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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这边的剧情不多,交代一下前因后果,然后埋条很重要的线,我争取两章之内结束(争取哈,要是没结束就当我没说(=TェT=))
第32章 “我不怕的”
她失笑,说不信:“怎么可能,修溯是被父亲亲自提拔上来的,不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再说了,当时不是彻查全军,确定是敌方预判了我们的计划,援军才被拦截的吗?”
她还笑钱守傻,守着马厩这么多年,竟然是为了找本就不可能存在的证据,对方却满眼坚毅悲悯,说她被情爱蒙蔽了双眼。
又说她不配做陆老将军的女儿。
那天她只当钱守受了刺激,没有计较,只是在对方咄咄逼人之时要求拿出证据——钱守没有证据。
两人不欢而散,她以为事情就此不了了之,但怀疑的种子已经悄无声息地埋下,并在林修溯一次又一次不屑于伪装良善的时候加深。
直到真相呼之欲出,她生出了与林修溯同归于尽的打算,他又联系钱守,两人商量过后,决定先把林痕送出去。
意外就出现在那一夜。
马匹受惊,横冲直撞,她抱着林痕摔下马时,看到了马后腿上淬了毒的暗镖。
污黑的血滴进淤泥,无声揭示真相。
“其实当时我真的一点证据都没有找到,送你离开也只是以防万一,”陆伏烟笑得很牵强,“那夜之后,就不再需要所谓的证据了。”
“所以,真的是他谋害了外祖?”
“对,后来他亲口承认的,在我断腿之后,他给我讲了他所有的计划,”说了太久,陆伏烟精神逐渐不济,但她嘴角还是扯出一抹讽刺的笑,“哈,都怪我识人不清,被耍了这么多年。”
林痕从不对林修溯抱有任何的期待,接受得还算快,他蜷了蜷手指,问:“为什么现在告诉我?”
“痕儿不是看到了吗?娘现在全靠身上的银针吊命,没几日可活了,总要把事情交代清楚的。”陆伏烟表情恢复平静,朝老杨树看去,起先还蹦蹦跳跳的麻雀似乎倦了,停在枝头不再动弹,见她看过去,又赶紧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娘知道这样对你很不公平,但痕儿已经长大了,要能独当一面了。”
林痕其实没怎么听清陆伏烟在感叹什么,他的思维停滞在回忆起后颈那枚银针的刹那,久久不能恢复。
垂在膝头的手背覆上一层温凉,林痕缓慢抬眼,眼睛一动不动盯着陆伏烟放在他手背上的手,皱纹很深,再无法负荷岁月。
他忘记了躲闪。
“痕儿这些年有好好练武吗?”陆伏烟温柔地问。
林痕郑重点头:“有的。”
“那娘教给你的兵法什么的呢,有好好钻研吗?”
“有。”
“好,”陆伏烟这才真心实意地笑了,她拍了拍林痕的手背,道,“这些年里,我暗中和钱守组建训练了一队私兵,兵力虽不怎么强盛,但利用得当,也能算个利器,现在,我把他们交给你。”
林痕一时之间有些茫然:“娘,我……”
“对不起,痕儿,我这个娘亲做得很不称职,”陆伏烟打断林痕的犹豫,道,“我这一生,前一半轰轰烈烈,后一半却被林修溯攥在股掌之中耍弄,之后幡然醒悟,可惜明白得太晚,又变成了疯疯癫癫的样子,回首一生,辜负良多,最对不起的就是你,这支私兵交给你,也算是个弥补,望他们能代替我,护你平安。”
林痕心中涌起酸涩,他彷徨也感动,短短半天的相处,竟让他觉得儿时温柔的母亲又回来了。
他眸中的酸涩太过明显,陆伏烟看得心头刺痛,他伸手想像从前一样摸摸林痕的脑袋,却又想起林痕抗拒的摸样,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
