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顾夜宁上一层的谢逅,随着动作变化,能够在顾夜宁脸上投下阴影。
这是顾夜宁在彩排时,注意到,且特地根据光影变化,和谢逅商量、调整后的结果。
因此《七宗罪》组的彩排时间,比其他组都要长一些。
幸亏导师们都并不太介意,甚至在排练结束后,他们还因为精益求精的态度,被沈廉竖起大拇指狠狠夸赞了一顿。
——要知道,包括上一届,以及许多其他选秀节目的练习生,在舞台上表演节目,尽心尽力挥洒汗水已经是努力的象征,他们中间大部分人还不具备“偶像”的基本素养,譬如说,对每一个镜头都精益求精,甚至为此反复和节目组沟通,以求最好的效果。
但是顾夜宁和他的《七宗罪》组做到了。
而口红颜色的变化,是顾夜宁在看完了《七宗罪》这部电影之后,再结合彩排的镜头语言,在正式录制当天,才重新和化妆师商量设计的,连导师们都并不知情。
甚至于,在多媒体厅里,他都只是维持着裸色口红的妆造,临上台前,才自行拿出从化妆师那里暂借的口红,为自己重新涂抹。
那时候谢逅看着他,若有所思地说:“原来你彩排那天晚上,在嘴唇中央画了一条竖线,是这个意思。”
是用于分割口红在嘴唇上的颜色。
平心而论,这个开场的intro,每个人都很出彩。
无论是精致的妆容,恰到好处的打光,亦或者是练习生们的表情演技,都远远超出预料,甚至相比于彩排,超水平发挥。
尤其是在所有人在自己的位置上,利用狭小的空间,无论是肢体语言还是神态表情,亦或者道具表现出来的东西,都足够让人截取cut,津津乐道。
而在最后一个人表演结束,画面再次被拉远。
——油画三分画七分裱。
稍稍做旧的硕大方形角花框,线条描金,卷草花纹与莨苕纹,被拉远后,和谐地包裹着内里或站或坐或躺的七名练习生。
谢逅高高端坐顶端,傲慢尽显。
顾夜宁沉默伫立,凝固成漂亮的雕塑,将嫉妒和其转化出的焦虑、恐惧、消沉、敌意、怨恨和其他等等情绪尽数收敛于眼角唇畔。
林柏悦手掌撑住画框,将额头抵在手背,像是在抑制暴怒情绪,发丝凌乱垂落。
李湛一手撑头,一腿弯曲,侧躺在自己的那层台阶,将悠哉的懒惰表现得淋漓尽致。
霍弋往后靠着椅背,手里端着盘子,紧握叉子,脸颊微鼓,嘴角沾着食物的碎屑,暴食的极致。
石琛坐在地面,被花花绿绿的钞票包围,面带梦幻般诡异的笑容,像是沉浸于贪婪的旧梦。
齐继则歪倒在原地,领口大开,露出锁骨处淡色的吻痕,花天酒地、纸醉金迷,色欲意味浓厚。
全员黑衣,饰品却熠熠生辉。
珠光宝气。
他们像是一副合格的油画,被装裱于巨幅画框。
灯光下,沉凝成完美的杰作。
至于他们中最突出的顾夜宁……
按照他之前评价明烨所说,珠玉在前。是对这个成语的最好诠释。
哪怕是第二个出场的谢逅,也俨然被他压下一头,无论是在设计上,还是在演技和台词诠释上。
光影的利用,口红的设计,语调的变化,镜头语言的表达。
无论是作为老秀粉的观众,还是观看和表演过无数舞台的导师,以及练习生们,都依旧会被震撼。甚至那最后的一抹笑,说句撼人心魄也不夸张。
此时,《七宗罪》组七名练习生的intro个人部分已经全部拍摄完毕。
舞台前方灯光暗下。
后方高清的led显示大屏,是唯一的光源,已被分隔成七块区域,七人早已离开了原本的台阶与画框道具,此时呈扇形而立。
C位。黑色。嫉妒。顾夜宁。
紫色。傲慢。谢逅。
红色。暴怒。林柏悦。
绿色。懒惰。李湛。
蓝色。贪婪。石琛。
橙色。暴食。霍弋。
黄色。色欲。齐继。
这一次,镜头没有再次分给他们每个人,他们逆光伫立在各自代表的那种罪行前方,被背后的色块晕染成同色。
沈廉在intro拍摄结束的空隙里,缓慢地往后靠向椅背。
