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选秀奋斗的我总被迫修罗场—— by礼蓝
礼蓝  发于:2024年04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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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岁的卫南星挂掉了电话。
他冲着班主任弯下腰,声音低沉,却缺少了这个年纪的少年应有的情绪波动。
他道歉说:“对不起,老师,又给你添麻烦了。”
办公室里教师们的目光纷纷定格在卫南星身上。
高中的孩子异常难教,这是众所周知的事。还未被完全解决的“中二病”症状,与发育期躁动的荷尔蒙相结合,一个星期难免要处理几件譬如学生间打架,谈恋爱被父母发现的麻烦,在成年人看来无足轻重,但在那样的年纪,却是天大的要事。
可在同龄的男孩们冒出了青春痘,窃笑着议论身边女生,私下相互发送着色情网站地址的这个年纪,卫南星的存在未免将他们衬托得灰头土脸。
各班教师课上课下收走的小纸条和情书上,他的名字出现的频率堪比时下当红的偶像明星。
他站在那里,黑发垂额,稍显稚嫩的面容已经有了疏冷的轮廓,明明被母亲的歇斯底里弄得难堪,却宁可把嘴抿得更紧一些,也不愿意向外人展示自己的情绪。
班主任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桌面上的那份前几天卫南星交上来的文理分科志愿表,在“意愿”一栏端正地写着“理科”的字样。
她又抬起头。
“卫南星,这份表上的志愿,如果父母不同意的话,你可能还要……去做做他们的思想工作。”她委婉地说。
在她看来,卫南星的确在理科学习上更有优势,对方理科类的总分,从高一开学迄今一直稳居年级第一,相较之下的文科稍显逊色,譬如卫南星的抒情文与记叙文是一大难关,他的文章里没有感情。
但家长的担忧也在情理之中。只不过作为卫南星的高一班主任,她很清楚这个孩子的母亲并不是一个可以好好商量的对象,明明在印象里,是个斯文端秀的高知女性,容貌美丽,可一旦面对卫南星的问题,就会变得极其固执,甚至不可理喻。
是掌控欲吧。
“我会的,谢谢老师。”
卫南星又鞠了一躬。
他走后,办公室的老师们长吁短叹。
“有这样的妈妈,这个孩子能养成这个样子,真的是上天的奇迹。”隔壁班的数学老师这样感叹。
情绪稳定的,冷静的,甚至隐隐过于淡漠的。
这性格是好是坏还说不准,但总归比蛮横无理来得招人喜欢。
卫南星是北方男孩,出生在这座一年内有五个多月时间都银装素裹的省会城市。父亲是国企职员,母亲是大学老师,书香门第,理应是幸福美满的一家。
但从他记事起,家里就没断过争吵。父亲脾气急躁,母亲性格偏执,他们的结合是大学时期相爱的证据,他的出生是他们浓情蜜意的结晶,但爱意正浓时能够克服的东西有很多,在婚姻中会逐渐被柴米油盐和日常琐事消磨,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两看生厌。
父亲出轨,母亲接受不了枕边人的背叛,逐渐歇斯底里。
他小学一年级那年,父母离婚,在漫长的抚养权拉锯战中,母亲获得了最后的胜利。
半年后,在母亲锲而不舍的骚扰下,几乎身败名裂的父亲与出轨对象远渡重洋,试图重新开始。
后来参加《星光熠熠》的时候,卫南星曾经在单采中提起,自己在小学至中学时代,没什么朋友。
“妈妈管的比较严,所以我放学后是要立刻回家的。”
小学时期,还是期待着朋友的,想要像其他同学那样,在放学后肆无忌惮地奔走在院子里。