就在她要将手拉回时,林痕歪了歪脑袋,主动挨了过来,身子依旧僵硬。
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很顺滑,也很硬,不如儿时的头发柔软,陆伏烟却摸得心脏发软,溢了满眼的泪。
“对不起……”她又一次说,“娘对不起你……我也不想的。”
林痕摇头,抽出帕子给陆伏烟擦泪,像小时候一样。
陆伏烟哭着哭着便笑了,她今天笑的次数比过去几年加起来还要多。
早年貌动京城的女子,即使病痛缠身笑起来也依旧漂亮,眉眼弯弯,眸光温润,像盛了一抔清澈甘甜的湖水,漾进心尖。
陆伏烟又静静地看了林痕片刻,开口:“想喝痕儿熬的粥了。”
林痕连忙点头,他把陆伏烟推进房中后,去厨房熬粥,明明步骤早就烂熟于心,但他还是像第一次做那样,步步斟酌,小心再小心。
粥熬好时,月亮已经跃上墙头。
陆伏烟强撑着精神喝了小半碗,夸赞一番便再撑不住,上床睡了。
林痕收拾完,去见了大夫。
“夫人的情况按理说可以撑到入冬的,但前几天夫人得知公子你要回来,便要求用银针刺穴,这样虽能保证疯病不再发作,但也太损耗身子了,如此下去,怕是难撑过半月。”大夫愁眉不展,不赞同陆伏烟拆东墙补西墙的做法,语重心长道,“公子要劝劝夫人才好。”
林痕手捏成拳,只犹豫了一瞬,便否决了大夫的提议:“按我娘的意愿吧。”
“可……”大夫叹气,“恕老夫不解。”
这次林痕没有犹豫:“她是一个很要强的人。”
因为要强,陆伏烟在女子被欺压定义为无能的环境中站出来,走上战场,成了皇帝扬声赞叹的巾帼英雄;也因为要强,陆伏烟无视父兄的阻挠,毅然决然嫁给林修溯,走上踏往深渊的不归路;之后种种,报仇也好,疯魔也罢,皆有“要强”作祟。
陆伏烟一生,成也在此,败也在此。
临终之愿,全了又何妨。
更何况,这个选择,也是在为他们母子二人弥补缺憾。
林痕选择尊重。
之后的几天,林痕陪着陆伏烟过上了最安宁平静的日子。
他揽了做饭的活,有时熬点白粥,有时炒些小菜,饭好后,就端到院子的石桌上,和陆伏烟边吃边聊。
陆伏烟则让林痕拿出帕子,用三天的时间,在上面绣了个“痕”字,针脚粗细不一,字也歪歪扭扭,丑得可爱,不愧是几乎从不做女红的陆将军。
但林痕很喜欢。
他们还会乔装打扮,寻个静谧的傍晚,出去逛一逛。
别庄地处临溯城外,一旁正好有片空地,晚秋的傍晚很冷,林痕给陆伏烟盖了条毛茸茸的毯子,来到空地一块看落日。
就在前一天早上,他们看完了日出。
今天是第十三天,是个晴天。
落日渐渐滑下,在天地的交界处留下一片赤橙的余晖,如火燎遍天空。
一阵清风拂过,带来渐深的秋意。
陆伏烟半张脸埋在毛绒里,眉心微蹙,眸光却被热烈的晚霞映着,暖意弥漫,她弯着眉眼道:“痕儿,我有一只玉佩,还在林王府放着,你一会儿能帮我取来吗?”
“玉佩?”
“对,当年我与哥哥龙凤双胎,乃是祥瑞,先帝大喜,特允爹爹用和田红玉雕一双龙凤玉佩分给我兄妹二人佩戴,北疆天干风烈,我怕将之损坏,就收好保存了起来,痕儿晚些帮我取来可好?”
“好,”林痕点头,“风开始变大了,我先推你回去。”
“好的,”陆伏烟点头,接着道,“那玉佩珍贵得很,我以后是带不上了,先交予你,日后替我转交给你的心上人,当作我对你们二人的祝愿。”
林痕默然,还不及回话,就又听见陆伏烟说:“那和田红玉世间难寻,也是极珍贵的物件,即便是给颜喻,也是能拿得出手的。”
林痕惊讶:“娘,你怎么知道……”
“我不傻,也看得明白,”陆伏烟抬手截了林痕的话头,“这些天你常常提及那人,眉眼含笑,偏偏语气又庄重认真,遣词造句也分外谨慎,生怕哪里不当,让我对他生出哪怕一丝的不满,这不是动了情又是什么?”
