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选秀奋斗的我总被迫修罗场—— by礼蓝
礼蓝  发于:2024年04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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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要不要先合一遍,看看大体的练习情况再抠细节?”
摄像机怼在他脸上,他对镜头置若罔闻。
顾夜宁“嗯”了一声,示意站在镜前的贺天心也过来一起练习。贺天心过来了,他的摄像师也跟了过来。
某种程度算是好事,四个人两个摄像机,哪怕专注怼脸的摄像师,也不敢做的太明显,至少会分配给顾夜宁和卫南星几个镜头,不至于让他们完全隐形。
但真正练习起来的时候,顾夜宁完全忘记了自己还处于多个镜头的拍摄之下。
因为贺天心实力过于拉胯。
他回忆起上辈子,自己因为学得快,跳得好,所以哪怕是在独自练习的时候,也总有隔壁D或者F班的练习生跑来他们练习室偷师,但是哪怕是这些练习生,看起来天赋也比贺天心好些,能够给贺天心垫底的除了明烨再无他人。
和明烨不同,贺天心的问题不是四肢打结,或者用力过度,是对于舞蹈动作记忆力极差,上个动作刚跳完,他下一秒就能忘个精光。
四分钟的主题曲,按照他这个忘性,实在难说到底需要努力多久才能完整地跳一遍。
也正因为如此,顾夜宁的神情逐渐变得严肃,他意识到了贺天心是个大问题。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他们已经足足跳了二十几遍主题曲,中间没有休息时间,贺天心被他折磨地原地躺下摊开四肢。屋子里的暖气开的并不足,甚至约等于无,他鬓角发尾洇湿了大半,一绺一绺紧贴着脸颊脖颈。
顾夜宁用小腿撞了他一下,毫不留情:“起来,按你现在这个程度,到时候主题曲评级肯定直降F。”
他不知道上辈子贺天心到底是怎么努力才让自己只是降到C等级的,但强迫症让他不太允许跟着自己练习的贺天心因为舞蹈的缘故掉出A班……至少,不能比C更差。
贺天心慢腾腾从地上爬起来,像一只翻壳的乌龟。
“休息一会儿吧。”卫南星有些看不下去。贺天心出乎他的意料,本以为这种人参加选秀节目是为了名气,本身根本看不起偶像明星,但对方如此认真地练习,让他对贺天心以及他背后的嘻哈圈有了些全新的认识。
毕竟这个圈子在大部分人眼里和爱豆圈有些对立关系。
“但现在才……”
顾夜宁犹豫了一下,他觉得才练习一个多小时,根本没必要休息,但看看跪坐在地的贺天心,一言不发活动四肢的黎昼,以及卫南星,他收回了自己的话,“……好,休息十分钟。”

据说选秀的粉丝,是最深情,也最残忍的粉丝。
他们的热爱像是一场盛大的短暂的狂欢,是冬日的雪,或者大年三十的烟花,洁白易碎,转瞬即逝。
譬如现在,已经入冬,天气愈发的冷了,却依旧有数十名粉丝坚守在录制地的铁门外,怀揣温热的暖手袋,嘬着已经失去热度的奶茶,耐心等待。
这段时间恰好是练习生进行主题曲练习的阶段,有些经验的站姐都清楚,他们的时间有限,很少有人会在这个时间点来往穿梭于小卖部与宿舍,训练楼之间,但即使如此,在此等候的粉丝却只多不少。
这次,等待的人成了幸运儿。
因为正有一行四人远远地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里。
他们都穿了节目组统一发放的黑色长款羽绒服,没做过多掩饰,因为一个个身形高大,又是四人一起出行,所以即使相距不算短的距离,依旧非常醒目。
站姐们一阵骚动,纷纷丢下手里的奶茶,咖啡,暖宝宝,手机,望远镜,一台台“大炮”举了起来,对准正穿过面前小径,从训练楼往小卖部方向走的人。
录制中心有且仅有一个小卖部,占地面积不大,七八个人高马大的年轻人们进去,基本能占个满满当当,老板在练习生录制时期赚得不少,等录制结束更是盆满钵满——练习生的粉丝量不小,总有粉丝为了“打卡”自己爱豆的同款来此,买上几大袋东西回去。
贺天心提出大家一起去小卖部买点吃的喝的时,顾夜宁其实是不乐意的。
他上辈子去小卖部次数很少,一是担心自己吃多了零食发胖导致被骂的更惨,一是他练习疯狂起来,不分昼夜,累了就往练习室地上一躺,饿了就灌两块压缩饼干喝口水充饥,哪有空去逛超市。
——也因此大部分练习生录完节目都胖了,只有他还瘦了七八斤,要不是一口气撑着,堪称形销骨立。
虽然他去的少,但练习生们去的次数可不少,打定了主意要在站姐们面前“刷脸”的人不在少数,不少选秀圈子里的饭拍“神图”,都是站姐在练习生来来往往的过程里拍出来的。
但胳膊拧不过大腿,少数服从多数,卫南星说着“去买点热的暖暖胃也好”,黎昼也并无异议,他要是出言反对,在镜头前就显得太不近人情,太不合群了。
一片连绵的快门声里,站姐们的议论纷纷。
“都是谁?”
