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钰来时刚看到老太妃和甄妃被拖出去, 心里也明白了什么。他提脚进了正殿, 那些太医原都跪着给上皇诊脉施针,这会儿见了赵钰忙哆嗦着行礼道:“陛下, 上皇陛下宾天了。”
他们对这父子俩的关系自然是有些揣测的, 但保不齐陛下会为了什么孝子的形象苛责他们。
赵钰走到床边看了看, 太上皇此时面色泛着蓝灰,明显是中毒死亡。他随口问道:“父皇是如何...”
床边跪着的孙太医浑身抖的厉害, 勉强克制住自己的身体才说道:“上皇陛下是中毒而死,只是无法查出毒物是什么。”
一旁跪着的内侍低声道:“上皇陛下说是老...甄氏姑侄下毒,已经命人将两人捆绑至午门外脱衣受杖。”
赵钰听了沉默片刻,示意刘康让人敲响云板报丧。又道:“去将四阁臣、六尚书、宗人令、在京的王爷们宣进宫。”
太上皇驾崩也是大事不能轻忽, 事已至此赵钰也没想着隐瞒下来。他迅速吩咐下去, 不一会儿整个皇宫都挂着白布,宫女内侍们也都在腰间系上白布腰带。
云板的声音传得很远, 不少距离皇宫近的人家都隐约听到了声响。
“诶, 老爷,云板响了四声。”随侍的小厮听见声响默默数着, 听到是四声心里一咯噔。那可是皇宫的方向,莫不是哪位太妃殁了?
谢宁本是要乘车去访友, 也听到四声云板。他和小厮对视一眼, 面色一沉道:“不去了, 速速更衣准备入宫。”
话音刚落, 就有宫中内侍骑马自街道跑过, 大声喊道:“上皇驾崩!上皇驾崩!”随身还带着布告,要命人张贴告知百姓。
谢宁不过一晃神的功夫,便另有内侍快马前来禀报道:“谢大人,上皇驾崩,陛下命您速速入宫。”说完也只拱手权当行礼,骑着马赶往其他几家传话。
“不换衣服了,你去取来素服我披上,这就进宫去。”谢宁不敢拖延时间,交代了一声后便坐在车上等着。
谢府的大管家从外面匆匆回府,见马车见外面停着忙凑近道:“大人,老太妃和太上妃被拖到午门外脱衣受杖,现下已经咽气了。看布告上是说妄图毒杀太上皇,被上皇赐死的。”
谢宁点点头,吩咐道:“你与夫人说好,紧闭门户不要外出。在我回府之前暂且谢绝来访,让府中人放下心。”
见管家一一记下,他才接过小厮递来的素服披上,马车迅速往皇宫方向行驶。其他预备着入宫的大多如此吩咐下去,赶忙往宫里赶。
这样的大事若是轻慢,就是自己给新皇递刀子。
皇宫内宫门大开,都用上好的白纸糊了。宫人们都身穿素服,腰间系着白腰带,头上系着白头巾。赵钰也早被人服侍着换上白色龙袍,使唤宫人们在明章宫设灵棚。
高品级的官员等都入宫来,赵钰见着他们也没多说什么,只简单交代了几句上皇的死因。几位宗亲王爷也有上皇的兄弟,探头看过去后皱着眉问道:“皇侄,并非皇叔多言,你父皇中毒之事你先前可有听到风声?”