身边的白肃一叠声说着“这个顾夜宁,这个《七宗罪》组真是不得了”,女性导师们甚至手拉着手,罕见地为在她们眼里理应“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们花痴惊艳,尤其是徐若瑾,看起来好像是随时都要成为顾夜宁铁粉的模样。
而沈廉本人压抑下心口强烈的称赞欲望,最终只是缓慢地吐出了一口气。
大家在看顾夜宁的表现,在为他的容貌和演绎喝彩,只单单一个开场。但沈廉却看得更深更远。
——顾夜宁,天生偶像。
沈廉在选择参加这个节目,成为PD之前,对“偶像”这个词有自己的理解。
更别提“天生偶像”:不是舞台表现力出众,拥有吸引人的能力,且至少有一项实力比较突出,再加上外表的出色就能被这个词形容的。
责任感、敬业度、理解能力、表达能力、沟通能力……
要在这个行业做到顶尖,沈廉私以为缺一不可,并非想象中那么简单。
他没指望在这里,从一群十几岁二十多岁的未出道孩子们身上,找到真正的“天生偶像”。对于明烨等几个练习生的偏爱,是源于对方和自己截然不同的性格表现,更是沈廉对他们未来发展的看好,但是顾夜宁……
内娱有养成系,日娱也有,有时候人们喜欢一些从不完美的稚嫩,到完美的成熟的过程。
顾夜宁完全是“已经养好系”。在业务能力方面,他不需要任何人为他操心。
大多媒体厅。
所有人都注视着屏幕,还没从刚才的开场表演里回过神来。
贺天心的眼睛闪着光,只维持着继续鼓掌的姿势,笑得灿烂,露出一口白牙。
明烨的手搁在膝头,紧握着,眼里有期待也有仰望,还有隐藏得很好的,被过于出色的表演压制住的颓唐。
管风弦低着头笑,随即低低地咳嗽起来。
黎昼看起来像是在发呆,眼睛失去焦距,魂游天外的状态持续了很久,还没有任何改变。
明明只是个一分多钟的intro,但好像看了一场精彩的电影,虽然表演者都是他们的同伴,可又好像不是自己的同伴了,变成了完全陌生的存在。
“顾夜宁!我好想嫁给你!”半晌,孙虹石破天惊的一声怒吼,引得哄堂大笑。
盛繁则左右拉着身边的人,不断地和他们说着“咱们的C位就这么定了啊,一言为定”之类的话,要不是镜头还在拍摄着,估计他还能说出更多更超过的话。
虽然现在的话已经很超过了,如果节目组放出来,估计盛繁逃不过一番口诛笔伐,但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激动情绪里,暂时不在乎。
“他嫉妒过什么人吗?”贺天心问。
没人回答。贺天心也没指望得到回答,他只不过是在变相抒发“他怎么能做的这么好啊”的情绪而已。
许久,卫南星嘴唇蠕动了一下,看口型似乎是说了一句“他有过”,但是终究没有出声。
嫉妒是一种怎样的情绪呢?
明知不可取但排解不掉。
像是附骨之疽,已入侵内里,但蔓草难除,恶意滋长,因此如影随形,活在人心头最阴暗的一隅。
对于相对内敛的人而言,表面看理应是隐藏得很好的,在从眼角眉梢,神情举止都能看出端倪,但因为太细微,所以有时候连亲近的人都察觉不到。
顾夜宁嫉妒过人吗?当然有。
小学的时候,有个关系不错的朋友。那时候小孩子的友谊来的莫名其妙,两个人大概是因为同桌,很快就变得亲密起来。毕竟孩子们的友谊本来就不是多复杂的东西,分享一颗糖也能成为深交的契机。
直到七岁那年顾夜宁的父亲去世。
“你没有爸爸”一度成为他最不想听到的话。
但那之后好像自己最好的那个朋友,却跟着别人,把这句话当做什么很好玩的调侃。
在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对顾夜宁笑着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年幼的顾夜宁,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心落到谷底”的滋味。