“刚才看到侧脸了,好像是卫南星,就是东港大学城城草的那个卫南星。”
“我看过卫南星的偷拍照,他们学校的人拍的,的确是帅得画风不同……”
“那个没戴帽子的是……贺天心?”
“啊啊啊啊啊是小锁吗!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贺天心旁边是谁?”
“个子很高,但是高个子的练习生太多了……卧槽那是黎昼!”
黎昼在站姐中也稍有点名气,虽然没有像样的物料,但由于“皇太子”的身份,个人资料在云上娱乐官网有迹可循,惯常在粉丝眼里是个“月夜荷塘,清风徐来”的角色,没想到他居然和贺天心混到一起去了:资源咖偶像和实力派rapper,任谁看这两人都毫无关联。
恰好此时黎昼往前跨了一步,看侧脸似乎是在笑,走在最前的人回眸和他说了句什么。那人容貌姝丽,携裹着一股锋利且毫不掩饰的嚣张美感,入目扎得人眼眶生痛。
现场一瞬寂静如死。
随即——
“咔嚓咔嚓咔嚓”!!!
即使相距甚远,顾夜宁也能听见背后一片快门被疯狂按下的声音,他没怎么经历过这个阵势,扭头看了一眼,又忍不住看了一眼。
“宁哥,开场的这个动作,手腕是往内翻转,还是整个手臂都要跟着一起?”
黎昼从后边绕过来,抬起手和他比划。
顾夜宁惯常严于律己且严以待人,最喜欢认真练习的训练生,当下来了精神,不仅严格把关,到关键处还伸手摆弄黎昼的胳膊,示意他把动作做到位:“……你这里手要再高一点,手指收拢再撑开,否则会显得很没力气。”
黎昼乖巧应声,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学得一丝不苟。
学习间已到便利店门边,走在最前的黎昼三两步跨上台阶,推开便利店的玻璃门。
一股热气扑面而来,眼鼻嘴瞬间被填满了裹着关东煮香气的暖风。顾夜宁在货架前徘徊了几圈,没什么特别想吃的。
“随便拿,我请你。”贺天心说,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个购物篮,里面满满当当已经塞满了食物,顾夜宁甚至看到了盒装玉米和红薯。
“不用,我没什么想吃的。”
他本来就不是多爱吃饭的人,吃东西于他而言,基本上是“为了活着”,只是贺天心篮子里的东西未免有些出格:“玉米?食堂给做这个?”
“不给,但是明烨带了个小电煮锅,你们可以来我们这边一起煮东西,找个人望风就行。”贺天心盛情邀请,“而且你不是和明烨认识吗?”
顾夜宁条件反射的绷紧身体:“……谁说我和他认识的?”
“他和我说的,说你们以前认识,关系还挺好。”贺天心拍了拍他,略带揶揄,“他还和我说了你们参加的那个节目的名字,等我出去了就找来看看,据说挺好看的。”
顾夜宁眉心一跳:“他还和你说我们之前的节目?”
贺天心茫然地问:“这是什么不能说的吗?”