林痕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什么,只好道:“谢谢娘。”
“我不反对你,但也帮不了你,颜喻那人生在水深火热之中,多的是身不由己,你选的这条路,注定不好走。”陆伏烟说着,拍了拍林痕的手背。
这些天相处下来,林痕已经不再那么抗拒,他点头,认真道:“我都明白,我不怕的。”
陆伏烟道了句“娘相信你”便不再说话了。
林痕把人送回房间,和颜喻派来的暗卫一起,潜进了林王府,找到了玉佩以及陆伏烟珍藏的,和他儿时有关的回忆。
是一堆零零散散的小物件,有他人生中第一双虎头布鞋,摇坏的拨浪鼓,学字时写下的第一张字,也有贪玩时用泥巴捏成的扭巴小人……
点点回忆,织成一张连接过去与现在的网。
林痕很庆幸,因为他们母子二人的结局,好过这些年来,他预想过的所有可能。
林痕回来时,白烛燃起,别庄灯火通明。
月光淡且皎洁,静静地笼着方寸天地,树影在轻风中摇摇晃,画出一幅斑驳又丰富的水墨画。
恰似陆伏烟的一生,精彩热烈,跌宕后归于平静,余痕留存……
林修溯做足了表面功夫,府中灵幡翻飞,灵堂烛火不息。
前来吊唁的有不少当地百姓,他们大都上了年纪,面容沧桑,身形佝偻,双目含泪。
林痕无法现身,只能站在酒楼里,遥遥望着。
他看那些老人互相搀扶,颤颤巍巍跨过林王府门前那道,对他们来说太高大的门槛,眸光微动。
“林公子应当不知,当年小姐身份暴露得突然,很明显是被陷害的,一时间,满国上下皆是鄙夷刻薄之声,他们不知道小姐在战场上杀过多少敌人,也不知道小姐身上有多少伤,只抓着不守妇道的言论,谩骂不止,”钱守站在林痕身边,话音中似有哽咽,“陆老将军有心相护,却又堵不住天下悠悠众口。”
没有人给林痕讲过这段往事,他也就一直以为那段历程满是荣誉夸赞,毕竟,皇帝曾出口盛赞过她。
钱守看出林痕的疑惑,感叹道:“事情愈演愈烈,是北疆的这些百姓看不下去,自发组织起来,他们一步一步走街串巷,收集了足足有一万五千多人名的万名册,千里迢迢送往京城,为小姐求情,他们在上面写‘不知女子为兵何罪,只知救我者,非满口荒唐指摘之人也’。”
“你能想象吗?”钱守声音变的远了些,他仿佛又置身于当年情景,满目感慨,“他们大都不曾进过学堂,大字不识几个,就连名字,都是由零星几个认字的写在一旁,他们再攥着毛笔,一笔一划抄到布帛上的。”
“所以,当年先帝迟迟不管,之后又极尽赞美,有一部分原因是被逼的?”林痕虽是在问,但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谁知道呢?也不重要,”钱守笑了笑,“她又不需要旁人为她正名。”
林痕点了点头,又看向不远处。
几位女子相携而来,她们大大方方走在街上,不像中原腹地的女子那样用面纱将面容遮得严严实实,她们臂弯挎着小巧的竹篮,篮子里面装满开得正盛的,不知名的白色野花。
几人踏进林王府。
微风袭来,垂落的灵幡动了动,林痕似乎闻到了,那些白色小花的清雅淡香。
林痕一直守在府外,直到陆伏烟风光下葬,他在坟前跪了一天一夜,起身告别。
日夜兼程。
回到京城,已是十一月中旬。
太阳只在西山头留有小小一点轮廓,天地一片昏暗,林痕走进颜府时,下人正在掌灯。
淡黄的光色渐深,林痕脚步很急,几乎跑起来,又在看到光影中的人时戛然停住脚步。
他没想到颜喻会在院中。
碰面来得猝不及防,颜喻眼中浮现惊讶,林痕只顿了一瞬,就丢了矜持加快脚步冲过去,撞了人满怀。
他带着一身舟马劳顿的寒气,抱得颜喻更加惊讶:“不是说还要三四天才能到吗?”
“嗯。”林痕当然不会说他一路几乎没怎么睡觉,只把脸埋在对方颈窝,感受属于颜喻的温热,这样能让他安心。
他明明比颜喻更高大一些,此刻却恨不得缩成一团,全塞到颜喻怀里。
颜喻失笑,有些无奈。
林痕抱得更紧了些,这一程他经历了太多,一人时并不觉得多累多苦,可看到颜喻,那些疲惫就涌了上来,把人抱住时,竟然还生出了一些委屈。
像只跑丢了的大狗,垂着尾巴耷拉着耳朵讨安慰,颜喻心软,揉了揉对方的脑袋。
林痕终于出声,闷闷的:“颜喻……”
“咦,林痕哥哥羞不羞呀,稚儿都已经不用舅舅抱了,林痕哥哥竟然不仅要抱抱还要摸摸头。”
江因惊掉了刚捡的石子,他骄傲地挺起胸膛,食指戳着脸蛋,下巴扬高,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俩小孩让颜喻心脏软得一塌糊涂,他拍了拍林痕僵住的后背,回应江因:“是有点羞,还是稚儿更厉害一点儿,已经是个小大人了。”
“那当然啦!”江因被夸,更得意了,“林痕哥哥太羞了,还让舅舅抱着呢,你说对不对呀,刘伯伯?”