但那时候他并不懂,只是心脏隐隐作痛,想哭,却哭不出来。
只不过在面对那个人的时候,无法表现出正常的态度了。
莫名其妙的“嫉妒”,因为被对方的“背叛”而激发了顾夜宁心中潜藏着的那条毒蛇,它缓慢地从空了的心脏内里逶迤而出,蜿蜒前行,缠绕住年幼男孩的脖颈,剐蹭着脸颊。
从此,他看不得那个人好。
对方并没意识到自己说过怎样伤害朋友的话,或许是因为那个年纪实在太小了,还学不会感同身受。
毕竟孩童的残忍才最为掷地有声。
对方依旧和他分享着生活中点点滴滴,譬如四位长辈健在,双亲溺爱的家庭的生活轶事。殊不知一些和谐的幸福,叠加成对顾夜宁更加严酷的折磨。无数复杂的情绪堆砌成了嫉妒,甚至嫉恨。
即使那时候顾夜宁学会了伪装。
他无声地看着,天真地笑着,维持着和曾经的自己毫无区别的模样,隐瞒过所有对他的心理状态存有担忧情绪的大人们,却在心中的某个地方,无声地倾吐着黑泥。
虽然在顾夜宁长大后,成熟了,学习了一部分心理相关的选修之后,明白自己那时候只是需要一个“发泄”的对象,而那个朋友只不过是因为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的恶毒成为了那个对象而已,但回忆起那段时间,那个内心阴暗的自己。
顾夜宁甚至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归根结底,对方对自己造成了冲击,而自己只是在心里满怀扭曲的恶意,实质性的伤害从未造成。
“好了,接下来也要加油。”
有人在顾夜宁身侧说话。
他猛地一激,从激烈的回忆中清醒过来。
这才意识到刚才关于“嫉妒”的表演已经结束,但为了表现出那种扭曲了的,会被人类隐藏在或者正面,或者负面情绪下的骇人的情绪,他强迫自己去回忆了贯穿他整个小学生涯的那个“朋友”,和那段记忆。
他好像,隐约的有点“入戏”,被强行拉了进去。
“你怎么了?”黑暗中,谢逅侧过脸打量他。
背后的巨幅画框已经被移走,舞台录制即将开始。台下从最开始被开场部分感染后的沉默,到后期爆发后难以遏制的山呼海啸、欢声雷动,也不过间隔着数十秒时间。
但他们从声音里能够意识到,开场很成功。
顾夜宁说:“可能有点出不来了,刚才愣了几秒沉浸在记忆里了。”
谢逅的“傲慢”像是本色出演,充其量就是将自己原本的样子展现得更淋漓尽致些罢了,所以并不存在顾夜宁这个程度的“入戏”。
他皱着眉,通过耳机听着后台工作人员的声音,和导演下命令的倒计时声,手掌落在顾夜宁的肩上。
带着厚重的力量感,用力捏了一下。
“那就带着这种情绪继续跳舞吧,顾夜宁。”他平静地说。
在音乐响起的前一秒,谢逅再次开口。
“接下来,才是你的领域。”
《七宗罪》组表演正式开始。
一段轻快的钢琴曲声起头。这是法国著名钢琴大师,理查德克莱德曼的钢琴曲《童年的回忆》,哪怕是对钢琴毫无了解的普通人,或多或少也听过其片段。
可在乐声响起的瞬间,舞台依旧一片漆黑,左右两侧的直播大屏幕也同样黑不见底。要不是台下前排的观众,能依稀看清台上的练习生们的轮廓,恐怕会以为这场录制出现了什么舞台事故。
“砰——”
一束追光骤然打亮,光下有且仅有一人。
顾夜宁,C位,双膝跪地独自开场。
观众发出了一阵克制的欢呼,但很快归于沉寂,生怕打搅了这样的画面。
明明《童年的回忆》的片段是明朗活泼的节奏,却因为舞台上那束完全笼罩在顾夜宁身上的白光而尽显诡谲,就像是死亡现场唱起的恐怖童谣。
“邦——”
似是拳头猛然砸在黑白琴键上的巨响,流水般温馨的琴声戛然而止。