“倒也不是不能说……”
顾夜宁不知道如何应对,只是突然觉得口干舌燥,顺手从货架上拿了瓶无糖维生素水丢进贺天心的货篮:“回去给你钱。”
节目组收手机不收钱,练习生们基本没傻到进了录制基地不带钱,上一届成功出道的某位练习生在后来的采访里耿耿于怀在自己录制前夕没带钱,早期一群人去买东西他只能赊账,赊到最后老板看见他就把他往外轰。
这前车之鉴历历在目,所以他好歹是带了点钱的人,上辈子自己用的不多,借出去不少。
出道夜后,有的人还了,有的人没还。
“真不用给,大不了下次请我吃烤肠。”贺天心爽快地说。他眉眼生得锋利,眼尾细长,偏偏是笑眼,一笑就变成两弯月亮,憨态像只摇尾撒娇的狼犬。
卫南星买了点饼干,黎昼就拿了几瓶矿泉水,四人在柜台结了账。贺天心还顺手拿了个柜台零食柜卖的棉花糖,雪白蓬松。
“吃点不?”他将棉花糖递出来。
于是每个人揪了一点,顾夜宁把自己手里那片塞进嘴里,瞬间于舌尖融化成糖霜,和记忆里小时候的味道分毫不差。顾夜宁吃了一口糖觉得更渴,于是伸手去扒拉贺天心手里的袋子,把自己的那瓶维生素水摸出来,拧开盖子喝了一口。
他们已经出了小卖部的门,那群站姐还举着各色高档设备对着他们一顿狂拍,录制基地明文禁止他们和站姐有过多互动,所以顾夜宁混在其他三人里冲着那个方向胡乱地挥了挥手,转身往训练楼走。
卫南星突然问:“那是谁?”
顾夜宁三人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见在训练楼拐角处,摄像头和站姐的视线盲区位置,有个背对着他们的人影,隐匿在无人的角落里。如果不细看,恐怕会以为那是个忙着清扫地面的工作人员。
“你在干什么?”
管风弦回过头,胸口挂着复古款相机包。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们,他神色有些不自然,讪讪地放下手:“我在拍……垃圾桶。”
声音逐渐落了下去。
“垃圾桶?”
四人一同往前看去,看见了一个孤零零的绿色垃圾桶,垃圾桶像是很久没使用了,桶身没有任何脏污,但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个垃圾桶而已。
“这个垃圾桶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贺天心过去翻垃圾桶,黎昼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也走过去跟着一起围观。两个高大帅气的男人一起往垃圾桶里看的模样未免有些可笑,顾夜宁无言以对,只能凑近了管风弦:“我能看看你拍的照片吗?”
管风弦把相机递给他。
他用的是普通的微单,并不多专业,和场地外站姐们相比更是不值一提,但镜头里的那张照片却透出一股——
顾夜宁不懂摄影,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重生一趟变得多愁善感了,他从一张孤零零的垃圾桶照片,居然看出了一丝莫名其妙的落寞。这种细弱的落寞可能是来源于管风弦本人。
他把相机还给管风弦,干巴巴地试图表达自己的想法:“照片很有故事感。”
管风弦点了点头,目光分毫不差地盯着那个垃圾桶,对于顾夜宁的评价并不在意。
因为管风弦的存在,原本关系就不算太熟悉的四个人连带他一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半晌顾夜宁清了清嗓子,试图找个话题出来缓解一下气氛,突然听见管风弦说:“你们吃面包吗?”
“啊?”
管风弦从地上提起一个塑料袋。刚才谁也没注意到这个袋子的存在。他打开袋子,从里面摸出几块装在纸袋里的面包:“是焦糖面包,之前我去食堂的时候,食堂阿姨塞给我的,她说我太瘦了……但我不喜欢吃甜的,所以能帮我解决吗?”
他惯常沉默,连上上辈子,都很少说出这么一长段话。
一股携了奶味的浓郁甜香钻进鼻息,顾夜宁依稀觉得这味道有些熟悉,但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闻到过,只率先接过了面包:“谢谢。”
“不客气。”
他打开纸袋,就森晚整理着边缘咬了一口,算不上多精妙的口感,胜在新出炉的松软。下一瞬,他脑海中灵光一闪,猛地抬起头:“你之前——”
意识到不妥后他又用力把接下来的话咽了下去。
“嗯?”管风弦困惑地看过来。
“……不,没事。”

顾夜宁上辈子的选秀之路极尽坎坷。
有一段时间,网络上对他的恶意铺天盖地。他看过其他练习生偷偷带进来的手机,官网一旦发出与他相关的po文,其下的恶评与好评基本对半,他粉丝数量庞大,但黑粉也同样嚣张,各色污蔑和恶毒的文字统统堆砌起来,用于对顾夜宁的构陷。
比赛进入决赛阶段,精神压力一度几乎将他击垮,那段时间因为压力过大几乎食不下咽,他周围亲近些的练习生都默契地对此闭口不提。
在决赛前的那一周,他一个人在练习室独自练习了数个小时后,精疲力尽地躺在地板上睡了过去。再醒过来的时候,身上盖着件节目组统一发放的黑色外套,他本以为是自己的,回到宿舍一掏口袋,却摸出了一袋有些变形的面包。
面包被封存在纸袋中,还残存微微热度,散发着焦糖特有的甜意。
再后来,他就以卡位的成绩在总决赛落败。
选秀归根结底是资本的游戏,除非数据足够一骑绝尘,才能给他们绝对不会把自己换下去的理由,而顾夜宁糟糕的人缘与风评早已使他与出道无缘。
那袋面包他没吃。即使到最后腐败变质,也被他当做“仅有的善意”,悄悄留在了身边。
晚上的时候顾夜宁一行人踏着月色返还宿舍楼,打算忙里偷闲洗个澡换身衣服,忙里偷闲。谢逅和管风弦都不在宿舍,没过多久门就被敲响了。
贺天心端着个锅站在门口,身后还有明烨。
正吹着头发的顾夜宁的手僵住了。
“明烨之前去小卖部买了点方便面和速冻产品,加上我带了火锅底料,想着大家干脆一起吃一顿吧。”贺天心说。
“你们宿舍的其他人呢?”
