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钰倒是没想到竟然是北静王府的地道,他若有所思道:“老北静王确实野心勃勃,这地道也有些年头,倒也正常。”
他原以为这地道是其他三王的,没想到竟然是早已沉寂下去的北静王府。
柳安站在一旁的冰盆旁给自己扇着凉风,接话道:“当初北静王府如何煊赫,可是四王八宫里的头一家。只是老北静王去得突然,北静王世子又失了兵权,自然沉寂下去,被忽视了也正常。”
两人对视一眼,赵钰道:“近期似乎确实没听过北静王府的消息,北静王似乎已经定亲了?”
不能排除北静王包藏祸心的可能,毕竟四王私下都有联络,即便北静王从前安分守常,也不意味着他没有改变主意的可能。
柳安回忆一番,说道:“定下的似乎是小户人家的姑娘,在京中素来默默无闻,只是其父有几分清名。而且自南安王妃携女入京后,两家私下也未曾有接触。如今三王动作频频,北静王府倒是仍在为老北静王守孝。”
赵钰缓缓点头,心中明白这位泡在圣贤书里长大的北静王应当不会再有动作了。而至于北静王与自己的杀父之仇,恐怕北静王也不会再提起了。
一则老北静王确实是自缢,本就理亏。二则...为人父母者有为子复仇可付出一切的心思,可为人子女却未必肯孤注一掷。
即便老北静王在世,只怕也不希望北静王替父报仇。
他思忖片刻,说道:“倒是不知北静王是否知情,但也不打紧。你着人将北静王府后院的地道入口用大量石块儿堵住,然后沿途填充泥土,最后用石头将出口处堵上。总而言之,这条地道不能再存在了。”
柳安闻言有些为难道:“可这样大规模的填充地道只怕不容易,万一引起无端猜疑反而不妙。”
毕竟他们能把地道堵上,就有人能把地道再挖开,到时候忙活一通也是得不偿失。况且发现地道的百姓虽说赌咒发誓不向外说,但嘴长在她身上,谁能管着旁人一辈子呢。
而解决问题的关键就出在北静王身上,北静王府一日在那里,他们就无法做到掩人耳目。
柳安思忖片刻,说道:“我们根本做不到悄无声息的将地道填充好,倒不如反其道而行之,尽力将地道填充的结实。”
赵钰有些为难,这样一来花费的银两只怕更多,但地道也是必须填上的。而且要在北静王府的院子里大张旗鼓的填充...
他想了想便道:“前儿听说北静王府后院的一个院子塌了,恐怕也有年久失修的缘故。先北静王于国有功,又忠心侍奉父皇,朕也应当帮扶一二。”
柳安意识到什么,笑着看了一眼角落的起居郎,说道:“陛下仁慈乃世间少有,想来北静王与老王妃也会心怀感激。”
说着,赵钰便命喜春去将工部尚书叫来,让他将北静王府的修葺事宜尽快安排下去。当务之急是要告知北静王府,让他们将整个后院腾出来。
到时候龙威卫直接将北静王府的后院围了,就让工部的人将其他的院子修好。至于有地道口的地方,则是不允许工部的人进出。
柳安想了想,说道:“若是如此,用石块反而不如直接用三合土填充的效果好。正巧工部要重新翻修北静王府的后院,咱们用三合土填充也不打眼,就是太过昂贵了些。不如每隔一段路就用三合土填充,中间的就用普通的泥土。”
赵钰颔首笑道:“这个主意甚好,就依此计。而且听说玻璃坊时常有废掉的玻璃,也能混在普通的泥土里。”
当然,这样一来是个人都能猜到这是在填充地道。只是他们便是知道也没有用,又是三合土,又是掺着砂石和玻璃的泥土,重新挖开地道花费的财力物力远比重新修一条地道多。
而北静王府的意见并不重要,即便他们知道那里有一条地道也不敢宣扬出去,只能乖乖的让出后院让人将地道重新填充好。
因为私自挖通京城内外的地道罪同谋逆,只要北静王不傻就不敢吭声。
解决这一桩事,柳安原本紧张的心情也松快些许。但一想到暗处可能还有地道,他有些忧心道:“若还有地道,恐怕会藏得更加严密不宜被发现,这可如何是好?”