顾夜宁面容低垂,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一片死寂中,他的双肩开始上下起伏,力度逐渐激烈,震颤越来越明显。
这时所有人都看懂了,顾夜宁正在大口呼吸,胸腔同样随着频率上下,是呼吸困难下,极力挣扎求生的人。
半晌,他像是终于平缓了呼吸,这才缓慢地抬起头来。顶光,白色,勾勒出一张即使在如此死亡的光线下,依旧毫无瑕疵的,轮廓分明的面孔。
镜头太高清,也太近了,睫毛像是蝴蝶的翅膀,颤抖着,被光线勾勒得纤毫毕露。
“邦——”
又是一声。
一左一右,两只手霍然从侧边伸出,在观众的惊呼声里,狠狠掐住了顾夜宁的脖子。
镜头拉近,灯光全部亮起,可见两只手骨节泛白,指腹用力,逐渐收紧,赫然是谢逅和霍弋的手。他们就跪在顾夜宁的左右两侧。
紧接着是杂乱的琴音如影相随。
就好像有什么对此毫不擅长的人,手指毫无章法地从琴键上拍打而过,留下了不甚动听的凌乱噪音。
镜头聚焦在掐住顾夜宁脖子,交叉交叠的两只手上,随即猛然上移。
顾夜宁闭目猛一昂首,那两只掐握住他脖子的手,随着这个动作自然垂落,喉结暴露在镜头之下,像骤然绷紧的弦,尽显强韧下的脆弱。
《七宗罪》是一首讲述人类与内心七宗罪所代表的欲念作斗争的曲子,通篇都透露出激烈的挣扎情绪,加上为了制造强硬的效果,谢逅与霍弋虽然手掌没有用力,手指却用了六七分的力气,他们松开顾夜宁后,脖颈上留下了清晰可见的红痕。
“他们的开头全改了!”多媒体厅内,盛繁惊愕地喊出了声。
的确如此。
但大修后这个开场的戏剧性和表演性质,明显压过了原本汇报表演时期,霍弋单手翻开场的华丽炫技。
顾夜宁的个人表现力太强,哪怕是垂眸、挣扎、仰头三个简单动作的衔接,也透出一股绝处逢生的激烈姿态。
——开场,主角试图挣脱加诸在喉间强烈的禁锢。
像是有一条无形的绳子,将顾夜宁的身躯牢牢捆绑住,束缚了双手,即使挣脱开了掐在他最脆弱的喉咙口的强大力量,暂时摆脱了死亡的阴影,也依旧无法逃离。因此,只能使出最大的力气,拼了命将胸口往前顶撞。
一下、两下、三下。
力量震颤,每一下都彰显着足够令人震撼的力度。从蜷缩的状态,猛然向外舒张,气力之大,让人怀疑会不会因此受伤。但即使以这样缓慢但凶猛的姿态,竭尽全力收缩和放松肌肉,顾夜宁的动作在外人看来,却并不会显得过于夸张或突兀。
此时他面色悲悯地启唇,正唱出了第一句歌词:
“我在斗争、斗争、斗争。”
“我苟且偷生,在无边黑暗中下沉。”
开口定调。堪称惊艳。
舞蹈测评位置的舞台都是半开麦,但在最开始无伴奏的前两句顾夜宁solo部分的清唱,他特地和导演组商量过,因此并没有开垫音,更别提原声。
其实原本导演组也考虑过“仿真预录”,但最终这个选择被否决了。
第一句词,没有将舞台灯光与舞蹈动作塑造的氛围拉下来,他一字一顿,嗓音是柔和的,没有刻意的炫技,平铺直叙的,尾音里有细腻的颤抖,恰到好处的恐惧隐藏在风平浪静之下。
“我所有的负面的情绪在粘稠水银中,吹又生。”
全曲的基调被第一句重复的“斗争”定下,建立起无望又疯狂的挣扎意味。
他手掌撑地利落起身。
队形快速变化。向中心聚拢,突出了众星捧月般站在中央的石琛。
石琛舞蹈能力优秀,演唱水平也不赖,完美地衔接上了顾夜宁开头的两句,还将手压在胸口,同样做了几次不轻不重的胸震。
“烙印在我血肉上的刺青越来越痛,越来越痛。”
“我的理智无法回笼,我的手指在战栗,我的心脏在颤抖。”
“我疼痛,我疼痛,我疼痛。”
七人默契走位为双横排队形,摄像老师扛着摄像机上场,将镜头怼向横排中间,正从右往左跌跌撞撞穿行而来的谢逅。
这里向前行走的谢逅不需要做太复杂的动作,掩盖了他原本舞蹈实力的普通。
而其他六人,逐一冲着中央伸出双手,做阻拦对方前进状,而谢逅则毅然决然,一一拨开这些阻挡了他向前步伐的障碍,步履蹒跚地冲向镜头。
