蓄意犯上—— by半里知途
半里知途  发于:2024年04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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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痕咬重“畜生”两字,看对方脸色变了又变,回头喊:“小福子,没看到赵大人受伤了,还不赶紧带人去太医院包扎。”
说罢,直接抱着金乌进了御书房。
到时,江因已经被颜喻哄好,窝在书案旁折纸玩,颜喻听见脚步声抬头,见是他,便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到这儿来。”
金乌以为喊的是它,一下子窜下地,跳过桌子钻到颜喻怀里,边叫边脑袋挨着颜喻的下巴蹭,直到颜喻拍了拍它的脑袋才消停下来,卷起尾巴窝在颜喻臂弯开始睡觉。
林痕看着这一幕,心尖柔软,可触及颜喻憔悴的面容,这心尖又被揪起来,一抽一抽得疼。
他想问情况如何了,可张了张口,什么也没说出来,只走过去,坐在颜喻身边。
“不要担心,我在想办法。”颜喻似有所感,说了句。
林痕沉默点头。
颜喻的手在轻拍金乌的脊背,他看到苍白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抓过来,握在手心,清楚地感知到,颜喻瘦了。
他再不敢用力,只虚虚地握着,怕一不小心,这人就碎了。
林痕垂着眉眼,不想让颜喻察觉到他的担忧心痛,毕竟这毫无用处可言,徒增烦恼罢了。
两人静静坐了一会儿。
颜喻突然歪了歪身子,靠在林痕的肩膀上,依偎的姿势,他以前从没这样做过。
林痕惶恐,要挪开,却被阻止。
“别动,太累了,让我靠会儿。”
窗外的阳光倾斜而下,洒在颜喻面容上,衬得他越发像一件珍贵易碎的白瓷。
林痕想碰一碰颜喻垂下的睫毛,手伸到半空又无助地停住。
“颜喻,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帮到你?”他绝望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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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大火的事,之前提到过,不知道有没有宝子记得,在第七章 开头,感兴趣可以回去看看(* ̄︶ ̄)
另外,破镜这几章写得又纠结又慢,更新时间逐渐阴间,对不住各位,先磕一个or2

时间定在十月中旬,地点在京郊的济源山。
出发前夕,林痕出宫来到颜府,刚走近书房,房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迎面走出一位身形佝偻的老人。
老人穿的是普通的粗布衣裳,臂弯处还打了补丁,不待林痕做出反应,对方就朝他微微颔首,之后便径直离开了。
等对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林痕才敲了两下门,进了书房。
颜喻像往常一样,坐在桌案前,朝他看过来,倦容依旧。
林痕还是明显察觉到不同。
颜喻这段时间总是微微抿紧的唇有了松动的迹象,眉头也不再皱得那么紧。
“刚出去的那位是司天监的老臣,已经致仕多年,来是告诉我,他这几日观测天象,见水汽有往西北聚拢之势,这几日,西北极有可能会有场雨。”
“那就好那就好,”林痕也跟着松了口气,“还没到冬月,运气好的话,或许还来得及播种。”
颜喻长舒一口气,点了点头:“但愿如此。”
祭坛是临时在济源山顶搭建的,相比于以往的规格小上不少,不过也无人在意,毕竟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这天,江因换上最庄重的朝服,由颜喻领着,一步步踏上台阶,穿过候在两旁的百官,往最高处走去。
林痕知道没有靠近那两人的资格,自觉站在队伍末尾。
铜鼓的声音低而沉,一声一声,混着不远处寺庙传来的悠长钟声,震得人鼓膜发颤。
距离太远了,纵使目力再好,林痕也才勉强看到颜喻模糊的身影,看不清面容,也听不清在说什么,但就是无端痴迷,看着看着,便入了神。
连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个人都不知道。
“坊间传闻,颜相这两年痴迷于一位容貌昳丽、比女子还要美上万分的男宠,在下十分好奇,如今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林痕闻声转头,见身边站了个侍卫装扮,相貌平平无奇的男子。
“你是谁?”他问,同时警惕地与对方拉开距离。
“我是谁林公子不必知晓,只是我这有桩买卖,想同林公子做。”对方噙着笑道。
笑容刻板,面部僵硬,明显是带了假面。
林痕嗤笑一声,道:“既是交易,就该讲点诚意,你若不以真面目示人,那就免谈。”
假面并没什么反应,还维持着瘆人的笑容,道:“我只是想见宫中一位故人,简单至极的要求,若是事成,不管是高官厚禄还是自由身,林公子皆可随意选择。”
“见谁?”