赵钰摇摇头,眉宇间也带上些许为难道:“有心算无心,他们敢挖地道自然是藏好了的。就连京郊的地道,一连这么多年都无人发现,还是人去乱葬岗摸尸才被发现。”
一般而言能被扔到乱葬岗的身上定然没有银钱,即便生前有,也早被旁人摸走了。只是乱葬岗虽说叫乱葬岗,也是有人专门看着的。
若是地上堆积的尸首过多,他们也得负责将尸首挖个大坑一起埋了。专管拖尸的人偶尔也能从尸首身上摸几个铜板,聊胜于无罢了。
这次不知是哪个过来扔尸体的人不懂事,将尸体扔在乱葬岗的边缘,这才被拖尸体的人发现。那人见死人衣襟里还缝着一块儿铜板,伸手去拽时用力过大,直接倒栽进被不少草木掩盖的地道口。
各种巧合之下,这条荒废许久的地道才重现天日,可想而知其他可能正在使用的地道会被掩藏的多严密。即便全城的官兵严密搜索,也极有可能无功而返。
两人相视片刻,赵钰忽然伸手揉了揉柳安紧皱的眉头,笑道:“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身边有禁军相护定然无事。”
而且他不觉得有谁能真正威胁到自己,先不说明里暗里跟着的人,就连他自己身上也藏着小巧的火器。他又自小习武,寻常人与自己近身打斗也打不过自己。
柳安也知道赵钰的本事,但他本能的为赵钰忧心,就怕有个万一。他见赵钰这般安慰自己也只能勉强放下心,转而道:“亦力把里的大王子只怕近两日就要动手,皇庄上如何安排?”
赵钰一笑,饶有深意道:“捉贼捉赃,届时将使团扣下,所有人都会知道亦力把里的使臣是个什么样子。大王子回不去,亦力把里必然掀起内乱。”
即便大王子不在场,大王子妃也不容小觑。按规矩本就应该大王子继承汗位,她当然会咬死了不松口。而其他有意汗位的王子也会抓住这个空隙,只要赶在大王子回国前将汗位拿到手,那他们便可高枕无忧。
世上的有远见的聪明人太少,在那些王子们为了眼前的一亩三分地争得你死我活的时候,大王子已经将目光放在大乾广袤肥沃的土地上。只可惜那些王子永远不可能同大王子一条心,这也给了赵钰介入亦力把里的机会。
柳安不知想到什么,嘴角也带出些许笑意,看着赵钰道:“那咱们的药...还下吗?”
赵钰思忖片刻,唇边带着一抹冷冷的笑意道:“当然要下,让人注意着剂量,别让人死在大乾就好。”
平心而论,大王子已经足够谨慎。只是这里到底是大乾,大王子到了这里即便是条龙也得盘起来,更别提他不过是条蛇而已。
况且大王子太过年轻,虽说因为自小读书习字有些远见,但却从未来过大乾。空有满腹学识,无法学以致用也是白搭。
致人虚弱的药物大乾有太多种,他们的探子有千百种方法让大王子吃下毒药。更何况这些药本就是积年累月才能有效果,到时候大王子早就回国了,即便死了也与他们无关。
至于这样做会不会被人看出来...即便强盛如大乾,大多男丁也很有可能会在三十到四十之间去世,更别提风餐露宿茹毛饮血的异国人。
长途跋涉后因病去世的情况并不少见,甚至可以说非常常见,不然也不会有水土不服的说法。从前甚至发生过一整个使团只有一人成功带着国书归国的惨剧。
而正在热火朝天商议要潜入皇庄盗走爪哇薯的大王子莫名打个冷战,不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水土不服,有些不适的左右看看。一旁的使臣有些疑惑的看过去,他未察觉到异常也只能说无事。
浑然不知连他们收买的意图与他们里应外合的皇庄上的农户是假扮的,大王子志得意满道:“大乾人看着人模人样,实则贪婪无比、目光浅薄,不过一两黄金就能收买。”
使臣们虽然觉得有些异常,但他们中好多人都没有来过大乾,又亲眼见过被塞了好处的官兵给商人等行方便,便以为他们也可如此贿赂百姓。完全没有想到身为异族人的他们一举一动都落入百姓眼中,更没想到百姓们的反应都是被刻意安排的。
使团们自入京以来先是安顿好,又与西平郡王取得联系,还顺利打探到皇庄的消息,可谓顺风顺水。是以便生出些许轻视,觉得大乾不过如此。
