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承青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其他人也自知要交接公务,并无怨言。况且他们也要挑几个学生随他们一同去曲阜,到时候人多进度也快些。
赵钰看了眼孔承青,收敛住眼中的冷漠后很是安抚一番。左右他早就命人去查曲阜的情况,拖住衍圣公半个多月足够他们把该查的查清了。
说话间赵钰便命人送他们出去,赵钰也并未刻意瞒着,一时间整个朝廷大小官员乃至京中学子都有所耳闻。不少人也猜到赵钰命人大改的书斋便是日后的书馆所在,有些性急的读书人便日日跑到书斋处去瞧。
“陛下如今可出了大风头,整个京城都在议论呢。”柳安斜斜的倚在门边,瞧着正摆弄花样子的赵钰。
赵钰抬头一看,毫不惊讶道:“我这个皇帝早就被下面人议论出花儿来了,有什么可说的。你来瞧瞧这个,贾司丞送来的毛衣花样,竟是织女们织出的乘龙飞仙图。”
柳安有些诧异,旋即笑道:“贾司丞也是个妙人。只是现下给毛线染出的颜色都不好,原先给棉布、绸缎印染的方子不好用,还得慢慢调试。”
话音刚落便走到赵钰身边,细细看过花样后不由赞道:“这花样寓意好,也大方庄重。”说完便看到一旁被染成五颜六色的几团毛线,诧异道:“这是哪儿来的?”
他伸手摸了一下,笑道:“这用的还是一般的羊毛线,不过颜色正。看来我得自己打嘴,才说了不好染色,这就有现成的了。”
赵钰拉过柳安笑道:“别忙着打嘴,羊毛司那边确实没有调好方子。这是贾家通过贾元春的手送进来的,你可知染色的人是谁?”
“还请玄泽解惑。”柳安笑着将毛线拉开,一边理着毛线一边歪头看过去。
“就是那个落草便衔玉的哥儿,贾司丞的亲弟弟,叫贾宝玉的。”
“哦?”柳安有些惊诧的看着手中色泽均匀的毛线,不可置信道:“他今年才八岁,如何就能自己染出这样的毛线?”
赵钰原也不信,命人特意探查后才知其中原委。便道:“已查明了,确实是这个小公子染的。都说他从小儿就爱吃姑娘口上的胭脂,也爱淘漉胭脂膏子。先前贾司丞送了些羊毛线回去给女眷解闷织着玩儿,可巧就让他瞧见了。嫌那羊毛线颜色不好,就自己染上颜色的孝敬祖母。”
“衔玉而生的哥儿果然不一般,这不就帮上陛下的大忙了。”柳安挑眉笑着赞了一句,又道:“原先亲友嘴上不说,心里却还看不起一个哥儿抓周抓了胭脂。现下看来各有各的好,在胭脂上做得好也算有才。”
赵钰听了头一句心里犯嘀咕,总觉得柳安的语气不大对。不过见他不曾再说,赵钰也默契的将这话题略过。只说道:“贾司丞的意思是先瞒着,等乘龙飞升图织好了便献宝。”
“这也好,这样新鲜的东西出世,怎么能不轰动些。只是咱们先前剪下的羊毛不够了,如今天冷也不敢再剪。”柳安也有些发愁,虽说养的羊不算少数,可如今羊毛工坊用羊毛跟流水一样,再这样卖恐怕供应不上。
“卖得差不多了就先停工,或者直接把棉花送到工坊去让他们纺棉线。”赵钰在心中大致一算羊毛的利润,当即便心花怒放。
至于大冷天去剪羊毛...把羊冻死了他才是亏得血本无归。少挣钱便少挣了,也不差这几个月。
作者有话说:
n多年后,皇陵意外塌了,全世界都知道乾朝某皇帝是个搜集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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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 殿试。
赵钰坐在高高的龙椅上俯视下面安静答题的贡生们,虽说殿试并不要求皇帝在场,但他还是想亲自挑几个人。
王清作为会元自然就坐在第一个位置,想到刚进殿时用余光瞥见的身影还有几分恍惚。那不正是前些日子遇见的个儿高的兄台嘛!