曾经有一次,看见同班的朋友们,在开满了太阳花的草地里,用遮阳帽和塑料袋扑蝴蝶,他驻足原地,看见了一只又大又漂亮的蝴蝶。蝴蝶体态轻盈,光线落于翅身,银芒漫射,一瞬夺取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因为爸爸毕业于西城大的金融系,所以妈妈希望我也能考取那所大学。”
“实际上,我的志愿,一直到高三毕业收取录取通知书之前,都还是东城大的计算机系。”
那一届高三年级毕业的暑假,热得不合常理。
嚣张的蝉鸣的噪音一声一声拉长在耳畔,细碎的阳光透过路边大棵大棵的法国梧桐的叶片漏下来,在柏油马路两侧的自行车道上洒满斑驳的光点。
高三应届毕业生的大学录取榜单已经高高悬挂在校门一侧最显眼的位置,几大块特制的艳红色KT板,显眼地招摇着。
左起第二列的第一个名字。
卫南星,西城大。
红底,冷冰冰的铅块黑字,喜气洋洋地将自己未来四年的归宿昭告天下。
他从那块KT板下经过,目光往左侧移动,是考取了东城大的同级生的姓名,遥远得像是自己儿时错过的那只蝴蝶。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一触即发的气息,随时会被点燃的人们的暴躁情绪,像是隐匿在地表下的岩浆,随时都有喷薄而出的可能。
卫南星低下头,他隐隐的出了许多汗,手塞在裤子口袋里,从手指到掌心却冰凉一片。
高中那年的最后一个冬天,下了一场大雪。十七岁的卫南星坐在四层的窗口,面前摆放着英语资料,和记录着语法错题的作业本。他向外望去,恰好是白雪皑皑的冬日,疾风携裹雪雾扑在他脸上,吹得他睁不开眼睛。
虚渺的视线内,只有他无法擅自决定的未来。
顾夜宁离开的那条走廊未开暖气,二十一岁的卫南星站在原地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再扭头去看窗外。
半开的窗户,玻璃映出了他此时不堪的脸,凌冽的风被灌入他的鼻腔,酸涩无比,呛得他咳嗽连连。有大片的雪花被吹落在他脸颊,化作冰凉的水渍滑落。
童年的蝴蝶,再次飞走了。
大三那年,母亲在工作间隙,来帝都看过他一次,卫南星恰巧不在教室,同班的学生热心地告诉她,他在学校活动室。乐队租借了那里作为排练的场所。
她离开时,学校活动室里摆放的那把他珍爱的吉他被砸得四分五裂。
乐队的队友们问起,他说是自己不小心砸坏的。他们信了。
后来他去买新的吉他,顾夜宁与他同去,他用同样的借口试图将话题带过。
“是我不小心砸坏的……”
顾夜宁盯着他半晌,卫南星以为他会说点什么,但最终对方什么也没说。只是在返校途中,请他喝了一杯热腾腾的奶茶。
雪白的奶盖层层堆叠在杯顶,卫南星低头吸了一口,染得嘴角一片白花花的痕迹,他舔了一下,不知为何有些带甜的苦味。
导师舞台结束后曾有个采访环节,问练习生们,如何形容抽签抽取到的对象。
顾夜宁恰巧抽到了卫南星。
他说卫南星是阳光下的雪,是温柔的冬天。
那时候合宿基地的冬天还没过去。
顾夜宁大概不会知道,他曾经无比接近那个冬天。

录制还在继续。
阶梯式的排名座次舞台,最上方的一位席背后是《星光熠熠》节目的巨大LOGO标志——黑色背景,棋布星罗的白色星子之中,散布着九颗更大,更漂亮的金色星星。意即,从数百熠熠发光的星星里,选出的最出色,最有代表性的那九颗。
“那么,请我们的小顾,顾夜宁,先来说一下第一名的排名感言。”
前排的练习生们静了下来,目光直直落在顾夜宁身上。
后排第零轮上位圈的练习生们也不再谈笑,顾夜宁能够感受到他们从背后落下的关注,隐约有种如芒在背的慌张,但举起话筒的时候,他的头脑无比清晰。
试问有几个优等生,没有在学生时代经历过国旗下发言,在学校表彰大会进行过小型演讲呢?哪怕沉默寡言如顾夜宁,也逃不掉校长与班主任老师的期待。