“哈哈哈哈,陛下说的可太对了,就是这样。”刘通声音爽朗,慈祥,藏着点幸灾乐祸。
林痕越发窘迫,再抱不住,缓缓松开手,见江因脚下躺着一堆石子,石子堆成扭曲的图案,旁边还有一堆下人眼观鼻鼻观心,垂着脑袋装聋哑。
原来是江因来颜府玩,他终于知道颜喻为什么会在院中呆着了。
林痕后知后觉脸颊开始发烫,怎么就没注意到呢。
他手脚有点不会摆了。
颜喻看得好笑,林痕回来得突然,他还没惊讶中缓过劲就被抱住了。
小孩刚失去亲人,他的确该迁就着哄一哄,再者,林痕这满心依赖的样子让他很受用。
反正在场的都是心腹,他就没提醒。
只是没想到江因会突然扔出如此惊人的言论。
江因惊讶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眼就又把注意力放在了堆石头上,继续兴质勃勃地玩耍。
林痕慢慢挪到颜喻身侧,看对方昳丽的眉眼溢出温柔,正看得出神,那双眼睛就忽然面对他,多了点严肃:“这几夜都没好好休息?”
林痕下意识摇头否认,见颜喻挑眉,又点头。
颜喻顿了顿,吩咐方术:“去找个镜子来。”
林痕有点不知所措,他觉得颜喻好像生气了,又好像没有,于是问:“很狼狈吗现在?”
颜喻把他上下打量一番,面容憔悴,衣裳也皱巴巴的,他越看越嫌弃,心想得亏是林痕一下子冲过来,没让他没看清,不然他说什么都不会接住他,点评道:“还行,比乞丐得体一点。”
林痕生出点委屈。
镜子拿来,他照了照,立刻倒吸一口凉气,倒也不是脏,就是头发被吹得炸了点毛,嘴唇干裂,眼底乌青,像只被风干了的鬼。
“……对不起。”林痕半天憋出一句道歉。
“行了,原谅你了,”颜喻嫌弃道,“去收拾收拾,然后回来吃饭。”
说罢,林痕肚子很应景地叫了两声。
颜喻无奈,叫了俩暗卫下来帮江因摆石子,速度上来倒也没让林痕饿太久,吃过饭,颜喻派人送江因回去,带着林痕回了卧房。
收拾干净的林痕又变成了世家贵公子的摸样,只是瘦了很多,骨相越发明显,少年气也随之褪去不少。
房中烧着炭,颜喻着中衣坐在床沿,林痕靠着他,粗略地讲了遍经历,着重交代了陆伏烟当年坠马的事。
"就这些了。"林痕讲得嘴巴有点干,下地去倒水。
他的中衣有些松垮,直身时不显,弯腰时布料顺从垂下,勾勒出明显的身体轮廓,宽肩窄腰,看得颜喻口干舌燥。
欲念压了三月,还真是难为人。
他打量着林痕,道:“你还真敢说,就不怕我顺着这条线索摸下去,把你们林家连根掀了?”毕竟,他正愁找不到由头。
“那我就要感谢大人了,”林痕回答,“所以大人能找到证据吗,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的确很难找,”颜喻换了个姿势,撑着下巴倚在床头,“不过也不是必须要用证据,捏造一个也无妨,只要达到目的,真假并不重要。”
颜喻说完,又觉和林痕讨论这个话题太奇怪,林修溯毕竟是人家亲爹,林痕就算再恨也到不了整死亲爹的程度,于是收敛心神,不打算再谈。
林痕却不这么觉得,他问:“既然如此,大人为何不早早寻个由头将其除掉,那样岂不是更省事。”
颜喻颇为欣赏林痕的平静,回道:“由头的确很好找,但之后的麻烦并不比他还活着少,仔细算一算,不值当。”
见林痕不解,便问:“你娘没有和你解释?”
林痕摇头。
颜喻有些惊讶,见林痕喝完水,就招手让人回来,坐在他身边:“一个很简单的问题,林修溯若是死了,北疆这个大庸门户谁来守?谁敢守?江姓亲王还是朝中将领?”