他心跳如鼓, 万万没想到他还有这般运道。但此刻却不是说话的时候, 他唯有抬手研磨答题而已。
赵钰见王清认出自己却又很是沉稳,下笔也稳当, 不由得对他更是满意。不过他也只是坐在龙椅上远远看着而已, 并没有走到台下。
殿试中贡生们的心神本就紧绷, 又颇有几个未经历练的青年人,赵钰也没兴趣这会儿上赶着吓唬他们。纵然能试出他们的心性, 但为官首要看品行,便是胆子小些也无妨。
因着殿试要进行一天,大臣们忙于政务自然没有时间陪贡生殿试。赵钰也不过会在殿试刚开始露个面,待时间差不多后便到偏殿处理政事。这会儿还早, 若要看答题情况等下午过来不迟。
待他一离开, 就听得殿内有些松了口气的声音,不免有些发笑。不过看到在偏殿门口求见的章荣, 赵钰也将这些抛到脑后, 加快脚步往那边去。
“臣见过陛下,陛下万安。”
赵钰虚扶一把, 含笑道:“章卿家请起。”
说完刘康便引着他进殿,早有内侍将烛火点燃, 整个殿内照得亮堂堂的。如今时辰尚早, 天还未全亮, 是以仍需烛火。
“陛下, 臣是为爪哇薯一事前来。”章荣说着便将记录爪哇薯生长的小册子递给一旁的内侍转交, “如今爪哇薯发了幼苗,只是今年天冷得早,怕是长势不好。”
这话说得委婉,无非是说现在完成不了这个任务而已。虽户农司虽有暖房,但并非时时启用,若要用时还当向户部侍郎申请批炭。
只是爪哇薯并不起眼,在大乾有番薯、番麦保证百姓吃食的情况下,户部并不怎么认可章荣要开暖房研制爪哇薯的建议。
毕竟开暖房的花费太大,除了皇帝皇后的寝宫外也只有花房会开辟暖房专门供应后宫女眷日用的花卉而已。不过现在宫中并无嫔妃,自然也不曾开启暖房。
章荣此行也并非是要背地里告黑状,毕竟一到天冷时就暂且停工也是户农司的常态。他过来也只是汇报一下需要将爪哇薯的研究搁置,免得日后皇帝问起后发难。
赵钰也早就了解各部的情况,闻言并不诧异。只是翻看着章荣送进来的册子,不仅将生长状况记录下来,还画着切开块茎催芽后的种种情形,极为详尽。便是不识字的老农来看,也能照着册子种植。
看来是上次自己要把棉花册子推广出来的事被章荣注意到了。
赵钰并未责难,毕竟要供应的炭也不是小数目,先放放也就过去了。如今乾朝也不算太缺粮,况且派去荷兰的人还没回来,等从荷兰请回种植爪哇薯的行家后再种不迟。
因此便道:“既如此不必开暖房,若是活不成也无需多管。再过些日子从荷兰回来的人应当能把种爪哇薯的老农带回,尔等也可跟着一同学习。”
“是,臣遵旨。”
赵钰又道:“你这次的册子做得好,朕观农经似乎也有些未曾详尽的内容。不如尔等闲时命画师编成小册子,一种粮食一个册子,务要以简洁易懂为上,一应照原样画来。”
章荣得了夸奖自然得意,马上便应承下来。这事不难,他们户农司的人就能做。户农司虽说管着天下农事,但寻常都不算忙,多个差事也就多了晋升的机会。
赵钰见此也不好薄待功臣,上次章荣种出棉花还没赏。便道:“刘康,前些日子贾琏送上来个西洋怀表,样子精巧、走时也准。你将这取来给章卿家,日后也好看时辰。再吩咐御膳房送些点心给户农司,每人都分一盒。”
刘康当即吩咐下去,又亲自去后面库房里把贾琏送来的怀表取出来。这怀表是贾琏和一个番邦人交易毛衣得来的,上面镶嵌着珠宝,看上去也颇为华丽。
章荣很是惊喜,虽说衙门有时辰钟,但那东西又粗苯又贵重,不好往地里般。如今有了西洋怀表,自己做事也都能按着时辰。
再说这可是皇帝御赐的,金贵着呢。自己带着它日日出去,旁人羡慕都羡慕不过来。他涨红着脸很是激动道:“臣谢陛下赏,定当鞠躬尽瘁以报陛下。”
谁能想到他一个管农事的小穷官还能有这运道!