“还在练习吧,他们昨天就没回来。”贺天心一边说一边对顾夜宁眨了眨眼睛,“还是要感谢明烨,否则我们就只能吃火锅调料包了。”
顾夜宁艰难地说:“但是……”
贺天心压根没看懂他欲言又止的表情:“没事没事,吃很快的,吃完我们就继续去练习,不耽误。”
于是在宿舍吃火锅的行为就莫名其妙被默许了,四个人在宿舍里清出一块空地,围坐下来忙碌着开始添水,放调料包,紧接着隔壁寝室的其他练习生也混了进来,自带从食堂借来的碗筷……
在这一派热火朝天的气氛里,顾夜宁沉默着解开了明烨带来的几袋食物。
明烨买的东西挺多,除了虾滑,蟹柳,方便面外,还有几盒绿叶菜,和一些豆腐泡和腐竹,看样子小卖部这一年间也做出了经验,进了不少被“关起来”的练习生们需要的东西。
顾夜宁一边拿掉包装袋,一边把那些东西放进旁边的大碗里,半晌一只手从旁边伸了过来,是明烨的手,迟疑着悬在半空,要放不放,要拿什么又不拿的模样。
“嗯?”顾夜宁从鼻子里发出一声。
“我来帮你?”明烨问。是疑问的语气,带了点若有若无的试探。
“那你来吧。”顾夜宁干脆把手里掀开一半保鲜膜的金针菇盒子往明烨手心里一放,顺势往后退了退,给他让出空位来。
明烨一手拿着盒子,一手捏着掀开一半的保鲜膜,抬头看顾夜宁站起来撤退:“你去哪里?”
大概是因为屋内暖气太足,他罕见地没端起那股面具似的甜笑,这个角度望下去,俊朗眉目有股示好的弱气,也或许是温暖氛围和火锅热气都像是家,于是带来了些许错感。
宿舍里有摄像头,但可用素材比较少,顾夜宁忍住一口气:“去开门透气。”
他真的溜达过去开门,避开了明烨。
火锅底料是川味的,屋子里没人不能吃辣,牛油包一放下去,满屋子瞬间炸开了浓郁粘稠的香气,一瞬间哪怕是顾夜宁这样对吃饭兴趣不大的人,也顿时感到饿了。
“等几分钟!几分钟就好!”
“你赶紧把锅盖上啊,锅盖上开得快!”
“知道知道,别催。”
门外寒意彻骨,但胜在清凉干净,姑且能忍。卫南星走到顾夜宁身边,和他并肩趴在阳台上往外看。
“感觉你这些天一直心事重重的。”卫南星说。
顾夜宁没有作声。
上辈子他们惯常在无人的角落悄悄交流,于他而言算是一种纾解压力的方式,卫南星长着一张说句重话都要忏悔三天的温柔脸,说话却擅长直抒胸臆,鲜少拐弯抹角。
“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卫南星拍了拍他的后背,“参赛之前明明意气风发,和我说要做出点成绩来,现在怎么自己先蔫了?”