“我冲破了阻碍,努力去想些与此无关的内容,但徒劳无功。”
“我忍不住怀疑,那些制服我的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它们如此顽冥不灵,像无药可救的痼疾沉疴。”
右手捂胸,左手竭力向镜头伸手,五指一根一根艰难地收拢。
——即使披荆斩棘,克服了大部分的情绪桎梏,却依旧无法获得自己想要的心灵的宁静。
副歌结束后,正三角队形转化为横一字队形。
齐继出现在正中位置。
一改练习时舞蹈自信,唱歌颤颤巍巍的模样,齐继扶正脸侧头戴麦,以他迄今为止发挥最佳的姿态,唱出了自己的歌词,佐以极考验控制力的遮脸扭胯。
台下的尖叫声此起彼伏,不少人目光锁定了自己的pick,一边害羞,一边偷偷观看。
他遮住了脸,众人的注意力,就纷纷落在了对方的胸口位置,看见了高举双螯,尾刺尖锐的蝎子。
“你是谁?在我心脏破土而出的鲜红情绪,压制我理智的罪魁祸首。”
“我挣扎!灌了水的房间,浮力使得双脚离地,却无法给我攀爬向上的动力。”
像是得意于自己还算出色的发挥,齐继顶了顶腮,快步往后退去。
下一秒,在男团舞台上,尤其是单数组合常见的正三角形队列成型。
顶在最前方的是C位顾夜宁,左右两侧分别是齐继与霍弋,三个组内舞蹈实力最强的练习生,形成了稳固的小三角站位,而实力相对较弱的李湛和谢逅被藏在三角队列末尾。
乐声轰然炸响,随之而来的是爆发性极强的第一段副歌。
台下的观众被如此气氛感染,猛然爆发出响亮的喝彩声,不少人跟着极具节奏感的副歌部分挥舞手臂,更有甚者顾不上舞台,憋不住地跳起来欢呼。
《七宗罪》这首歌的舞蹈,最具代表性之一的就是副歌第一部分的“抓挠舞”。
与部分女团那种清纯可爱的卖萌风“猫猫拳”截然不同,这里的抓挠,是竭尽全力抓挠幻觉中的地面与墙壁,与心中被“七宗罪”困住的自己作斗争,以至于鲜血淋漓的困兽犹斗。
十指向前弯曲,指节绷紧。
模仿向上攀岩的动作,为凸显逃脱的不易。因节奏缓慢,只有强大的控制能力,才能将这个需要调动上半身腰背肌肉的动作做的完美且极具张力。
镜头给到正中的顾夜宁。
他一侧的袖口微松,随着举起双手的动作滑落手肘,露出腕上盘踞的那条尖牙暴露的蛇,和一截因为手部抓挠动作而用力绷紧后,青筋毕露的修长小臂。
他额角已微微出了些汗,那随着动作暴露的青筋,性感得令人倒吸一口冷气。
相较之下,后排几个人的动作只是单纯的按照舞蹈老师的教导来做,并不能展现应有力度,甚至单挑出来看稍显滑稽,和前排,尤其是C位顾夜宁兼具到位与美感的动作更是天壤之别。
观众席哗然一片。
有人在学习动作,有人在歇斯底里地大喊,有人悄悄摸出手机试图拍摄,有人则全神贯注观看舞台。
后排一名粉丝甚至因为过于亢奋,连连后退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头晕目眩。幸亏及时被身边的观众扶了起来。
副歌强烈,与非传统意义上的喊麦合二为一,并不是扯着嗓子呐喊,在所有人悉数七宗罪名称时,李湛则在后排默默承担了背景高音工具人的职责。
“Hey!最原始的罪孽。”
“你是,我是,天主教中的七宗罪。”
“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暴食!色欲!”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Hey!最疯狂的罪孽。”
“你有,我有,情绪和欲望承载的邪恶。”
“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暴食!色欲!”