“谢谢大家。”他弯下腰,先再次认真地致谢。
掌声淅淅沥沥地响起。
顾夜宁直起身。刚才笑话贺天心握手时掌心的汗,自己好像也是如此,因为抓握话筒太紧,明明不是热体质,话筒现在也湿漉漉的。
“刚刚入住合宿基地的时候,经常看见在大门方向有冲我挥手的粉丝,他们不辞辛苦,在雪地里等待,一等就是一天,只为了赌一个,看到我的瞬间。大概是心理学说的“约拿情结”吧,我有时候会困惑,甚至坐立不安,害怕辜负别人的期待和喜欢。”
“虽然有时还是想不明白,但无论大家为什么会喜欢我,为什么会因为喜欢我付出这么多的努力来支持我,我会在这里长成堂堂正正,配得上所有支持我的人喜欢的那种,问心无愧的样子。”
更肉麻的话他说不出来,这一席话之后,他已经耳根发烫。
想说的话其实很多,一会儿觉得这只是第零轮,说那么多未免显得过于夸张,一会儿又想着如何才能把自己的心情统统传达出去:许多练习生刚刚开始合宿,还没意识到粉丝盛大而无偿的喜爱有多么珍贵和重要,而他反而是太清楚,太珍惜,所以话语都凝结在了心口,踟蹰不前。
镜头里的漂亮年轻人,手指在话筒上抓握了好几次,像是想继续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
“谢谢。”
他只是再次深深弯下腰去,九十度鞠躬。
“非常,感谢大家。”
排名公布结束后,顾夜宁和贺天心一同往阶梯台阶上走去。
除了他们二人之外的六十七名练习生,统统站在自己的座位前等候顾夜宁二人上前彼此拥抱,说是真情实感也好,作秀也罢,在镜头前和乐融融的关系,永远是大众喜闻乐见的。
顾夜宁绕了一个大圈,从左边拥抱到右边,待结束后,又是中途调整和休息的时间,接下来需要录制的是第七十名的排名,接着练习生们将兵分两路,上位圈录制导师舞台选歌,中下位圈分批录制衍生节目——室内运动会。
他抖了抖自己的袖子,又提起来闻了闻,各位练习生身上的香水味不同,混杂在一起,闻起来未免过于浓重了,许多人不是手腕后颈这样轻轻一喷,而是不要命一样当除臭喷雾,恨不得从头泼下去,把自己腌入味。
“……你们这群人身上的香水味儿也太浓了,我刚才被熏得打了几个喷嚏,镜头拍着,我强行忍住!”第二排右侧的贺天心刚一落座就迫不及待地抱怨,显然也受到了香水的荼毒。
管风弦说:“谁也别说谁,你自己身上那味儿好不到哪里去。”
“谁叫今天录制时间太长了,不喷浓一点很快就散了,好多人中场休息的时候还给自己补了几次……”贺天心嘟囔着说。
他用的香水,前调有股沁凉微醺的酒味儿,但随着录制时间流逝,酒味散去,就变成了一大盘现烤出的,热烘烘的曲奇饼干,味道甜滋滋的,顾夜宁回忆起来,又觉得自己有点饿。
“夜宁是不用香水的吧?”贺天心转过身问他。
顾夜宁点了点头。
“不喜欢吗?”
“相比于不喜欢,不如说不怎么关心,只是闻到一些味道会觉得,这个味道挺不错的。”顾夜宁回答。
虽然他本人不用香水,只会在洗衣服的时候用些柔顺剂,但合宿这么长时间来,身边人爱用的香水他无意中就牢牢记住,甚至能够在距离好几米的位置闻香识人。
“那你有觉得谁的香水味特别好闻的吗?”贺天心又问。
更前一排的黎昼听到他们的对话,也颇为在意地转身倾听。
话题莫名其妙转到了香水的部分,顾夜宁迟疑了一下,发现前排的出道组练习生们,纷纷把目光转向了他,似乎对他要做出的选择很感兴趣。
顾夜宁:“……”
意识到这群人居然真的在认真等自己做出选择后,他莫名觉得有点尴尬:“都挺好闻。”
这么主观的问题,即使真的认真选,他也想不到一个最佳答案。
前排的霍弋没有参与这场莫名其妙的竞争,但在短暂的沉默里,他小声嘀咕了一句,“又不是自己身上的信息素,问这个干嘛?不知道的以为是在比赛卖香水争夺销冠呢”。
“信息素是什么?”坐在他隔壁的谢逅收回目光,盯着霍弋问。
陈思燃也跟着问:“信息素是什么?”