顾夜宁说:”心态变了吧。”
因为参赛前意气风发的是上辈子还没经历过选秀毒打的顾夜宁,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因此束手束脚的这辈子的顾夜宁。
“初评级是A,不出意外的话,再评级肯定也是A,目前的路走的还算顺利。”卫南星当然不会知道顾夜宁的顾虑,只继续出言安慰,“给自己一点信心,这样才能继续好好走下去。”
“你还记得温华吗?”顾夜宁只起了另一个头。
卫南星稍有诧异:“温华?……记得。”
温华是第一届《星光熠熠》的决赛圈选手,他们来参加第二届的练习生当然不会忽略研究上一届各项信息的机会,自然也不会错过这个人。
“嗯,因为决赛想要再搏一把争取获得一个出道位,所以在决赛选C的时候和同组大热门选手发生了小小的冲突,最后被网暴到退圈。”顾夜宁说,“虽然没有太多的“死忠”粉丝,但他一直是个路人缘很好的选手,只因为想为自己争取,最后落得这个结局。”
况且谁说没有剪辑刻意引导的意思呢?
卫南星搁在阳台边缘的手微微一紧:“是有点唏嘘。”
温华的遭遇太惨,所以在第一届结束很久后,“温华事件”还是个选秀史上经久不衰的悲剧事件,总在后来的各项大事件里被反复盘点,也因为,温华这个人也被一遍遍拉出来“鞭尸”。
顾夜宁说:“所以的确会有点束手束脚,因为担心自己也面对这样的局面,尤其是……你也知道,我的外貌并不是所有人看了都会产生好感。”
只是他上辈子并不知道。
卫南星偏头看了看。顾夜宁的容貌有种尖锐的,野生的,肆无忌惮的艳丽,连夜色也无法削弱这种攻击性,自然容易引起两极分化的观感。
“这没什么不好。”半晌他低下头笑了笑。
“嗯?”
“性格没有棱角是注定没法吸引大批量的粉丝的,他们充其量会觉得“他是个不错的人”,他们喜欢他,但不会爱他。”卫南星逐字逐句地斟酌着,因此话说得缓慢,“温华就是个例子,所以在遭遇不公正待遇的时候,连为他说话的人都很少,路人廉价的同情不会使得他们为你冲锋陷阵。”
顾夜宁没说话。
卫南星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有节奏地敲打着,风拂动起他前额的墨发,他的声音即使被寒风挟持,也端得既平又温:“既然怎样都有可能被骂,退缩是没用的,只有当你的粉丝数量压倒性的多,才能将那些对你疯狂辱骂的人的声音压下去。很多人天生就喜欢调和,折中,骨子里崇尚“中庸”,因此不喜欢锋芒毕露的人,但是在选秀里,你的外貌反而是优势,它能让你被人看到,而不会重蹈温华的覆辙。”
“大概吧。”
顾夜宁不是没想过他说的这些,但他总怀有一些“矫正过枉”的想法,比如希望自己没有恶评,只有夸赞。但哪怕是人民币都没有这种待遇,总有人不喜欢钱的。
气氛有点凝重,和室内和乐融融,热火朝天形成了鲜明对比,于是他又试图把话题拉回来:“但无论怎么说,love&peace总归是我的奢望。”
卫南星说:“你这些天就是因为这个在烦恼?”
“一方面吧。”顾夜宁说,“进来没几天,不公平待遇看了一大堆,谁知道下一个轮到谁。”
“你怕吗?”
“什么?”
“如果下一个轮到你了,你怕吗?”卫南星问。
“怕啊,但是怕也没用……”顾夜宁笑了起来,卫南星无故觉得那笑声像是被风从外吹出了褶皱的窗帘布,无数情绪翻涌纠缠,但最终也没能冲破薄薄屏障,显露真身。
“夜宁你……”他想说点什么,但不明白顾夜宁这股歇斯底里的情绪来源于哪里。
顾夜宁摇了摇头:“我一直在努力告诉自己,既然做什么都会被骂,那就意味着做什么都可以。”
上辈子他原本意气风发,却因为莫须有的罪名不断被打压,逐渐变得畏手畏脚,思前想后,现在想一想,温华这样的老好人都逃不掉被伤害的命运,意味着自己无论做什么也都可能被狙,被骂,被黑。
“虽然现在还有点束手束脚,但相信我会逐渐克服的。”他顿了顿,去看卫南星,“倒是你……”
“嗯?”卫南星问,质疑声里带了点含糊的鼻音。
“……没什么。”
曾经也是这样和我并肩而立,谈天说地的你为什么会变呢?