林痕皱眉想了想,摇头,颜喻给他解释:“若是派亲王去,我该给他多少兵呢?多了怕反,少了怕把城池守丢;若是将领,谁能胜任呢?我朝向来重文轻武,这么多年也就陆家子弟能堪大任,陆升是个忠心的,或许可以让他去,可是陆家世代为将,根基就在北疆,我若放他去了,和放虎归山有什么区别,他在那一呼百应的,时间一长,谁能保证他不会生出异心。”
“若把军队主力换了呢?”林痕问。
“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可拿哪一部分来换呢?南边的首先不行,南北对调,是让一群水军打匈奴,一群旱鸭子划船打水战吗?再说东西,两处主要是各位王爷的封地,兵力是先皇划过去的,虽说不归属于他们,但也轻易动不得,不然他们若拿君恩圣令闹起来,也够朝廷喝一壶的了。”
颜喻拍拍林痕的肩头:“你爹毕竟不姓江,也没有祖上庇佑,心思就算藏不住,只要朝廷不做伤天害理给他递把柄的事,他就不敢大张旗鼓地造反。现在看看,是不是维持现状更好一些?你娘应当也考虑到北疆的处境了,不然以她的能力,冲动劲儿散后若还想除掉他,还是很容易的。”
林痕想了想,转过头来盯着颜喻的眼睛,提出另一件事:“那刚见面的时候,你还要杀我,不怕他以此为由造反吗?”
颜喻闻言失笑:“众口铄金,明明是你惊扰圣驾在先,我可是在理的一方;再说了,我是轻易不动他,难道他就敢轻易动我吗——诶!”
颜喻话音未落,就被林痕扑倒在床上,后脑勺砸在锦被中,不疼,就是有些懵。
林痕整个压过来,和他贴得密不透风,呼吸扑在颈窝,很痒,他以为林痕伤心了,好脾气地给少年顺背:“行了,这翻旧账的本事是跟谁学的啊,都好久之前的事了。”
林痕不答,在他颈边拱了拱脑袋,闷声说:“你以前从来不和我说这些的。”
颜喻一愣,惊觉还真是如此,他以前从不会和林痕谈政事,今天怎么就冲动了呢?
还讲了这么多。
一时无人说话,四下寂静,唯有呼吸声交错。
颜喻稍稍转了下脖子,看落在窗纸上的斑驳树影,微晃,就像他此刻的心绪。
他恍然觉得,自己好像要栽到林痕身上了。
还真是荒谬,颜喻自嘲一番,稳下心神,反问:“所以呢?”
良久,无人答话。
扑撒在颈窝的呼吸变得均匀绵长,林痕竟是睡着了。
颜喻叹了口浊气,不忍将其叫醒,就把人翻了个个推到枕边,盖上被子。
他刚躺下,林痕就迷迷楞楞凑过来,窝在他胸前。
几根翘起的头发扎得颜喻下巴痒,他抬手捋了捋,收手时顺势将人揽住,闭上了眼睛。
药效作祟,颜喻一连近三月梦魇缠身,这一晚,竟一夜好眠。
林痕在颜府养了数日,眼底的乌青才消散,精神也恢复如初。
这天休沐,两人窝在书房看书,颜喻看了一会儿便腻了,扔书起身。
林痕见他要往外走,连忙拿了架子上的狐裘往他肩上披。
系系带时,颜喻扯了下林痕的广袖,道:“去换身衣裳,带你去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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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意外,这是破镜之前最后一波糖(双手合十)
京郊,鞠城,未及进入,欢呼声就已响彻双耳。
当值的管事认出颜喻,把人领到视野最佳的位置,布置好茶水,退开。
颜喻领着林痕坐下,示意对方往下看。
鞠城设计成了环形,比试的场地在正中间,四周是一层层的座位,座位处于上方,正好俯视全场。
场下尘土激扬,骏马驮着身着劲装的男子,在场地上灵活穿梭,拳头大小的彩球被争抢、传递,好几次眼看就要射入球门,又被半路拦截或从边缘堪堪擦过。
“击鞠?”林痕问。
“嗯。”
他们来得巧,场下一局将尽,目前比分持平,只看谁能挺进最后一球,两方人马你追我赶,斗得激烈。
林痕注意力完全被传来传去的彩球吸引,目光紧紧追随着,没再和颜喻交谈。
颜喻并不在意林痕的怠慢,相反,他还挺满意的,毕竟是专门带人来的,林痕不感兴趣才难办。
正想着,周身忽然掀起一阵高昂的欢呼。
原是分出了胜负。
两方人马主要靠系在腰间的丝带区分,一红一黑。
就在刚刚,在沙漏流尽的紧要关头,黑色队伍中有一人杀出重围,截胡彩球,一杆入门。
“黑方赢了。”林痕终于舍得转过头来给颜喻传达战果,眸子亮晶晶的,明显正在兴头上。
“嗯,看到了,”颜喻反应不怎么大,只是问,“可玩过?”