“套话便免了吧,林公子只需要回答在下,对这场交易可有兴趣?”
林痕眯了眯眼,道:“你什么都不说,我哪知可不可做。”
对方依旧笑,瞟了一眼林痕后方道:“没关系,公子慢慢想,只是切记不要让旁人知晓,不然,钱守就只能下去陪您母亲喽。”
林痕面色一沉:“你到底要做什么?”
话音未落,对方就已闪身消失在人群中。
很快,有侍卫追上来,将此处无声查探一番后赶往下一处。
林痕再无心思观看祭天大典,他退出人群,回了临时搭建起的帐篷等颜喻。
直到天色擦黑,颜喻才回来,程风跟在他后面,边走边禀报:“目前看来对方应该只有一人,极其狡猾,还没有抓到……”
林痕听见是要务,及时退了出来,他往僻静无人处走,穿过一片小树林,找了块还算光滑的石头坐下,遥望山下的点点灯火。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天空突然下起蒙蒙细雨,清凉的雨丝落在脸上,在这个久旱的环境下竟有种不真实感。
如今雨来了,颜喻应该能好好歇上一段时间了吧,林痕出神地想。
有脚步声靠近,雨突然被挡住了,林痕抬头,见是颜喻撑伞站在他身旁。
“今日是你二十岁生辰?”颜喻垂眸问他,眸光淡淡,林痕却觉得比山下的万千灯火还要温柔。
他愣了愣,才想起今日是十月十五,他点了点头:“是。”
颜喻了然:“这几日给忙忘了,生辰礼先记着,回头给你补上。”
林痕笑了笑,起身把伞从颜喻手中接过,和人并肩而站,道:“不用麻烦,大人记得我就很满足了。”
颜喻没应,而是转头往山下看,林痕选的这个地方不错,视野开阔,能看到山下广袤的平原和无尽灯火,除此之外,还有近处,半山腰的那处寺庙。
林痕也在看,那座寺庙名为济源寺,正是当年颜喻求取平安扣的地方。
心有灵犀般,颜喻抬手指了下那簇灯火:“这里便是济源寺,那枚平安扣的出处,待明日返程,便领你去看看。”
林痕点头:“好。”
幽静处最静人心,两人不着急回去,在此处闲聊了好一会儿,直到雨滴落在伞面上的声音越发明显,颜喻才拍了拍林痕的肩膀:“雨越发大了,回去吧。”
回去的时候天更黑了,夜色静谧,无限放大雨点滴落的声音。
林痕听见树叶晃动的沙沙声,正疑惑此时并没有风刮过,便听见迎面而来的箭矢破空声。
脑海轰鸣,林痕只来得及将颜喻一把推开,躲过一支闪着寒光的箭,场面便已乱成一片。
“大人,是刺客,属下护送您回去。”暗卫现身,一边截断扑面而来的箭雨,一边护送两人后退。
可颜喻来之前刚调了不少暗卫给程风去抓人,自己并没有带出来多少,而刺客则是杀了一波又有一波顶上,无穷无尽似的。
信号已经发出去,援军最快也要半刻钟的时间。
林痕捡了把暗卫的刀,守在颜喻身前。
那老人的预言成真,雨势越来越大,似乎要将半年来缺席的雨水一次性补全。
大雨倾盆中,所有声音都被削弱,敌在暗处,林痕拼了全力在一片嘈杂中判断箭矢飞来的方向。
时间过得好慢。
又有一波刺客冲上来,林痕咬牙挥刀,正面迎上去。
练了数年的武功,终于在今天派上用场,可他以前不曾实战,也没有杀过人,于是所有的招式都没有什么章法,全靠一口气强撑。
打斗中他发现,对方的目标不仅仅是颜喻,还有他。
数不清身上到底挨了多少次重击,林痕疼到发抖。
混乱间,他好像听见了什么东西掉落,砸在刀面上的声音,哐当一声,很闷,可惜他已无心去管。
不知过了多久,和自己对杀的刺客一个个倒下,他也终于听见了马蹄声,应该是援军到了。
林痕呼出一口浊气,转头去找颜喻,却被一把按在地上。
后脑勺传来刺痛,林痕无暇顾及,他慌乱伸手去抱和他一起倒下的颜喻,却摸到一支没入血肉的箭。
满手黏腻,好像是血。
林痕脑中轰然一响,瞬间变得空白。
他哆嗦着叫人:“颜喻……颜喻!”
