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不置可否,只是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卷任书:“志才在家休养,此间事宜还需多多仗仰奉孝了。”言语之间,将前翻交与戏志才的职位和任务,竟是全然托付给了郭嘉。
“主公倒是信任嘉啊,不过这么随意的给了嘉,主公也真是放心呢。”
听闻这样的话语,曹操哈哈大笑:“那不若奉孝你将任命书还予某,某择日登门再访?”
郭嘉说的是军师祭酒之位,虽不如军师一职录入朝堂,可也算得上是曹操麾下文职最高之位。戏志才随军多年在军中威望甚高,很多决断也是由他而坐,丞相府第一谋士之位非他莫属,如今将这个位子交给他,是考验也是信任。
郭嘉问的是曹操对他这个新人的能力甚是放心,可曹操却有意辩解为递交上任书的过程。两人都心知肚明戏志才的身子,没有两三年的调养是无法再胜任此位,等他回来还不知是何状况,所以便默契的都未曾提及他。
“还是算了吧。”郭嘉将诏书随意的抛给了身后的白曦,“主公这么贴心,做臣子的可不好说三道四啊。”
第46章 决断
曹操笑了起来:“这酒的确是美酒。”他摇晃着之前从水带中倒出的酒, “奉孝的品味,与某相差无几呢,也不知奉孝是从何得来的这般美酒。”
“嘉的小书童,可是很能干的啊。”郭嘉笑着给曹操再斟, “主公若是喜欢, 那可要多多来嘉的府上做客,没准嘉还能托主公的福, 品得美酒呢。”
他语句里的期待简直不要更明显, 这让曹操长了个心眼, 他打量着郭嘉的身板:“奉孝, 你不会也被华佗禁酒了吧?”有了一个身形病弱的戏志才在前, 郭嘉这个相似的例子简直不用多做思考。
“当然不是!”下意识的反驳, 不过郭嘉等的白曦那句抢白并没有出现。这让他有点儿小小的失落,还以为小书童会和他很有默契, 他说不是小书童说是呢:“好吧, 的确是有,主公就不要在意了。”
对此,曹操看着本来很期待,忽然一瞬就蔫下去的郭嘉, 仿若看见了曹昂。郭嘉的年岁比他小了二十岁,于他的大儿子曹昂刚好同岁。而郭嘉的性子简直不能再对曹操的胃口,便多了几分长辈对待小辈的纵容。
前翻的言语之中,郭嘉对跟在他身后的那个小书童也独有维护, 甚至言行之间还总是不自觉的去看那小孩子的反应。曹操不是个笨人,自然能看出那小书童对郭嘉的意义非比寻常, 自然也不会给自己找不快。
“哈哈哈, 那可不太妙啊。”曹操笑道, “某就不夺奉孝所爱啦!”他看着酒杯,又将视线转移到了郭嘉身后安安静静,垂眸当一座装饰的小家伙身上。
只是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那孩子的眉眼总让他觉得很熟悉。
“所以呢,主公为什么说这些人的言语不值一提?”郭嘉选的位置在酒肆的二楼,还是一个隐蔽的角落。如果不是特意的寻找,是看不见这里坐着人的。
“真正的有识之士,哪怕如祢衡之流……”曹操的表情一瞬变得很奇怪,“也会自荐,无论是某的府邸,还是他人,明珠总不会被遮盖。”他倒是自信,“而这些人,在许都甚至都未能传出名号。”
这么说也挺有道理,可是总有意外不是么:“嘉可也是无名之辈啊。”
“如果奉孝一定要这么说的话……”曹操叹气,“那就是奉孝运气够好,遇上了伯乐。”
这么不要脸的话,曹操却说得很顺,并且很得奉孝的心。或者说奉孝的天性,就让他对那些条条框框嗤之以鼻:“那么这伯乐,可还相中了其他千里马?”
“这里?勉勉强强还有两个半入得了眼吧。”曹操看了眼底下再次陷入争论的学子们,“奉孝可有看的如眼之人?”