其余的看客还在吵,林痕没听清,附耳过去,颜喻只好又重复一遍。
林痕摇头:“没有,只在小时候见过几次。”
很小,三四岁的样子,林修溯带他去过几次军营,他在那里面见过,毕竟击鞠本就用于练兵,尤其是骑兵。
颜喻了然,问:"想不想下去试试?”
林痕怔了下,竞技比赛类的项目总能让人跃跃欲试,他的确有点想,不确定地问:“可以吗?”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颜喻无所谓道,他招手让管事过来,“下一场随机局安排他上,去把蜜饯牵来。”
管事在这工作多年,早就习惯了应对客人的各种要求,他刚开始还见怪不怪地点头,却在听见最后一句话时没忍住露出惊讶的表情。
原因无他,不过是那匹叫蜜饯的马金贵得很,颜喻从不随便让人骑。
管事想着,探究地看了林痕一眼,想不通这是哪号人物。
林痕一直在看颜喻,没发现管事的异样,等对方离开,他才疑惑地问:“蜜饯是一匹马吗?”
“嗯,很久之前挑的了,一直养在这,”颜喻回答,见林痕表情不太理解,于是问,“奇怪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林痕点头。
颜喻笑了笑,答:“没什么特殊原因,蜜饯是我和容迟一块挑的,他非要用花草什么的起名,我看不过,就与他比酒,赢了但没什么好主意,于是就随手指了桌上的一盘蜜饯。”
他当时纯粹为了膈应容迟,容迟嫌弃,他就用对方常挂在嘴边的大俗即大雅理论回怼,气得容迟三天没和他说话。
那段时光,还挺让人怀念的。
林痕顿了顿,说:“我都没有与你一块喝过酒。”
很平静的语气,颜喻却品出点醋味,他觉得好笑,摆摆手:“行了,下去准备吧,有什么不懂的就问他们。”
“好。”林痕兴致明显下滑,起身离开。
颜喻若有所思地看着林痕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随机局是这家鞠城独创的,规则很简单,就是将所有的人员打散,以抽签的方式组队,如此,整个比赛的走向与结果都不再被轻易预知,趣味性增强的同时,也方便了观众下注讨刺激。
很快,人员依次入场,林痕骑着一匹红棕色骏马,跟在一众人的末尾。
林痕应颜喻要求换了身纯黑劲装,此刻唯腰间有一抹红,是抽完签刚系上去的布条,布条系结之后还有一段游离着,自腰间垂落,戛然而止于膝盖往上两三指的位置,格外扎眼。
明明是条再普通不过的劣质布条,在林痕身上却生出了别样的意味——衣装的轮廓从宽肩处流畅下滑,又在此处被尽数收拢,红带紧紧缠着,绷出令人垂涎的弧度,欲盖弥彰似的,勾得人愈发想要撕开,往里探究。
颜喻表面漫不经心,眸色却是暗了又暗。
恰在这时,管事凑过来,询问颜喻是否有下注的打算。
颜喻收敛了心绪,往管事拿的牌子上看,已经有很多人下注了,但因为是场趣味性为主的随机局,大都图一乐,是以金额都不大。
管事也只是例行一问,毕竟他不觉得颜喻会无聊到参与这样的赌注。
“蜜饯一月的口粮是多少?”
“啊……”管事没想到会突然跳到突击检查上,他愣了愣,随后回答,“回大人,这还要核对,恕在下不能立刻给您准确的数目,但自大人不再来之后,我们一直有请专人细心照料蜜饯,吃住皆选最好的,若真要个数目……我们马厩每半年与贵府账房对一次账,大约二百两上下。”
颜喻点点头,说:“你们这还剩它几个月的花销?”
“嗯……上次对账是九月,今儿刚好进入腊月,正好还有三个月的。”
“押上。”
“……啊?”管事震惊且犹豫,“大人可要再考虑考虑,这样的比赛,十两左右的注已经不算小了,主要是,万一输了,这蜜饯可没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