颜喻没有应他。
场面混乱,林痕眼前一片血红,他什么也看不清,脑子嗡嗡作响,只知道要赶紧叫大夫。
他爬起来,又摔进泥里,他想把颜喻抱起来,可是他好没用。
他又试了两次,可双手一直在抖,一点力气都没有。
直到援军赶来。
是程风,他把颜喻抢走了。
林痕不知道自己一路怎么回来的,只记得掀开的帘子透出炽盛的火光,照得他满身的血腥分外刺目。
颜喻被送进去了,他踉跄着跟在后面,却被程风拦住。
“……我想进去看看他,不会打扰大夫的,就远远的看着。”林痕双目失神,哀求道。
程风不动:“林公子请回,在找出幕后真凶之前,你绝对不可以再靠近大人。”
林痕慌乱摇头:“不,我不会害他,我只是想看看他。”
程风却说:“大人遇刺时和你在一起,除了你没人知道大人的行踪。”
林痕临近崩溃,吼了出来:“那你去查啊,我要见颜喻!”
可他的体力几近透支,根本打不过程风,几经挣扎,也没能靠近分毫,他被押按在营帐外。
砸在身上的雨真的很凉,林痕绝望地盯着营帐,他看到随行御医跑进去,又看到太监端了盆血水出来。
这时,江因匆匆赶来,林痕如抓住救命稻草般求他:“陛下,我求您,您让我进去看看颜喻好不好?我就远远地看着,不靠近,我求求你……”
可江因太着急了,根本不理他。
很快,他就听见江因带着哭腔喊出的“舅舅”。
他再站不住,跪在了雨中。
雨幕是一张天然的屏障,让他听不清咫尺之遥的那处,也看不清进进出出的众人脸上难辨的愁容。
过了好久好久,远方的天际终于泛起鱼肚白,有几声清脆的鸡鸣从山脚传来,隐隐约约,秋雨也将落尽,转成细细的雨丝。
钱紫山走了过来:“回去休息吧,大人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你在这干跪着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林痕抬头,眼睛对焦了好一会儿,才看清对方的面容。
钱紫山是昨晚被连夜拽上山的,因为只有他最了解颜喻的状况,除了他,没人敢妄动颜喻身上的那支箭。
“我想见他。”林痕哑着嗓子道。
钱紫山叹了口气:“他还没醒,见了也没用。”
“我要见他。”林痕只是重复。

第40章 “生辰礼物”
钱紫山于心不忍,帮林痕争取了见一面的机会,并让林痕先收拾好自己再去。
林痕就麻木地点头,回住处换衣裳。
他的帐篷搭得随意,里面的东西也很简陋,是以,他刚进门,就看到站在他床前的人。
“我原道是颜相强取豪夺,林公子迫不得已只能委身于人,可昨晚看了场好戏,才知竟是林公子一往情深啊。”
假面人抚掌感叹,眼中尽是戏谑。
“那些刺客是你派来的?”林痕崩溃过一场,没了情绪波动,平静地问。
“怎么会呢?”假面人摇头,“我只是个想见见故友的生意人罢了。”
见林痕不信,他又道:“不过,我的确知道是谁雇的刺客,怎么样,既然林公子不喜高官厚禄自由身,那在下拿这幕后之人的身份和你换,如何?”
林痕眯了眯眼,道:“指使之人颜大人会查,轮不到你。”
“我若说他查不到呢?林公子你可要想清楚,他们一日查不到真凶,你就始终是最可疑的凶手,你说,以颜相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的性子,他会容许林公子你继续守着他吗?”
林痕垂在身侧的手猝然攥紧。
假面人施施然一笑,继续道:“相比于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查出来的结果,我这的答案是不是更诱人一些?”
林痕闭了闭眼,问:“你到底要见谁?”
“江折。”
“你是江阳王?”