“勉强只有半个吧。”郭嘉拖着下巴扭头去看底下的热闹,“主公看好的那半个哦。”
曹操与郭嘉看待事物的角度不同,一个是为主君,一个是谋士。主公征伐需要文武,处世纳人也都是两方俱全。可作为一个谋士,真正需要担忧的是棋逢对手,而并非是那些不动脑子的武夫。
所以关羽和张飞,在郭嘉看来不过是侥有蛮力,没有智谋于他相当的谋士相佐,这样的人不足为据。曹操自然也知晓两者看待人事的不同,对于郭嘉说的半个究竟是谁心知肚明:“还是奉孝,深得我心。”
曹操举杯示意,然后一饮而尽。
“假话是,为了主公的招贤令,留。”郭嘉抖了抖手中的牛皮水袋,颇为惋惜的扭头去看身后的小书童,却值得到了对方低垂的眼睑。知晓今日是不可能有第二袋喝了,他砸吧嘴回味了一下。
假话是留,那么真话是什么曹操自然清楚:“可是这人,不好动啊。”他扭头看着底下正在与学子交谈的男人,“且不论他的身份,如今诸君皆知他在许都。就是他身边那两个义弟,就不是等闲之辈。”
而在这时,一只在当幕布的白曦忽然插入了两个人的对话:“公子,”他抬眼看着郭嘉,“有人来了。”
曹操扭头,二楼的人不多,更多的人都去了一楼参加学子们的集会。一直当幕布的小家伙开口,还是在这个时机:“功夫不错。”他忽又想起当年诸侯会盟,那个灵敏的身手和迅速的反应了。
能够在乐进手下走过那么多招还不见落得下风,虽然一直都是在躲闪,不过那时这小子看起来也就十岁出头,如今几年不见想必身手更甚:“这里人那么多,你怎么知道,是来找我们的呢?”
郭嘉对于白曦的信任更胜曹操,他不过转眼扫了一遍底下聚会的学子,就心有了然:“是来找主公的呢,”他弯起眉眼,“人来了哦。”
也就在郭嘉说完的时候,二楼的楼梯上便出现了三个男人,为首的那个身长七尺五寸,两耳垂肩,双手过膝,目能自顾其耳,面如冠玉,唇若涂脂(三国演义对刘备的描写),身后跟着的那两人也各具特色。
左边的男人身长八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声若巨雷,势如奔马。而右边的那个身长九尺,髯长二尺;面如重枣,唇若涂脂;丹凤眼,卧蚕眉,相貌堂堂,威风凛凛(三国演义对张飞和关羽的描写)。
白曦垂眸,又是哪一副雕像的状态。而郭嘉则是用手撑着下巴,正在欣赏底下学子们的踊跃之言。唯有曹操,起身相迎:“玄德公!”
“司空大人。”他行礼,“不知这位是?”