赵钰微微一笑道:“那朕便记下爱卿所言。喜春,送爱卿一程。”
“是,臣等告退。”
刘康从库房里找到那块怀表后便亲自送去,见御膳房已经把点心送过去也放下心。他作为总管太监自然不是干杂活的,跑这一趟也只是为了表明陛下看重户农司而已。
户农司的人大多是寒门提拔上来的,寻常都是被忽略的,这会儿得了皇帝的特别赏赐各个跟过年一样。虽说并没有什么金银,但这些点心带回去也足以让妻儿面上增光了。
赵钰埋头处理奏折,便是那些地方官送来的请安折子也要批复鼓励一番。正巧看到金陵知府的折子,请安之外还道已经派人去查那些拐子,因着苦主甄士隐的女儿甄英莲眉间的胭脂记明显,已经找到送还甄家了。
牛继闻先前见赵钰特意吩咐,只当甄士隐走了大运攀上皇帝,就连忙召集人手查案。不过因着种种巧合很是顺利,他才在折子上将来龙去脉一一说了。
说来也奇,原本要在偌大的金陵是找不到一个小姑娘的。但可巧,当初那拐子见甄英莲相貌不俗便将其养在小院儿,如今姑娘年纪大些便要将她卖个好价钱。
金陵冯家的哥儿有断袖之癖,原也不打紧,可因为不愿与女子成婚便闹得沸沸扬扬。但偶然见着拐子带出来的甄英莲一下便喜欢上了,要把她买回去。
冯家自然欢天喜地预备着,可谁知甄英莲又被薛家的哥儿薛蟠看上,两家便争抢起来。因着是在大街上闹腾,官府来得也快,倒也没造成什么伤亡。
这案子是在应天府下审理,便落到牛继闻手里。本是要判给冯家,可正巧有个门子原是姑苏人,还是甄家的邻居。他见到那被卖的小姑娘,退了堂便悄声告诉他那姑娘正是甄英莲。
这下牛继闻也乐了,他原本还在头疼去哪儿找这个人,要是早夭亦或被人收到后院,他可没办法找到。没成想这么快就出现了,可见这姑娘也是有后福的。
既然这姑娘是被拐来的,自然是要送还甄家的,他也不用得罪薛家。正巧甄英莲的爹甄士隐也到金陵打听消息,便直接让甄士隐带回去了。
牛继闻也知京中本家的情况不大好,他作为旁支自然也是要出一份力的,便在折子里很是溜须拍马的一顿奉承。不光把寻到甄英莲一事的功劳按到赵钰头上,还献上金陵城内寻到的奇特珠宝。
不过赵钰自动略过这一长串的奉承话,只将目光放在甄英莲这个名字上。他下意识松了口气,只觉得似乎松快许多。
“陛下,到午时了,可要摆饭?”
刘康的声音惊醒了沉思中的赵钰,他回过神道:“摆饭吧,去请柳安来。”
柳安正巧从后门进来,笑道:“哪里用刘伴伴去请,我已经空手过来了。”说着便坐在赵钰身边,拿起他还未批复的折子。
他自那日见过跛足道人后心中不知为何,心里总惦记着这一桩事。因此才一见折子是金陵送来的,便不由自主的拿出来瞧。
“玄泽,甄姑娘被寻回是件好事,按理便可顺藤摸瓜,怎么牛大人没写后续的事?”
柳安蹙眉看过去,赵钰握住柳安带着薄茧的手把玩,笑道:“这案子牵扯恐怕不小,我也命龙威卫暗中查访,想必不日便另有密折送上。”
一旁喜春等摆好饭,赵钰瞥了一眼道:“走吧,先用膳,今日御膳房送来的还有糖蒸酥酪。”
“这都快入冬了,怎么这会儿还有牛乳?”柳安嘴上问着,动作却也不慢,拉着赵钰一同往餐桌去。
赵钰笑道:“现在生牛崽也不打紧,离入冬还要些时候呢。况且你又爱吃这个,下面人自然揣摩你的喜好,好歹不能让你的糖蒸酥酪断了。”
两人说着便一同坐下,内侍们都退到一边去。
虽说按规矩皇帝用膳都要人服侍,赵钰原也是被服侍惯了的。只是后来常与柳安一处用膳,便渐渐习惯两人亲自动手。
赵钰估摸着时间,殿试结束的前半个时辰便到正殿转了一圈。整个正殿满当当都坐着贡生,外面还有一些名次靠后的贡生。
大多数贡生都已将草稿打好,此时正在不断誊抄,有些动作快思维灵敏则是已经完成。但这样重要的考试他们也不敢轻忽大意,便仍是坐在原处检查。
赵钰刻意放重的脚步声传来,不少贡生听着不断靠近的脚步声都心中发紧,便是颇负盛名的江南苏泽也一样。
他早已完成答卷,此时则是细细的检查每一张答卷。在殿试中,便是一个错字、一个墨点都最好不要有,一些严格的考官阅卷前更是喜欢对着光照一下,若有补丁的痕迹便要把名次往下压。
待意识到自己身后有人时,苏泽纵然再是沉稳心中也是紧张。他余光瞥见来人衣摆处的龙纹,大脑有些放空的看着眼前的纸张。
...等等!我卷子呢!