再加上他们早将大乾看做他们囊中之物,因此并未对百姓有多少戒心,总觉得百姓不过是墙头草而已。等他们入主中原后,百姓们也会自然而然的归顺他们。
这也使得整个使团后续有着种种麻烦,甚至大王子的名誉直接被毁无法继位。
无论京城多少风雨变幻,这些都与最大不过十一二,最小不过七八岁的小姑娘们并无干系。往日便热闹的府邸,如今添上几位姑娘自然更是热闹。
贾府的三位姑娘、史家的史湘云、薛家的薛宝钗都被林黛玉下帖子请到林家,她家后院只有她一个姑娘住着,倒是能腾出地方请来这么多人。
原本是该都到贾家去,只是贾家到底有个贾宝玉,众姐妹们不知为何不乐意见,便特意约在外头。
林黛玉乃是户部郎中林海的独生女儿,如今方才八岁。虽天生体弱有些不足之症,但近一年慢慢养着,倒也比往常好上不少。
她先前在贾家时与借住贾家的薛家姑娘薛宝钗一见如故,再加上与她一同玩耍的都是勋贵家的姑娘,因此虽与薛宝钗没有亲戚关系,却特意给薛家下了帖子。
史湘云笑道:“诶,你们听说了吗,咱们马上都要搬到书院里去住了!”
林黛玉咬着瓜子,闻言笑道:“哪里用得着听说,长公主殿下方才就命人传话,说让咱们三日内都搬到校舍里。”
众姐妹方才坐车从家里出来,正巧与长公主派去传话的人错过了。这会儿听黛玉这般说也都有些惊讶,探春有些好奇道:“咱们府上离得这样近,是不许我们回府去吗?”
薛宝钗如今十一,算是几人中的大孩子,闻言温声解释道:“若是单独去说想来是能回府,只是一则我们到书院是读书习字的,自然是住在校舍更方便。二则我们都是姑娘家,每日坐着马车来来去去的,万一出了意外也不好交代。”
听她这般说,众姐妹们这才陆续点头。虽说还有些不情愿,但一想到能入书院正大光明的读书习字,即便最是温柔、呆木的迎春也有几分高兴。
见众姐妹们都安静下来,薛宝钗想了想便将自己打听的事说出来。
“咱们女学的学生并不十分多,满打满算也才二十五个,这也没什么好说的。倒是夫子们,据说教我们纺织的是孙大家,教我们刺绣的是江南最厉害的王绣娘。还有教我们算术的是......”
众人听了都觉新鲜,探春笑道:“之前听人说这女学要学得东西极多,我还不信,没想到果然是这样。不过要我说,等咱们能念出名堂来,说不定也能如元春大姐姐一般。”
黛玉年龄有些小,带着些许不解道:“可咱们要学的还有纺线织布刺绣,咱们学这些做什么?”
薛宝钗看着她小小年纪眉宇间就氤氲的弱气,有些心疼的回答道:“这正是陛下仁厚。都说技多不压身,日后定然是有用的。”
更多的话被宝钗咽到肚子里,那些话不是她这个才十一的姑娘能说的。陛下千辛万苦建了这么一座书院供女子读书,自然不是闹着玩的。
如今女官的选拔途径除了通过后宫,也就只有在前朝直接被陛下提拔。现下有女官的实际上只有内务府的纺织司,而户部的陆颐大人则是出外差离京。
可想而知,陛下定然对她们这些就读与书院的女学生十分关注,极有可能待她们及笄就能入朝。她们入朝后就是天然的同盟,若旁人有个不便也能帮衬一二。
作者有话说:
六千,是15号与16号的。应该还差五千,等什么时候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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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并非薛宝钗认为赵钰仁厚的原因。
薛宝钗也曾通读史书, 于帝王而言百姓重要,能管理百姓的官员也同样重要。要想将国家治理得蒸蒸日上,必然需要任人唯贤、人尽其才。
她虽是养在闺中的弱质女儿,却也常听父亲讲起官场上的弯弯绕绕。如今为官者大多是庸碌, 英明神武的陛下自然看不上眼, 起了想要从妇人中寻找贤才填充朝堂的想法。
这个想法很大胆,但当初周武皇也曾召内外命妇入宫理事, 颇见成效。薛宝钗敬佩赵钰作为男子敢大胆启用女子的胆量, 却更钦佩他能为女子留下余地, 尊重她们过不同的生活。