曹操看着刘备,露出了爽朗的大笑声:“玄德公来的正好,奉孝与操先前还说起了玄德公。”他迎着刘备走向酒桌,关羽与张飞跟在他的身后,一左一右像是护卫。
郭嘉在三人看不见的地方按住了白曦的手,像是安抚一般的摸了摸,又收了回来。也只有一直留心郭嘉的曹操的得以看见,郭嘉伸手收手的前后,那个像是野兽一般的孩子瞬间被安抚,变得温顺。
“在下颍川郭嘉,”他起身行礼,“久闻玄德公大名。”
白曦对于这几个人的往来并不关心,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刘备身后一左一右活像是他护卫的两个弟弟身上。他看着从头到尾都闭口不言,且好似没有任何不满的两个人,心底的疑问也接连攀升。
“小曦。”郭嘉好似感觉到了白曦的不安,“去要一壶茶来。”他笑的很温和,“曹公与刘公说了这么久,想必都口渴了。”
“是。”郭嘉的话白曦自不会在外人面前拆台,更何况当他听见郭嘉喊曹操的称呼从主公又变回了明公,就知道郭嘉大概又在算计什么了。曹操的表情与之前无疑,也不知这两人是什么时候交换了主意。
不知为何,白曦心里有些小小的不舒服。
顶替了小二的工作,端着茶水上来的时候,席间三人已经开始对底下那些高谈论阔的学子们开始了点评。虽然大多数时候是曹操与刘备在说,不过郭嘉也一直都是一副‘我有在认真听啊’的表情,神游天外。
三人的谈话并没有很有营养,甚至大多都是废话。底下的那些学子所谈言论多是循规蹈矩,这在一惯思维天马行空般不着套路,还喜欢兵行险招的郭嘉看来都是老古板。而这些书本上的东西,也不是曹操所追寻的实干派。
可刘备看不出这两者的差距,又或者他未曾像曹操一般手握千军,地域广阔。一直以来他都过的是寄人篱下的生活,施展自己的报复也总是畏手畏脚受人执勤,身边也无水平高超的谋士。
说着说着,他又说到了自己的身世,自己的抱负,甚至言语激动的感谢曹操。
这就尴尬了啊……
直到曹操把人安抚离开,郭嘉都没才能够两人上一秒还在谈论天下,下一秒对方泪流满面的震撼中回过神来。他搂着白曦,像是抱着布娃娃一样将人搂在怀里,默默地看着离开酒肆的那三人。
“奉孝?”曹操看着郭嘉,还有乖乖被他用一种奇怪姿势楼在怀里的白曦。
“主公,嘉觉得,自己的眼睛要瞎了。”他吞咽了一口口水,“小白从嘉认识他的那日,就未曾见过他流泪。而刚才……”他抽搐着嘴角,“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问题曹操也想问很久了:“大概……一技之长吧?”他不是那么肯定。
郭嘉转头去看曹操:“主公,”他吞吞吐吐,“这样的……恩,一技之长……主公还是不要学了。”表情很复杂,“但是牵引话题的方面,主公倒是有的学。”
之前刘备一直都在说他的抱负无处施展,还三番两次的谈及他当今陛下皇叔的身份。除此之外,真正让郭嘉对刘备产生杀意的,是当他对着曹操喊出明公的时候,对方对他忽然升起的热情。
曹操自然也注意到了郭嘉的深层含义:“知晓了,”他停顿,“奉孝再让操等一等,看一看吧。”曹操还是多有不忍,他毕竟还是汉室的臣子,这等手足相残……
郭嘉压着白曦的手,低头去看他手掌上的茧子:“主公,”他的声音很轻,“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言语之间冷意分明,“那刘备,不是寻常之物。”
他言尽于此,从此再未再提。
第47章 豪杰
郭嘉有起床气, 很严重的起床气,在这个凌冽的冬能把他从床上拽起来的,永远不是陈杂的公务,又或者是来自戏志才的消息。能够让他在一大早清醒过来的, 也就只有香椿的美酒, 还有一个美人儿~