霍弋一时语塞。
好在此时录制即将再次开始,避免了霍弋暴露一些似乎不该暴露的奇特属性,他清了清嗓子,敷衍地说了句“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随即冲下方比划着,示意一左一右两位不要盯着自己,可以把注意力放在接下来要宣布的第七十位上。
被霍弋无意识的一句话救下的顾夜宁松了一口气,也顺势往下望去,找到了还坐在最后一排的叶丛茗。
如果节目播出,顾夜宁一定会被大众夸赞“会选人”,《爱盲》A组的练习生暂且不提人品黑料,至少资质不错,外形出色,因此除了叶丛茗之外的所有人,都已经在台上落座,是罕见的全员入选前七十的小组。
叶丛茗孤零零坐在最后一排,组内另外九人在之前都已经被他送离,前方的练习生们小声议论着七十名的备选,他则将手摆在膝头,强迫症一般挺直后背,远远的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以顾夜宁对叶丛茗的了解,如果再拖着不宣布,叶丛茗就快要崩溃了。
他下意识去看同公司的盛繁,见盛繁身体前倾,双手交握,呈少女的祈祷状放在胸口,一副诚挚祷告奇迹发生的模样,顾夜宁没能和他对视,倒是谢逅突然扭头看了他一眼。
他戴着眼镜的存在感过于强了。
顾夜宁和谢逅对视了一秒,又或许更短,意味不明。
后者用指节抵了抵镜框,平静地转过身去,两个人都没注意到那个瞬间他们的画面被摄像机精准捕捉。
顾夜宁当然没忘记自己和谢逅那次不愉快的争执,就是关于叶丛茗的。
他也不确定在现在他和谢逅的关系发展情况下,节目组打算怎么剪辑那部分,但后来他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细细思考过,这辈子和上辈子,谢逅都一如既往的不讨喜和喜怒无常,但有一点他说得对,那时候的自己看起来像个圣人。
偏执的,高高在上的,自作多情的。
“圣人”的形容,纯粹是贬义的。
“现在,由制作人们投票选出的第六十九名,至第一名的训练生都已经公布完毕了。大家都能看到吧,现在我们的台上席位,还剩下一个位置空着——”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祝漾的声音,落在了她身后的唯一一把空出的椅子上。椅子是透明镂空的设计,贴在椅背的金色阿拉伯数字“70”,在灯光下烁烁闪光。
“让我再重申一遍。第零轮排名是不会淘汰任何一名训练生的,但这个位置,依旧非常重要,因为它决定了你是否能够拥有下一个舞台——珍贵的导师合作舞台。”祝漾将手中的台词本翻了一页,抬头看向前方。
一百三十一名练习生,如此庞大的数字,人头密密麻麻,在这其中只有一个人有资格获得那个机会。
隐约的骚动。
下方的练习生们大多不安,双手或是落在膝盖,或是举起在脸前,挡住焦躁不安的表情。抖动的腿,挪动的脚尖,坐不住的姿势,不敢往前观望的眼神,所有人的情绪在镜头下一览无余,连知道自己没有机会的人,也被这样的躁动带动,不自觉左右张望着。
台上的练习生们,则喃喃念叨着与自己关系亲近的人的名字。
“叶丛茗……叶丛茗……”顾夜宁也用口型,小声念出了同公司同伴的名字。
“那么现在我们来宣布,最靠近七十名的四位练习生,他们都是谁——请看大屏幕。”祝漾并不卖关子,她话音刚落,屏幕内四名有机会拿到这个资格的练习生的画面已经统统投射出现,顾夜宁在四宫格的画面里,看到了左下角叶丛茗的脸。
清晰的镜头,将叶丛茗表情的焦躁放大得一清二楚。
他深吸一口气。
另外三名练习生,他都并不熟悉,应当都住在二号楼。
“卧槽,有郝司文。”下方有人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
“……谁?”顾夜宁身子往前,询问下排的贺天心和管风弦。
管风弦欲言又止,贺天心则难得一见地按住了自己的麦,超小声地对顾夜宁解释:“右下角,是昨晚疑似塌房的练习生之一,出来了好多爆料,不过真假还不清楚。”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左边的管风弦对顾夜宁使了个眼色,然后摇了摇头,示意他暂时不要对这个话题表现出太多的好奇心。
“不止呢,那家伙可不是普通的塌房。”下排有练习生正在和隔壁科普,大大咧咧完全不顾及自己的声音被麦收进去的模样,“说是各种照片小视频都曝出来了,特别精彩。”
“郝司文自己怎么说?”有人问。
“他和他宿舍的练习生解释过,大学时期他的确是交往了男朋友,照片他发在朋友圈,是被熟人卖了,两个人已经分手——其他两件事他都没做。”
“哪两件事?”
“啧啧啧,还能是什么,当然是贴吧求1和网黄约炮咯。”
“所以到底是不是他啊?”