赵钰见自己抽出答卷后那学子还是愣愣的盯着空白的手,掩住嘴角的笑意阅览答卷。
都说字如其人,赵钰有些诧异这沉稳庄重的贡生却有一手锋芒毕露的字。现下看这贡生却有些呆相,更与字迹不大相符。
他垂头仔细看了看,又将放在桌上整理好的答卷一一拿起。苏泽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能僵硬的在一边研墨。不过当了这么多年的大才子,他还是很好的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就连在殿内的考官都没发现他的紧张。
赵钰看完后也没说什么,只是记下苏泽的名字后再往一旁走。这倒是个可塑之才,只是出身江南苏家...他恍惚记得户部的左侍郎苏益就是苏家的。
等把葭州的事情查清后就把苏泽丢过去,陕西的气候虽然干燥些却也没有旁的不好,应当也能适应好。时刻注意赵钰动态的考官自然也注意到苏泽,见他名次虽不高,但能引起皇帝的注意已经很是难得了。
便是皇帝什么也没说,可他把这学子的所有答卷看完本就是一种态度。
赵钰没在意他们心中的弯弯绕绕,挑着几个写完的看了看他们的答卷,虽说不大出彩,但也有可取之处。最后才慢悠悠到了王清身边,见他闭目养神,忽然伸手抽出他放在一旁的答卷。
王清听后面的动静早知有皇帝在翻看卷子,虽是在闭目养神,心神却一直紧绷着。
可算到我了...王清既期待又担心,可又不敢乱动,只能下意识把草稿纸拿到身前看着。
赵钰见此也知他紧张,便也未多做什么,只是翻看答卷。待看完后也并不失望,好歹比起旁人的卷子,王清所答的更实际一些。
许是因为王清到底出身贫寒,纵然文章不如他人那般花团锦簇,但却比富家公子多了些悲悯务实。这样的人放到下面做父母官也能独当一方,只是还需历练一番才好。
这份答卷如无意外会在前十,届时点他为状元给他添一把火,自己也有借口清查葭州。便是无法做到一下子全部清查土地,一个州一个州的查过去也不妨事。
只能庆幸如今开国不过百余年,便是有三年前的大旱,土地兼并也算不得太严重。若是再过一两代才意识到这个问题,恐怕乾朝的命数也到头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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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这次殿试赵钰出了三道题, 依着柳安的建议,依次为如何利用好慈幼局与福田院、若为知县该如何处理县内政事、如何处理与异族的关系。
往年都是主考官出题,皇帝从中挑选几道而已,极少有皇帝亲自盯着。考官们自然也知晓皇帝的意思, 原先预备往科举中伸手的人也都暂且把手缩回去。他们都并非蠢人, 新帝登基后的第一次殿试选得是天子门生,可不是某家某姓的门生。
此次考题说简单也简单, 毕竟朝廷一直在做这些事。能考过会试的学子自然也是熟读朝廷各类文书、通晓县官职责, 可谓是人人都能写几句。
这样的情况下要出彩可就难了, 可若是真出彩,只怕便可直上青云。
礼部尚书作为考官在一旁坐着, 他也在细细琢磨皇帝出的考题。这都是皇帝态度的风向,没有哪个臣子会把这些忽略过去。
归根到底还是民生、军事。
赵钰不知远处坐着的监考官的心思,将王清的答卷放下后便一手负于身后出了宣政殿。等卷子批好也要明日再排序,待明日再说。
刘康见他出来连忙迎上去道:“陛下, 指挥使在偏殿等您, 说是有要紧事。”
赵钰闻言微一蹙眉,略加快脚步道:“走吧, 可说是什么事?”