被郭嘉定义成美人儿的白曦对此毫不知情,他盘着手俯视着床榻上蛹动着的白色虫茧, 在心底挣扎了片许放弃将人拉起来:“南阳来信, 袁术正统筹兵马规划钱粮, 目前誓有与曹公大战一决胜负之态。”
被窝里发出了吱唔的声音, 没睡醒的郭嘉好像只是在迷迷糊糊的回应。但是白曦知道郭嘉此时已经清醒了过来。如果他没清醒, 现在只会蹬开被子抱着他, 让他一起上o床o睡o觉,或者将他当做抱枕。
“昔日刘表帐下江夏太守孙坚之子孙策, 协其父旧臣程普、黄盖、韩当与祖茂, 率兵离开袁术之所,朝南而去。”白曦抿着嘴唇,“属下私以为,孙策乃是直奔其母所在曲阿而去, 其目的为远离袁术,独立一门。”
“谁?”其他消息郭嘉都不怎么感兴趣,可既然他家小书童大清早的来扰他清净,就足以说明他对此人的看重与兴趣。再者说, 袁术要与曹操一战是他预料之中的事情,可新势力的崛起却是他无法预知的。
“昔日刘表帐下江夏孙坚之子, 孙策。”白曦看着白色的圆筒从中间部位弯折, 将自己裹了一个严实的郭嘉直直的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一头墨色长发凌乱的从被子卷中冒出头,甚至还有几捋垂在脸前。
在脑子里扒翻了好一会儿,郭嘉才想起来那孙坚是谁:“啊……他啊。”他拖着声音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睡眼朦胧,“传国玉玺被他拿出来了?”一边说着,他像是力气耗尽软绵绵的向左一倒,直直撞入上前一步的白曦怀中。
做了上百遍的,几乎每天早上都要重复的动作,白曦自是轻车熟路。他抱着卷着郭嘉的被子,拖鞋上榻,然后跪坐在那里将郭嘉的头放在他的膝盖上。已经被焐热的手指按在郭嘉的太阳穴上,轻轻揉动。
“是!”黄巾起义虽然功亏一篑,可却留下了堪称庞大的情报网,如今这张网落在了白曦的手上。白曦原本就见过很多他人不知的辛密,而后鹿门百年的暗里秩序被他所了解,又有郭嘉的情报网相佐,如虎添翼:“被他献给了袁术。”
白曦的手指力度恰到好处,缓解了头脑因为从冬日里温暖床榻醒来的疼痛,也清醒了郭嘉的思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三日前。”从寿春到许都快马加鞭都需要小半月的时日,三日的传递速度已是最快。
“受命于天……”郭嘉拖长了音,因为刚刚睡醒声音里还带着几分沙哑与无意识的绵软,“既寿永昌啊……”这句话代表着什么,又或者传国玉玺究竟代表着什么,郭嘉比其他人都要清楚太多了。
只是谁又能想到,那真正源于秦始皇的传国玉玺,早早的就消失不见了啊:“不过一个仿品罢了,”想起在洛阳地窖内所见的事物,郭嘉沉沉的叹了口气,“你既然大清早的来叨扰,就说明还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吧。”
知道现在郭嘉已经完全醒过来了,白曦便将最重要的事情说了出来:“袁术称帝了。”
“你再说一遍?”
“袁术称帝。”
片刻的沉默之后,郭嘉原本迷糊的眼睛瞪得滚圆,然后蹭的掀开被子跳了起来:“哈哈哈哈,他是不是蠢!哈哈哈哈……”他的笑声快要掀翻屋顶了,笑着笑着他就喘不上气来了,可是依旧在笑,抱着白曦笑的前仰后合。
白曦被郭嘉抱在怀里,看着这样欢喜的郭嘉,听着耳边郭嘉大笑的声音,也被他渲染了几分欢乐的情绪。感受着郭嘉微凉的温度,终于也不自觉的嘴角上翘,弯起了自己的眼睛,露出了一个清浅的笑容。
“哈哈哈,这是嘉今年听过最大,最好的笑话了!他称帝了哈哈哈哈,竟然真的有蠢货跳出来当靶子,竟然真的有蠢货跳出来当靶子!”第一遍是疑问,第二次便是赤裸裸的嘲讽,“袁术称帝了!!”