“打码了谁知道,但是就当是他呗,如果是他这个乐子更有趣。”
议论声逐渐低了下去,台下的工作人员一脸严肃地示意众人不要大肆讨论无关的话题。显然刚才下排五六十名练习生的对话被听得一清二楚,许多人看起来都不太自在。
顾夜宁去看被放在叶丛茗画面右侧的郝司文,年轻人似乎也有点混血儿的特征,但不如谢逅明显,他的眼睛微肿,即使妆造也掩盖不住憔悴,眼下的两道泪沟深深,台上的议论从他的方向也能听到个七七八八。
他身边的练习生对他有明显的避让姿态,让他坐在那里显得愈发孤苦无助、坐立不安。
“我们现在就来公布,这最后一个席位的主人。”
“他是来自——”
“让我们祝贺,来自嘉荫娱乐的训练生,郝司文。”
“恭喜郝司文!”
画面里的叶丛茗深深地垂下了头。顾夜宁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他在不走心的喝彩,与更多的窃窃私语中,慢慢地站了起来。
他混在人群中鼓掌。
相较于任何之前宣布的位次,这一次的场面稍显清冷尴尬。没有人和郝司文拥抱祝贺,只有他身侧的两个练习生象征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祝贺,而叶丛茗所在的那一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蹒跚前行的郝司文身上。
一时间居然不知道,与七十名失之交臂的叶丛茗,和站上舞台的郝司文,谁的表情更难看一些。

顾夜宁和盛繁、叶丛茗二人在祝漾离开之前,和她拍了一张合影。
照片里祝漾搭着顾夜宁和盛繁的肩,言笑晏晏,愈发显得站在旁边的叶丛茗强颜欢笑。
盛繁本来想安慰他两句什么,但顾夜宁制止了他——对于现在的叶丛茗来说,他们二人的安抚,是上位者的施舍,哪怕纯粹出于真心,不含一分杂质,也难免让叶丛茗情绪复杂。
那段和谢逅的争执,给他带来了不确定的剪辑风险,也让他想明白了一些事。
待后一百三十位练习生离开后,导演组在录影棚向练习生们快速宣布了导师合作舞台的选人规则——
首先,在七十人的练习生被宣布规则时,导师们已经被以最快的速度给予了名单,他们可以在练习生中率先挑选出自己想要的人选,零到十名不等,全凭心愿。
练习生们的选择环节是第二步,他们需要选出自己最想合作的导师的前三个志愿,并且在那之后,按照排名顺序,依次一对一单独和导师进行交流,说服导师选择自己留在他的队伍中。
——如果第一志愿的导师,恰好在这之前已经选择了这名练习生,那么恭喜你们,一拍即合,双向选择,可以牵手成功准备合作舞台了。
但如果是第二第三志愿,假设练习生被第一志愿的导师拒绝淘汰,将会按照之前的步骤再走一次,极力说服导师允许自己加入他或她的队伍,直到每位导师的十个练习生全满。
在这种情况下,七十人的上位圈里的“下位圈”的处境并不算好,很有可能因为前排练习生的选择和导师的顾虑,进入自己完全不擅长的导师的队伍——一个失误糟糕且不擅长的舞台,吸粉的可能变小,亦有概率让本不富裕的人气雪上加霜。
上辈子的贺天心就是前车之鉴。
在练习生的前七十人大名单被选管快马加鞭送至导师处时,练习生们正从排名发布的录影棚出来,踏过地面的积雪,往练习室的方向走:他们将在那里的多媒体厅先等待导师们进行选择,再按排名顺序前往心仪导师所在的房间和他们进行一对一交流。
时间已逾下午两点,练习生们还没有吃饭。毕竟导师们的时间有限,在无法调整档期的情况下,不得不委屈他们饿着肚子继续录制。
雪暂时的停了,经由那块高高悬挂的排名大屏,其上还空空如也——下一轮投票正式开启的时间是第二期节目和主题曲舞台播出完毕后的次日零点,也就是明天晚上。
顾夜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脚下的雪松软,踩上去发出了细微的“咯吱咯吱”的脆声,他一边小心地不让球鞋沾水弄脏弄湿,一边迎着风深深吸了一口气。
为了拍摄时身形好看,练习生们衣着单薄,白衬衫加制服全套,没有谁心大到在内里叠加保暖衫或者棉裤,此时罩着羽绒服瑟瑟缩缩着往前走的样子,活像雪地里一群群蜷缩的黑色鹌鹑。
喧嚣的冷空气钻入鼻息,他捂住了像被刀割了一下的鼻子,眼睛发酸。
身边的卫南星咳嗽了两声,顾夜宁摸了摸口袋,找到一颗川贝枇杷的喉糖塞进他手里。
昨晚睡觉,他们都戴上了管风弦买回来的加湿口罩,保护时不时状况不佳的嗓子,好几个有咽炎或者鼻炎的练习生就受苦了,早上起来顾夜宁还能在走廊里看到鼻子里塞着棉花球,挂着睡眠质量堪忧的黑眼圈的练习生们。
多媒体厅也是阶梯教室,提早开了暖气,练习生们接二连三推门而入,按照排名顺序在各自的座位上坐下。
“你猜我们录制导师合作舞台选择的MC是谁?”旁边的贺天心问顾夜宁。
顾夜宁说:“只是需要一个维持秩序的人,导演应该就能胜任吧?没必要特地选一个MC。”
印象里上辈子是如此,但祝漾这样的意外都已经出现了,顾夜宁不好打包票。
贺天心说:“话是这么说,但请不来祝漾这样的名人,或许是个能够和节目互惠互利的人,相互送流量的好事,我想外边总有人愿意接受吧?”