世人愚昧,总以为女子就应安分守在内宅, 不许她们读书习字,只许带着做些针织女红。哪家若出了才女,面上不显心中却是鄙夷的,还觉得人家姑娘没有教养。
如今陛下允许女子入朝, 还特意开设学院, 自然是为培养官员以作储备。但他同时也在书院中开设纺织、女红一类的课程,不至于让那些高门大户排斥入了女学的学生。
而从女学出去的学生, 若想入朝自然能抓住机会, 毕竟负责纺织的贾夫子简在帝心,托人说和一二也就是了。若想嫁人, 至少姑娘家的针织纺线等事没有落下,负责教导的又是当世名家, 不耽误嫁人。
只是这些心里话她也无处说去。父亲在南边为陛下办事, 兄长成日里只知玩耍取乐, 母亲要为家事繁忙, 自己每日即便略有所得也无人分享, 颇有些烦闷。
黛玉咬着瓜子,她生来就比旁人聪慧,又自小以男儿教养,因此听了薛宝钗的话后似有明悟。只是当着一屋子姐妹不好单独说话,人多口杂,她们妄议陛下也不是好玩的。
待众姐妹商议好何时一同入学后便渐渐散了,她们出来散心也不好晚归,恐惹得家人担忧。独宝钗心思细腻,见黛玉总是一人呆在家里怕她寂寞,便多留了会儿。
黛玉因而趁势问起方才宝钗所说陛下仁厚一事,她总觉宝钗方才似有未尽之意。宝钗没料到黛玉竟这般敏锐,便也温声解释一二。她见黛玉聪慧,心中不免亲近一二,试探着说起往日所看的那些书。
黛玉熟读诗书,可平日里除了父亲无人与她谈论这些,当下也是欣喜非常。姐妹两个在一处谈书论道好不热闹,一旁的几个丫头婆子见了心里也高兴。
直到天色渐渐晚了,两人才依依不舍的分别。
待林如海下衙后,就见女儿不似以往沉静,反而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他有些惊喜的看着女儿活泼的模样,心里对女儿口中的“宝姐姐”不免添了许多好感。
平静许久的京城发生了两件大事!
原本三日后女学就要正式开学的事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有些包藏祸心的人还想着如何惹出些许祸端,让这个女学无声无息的消失。
无需多繁琐,只要瞅准机会收买几个地痞流氓闯进女学的校舍,就再也没人敢将自家女儿送进去了。至于事后,那些流氓也没做出别的举动,只是强闯了女学而已,谁还不准他们进去寻人了?
但还不等他们动作,京城忽然戒严,每日都有五城兵马司的官兵到处巡逻。而长公主先是将自己府上的官兵调到女学,随后又请出圣旨,特意在女学安排一队官兵驻守。
而京城戒严的原因则是供奉在皇宫的先帝牌位被贼人砍成八片,随即那贼人又从皇宫逃跑不知所踪,如今宫里的禁军和五城兵马司都快把京城翻个底朝天了。
京中百姓并非健忘之人,他们可还记得先皇荒淫无道的模样,手下也有不少冤魂。因此,听闻有贼人特意潜入皇宫就为了把他的牌位劈碎也并不惊讶,反而有些担心那位勇士能否逃出生天。
当然,他们也少不得私下里嘀咕几句歹竹出好笋,如今的陛下可胜过那昏君百倍。不少百姓为表敬意,还特意在家中立长生碑,祈祷赵钰长命百岁。
但此时传到在朝为官者的耳中,他们却是一个字都不信。
皇宫乃天子所居,其戒备森严到甚至不明身份的猫儿狗儿都不能进入,更别提一个明晃晃的大活人了。虽说入夜后守夜的人难免困乏,可禁军都要轮班交替,绝无可能忽视不明身份潜入皇宫的活人。
而且供奉先人的地方虽不如陛下寝宫周边的人多,但也绝不是一个人能来去自如的,甚至在暴露后还能逃出皇宫,这简直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所以陛下给的理由听听就算了,还不如好好想想陛下到底是打算做什么。但不等他们看出门道,皇庄上就出事了,瞬间吸引走他们全部的注意力。
如今还有谁不知道,皇庄里种着的除了亩产高、品种好的棉花外,还有亩产千斤的爪哇薯和番薯。先不提能制成棉衣棉被的棉花,这爪哇薯和番薯却是能饱腹的佳品。
上至官员下至百姓,他们的目光都在盯着皇庄。若能证实为真,那日后大乾人就再也不怕饿肚子了!