“袁术都称帝了,袁绍那个二货还远么!”他大笑着,将自己全部的重量都压在了白曦的身上。二货这个词还是郭嘉跟着白曦学来的,“难怪前些时日看着帝星暗淡,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公子前些时日又去相星了?”白曦不懂星象占卜,郭嘉到好似对此颇为痴迷。
对于白曦的疑问郭嘉全当作没有听到:“小白!”他抬手一拢自己的睡袍,全然忘记了冬日的寒冷,“更衣,嘉要去好好做一番谋划!”他的眼神璀璨如同星辰,带着令人难以忽视的雀跃与欢愉。
“等主公从张绣处归来,嘉要好好的与主公谋划一番。”他笑着跳下床榻,三下两下蹬上鞋,“有蠢货愿意做出头鸟,不好好利用起来怎么可以呢。”
对此白曦的反应,便是随着他一同下地,替他更衣。
“除此之外,还有一事公子许是要知晓。”白曦一边替郭嘉更衣,一边说道,“这次曹公征张绣,怕是要败。”
“有生命危险么?”郭嘉的口气很随意。
“无。”
听见自己选择的主公没有生命危险,郭嘉很随意的点了点头:“那就不用管了,一场败仗于朝廷来说有利无弊,一直以来,他们都太顺了。”他虽然这么说,但是在白曦歪腰替他系上腰带的时候,还是叮嘱,“让我们的人看着点儿。”
“是。”整好束腰上垂挂的香囊,白曦垂眸应到。
“无须在意,征讨张绣主公早有筹备,你我来时大局已定,掺不进去的。”抬手按住了白曦的脑袋,“等着主公这次败了,那才是你家公子的舞台啊。”他的眼里如群星闪耀,“那个时候,陪着嘉一展身手吧。”
这样骄傲的郭嘉,这样肆意洒脱的郭嘉,这样自信的郭嘉,逐渐清晰了记忆里模糊的人影。那样熟悉又温暖的感觉,才是白曦一直以来不愿离开的因由。他想要看看,看看这个和已经逐渐模糊的弟弟分外相似的人,能够走多远:“自是无不应允。”
郭嘉一贯是不喜束发的,他墨色的长发一贯是随意披散身后。这个凛冬的清晨,因为太过欣喜而健步如飞的郭嘉,完全不知他的长发被风拂起,在白曦的眼里如同蹁跹的飞舞鸟儿,活力四射带着希望。
“我要查查袁术手下的谋臣,小白你来帮我分析武将!”一边走,郭嘉一边坐着谋划,“兵力的布局,粮草的储备,还有……”他嘴里喋喋不休,满是挡不住的欢快。
郭嘉如今的府邸并不大,只有两个小院,一个主院还有一个小花园。主院用来招待客人,东边的小院住了人,西边儿的小院儿就被改成了书房。从东院到西院的路上会经过小花园,石头小路被清扫的干干净净,不见积雪。
看着满眼银白,郭嘉却逐渐放慢了脚步,甚至到了最后停了下来:“你喜欢冬雪么?”
冬雪啊……
洛阳并不是一个能够看见冬雪的地方,在洛阳呆了五年他都未曾见过雪,直至叔父带着他狼狈北上,他才得见一片雪白:“公子莫要着凉了,”答非所问,“若是病了,那便不好了。”
听着这回答,郭嘉轻笑了一声也不再追问:“等着过了这个冬,你我就相识整整五年了。时间过得真的很快呢,初见你的时候,还是这么大,躲在鹿腹里面的小不点儿呢。”他比划了一下,然后又去比划如今白曦的身高。
说起当年的事情,白曦垂眼敛住了眼睛里的情感。
“哈哈,你还真是严肃啊小不点儿。”郭嘉笑着,“第一年我们失去了居所,第五年嘉有了新的居所,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不是么。”他看着已经冒出了花骨朵儿的梅,已经想象到了红梅盛开的灿烂。
第五年了啊……白曦转头去看园中的花,他也已经十六岁了。宫中如今的帝王小他一岁,如今也有十五岁了,而死去的刘辩若是活着,便刚好及冠,该有自己的字了。
至于郭嘉,他今年二十有六,正值青年,尚未娶亲。
【作者有话说】
才发现时间线上理论讲吕布应该拜拜了,可是并没有(绝望)
第48章 离间
郭嘉找到白曦的时候, 他背对着自己低头,俯视着一个单膝跪地的大汉。郭嘉看着那男人,总觉得有几分眼熟,如同在哪里见过一般。