他对选秀的流程和规则了若指掌,每次顾夜宁都忍不住感叹,同时会想得更深入一些——譬如上辈子,被寄予了厚望的贺天心自行选择退赛后会发生什么?在决赛夜后顾夜宁住院,似乎并没有得到什么关于贺天心的新信息,官方账号里他仿佛是消失了。
又去自己和自己独处,来治愈这段不怎么美妙的选秀生涯了?
他还在胡思乱想着,听见后排的两个练习生再次议论起关于郝司文的事情来。
“好尴尬啊,等会儿选择的时候,万一我和郝司文一个组怎么办?”
“有什么尴尬的,一个组又不是一个床,你小子怕什么?”
两个人发出了低笑,意味深长。
“我哪能不怕,我六块腹肌长得又帅,他一个性取向和我们不一样的,看到我们还不垂涎三尺啊。”
“哎哟,我真的有点同情郝司文的同宿舍练习生了,和这么一个人同住,万一被揩油怎么办?”
“别的我不知道,孙虹和那家伙一个屋。”
“孙虹倒不用怕,反正他也不是帅哥。”
他们丝毫不顾及话中的主人公在场,想来是觉得有恃无恐,郝司文这一遭无论是风评还是人气,也算是彻底完蛋了,无需畏惧。
顾夜宁皱起了眉。
昭然若揭的恶意,赤裸裸地在偌大的多媒体厅内响彻,两人没有刻意收声,虽然练习生们都三三两两闲聊着,这里算不上安静,但隔着两排的自己都能听清,没理由其他人听不森晚整理见,只不过大家心照不宣地选择了闭嘴。
毕竟郝司文的问题有些严重。
“实际上……我之前看网上的议论,郝司文的所谓小视频是打码的,没法证明是他,ID内容离谱,但同样没有证据证明,唯一的瓜就是那张男性亲脸照。”贺天心招了招手示意周围的人头凑过来,他们这一排上位圈脸挨着脸窸窸窣窣地说着小话,连那头距离稍远的卫南星都因为好奇凑近了。
“不管怎么说,单论证据肯定是陈冰的问题最大。”管风弦说。
陈冰就在他们后一排,因此管风弦的声音压得更低,黎昼听不太清,干脆从座位上起身,绕过来蹲在了顾夜宁旁边,卫南星犹豫了一下居然也凑了过来,单膝点地听八卦。
半晌明烨也过来了,他和谢逅是被霍弋生拉硬拽着一起拖过来的,倒是陈思燃并没有凑这个热闹,他在后排和其他几个云上娱乐的练习生闲聊——也幸亏他没过来,在场的人除了黎昼,和他都半生不熟,关系不够亲近。
待顾夜宁反应过来,就发现第一排的出道组坐席几乎空了,以八卦中心贺天心为主,出道组前八名围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圈。
看起来好像很严肃地讨论着问题,实际上只是在说八卦。
真的不会有人说他们抱团吗?这种想法短暂的划过脑海,随即被抛之脑后,反正他们都还没开麦,就算说在讨论导师舞台的选择也不会有人怀疑,更何况天塌下来,有几个节目组偏爱的顶着。
“陈冰到底出来了多少乱七八糟的料?”霍弋兴致勃勃挑起话头。
“我看到一张照片,好像是他在抽烟,光着上身。”贺天心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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