太上皇的指甲、皮肤都泛着蓝灰,按理早该发现才是。他们这些王爷都是有权继承皇位之人,自然不会放过这样明显的漏洞。
赵钰不慌不忙看了眼发话的老亲王,有些苦闷的道:“朕忙于政事,父皇心疼我便免了这几日的请安。再有父皇的身体一向是孙太医负责,朕寻常过问脉案都只说身体好转,未曾提起过中毒一事。”
孙太医仍跪在一旁,整个人抖的不成样子。他咽了咽口水道:“望陛下、王爷明鉴,上皇的身体一向安康,并非微臣瞒报啊!只是太上妃娘娘前些日子说心脏不舒服,特意取走了些药物。”
老亲王不着痕迹的看了看赵钰的神色,发现他极为淡定,暗自皱了皱眉。
正要再开口说话时,忠宁郡王道:“父皇宾天二哥也极为难过,况且父皇临死前曾指认甄氏下毒。甄氏与父皇伉俪情深二十余年,父皇不曾防备下中招也是保不齐的。”
说完便低低的咳嗽两声,又补充道:“先前二哥处理了甄家,这姑侄俩怀恨在心也是有的。”
赵钰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见他身形单薄面色苍白,淡淡开口道:“四弟言之有理。你身子不好便进殿去守灵,莫要在殿外吹风了。”
忠宁郡王抬头看了看,感激道:“多谢皇兄体恤。”
见忠宁郡王往殿内走,赵钰看着面前几位老亲王道:“诸位都是长辈,父皇忽然宾天朕也能理解诸位的伤心。只是父皇在世,想必也不愿见诸位皇叔如此作态。”
几位亲王面色讪讪,赵钰刻意没有说是什么作态,但他们也清楚赵钰这是在讽刺他们。
赵钰语气有些沉痛道:“父皇宾天,身后事到底要好生操办。只是我未曾办过这些,还是拜托大皇叔一二。”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大亲王见赵钰似乎很有底气也不敢与之辩驳,只好连连答应下来。毕竟太上皇生前也没亏待过他们,如今他死了自然也要多照应一二的。
不过...大亲王有些迟疑道:“百官自有你和我们照应,但你未曾娶妻,命妇该如何?”
赵钰略一沉吟,想到先前帮自己办宴会的姑母建齐公主。他看着几位老王爷道:“不如仍请姑母前来帮衬一二,另有礼部官员协调者,也出不了大错。”
“这也可。你如今即将弱冠,早该娶妻的年纪。你父皇虽驾崩却也定是盼着你早日迎皇后入宫,不如以日易月,二十七日后定下皇后迎入皇宫。”
大亲王此言一出,不少亲王都附和,催促赵钰迎娶皇后。虽说这并不合规矩,但天底下也没有哪个皇帝弱冠之年还未娶妻。
不说远的,北静郡王世子比陛下还小三岁,他的孩子都能满地跑了。眼看着赵钰如今地位稳固,想来也是要娶妻生下皇子以示后继有人。
当然,他们也就嘴上劝劝而已,没有人比他们更希望赵钰绝嗣了。
周边围着的大臣听到几位亲王的话,也赶忙凑过去劝谏。赵钰顿时被人围住,有些头疼的道:“好了,如今还有正事忙。”又对刘康道:“你亲自去公主府请姑母入宫。”
刘康领命离开,赵钰又对一旁的礼部尚书道:“父皇这事原要按旧例,只是父皇生前好节俭,若太奢靡怕父皇不高兴,要以庄重端严为上。”
谢桂昌一一记下,又小心试探道:“上皇陛下若在地下少了人伺候...可要找些朝天女在地下陪侍?”
原先□□皇帝去世时可是命妃嫔和身前伺候的宫女殉葬,后来太宗皇帝也这般效仿。那时宫内宫外可是哀声一片,只是因为皇帝太过坚决,大臣们也不能劝阻。
如今上皇陛下宾天,若还要妃嫔殉葬倒也算是旧例,只是人殉未免太过残忍。
原本还有些细微说话声的殿外登时一片寂静,不少宫女都提着一口气听赵钰开口。大臣们也都不再说话,默不作声的关注着这边。
赵钰闻言有些厌恶的皱眉,半晌才道:“父皇生前妃嫔便极少,想来也不爱妃嫔宫女服侍。唯有甄氏最得父皇心意,只可惜毒害父皇。不如多扎些男女一起烧过去,好让父皇在天宫也有人服侍。”
□□皇帝和太宗皇帝可都是命妃嫔殉葬的,若借口父皇仁慈不忍妃嫔殉葬,那岂不是让前头祖宗面上无光。倒不如另找了借口,反正父皇也不能活过来反驳他的话。
听赵钰这般说,几乎凝滞住的氛围才渐渐和缓。谢桂昌心情也有些放松,随即又为难道:“陛下,明日小敛要在何处?论理自是在宣政殿设灵堂,只是上皇毕竟退位,依臣看在明章宫即可。”
赵钰沉吟片刻,命喜春道:“去将诸位大臣唤到宣政殿去。”又对谢桂昌道:“此事还是先商量一番再说,朕不好自专。”
说完又吩咐了些其他的事便带着人匆匆往宣政殿去。北静郡王也悄悄跟在其他官员身后,他刚被暗地里警告过,自然不敢在赵钰面前冒头。
赵钰也忙乱,虽看见北静郡王入了宫,却也不曾在意。如今天早已黑了,赵钰和大臣们草草商议了一番便将灵堂定在明章宫。
毕竟如今在位的乃是赵钰,若是在宣政殿设灵堂未免不尊重。况且...太上皇生前不得人心,死后自然也没有人会想着他的体面。
宫人们听了从宣政殿传出的旨意,便将早已准备好的冰块搬到明章宫去,将太上皇的遗体搬到冰块上。
太上皇的子嗣并不多,只有四个儿子。只是如今大皇子被圈禁,三皇子远在江南,只有赵钰和四皇子能守在灵前。
四皇子的身子骨弱,他如今近距离挨着冰难免有些发抖。喜夏原是到处调停,见忠宁郡王被冻得瑟瑟发抖训斥道:“还不快给郡王拿厚衣裳来,都傻站着干嘛?”