似感觉有人而来, 原本背对着他的黑衣小鬼一个侧身在挡住了那大汉的同时, 眼神凌厉的扫向了郭嘉所在的位置。那如同野兽一般狰狞的眼神,让郭嘉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然后举起手尬笑了两声。
发觉是郭嘉, 白曦身上的气势柔软了下来。从一只张牙舞爪的小老虎, 变成了一只昂着头尽显骄傲的猫。这样的变化郭嘉只觉好笑, 想起他平日里软绵绵任他说叨的样子, 和现在天壤地别。
郭嘉对着白曦点了点头, 示意他先处理完自己面前的事情。
“接着说。”重新侧转身面对着跪地的男人,白曦将自己的后背完全暴露在了郭嘉的面前。他的声音低哑无起伏, 带着阴冷与震慑。郭嘉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白曦, 像是小时候父母故事里的鬼怪,令人畏惧。
“人已经处理好了,不会让彘子怀疑。”趁着这个机会,郭嘉仔细的观察着跪在地上的男人。无论从哪一个方面来看, 对方都是一个再普通不过,随处可见的庄稼大汉:“消息也已经传到了滑鱼之耳。”
郭嘉挑眉,转而看着白曦,只见他皱眉思考了片刻:“口鱼那里呢?”
“信已收到, 只是字迹被做变动,并不能拿来作为离间之物。”说到这里, 大汉似乎有几分不好意思, “绿狐向您请示, 下一步要如何动作。”
“口鱼那里暂且不急,还不到动他们的时候。想让他们停下动作,免得在这个时候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如果可以加大在数斯家眷那里的活动。近日也让红狐在他们身边多放些饵食,但是不要动自己人。”
大汉低头称喏,然后在白曦的示意下退了下去。
郭嘉看着白曦处理完了事情朝他走来,笑的特别愉悦:“原来你给他们都起了代号啊,听起来还蛮有意思的。”顺着白曦的动作,将手里的竹简全部交给了他,“主公送来的书简,讲的故事挺有趣,便给你看看。”
眼前的少年抬头看他,眼神明媚。这样的白曦与刚才那个眼眸阴暗的人很难再做联系,郭嘉心里愉悦,脸上却毫不显露:“滑鱼,其状如鱓,赤背,其音如梧,食之已疣。”他侧头思索,“可是袁绍?”
“是。”白曦对于郭嘉能够猜出他所定代号,是一副理所应当。
“口鱼,其状如鸡而赤毛,三尾六足四首,其音如鹊,食之可以已忧。乃是吕布,是也不是?”他挑眉,看着落后自己半步,像是一只跟着主人乖巧猫咪的白曦,“皋涂之山,有鸟焉,其状如鸱而人足,名曰数斯,食之已瘿。是刘备,是也不是?”
“是。”白曦的回答简洁利落,“公子尽数说对。”
“哈哈哈,这些比喻倒也形象,不过那个男人好像是专门给咱们府邸送菜的农户吧?”盯着那男人看了好半天,郭嘉才从自己记忆的角落里扒翻出了那男人的痕迹,“而且,好像还是这附近的一户大户吧。”
有些惊诧的抬头去看郭嘉,好像奇怪他怎会知道。白曦难得的惊异成功逗乐了郭嘉:“只是忽的想起好似你每日这个时候都会消失一阵儿,说是要去核对菜粮。今日算算这时间,想想你往日的去处,便亲自寻来了。”
只要不是他们在隐藏方面出了问题就好:“公子慧眼,那人是在城中传递消息之人。也是各家大臣府邸里,送菜粮之人。”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只要他们想,那么各个大臣府邸里的八卦杂谈,只要他们有心探之,对他们来说便都不是什么秘密。小皇帝才驻入许昌不到一年,能有这样的结果,却是在郭嘉意料之外。
“做的不错。”郭嘉停下脚步抬手去掐白曦的脸颊,“今日找你却有一事,除却你我并不放心他人。下月主公出征袁术,只是吕布驻扎徐州,若再如当年攻城略地,在兖州兵将倾巢而出时,会是主公心腹大患。”
白曦看着郭嘉:“主人吩咐。”
“嘉要你挑拨吕布与袁术。”郭嘉的眼睛里闪着冷光,“要怎么做,你来处决。”
“主人?”白曦瞪大了眼睛去看郭嘉,这么重要的事情……
“嘉信你。”郭嘉一手按着白曦的后脑勺,弯腰与他额头相抵,“白曦,嘉,只信你!”