“臣不知。”
赵钰也未曾多打听, 不过多走几步路便到了偏殿,到时候再说不迟。况且如今各方事务也都算上了正轨, 便是有要紧事也不打紧。
待到偏殿门口时,果然远远就看见苏化彦眉头紧锁的等在殿门前。苏化彦见赵钰过来忙迎上, 低声道:“查抄出脏东西了。”
脏东西委婉指代厌胜、巫蛊等邪法, 历来为人所忌。尤其赵钰手上有系统, 又来历不凡, 更是忌讳这些。他想到此处便呼吸一窒, 赶忙带着苏化彦进殿。
厌胜、巫蛊之术早已销声匿迹许久,如今猛然出现,倒是让赵钰也被唬到。
两人一同坐了,赵钰谨慎道:“哪家的?”
“跟贾家有关。查抄荣国府时发现丢了一件御赐的珊瑚手钏,一路顺着查到先荣国公之孙贾宝玉的干娘马道婆身上。下面百户带人去搜,直接搜出泥塑的草人若干,还有记着她阴私事的册子,京中不少人家都被作法陷害。应验与否也都一一写了,竟是敛银数万两,还害死了几十条人命。”
苏化彦面色有些难看,取出怀中搜来的小册子递给刘康。又补充道:“锁着的柜子里还有不少纸人纸鬼,上面还带着生辰八字。”
赵钰接过翻看,上面第一条便是某年某月某日咒杀刘府长子,应验,收刘夫人两千两。往后一翻,类似这些的还有不少。
赵钰看完后心中有数,只沉声道:“可有查出御赐的东西怎么到了马道婆手里?”
但凡御赐之物都要好生保存,万不可损毁,更别提直接被人盗走。贾家现下虽然已经被赶出国公府,但曾经也是赫赫扬扬,断然不会出现御赐之物被盗走的情况。
苏化彦抬眼看到赵钰难看的神色,肃然道:“这珊瑚手钏是先帝赐给先荣国公的,一直是贾家的老夫人史氏收着。马道婆说手钏是御赐之物沾着龙气,便使了个法子偷盗出来。原还担心被人查出来,谁知荣国府也没发现,便一直用它作法。”
赵钰冷笑道:“可见贾家嘴上忠君,实则也不把先帝放在眼里,不然御赐之物也跑不到这恶妇手中了。”
苏化彦自然不会当着赵钰的面说先皇的不是,但他面上显然也有些快意。算算时间,这珊瑚手钏丢时荣国公尚在,皇恩浩荡,丢了个手钏而已,不值当什么。
就是不知道先皇泉下得知连宠臣都如此糊弄他会是什么想法。
赵钰冷静下来后道:“把马道婆身上的所有东西收缴,一应焚毁,务必不要留下任何东西。将她看牢了送进刑部,好好审理。你命人将她的母族、父族一并查了,务要找到教授厌胜之术的人。这册子上主动用邪法害人的,也一并查清。”
原也要发作贾家,只是又想到那贾宝玉才立功,不免有些憋闷道:“贾家弄丢御赐之物,贾赦贾政杖责二十。”
“是。”
苏化彦应下后又道:“另有一桩,查到马道婆寄身的尼姑庵时发现里面有暗娼。命妇人查验后发现庵内的小尼姑失身者不在少数,里面的老尼藏着两箱金银。”
好,好的很!连尼姑庵都成了娼窝子,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出家人的清净地竟也有这些腌臜事,可见是毫无顾忌了。
赵钰抑制住怒气,沉声道:“交祠部处理,有度牒者一应收缴度牒,强制还俗,不准再度出家。再命祠部清查京中、京郊淫祠野寺,一经发现一律捣毁。”
“是。”
苏化彦领命便匆匆离开,马道婆一案不能拖,还得加紧处理才对。毕竟按册子的记载来看这马道婆也有些道行,若是拖得时间长被她钻空子逃出去就不好了。
赵钰待苏化彦离开后有些心神不宁,但马道婆手里又没有自己的生辰八字,一时间便放下心。他细细盘算,历来寺庙庵堂总是富得很,自己命人捣毁不少也能收回些土地。
况且有度牒的和尚道士且不说,想来京中无度牒的一抓一大把。届时命他们蓄发还俗,徭役赋税也能多一分。只是他曾借着神仙的名义行事,反而不好太过分,明日须要记得召见几位高僧入宫安抚人心。
这般想着倒也不算太坏,好歹手里又能多出不少土地。
忽然,喜春传话道:“陛下,谢首辅求见。”
赵钰将刚写下的东西倒扣,应道:“宣。”
今日倒是很稀奇,寻常不来找他的谢宁竟也私下求见。要知道,自谢宁隐约察觉到自己的心思后便谨言慎行,再没有投诚之意。
虽说在票拟时不敢敷衍,可也从不与赵钰私下往来。如今忽然来此,说不得也是有大事发生。只是今日龙威卫呈上的密折也并无异常,反倒让赵钰有些被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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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宁倒没什么异常, 神态自若的进殿请安,活像前些日子疏远赵钰的的不是他一般。
赵钰目光从谢宁花白的头发上略过,忽然记不清这位首辅具体的年纪了。半年前刚登基时他头发还未曾这般,看来也是操心太过。
不过虽然头发白了, 但身形仍旧板正, 目光也深沉,看着也并非暮年老臣。
“臣见过陛下。”
“平身。许久不见谢首辅单独求见, 可是有要事?”