“林公子说是就是吧,时间地点,回京后我自会给你,林公子按我的要求做便是。另外,”假面人还在笑,“生意嘛,讲究个诚信,林公子总得押我这一样东西,好让我放心不是。”
林痕摇头,视线偶然掠过桌上的腰牌,有些意外,一时竟然回想不起来是何时摘下的。
见对方还在等,他便道:“我身上没有值钱东西,你不信便罢。”
“怎么会,”假面人声音拔高,“我可记得林公子手上有一枚由和田红玉打磨而成的上好玉佩。”
林痕见到颜喻时,已是天光大亮。
他不被允许靠近,只能远远地看上一眼。
颜喻静静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像一捧脆弱柔软的雪,稍不注意便会融化消散。
钱紫山说那支箭偏离心脏半寸,也幸好无毒,不然就算神仙来了也无计可施。
林痕沉默地听着,心脏刺痛。
他宁愿让那支箭正中自己的心脏。
颜喻昏迷了很久,直到第五天傍晚才醒过来,当时林痕也在,颜喻当着他的面叫来程风,询问调查的情况。
程风无奈摇头,他们虽是抓到两个活口,但无论如何逼问,那两人就是不说。
早就料到的结果,颜喻没为难程风,让他继续查。
程风退出去后,林痕扶颜喻半靠在床头,后退两步拉开距离。
“对不起……”林痕道歉,“都怪我,我若不乱走,大人或许就不会遇刺了。”
“行刺之事常有,是我一时大意,你不必自责。”颜喻淡淡道,想让他死的人多得是,他早已习惯。
这时,房门被敲响,是下人送药过来。
颜喻刚醒,手脚还没恢复力气,林痕就端着药坐到床边,用勺子舀了喂他。
伤口还痛着,颜喻自醒来眉头就没舒展过,吞咽的动作也很慢,林痕不着急,配合着速度慢慢喂他。
直至乌黑的汤汁见底,林痕才又开口:“大人难道就不怀疑那些刺客和我有关吗?”
颜喻侧头躲开最后一勺药汁,淡淡道:“我若怀疑,你早就去见阎王了。”
“为什么?”林痕问。
颜喻瞥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问题这么多了?”
“就是想知道。”
颜喻无奈,道:“只能说暂时还是信你的,下次就不一定了。”
林痕闻言和颜喻对视,窥见对方眼中如往常般的宠溺,悬了多日的心才落回腹中。
他把药碗放到桌上,从胸口掏出个纸条,交给颜喻。
“我在祭天那天遇见了一个假面人,他要我帮他见江折,我假意同意,这是他要求的见面时间和地点。”
颜喻有些惊讶,打开纸条:“三日后酉时,京东旧染坊?”
“嗯。”林痕把与那人两次碰面的过程一并讲给颜喻听。
颜喻沉吟一番,道:“知道了,那天我会派人过去,你等着就行。”
林痕想了想,问:“他会不会就是江棣?”
颜喻摇头:“江折于江棣,早就是弃子了,江棣犯不着为一个弃子冒险。不管如何,先把人抓到再说。”
时间一转来到三日后。
颜喻把事情安排好后就要出府,却被林痕阻拦:“你伤口还没愈合好,不易走动。”
颜喻拍了拍林痕的肩膀,宽慰道:“我去去就回,无妨。”
“不行,”林痕依旧坚持,“你休息,有什么事我帮你去做便是,或者我陪你去。”
颜喻摇头拒绝:“我亲自去,耽误不了多久,你在府上等我回来便好。”
说罢,颜喻绕过林痕往外走,临出门时回看了一眼。
林痕还站在原来的位置,满脸纠结不安,像只想跟随却被主人呵斥在家的可怜小狗,他无奈笑了下,摆摆手让林痕回房去。
林痕还是放心不下,又不能惹颜喻生气,只得可怜巴巴道:“颜喻,你快些,我等你回来。”
颜喻端正神色,点头应好。
他去的是容迟的住处,容迟事情办妥之后便回了京,只是一直没在人前露面。
“我就说差人给你送过去得了,你用得着非得亲自走一趟吗?”容迟不耐道。
“诚意问题,”颜喻回了句,“我的东西呢?”
“这么有诚意又何必托人做呢?”容迟翻了个白眼,把巴掌大的锦盒推给颜喻,“喏,就这个。”
颜喻打开看了眼,挺满意,无奈回答:“这不是最近太忙又不幸受伤了吗,不然还真就不麻烦师傅了。”
“啧啧啧,谁家男宠的待遇能比得上你家那位啊,现在只一个生辰礼物就这么上心了,以后还得了!”容迟阴阳怪气,末了食指点着锦盒,问,“说实话,你认真的?”