曹操欲图率天子令征讨称帝的袁术,唯一的心腹大患便是与之相邻的狼虎吕布。而他人,诸如公孙瓒,意不在中原。而有意征伐的又有曹洪他们相抗,所以郭嘉需要做的,便是想法子,制住吕布。
自张绣之前,曹操的日子过得一帆风顺。从发诏讨董,驻扎济南县,到了后来招兵买马,压制黄巾,而后英雄来投,挟天子以令诸侯,他的日子可以算得上是无一败仗,自然也就水涨船高自诩英雄。
可宛城之战,却给骄傲的曹军,重重一击,尤其是不可一世时曹操,差点儿死在了那里。可即便是他逃脱了,他最喜欢的侄子还有最看重的贴身护卫,却都折在了那里。这样的悲伤,让他从百战百胜的自傲中,清醒了过来。
郭嘉哼着小曲进入议事厅的时候,曹操正对着一张平铺的地图思考着什么。听见声音抬头去看,便瞧见了一脸愉悦的郭嘉:“奉孝有何喜事,不若说来让操也欢喜一下。”
“的确应该与主公说道,”他笑着上前,“吕布的事情,解决了。”
“哦?”这的确是个喜讯,“奉孝做了什么?”
“这个嘛,虽然不至于离间陈宫与吕布,不过吕布那人生性多疑,”郭嘉大笑着,“等到了时候,主公说不定要收到一份大礼呢。”
曹操看着洋洋得意的郭嘉:“奉孝这样,可不足以说服操,将事情全部交给你啊。”
“好吧,”看出来曹操除却玩笑之意外,掩藏底下的认真,“嘉叫文若拟了几封书信,是关于主公与袁术之间,谋略共讨吕布,分食徐州的。并且劫刘备给他家属的信函,稍作修改,一并寄了出去。”
刘备的家属还在吕布手中,这点曹操还是知道的。
“哈哈哈哈,奉孝倒是好计谋。”曹操转眼就明白了郭嘉的想法,这方法虽然冒险却并非没有可能,“只是奉孝就那么肯定,这方法管用?”
郭嘉笑眯眯的看着曹操:“主公可听说过,儒家鹿门?”
“如何没听说过,”说起这个儒家鹿门,曹操的口气不怎么好,“沽名钓誉之徒。”他对鹿门并没有什么好印象,“当年我父想要我拜于郑玄门下,却被辱没是阉狗子孙,不配与他们想提。”说起当年是,曹操仍有几分愤怒。
“鹿门自来看不起武夫与寒门,”郭嘉轻笑着,眉眼弯弯,“而吕布……”
吕布出身寒门,又是一介武夫,更不用提他接连弑父,犯了儒家大忌。
“你认识鹿门中人?”曹操倒不觉得郭嘉来于鹿门,只以为他与鹿门之人相识,“陈宫也出生于微末,他们二人的确是鹿门所看不起的类型。”
郭嘉也不辩解,只是笑着去看曹操:“说起来,主公找嘉有何事?”
“随军之事。”既然吕布的事情解决了,曹操也不再继续挖掘。对于郭嘉,除却眼缘之外,他这几月的办事能力他也看在眼中的。对于这个比他自己儿子大了没几岁的青年,曹操更多的还是放纵与溺宠。
更何况随着他的身份日益升高,也很久没有人与他如此自在的相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