他想这样矫情地问一句,但有了更好的朋友后与旧人渐行渐远,不过是人世间的常事,不值一提。顾夜宁这样想着,将压在舌尖的问题重重咽下。

主题曲测评录制前一晚,这个城市入冬后的第一场雪不期而至。
顾夜宁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恰好看见已经收拾整齐的谢逅打开了阳台的门,一股阴冷寒气钻了进来,无声无息于室内扩散,转瞬寒意侵袭,空气中都像凝结出了冰珠。
“关上关上,太冷了。”寒意迫使他把被子拉上去盖到肩头,然后冲谢逅喊了一句。
“下雪了。”谢逅说。语气里有不加掩饰的雀跃。
“南方人吧?下雪不算什么稀罕事。”顾夜宁下意识地说,然后后知后觉这大概是这辈子自己和谢逅为数不多的对话。
“嗯,南方人。”谢逅重新关上了门,站在门口往外看。
卫南星也是北方人,对雪习以为常,正好从浴室洗漱结束出来:“今年的雪好像比往年下得早了一点。”
顾夜宁正好从被窝里出来穿上衣,闻言和卫南星对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地各自移开目光。
熹微的日光从漫天遍地的白雪中透出一星半点,一群把自己包得紧紧的练习生在积雪里艰难地蹒跚而行。
顾夜宁是北方人,虽然不畏寒,但担心因为着凉生病而失去登上舞台的机会,还是尽职尽责地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球,并且注意到穿了件呢子大衣内搭衬衫,还敞着怀的谢逅从自己身边大步流星走过去,呼啸的雪片于他身侧徘徊,看起来像是个在雪地布景里走秀的男模。
“他不是南方人吗?不冷吗?”他困惑地问。
“不如问她们冷不冷。”卫南星说,举起手遥遥指了指距离他们有段距离的大门方向,顾夜宁眯起眼,隔着漫天飞雪,他依稀能看见一群即使在下着雪的清晨,也已经等候在门口的粉丝。
“这种天气也要在那里等?这也太疯魔了。”
“就是说,这天气能拍到什么才怪。”
背后有练习生自以为小声地吐槽。
顾夜宁回头看了一眼。
卫南星也跟着他回头看了一眼。
“相比于疯魔,我觉得是了不起。”他用不轻不重的声音说,恰好能让他们身后的练习生听见,“就算有爱意支撑,谁也不是活该付出的。”
那两个人不说话了,半晌菜才背后幽幽飘来一句“装给谁看呢”。
顾夜宁笑了起来。不是为这句恼羞成怒的吐槽,而是笑卫南星这话说得漂亮,实际心里怎么想的。外温内冷,没有比这更好形容卫南星的词了。
卫南星跟着笑,伸手细细掸去顾夜宁刘海上的几片雪花。
无论到底穿得是严严实实还是男模走秀,等到了练习室,都要规规矩矩换成训练服,各个班级的训练服颜色不一,录制教室也不尽相同。
A班教室里比往日多了数台摄像机,和好几名工作人员,顾夜宁注意到他们的舞蹈老师也在,正在和负责的工作人员说着什么,一台已经架在正中央镜子前的摄像机还没开始工作,黑洞洞的镜头对准了地面用白粉笔画出定位线的方位,时刻准备记录练习生的舞蹈。
他后知后觉有了点紧张感。
A班的练习生共十九人,大部分人都已在墙边默默坐成一排,虽然没有严厉的导师在场,但出于紧张情绪,都下意识手臂抱腿,缩成一小团,表情一个比一个堂皇。
顾夜宁过去在队伍末尾坐下,旁边正好是黎昼。
黎昼双膝跪地坐在自己脚上,不安地捏着手指做少女祈祷状,正低着头小声默念什么,顾夜宁以为他在练习歌曲,凑过去听了听,发现他在自言自语。
“我可以的,别紧张,我可以的,镜头不算什么,我根本不用害怕,我怕什么?我压根不怕……”
顾夜宁:“……”
他缩回头去,不想打扰黎昼的自我催眠,冷不丁黎昼一扭头猛地看向他:“宁哥。”
“什么?”
“如果我掉出A等级,你会对我失望吗?”黎昼问。
他瞳色沁凉,迎着日光是一览无余的清澄皎洁,目光只聚焦在顾夜宁脸上。那是一种给人以压力的专注。
顾夜宁移开了视线,将这份压力转移:“当然不会,你已经够努力了。”
黎昼有多努力,大家都有目共睹,他这个身高的人哪怕舞蹈基础扎实,也或多或少都存在一些因为过高导致重心不稳,或者跳舞不好看的情况,黎昼自己知道,也在拼命克服。况且他一个第十名,有什么资格对上辈子《星光熠熠》的出道组C位感到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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