认真是何,两人心照不宣。
颜喻挑眉,和容迟对视一会儿,正要应答,房门就被暗卫敲响:“大人,宫中有人行刺陛下。”
“什么!唔……”颜喻猝然起身,扯到伤口,只是他无暇顾及,“情况如何?”
“陛下受了伤,太医正在医治,其余的暂时不清楚。”
“立刻进宫,”颜喻边疾步往外走边厉声下令,“关城门,封锁消息,妄议者格杀勿论……”
颜喻赶到时,乾极殿内灯火通明,江因坐在龙榻上,垂眸盯着太医处理伤口。
他右臂的衣袖已经折了上去,上面有一道长而狰狞的的伤口,伤口很深,血肉已经翻向两边,血也才堪堪止住。
江因原本还只是红着眼睛,强忍着没有哭,一看到颜喻,泪水就决了堤,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舅舅,手好疼啊,稚儿是不是快死了?”江阴哆嗦着嘴唇问。
颜喻心疼得说不出话,只赶忙过去把人抱住。
江因靠在他胸口,小声呜咽着,听得颜喻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生生揪了起来。
“稚儿很快就会好的,放心,舅舅在呢。”颜喻给江因顺着背,用眼神询问太医情况。
“大人,所幸陛下这伤没有伤及筋骨,只是伤口太深,老臣只能尝试着将其缝合,不然伤口怕是难以愈合。”
太医还未说完,江因就攥紧颜喻的衣袖,哭着道:“舅舅,我害怕。”
颜喻越发心痛,他揉了揉江因的发顶,哄道:“稚儿乖,再坚持一下,等好了舅舅带你出宫玩好不好?”
江因哭着摇头,想把手臂从太医手中抽出来,挣扎间,伤口又开始流血。
这时,侍卫来报,说他们按纸条上的指使找到了旧染坊,可时辰到时,对方并没有出现。
至于皇宫之中,除了陛下遇刺之外,还有几位公子尽数丧命,死状惨烈。
颜喻闻言,心里咯噔一下。
眼下正是五年之约的最后阶段,那些质子眼看就能离京,却在一日之间死了多个,这让他如何向诸王解释?
又如何平民怒?
原来对方步步筹划,调虎离山,目标在那群质子身上啊。
事已至此,颜喻只得认栽,他气极反笑:“真是好计谋。”
侍卫没敢应话。
“刺客呢,都死了?”他又问。
“回大人,是。”
“传令,彻查近日出入皇宫的所有人,务必找出幕后指使之人。”
安排完后,颜喻忍着头痛,把江因按在怀中安抚,让准备妥当的太医开始施针。
大庸目前没有有效的止痛药,所有的痛苦只能硬抗。
江因从小就没受过多少伤,这一次哭得撕心裂肺。
颜喻恨不得伤在自己身上,可是无法,他只能一遍遍安慰着,越发抱紧江因。
一刻钟后,伤口缝好,江因已经痛昏了过去。
其余人熄了蜡烛出去。
寝殿陷入昏暗,颜喻把江因轻轻放枕头上,用帕子擦去额头上的汗珠。
他坐在床沿守着。
伤口在按江因时被扯开了,血迹洇透衣物,留下斑驳的血迹。
胸口还在一抽一抽地疼,颜喻黯然地垂下眉眼,江因是他唯一的亲人,他最想做的便是护住江因。
可偏偏是因为他,让江因受了这么重的伤,吃了这么多苦。
颜喻握着江因攥紧的手,暗暗发誓,定要让伤害江因的人都付出代价。
月色西沉,房门终于被敲响,进来的是禁卫军统领。
“大人,属下率人彻查了三月来的皇宫出入记录,发现有一人在两天前带了八人进宫,而宫门守卫没有阻拦。”
“没有阻拦?”颜喻问。
“正是。”
没被阻拦说明有自由进出皇宫的凭证,而这种凭证,除了皇帝,便只有颜喻自己有。
脑中浮现自己送出去的腰牌,颜喻心头重重一跳,他放在膝头的手收紧,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他喉口发涩,但还是问:“是谁?”