(逃离你,逃离你,逃离你,逃离你……)
第一段副歌结束,C位顾夜宁身后的练习生飞快变换队形,随即镜头跟随他的脚步,依次经过每个练习生。
顾夜宁在每个人身边停留,随即以舞蹈动作简单互动。
“这是万花森晚整理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好歹从刚才副歌部分的完美中清醒过来,一名练习生忍不住喃喃这样评价。
哄笑四起。
虽然大家纷纷笑出了声,但目光依旧仅仅锁定在面前的屏幕上。舞蹈位置测评的小组练习生们神情严肃,另外两个位置的练习生则稍显轻松,大部分抱着欣赏的想法,认真观看舞台。
还有一些已经被惊艳到失去表情管理能力的,和不知何时离开座位冲到了屏幕前方的,更是即将成为“反应视频”的最佳看点。
此时,在副歌结束后变化队形的另外六人,再次飞快走位,他们向中央靠拢,这一次,排列成为了一列纵队。
以顾夜宁为第一位,身后的两排人倏然变为一列,再猛然向两侧展开。霍弋与李湛拉住在队伍合并时,早已迅速躺倒在地的林柏悦的两条胳膊,将他拎起后用力往前方抛起。
林柏悦身形纤细,被抛出后轻盈落地,来不及过多反应,立刻站起身唱歌的时候,能够清晰地听出,他和原本的垫音分出了两个音轨。
但垫音下他坚持唱完了全部歌词,声线略带颤抖,但并未走调或喘不上气,混入背景乐中毫不突兀。
唱罢他急速往后退去,让出舞台中心。
霍弋顶上前来。
相当有难度的tutting埃及手动作,即使不过十数秒的展示,他们也进行了调整修改。
考虑到手腕形成的90度角是这个舞种的基础,但大部分人,尤其是李湛无法做到尽善尽美,可一旦其中有谁做不到位,就会使得整个舞台的整齐度大打折扣。
因此霍弋在这个部分承担了大部分责任。他需要一边领头完成tutting动作,一边唱出他自己的部分,除了顾夜宁、齐继和石琛,另外三人则在他们身后,除非出现很明显的慢拍或者抢拍,以及划水,能够藏个七七八八。
而霍弋,这个因上位圈主唱过多而果断从主唱改为主舞定位的练习生,并不辜负他“出色海外练习生”的美誉。
副歌第二部分,“打拳舞”正式开始。
如果是第一部分的副歌,是努力逃离,第二部分则是疯狂对抗。
与第一部分精准角度与高度,需要极力控制肌肉和身体律动的“抓挠舞”不同,第二部分的“打拳舞”,立刻以充满爆发性的风格炸裂全场。
添加了舞蹈效果的组合拳与下半身迈步与蹦跳的动作相结合,单人做起来耗费体力,且极容易手脚不协调。
群体做这个动作,更是要讲究跳起后在半空的高度,出拳的力度和角度,甚至手臂需要伸出多长,和握拳的方式都要做到完全统一:
四指并拢内屈,大拇指压在中指和食指上的位置,和统一的拳峰朝向。
从小学习过拳击的顾夜宁,一如既往站在C位,此时已以好不拖泥带水的动作,带头点燃了舞台。
他是现代舞出身,对身形优美的程度,以及处理舞蹈动作的延长性的要求很高,跳舞的时候身体自然而然地舒展,能够成功将每个节奏做到圆满。
可此时出拳,却是和最擅长的舞蹈种类截然不同的干净利落。无论是身体还是携裹着疾风的拳头,都蕴含着极强的爆发力。
“救命啊!!!他们也太齐了吧!!!”练习生中,一名陈思燃组的练习生抱着头发出了绝望的惨叫。
许多男团的舞蹈,一般在两节副歌部分,做出的动作大致是类似甚至相同的,不像《七宗罪》的舞蹈,两段副歌动作不尽相同,堪称一动一静,却不显得杂乱。
但cover起来太过困难,复杂的走位和高消耗的舞蹈,整齐度会大打折扣,却没想到在团体舞台上,乍一看去,七个人居然依旧形成了完美的刀群舞。
虽然其中不乏运镜和导播切换镜头的功劳,但要知道,这个组里不仅有舞蹈能力一塌糊涂的李湛,水平普通的谢逅,林柏悦古典芭蕾出身,基本功不赖,但跳男团舞却总摆脱不了其带来的影响,也多次被导师点明提醒。
此时舞台第二段副歌已经结束。
顾夜宁的发型稍有些乱了,但并不影响妆造,每一次被镜头捕捉,都透出一股一眼惊艳的凌乱美感。
镜头追随着他,看他唱出了自己的第二段solo。
“那些包裹我的东西是什么?我撕扯、撕裂、撕开,从中找寻一条通往坦荡的大道。”
“我不要做无所谓的庸人自扰,也不想成为负面情绪的奴隶。”
“我挣扎的四面八方,为何都有我放纵过的痕迹?”
抓挠墙壁,向上攀爬,对抗情绪,明明好像都做完了,做到了,可他的嗓音拉扯着,却依旧透着一股歇斯底里的绝望情绪。
最后一段歌词稍高的音调,顾夜宁居然奇迹般,不那么困难地唱了上去,要知道在登台前,他为数不多对自己的担心就在于此。
这段高音,衔接着李湛的收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