但现在,区区一个边境的小国,亦力把里的使团竟然入皇庄盗窃。凡是知晓这个消息的百姓都出离愤怒了,这跟打翻他们吃饭的碗有什么区别!
此事一出,就连皇宫遇袭的事都没什么关注了,不少百姓都要求严惩使团,决不允许他们全须全尾的回国。赵钰桌案上原先空着的地方也被热情的百姓们填满了,全都是请求严惩使团的折子。
捉贼捉赃,被当场抓住的偷盗的使团连辩解都无法辩解,只能生生的被捆在一起。沦为阶下囚的大王子则是面色铁青,到了如今这一步,他自然也猜到此事从头到尾就是个阴谋。
他的身份特殊,国内定然不会轻易放弃。只是他平白背上了偷盗的名声,即便自己归国,原本属于自己的汗位只怕也要有些波折。
大王子又忽然记起是西平郡王挑唆自己偷盗,一时便将所有恨意冲着西平郡王去。柿子要捡软的捏,这个道理放之四海而皆准。
大王子不敢对赵钰如何,却暗中吩咐手下人给西平郡王找麻烦。一时间,本就因为大王子的事被亦力把里责问的西平郡王又被大王子的在京势力蓄意打击,西平郡王颇有些焦头烂额的解决大小麻烦事。
西平王府又换了一批瓷器摆设的事自然无人知道,只是西平王总觉得下人们看他的目光怪怪的。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如今两件事打下来,整个京城都有些晕头转向的。
普通百姓一边担忧皇庄上的爪哇薯,一边又想知道爪哇薯究竟有没有这么高的亩产,颇有些抓心挠肝的意味。而朝中官员则是心惊胆战的看着五城兵马司和禁军几乎要把京城翻个底朝天的架势,生怕自家那点阴私事就要被翻出来。
赵钰和柳安沉默的坐在宣政殿中,这些日子日夜不停的探查,终究还是让他们又找到了连通京内外四条地道,还有只在京城内部的数十条地道。
虽说早就知道先帝疏忽的那些年里闹幺蛾子的人必定不少,却也没想到是如此结果。京城都快成了筛子,竟是谁想进就能进的。
而京城内部的地道更是四通八达,指不定赵钰以为朝上官员都安分的时候,他们还悄悄通过地道拉帮结派呢。
半晌,柳安才开口说话,算是打破宣政殿令人心惊的寂静。
“玄泽,这些地道是不是要尽早填充上,若留下岂不是后患无穷。”
柳安原以为两三条都顶天了,没想到竟这样多。他觑着赵钰的神色,见他这般不悦,心中也说不好是何滋味。他心里算了算,要把这些地道都填充好,花费的可不是小价钱。
毕竟三合土所用的糯米价格昂贵,若放在寻常倒不算什么,可偏偏神机营、海军等都伸着手要钱,便是个财神爷也没有余钱了。
赵钰冷笑一声,说道:“谁惹出的乱子,自然是谁收拾。他们有胆子用地道,也要想办法把地道给我填充的严严实实。”
柳安轻声道:“你的意思是这个钱他们自己出?”