谢宁眸色微闪, 颇有些惭愧道:“臣已然是知天命之年, 可膝下犬子不肖,着实让臣心焦。犬子年已弱冠却无法科举出身, 臣便想为犬子求一个监生入仕。”
常理来说,如今都说科举取士,自然该科甲出身的文官最多。可事实并非如此,以贡生、监生、荫生、捐纳等途径入仕者更多。
朝廷在此处有定规, 贡生、监生通过考核后入朝和科甲出身的官员虽然低科甲一头, 可也相差不多。但常有些无法通过考核的贡生、监生,他们若想入朝便要活动关系, 得到的官职也极为低微。
谢宁的独子赵钰也早已细查过, 凭着谢宁的一品大员的身份入了国子监为监生,可本人却是个不学无术的。这样的人若是活动关系自然也能通过监生入朝的考核, 只是谢宁还是盯着科甲出身不愿放弃。
非进士及第不得美官并非空话,若以监生入仕到底落了下风。想来若非父皇忽然禅位, 会试时谢首辅的长子就要轻轻谋一个进士出身了。
赵钰嘴角微微勾起, 温和道:“谢爱卿哪里话, 朝廷历来有定规。你作为一品大员, 令郎自然可以以监生入仕。只是不知想让令郎往哪里去?”
谢宁自然听出赵钰话中带刺, 闻言也不恼,只道:“臣闻光禄寺主簿病退,欲遣犬子往之。”
赵钰佯装诧异道:“光禄寺管着膳食、祭品等,朕虽不知令郎品貌,为何要将其置于此处?”
他心中冷笑,只怕谢宁是不想让长子太惹眼,又不甘心让他彻底泯然众人。光禄寺确实没有实权,可毕竟管着宫廷饮食、协助祭祀,也是时常在御前侍奉的。
若非自己将此次会试殿试看得严,只怕谢宁来求的就不是光禄寺的缺,而是礼部的缺了。
谢宁面不改色道:“犬子于政事无能,唯有对礼记研究深些,只可惜无才不得科甲出身。入光禄寺也算一尝犬子夙愿,两相便宜岂不甚好。”
“既如此,朕便下旨命人将其召入光禄寺。只是年轻人出仕,谢卿家也要好好教导一二。若朕未曾记错,吏部的右侍郎还是你族弟,有你们二人教导,令郎定然出色。”
吏部右侍郎谢宜正是谢宁的族弟,两人关系也颇为亲密。刘闻作为臣子,却在谢宁与赵钰暗地相争时微妙的偏向赵钰也正是因为此事。刘家虽没有谢家权势大,但刘闻做了这么多年吏部尚书,绝不允许下面的侍郎与他相争。
但谢宜本人也算是能臣,刘闻为了压住他还特意提拔起裴阁臣的族人裴琥为左侍郎。待自己将谢齐志安插进吏部后又主动示好屡屡提拔,整个吏部在被刘闻压得死死的。
赵钰似是不经意间提起这事,见谢宁情绪骤然紧绷一瞬,嘴角挑起一抹笑意。笑道:“此事朕允了,天色不早,谢卿家也快些回府,免得尊夫人忧心。”
谢宁像是不曾听出言外之意一般连声谢恩,面上的喜色也不似作假。一边的刘康已经赶忙记下赵钰所说,只待谢宁离开后将其拿出去递交执笔郎中草拟圣旨。
赵钰静静看着谢宁离开的背影,半晌才垂头处理折子。现下的局势还需要谢宁,谢宁也还等着给长子铺路断然不会致仕,就是不知谢宁这会儿搞这一出是什么意思。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殿试的当天过来,总让人觉得有些古怪。
当晚柳安和赵钰一同休息,两人睡前惯例闲聊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