚当年汉灵帝的后宫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他的小白曦对这些事绝不是一无所知。
如果真的要比喻那么他的小书童就是一条蛇,一条匍匐在地随时准备一击毙命的蛇。而他嘛,就勉为其难的当一只狐狸好了,一只蛇当做同类养起来,其实也正盯着这条蛇的狡猾狐狸好啦。
白曦看着郭嘉,他又不是个傻子:“公子,下次不要这么突兀的亲上来。”
“为什么不可以?”
“属下会误会的。”
郭嘉看着一脸严肃的白曦,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小书童啊,你莫不是真傻吧。”他好笑,看着小家伙红透了的耳尖,“那好吧,嘉现在要亲你了哦。”
他这么说着,再次俯身亲了上去。
这一次不再是蜻蜓点水的触碰,而是更加深入的交汇。郭嘉幼年的时候流恋烟花场所也不是吃白饭的,他轻轻舔抵着白曦的嘴唇,描绘着他的唇形,然后撬开了他毫无防备的牙关,却止步于此并未更加深入。
然后他从新坐直身子,带着笑容去看自家傻在那里的小书童。
心脏像是要跳出来了,白曦看着郭嘉近在咫尺的面容,只觉得从头烧到脚,蹭的一声窜出了房门。
郭嘉好笑的看着往日里沉稳的小家伙在平地上一个踉跄差点儿栽倒,然后借着自己的平衡力一个翻起继续往外跑,还有心情打趣:“晚上记得早点儿回来哦~”然后他就看见小书童在跨越门槛的时候忘记抬脚,直接扑了出去。
他的小书童喜欢他么?当然是喜欢的。既然喜欢,他又为什么不可以同小家伙在一起呢?左右也不会有人比小书童更加在乎他,不会有谁与他如此的贴合,也不会有人像是白曦一样,对他纵容至此。
不过是谁先坦诚的问题,他真的一、点、儿、也、不、介、意、呢。
早就被白曦宠坏了的郭嘉,背后盛开了一片雪白的莲花,还带着圣光。
两个人之间小小的摊牌,并没有阻拦曹军前进的步伐。下定决心将吕布清除的曹操,这次没有再做留手,除却留守许都的荀彧之外,其他人倾巢而出,为的就是铲除吕布这个不稳定的心头大患。
郭嘉如今是曹操帐下的心腹谋士,又兼顾着情报这一重要军情,自然是场场都会出现。也正是因为这样,他身后那个长相俊气不爱说话,却对郭嘉照顾的无微不至,甚至很多次都在郭嘉没开口前递上他想要东西,看起来颇有默契的小书童,也在其他人面前混了个眼熟。
所以当再一次齐聚帐下,没有看见郭嘉身后那小跟班的程昱没忍住:“你家小跟班怎么又不见了?”程昱算是很早认识郭嘉的人了,也是少数知道那小书童远比他看上去要厉害多的人物,“你又派他做了什么事?”
“闹脾气了吧。”郭嘉笑容不变,甚至还有几分愉悦,“仲德你这么关心他啊。”
虽然看不见郭嘉背后此时盛开的白莲花,但是程昱却直觉性的觉得现在的郭嘉很危险:“不,只是担心你没人照顾,可别又生病了。现下的关头,可缺不了你。”
“多谢仲德关心了。”郭嘉依旧是那副笑意盈盈的样子,任是谁都看不清他的真实情绪。
这么危险的郭嘉,他还是远离吧。程昱一边小声嘟囔着,一边对着郭嘉先一步告辞。曹操看起来有事情要留他的第一谋士说,所以郭嘉全程都是站在那里哼着小曲的。
“奉孝今天心情不错,”直至人都走光了,曹操才从上面走下来,与郭嘉站在一处。
“承蒙主公前翻吉言,最近心想事成了呢。”郭嘉完全不遮掩自己的得意,“虽然小家伙还是那副遮遮挡挡的样子,不过还是蛮乖的。”
曹操挑眉看着一脸春风得意的郭嘉,虽然他很想八卦郭嘉嘴里的小家伙是谁,不过作为老板他还是很好的保持了自己的高冷:“长文最近又参你不务正业流量烟花场所了,奉孝你多少也收敛一点儿,别让长文发现啊。”
“老古板……”郭嘉小声嘟囔了一句,“知道了,下次不让陈群发现不就好了。”
“别把校事府用在这方面。”想起之前郭嘉不小心交错的校事府报告,曹操就觉得头疼,“还有,别在长文的报告上,给他画胡子。”简直就是在操心自己的儿子。不对,曹昂也没奉孝这么让他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