“不,不止,”赵钰面上有些沉凝,“他们家中男丁亲自跟咱们的人一起下地道,地道一日不修好,他们一日不能出现在人前。”
赵钰并不怕他们狗急跳墙,毕竟如今京城还在戒严,更别提他们还没有路引哪都去不了。而赵钰只是让他们将功折罪,也算是绕过他们一命,他们定然会乖乖照做。
柳安虽觉得这样有些便宜他们,但又想到新一茬的进士们都还没能历练出来,便也应允下来。到底是非常之时,他们略做些退让也没什么。
更何况这可是个大把柄,从今以后他们若再有错处,便是直接砍头他们家里人也不敢说一个不字。私挖地道罪同谋逆,就是诛九族也不为过,如今只是问责家中男丁,已经是陛下难得的仁厚了。
至于地道的存在被人知道后钻空子...赵钰冷笑一声,这次可不是他出钱,他必然让人好好看管那群人。所有的地道必须用三合土填充,不留任何缝隙。
若是没钱填充就更简单了,拿命来换就好,不怕他们不听话。
被查出的人家都提心吊胆的等着赵钰惩处,听到只需破财免灾后先是惊喜自家人的命都能保住,接着却又悲愤的想到那么长的地道所需的钱财只怕是天价。
连通京城内外的地道共有四条,其中有两条属于已然没落的勋贵之家,其中一家正是甄家,除此之外还有一条属于南安王府,最后一条则属于镇国公府。而连通京城的地道主要在权贵之家,多是近三十年内兴起的家族。
可以预见,那些没落勋贵之家只怕填充好地道后就再无余财在京城生活了。而如今勉强存活的镇国公府只怕也不复往日的气派,住不起如今的公府大宅。
事情果然不出赵钰所料,当那些人家公中的钱财无力负担时,他们便开始变卖家中的老物件。京中百姓也惊奇的发现往日便走俏的糯米如今更是供不应求,不少大户人家都在买。
而且陛下竟然这么体恤下臣,竟然让工部同时给十几家宅院翻修。一时间,民间又流传起当官后皇帝不仅发俸禄,还发宅子发车马,以后一辈子都衣食无忧。
不少百姓听了这些传言,本就在犹豫要不要送孩子入私塾,这下就不用犹豫了。便是勒紧裤腰带也要把孩子供出来,到时候全家人都能吃上皇粮,住着皇帝赐的房屋,那岂不快活?
南安郡王意图谋反,早就私下里积攒了不菲的身家,自然是能拿出这笔钱。但他又不想白白把这笔钱掏出去,这岂不是耽误他的造反大业吗?
可他本就被变相拘禁在王府,连吃喝都要被人检查一遍,他即便是反对也没用。皇帝不敢杀自己不过是因为长子还驻守南方,否则便是毒杀自己也没人会怀疑。
他即便再是老谋深算,一力降十会之下也无法反抗。
想到这里他的眸色也深了些,即便是自己的儿子他也不会放心。若要他是南安世子,只要父亲死了就能大权在握,他定然也盼着父亲去死。
这般多疑之下,南安郡王反倒觉得暂且在京城也挺好。毕竟皇帝不敢让自己轻易死了,又不知道他们父子间一戳即破的亲情,这样一来对自己反倒有利。
女学正式开学的事到底没有溅起水花,即便赵钰带人祭奠时以女娲圣人为先,孔圣人为后,也仍然没有人提出异议。
长公主见此也松了口气,女学才刚刚起步,这会儿就搅动风云对她们太过不利。这样低调也好,省得总有人有什么花花肠子。
她现下整日和一群正是年轻活泼的小姑娘们待在一起,仿佛把她也带的年轻许多。更何况大家女儿都有家教,礼仪规矩无需她操心,每日只管带着小姑娘们一起读书识字即可。
而且书院里还有骑射、武课,小姑娘们就算身体弱学不了太深入,只是用来强身健体也是够了。
也因此,在头一次书院放假时好容易见到宝贝女儿,正要搂着哭几句“瘦了”时,为人父母的看着女儿红润的圆了一圈的小脸颇有些被噎着的感觉。
在女学终于走上正轨时,被派去南方练海军的昭毅将军忽然传信回来,言说南方番邦小国似有异动。
作者有话说:
这是17号的更新,今天的争取在今天晚上发出来。应该还欠了四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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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此时已入七月, 皇庄上的番薯也开始丰收。就如一月前一大车一大车的爪哇薯一般,番薯也是堆得山一样高。凡是看见的百姓,都兴高采烈兴奋不已。
他们都清楚,若是这样的好东西被哪家高门大户得到了只怕藏着掖着还来不及。可如今是在陛下手中, 等圣人命人将这些东西研究好后, 定然会发到他们手中。
而且忽然让他们面对一种全然陌生的粮食,他们这些靠土地为生的人还有些发怵。
章荣喜滋滋的报喜道:“启禀陛下, 皇庄上施加肥料、正常给水的番薯田亩产为两千斤, 不施加肥料、正常给水的番薯田亩产一千五百斤, 放任不管的番薯田亩产七百斤!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此乃大乾之福、天下之福啊。”
他的话一如一月前向赵钰禀报爪哇薯丰收的喜讯,面上颇有些春风得意之感,谁能想到户部区区一个小农官还能有今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