“林痕。”
明明答应过很快就回来,可天色已经黑了彻底,颜喻依旧没有回来。
林痕越等越心焦。
他想让人去找一找,却见刘通正喜气洋洋地招呼着下人。
他过去,询问。
刘通刚开始还支支吾吾,后见林痕真的很着急担心,才叹了口气。
“公子安心便是,大人临走前交代过,他是去取给你准备的生辰礼物了,对方要是还没做好,他就会等一等,不用担心。你瞅,他们正要做长寿面,是大人亲自安排的,说今晚要给你补过生辰呢。”
林痕虽是依旧不敢相信,但甜蜜的感觉已经在一股股的往外冒,脸上的笑意再怎么也藏不住了。
刘通笑他不争气,他让刘通带人离开:“这碗长寿面我想自己做,劳烦管家让他们去休息吧。”
刘通唏嘘一声:“也罢,你们的事我们就不掺和喽。”
林痕没忍住,嘴角又挽了起来。
刘通很少见他笑,啧啧称奇了良久才离开。
林痕没想到颜喻几天前的随口一提,竟然还有实现的一天,他把焦急抛在脑后,专心致志做面。
做着做着犹觉不够,又用现成的食材炒了几道菜,由于每一步都做得认真,做好时时间已经很晚了。
琢磨着颜喻应该快回来了,林痕就婉拒下人的帮忙,把菜肴一样样搬上了桌。
可是等啊等,颜喻始终没有回来。
直到打更声想起,子时已过。
林痕安慰自己,颜喻兴许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再等一等,没关系的,菜凉了可以再热。
面坨了也没关系,只要颜喻愿意,他可以再重新做一碗。
只是,颜喻要快点回来才好。
繁星闪烁,如梦似幻,东边的天际浮现一层淡淡的红,太阳快要升起了。
突然,府门处传来一阵嘈杂。
是颜喻回来了!
林痕瞬间打起精神,他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压出的褶皱,又扯了下衣领才勉强满意,准备迎接。
这时,房门被人从外粗暴地踹开。
十数个侍卫蜂拥而至,冲进房中,将他团团围住。
手臂被不由分说地反剪,林痕质问为首的官员:“你们什么意思?”
对方扬手展示手中的令牌:“传颜大人口谕,林痕勾结刺客,行刺皇帝,图谋不轨,即刻压入大牢,听候发落。”
林痕不可置信地摇头:“我没有!”
对方嗤笑一声,侧身做出“请”的手势,幸灾乐祸道:“林公子,请吧。”
其中定有什么误会,林痕奋起抵抗,想等颜喻回来再说,可对方根本不给他机会。
争斗间,饭桌翻倒,碗盘碎裂。
静候了许久的饭菜还未及被人细细品尝,就已成狼藉。

自那天枯坐一夜,于凌晨下了令后,颜喻再没过问林痕的事。
但很多事情不用他问也会有人呈报。
比如审林痕的人是韩至,一个光是拿出名字就能止小儿夜哭的人。
下人来禀时,颜喻正在练字,韩至二字未及落下,他的手臂就已不受控制地僵住,笔尖顿在宣纸上,洇染出一团刺眼的墨斑。
颜喻垂眸盯了那团墨点良久,才放下笔,将这张本就满是错字的宣纸揉成一团,扔在脚下。
他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段时间心烦意乱过了。
颜喻慢慢抬头,还是没忍住,问了句:“可有用刑?”
对方是韩至手下的人,闻言毕恭毕敬地回答:“回大人,还没有,我家大人想听您的指示。”
“本官的指示?”颜喻重复了一遍,自嘲地笑了笑,也对,林痕毕竟是从他府里抓走的,京城上下也无一不知林痕是他放在身边宠的人。
韩至要询问他的意思,实在无可厚非。
颜喻闭了闭眼,道:“本官既已将人送过去,自然不会再出手掺和,转告你家大人,该怎样就怎样,不必徇私。”
未及说罢,对方脸上就浮现错愕,颜喻没再说什么,待人应了“是”就让人退下。
彼时正值深夜,身侧的灯火脆弱摇晃,把他的影子衬得淡淡的,映在身旁。
那里,是林痕为他研墨时时常站的位置。
目光在空荡处停留许久,颜喻才敛袖出了书房,走到寂寥的夜空之下。
他知那人为何错愕。
不过是这京城中,连个没有名号的小官小吏都知道,林痕那个少年是他最宠爱的,他也从不舍得让旁人动他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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