又对忠宁郡王道:“您身子虚弱,上皇若是知晓您这般定也是不忍。不如靠外些守灵,也免得沾染凉气。”
忠宁郡王的嘴唇有些青,闻言道:“我为人子,自然要为父皇尽最后一份心。这话莫要再提。”虽说如此,还是接过喜夏取来的厚衣裳披着,仍旧是跪在一边。
作者有话说:
朝天女指给皇帝殉葬的妃嫔或者宫女,特指在明朝。
晚安,闭眼.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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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钰晚上也要去守灵, 他看了眼站在外面的喜夏问道:“忠宁郡王如何了?”
喜夏恭敬道:“臣自作主张,拿了陛下旧日的厚衣裳给郡王穿上。不过屋子里放着冰,到底有些凉了,陛下也多穿些。”
赵钰点点头便往殿内走去, 果然见忠宁郡王在灵前跪得端端正正, 只是身形太过单薄了些。
忠宁郡王听见赵钰的脚步声,回过头看着他, 连忙行礼道:“皇兄。”
“你我自家兄弟, 不必多礼。你若是还冷, 朕这儿还有件羊毛衣,你也穿上。”赵钰见忠宁郡王的嘴角泛着青紫, 便转头吩咐刘康将昨日脱下的羊毛衣取来。
如今天凉,穿了一天的衣裳也不算脏污,先借忠宁穿穿想必也不会嫌弃。
忠宁想要拒绝,但也实在冷得受不了, 只能应下道:“多谢皇兄关怀。”他又看了看在冰床上躺着的太上皇, 有些伤感道:“父皇这就去了,未免太过突然。”
赵钰面不改色的跪在一旁, 语气冷淡道:“当初柳娘娘去的很突然。”又玩味的看着自己病弱的弟弟, “你重病的也很突然。”
柳嫔正是忠宁郡王的生母,这话无异于往他心里插刀。他低低的咳嗽几声, 抿抿唇看着赵钰道:“皇兄这话让臣弟不明白。你我心中清楚这是甄氏所为,父皇已逝, 何必再苛责他。”
他很清楚正是因为太上皇的宠爱与纵容, 才让甄氏有胆子对母亲、对自己下手。可毕竟是自己的生父, 他又怎么能做到完全割舍。他也知道皇兄对父皇有怨气, 但他只管住自己, 尽自己为人子的最后一份心便罢了。
赵钰有些讽刺的勾起嘴角,没有再说什么。他很满意忠宁不拿他那套来说教自己,自然也不会对忠宁说什么太上皇才是真正的凶手。
况且四弟再是聪慧,也不过还是个十五六未曾见过世面的孩子。若他当真见过江南尸横遍野的场面,只怕对父皇也升不起敬爱孺慕之情。
不到半夜,赵钰便回宁寝宫休息,顺带让忠宁也先寻个宫殿歇息。这边有宫人和太上皇的嫔妃守夜,他们也能稍休息会儿。
第二天不到卯时刘康便将赵钰唤醒,轻声道:“陛下,今日辰时要小敛,诸位王爷公主和朝臣、内外命妇都要到明章宫观礼,您也快些起来。”
赵钰昨晚睡得迟了,现下睁开眼还觉得有些眼花。他定定神才道:“起吧。”说完刘康便服侍他穿好丧服,赵钰有些疲惫按了按额头上了御辇。
此时文武百官也早已等在宫外,只等宫门一开就列队进宫。今日小敛,明日大敛,他们都是要早早进宫为太上皇凭吊哭灵。
赵钰到明章宫后,礼部的人已经在灵堂忙活了。见赵钰来此,有些犹豫的问道:“陛下,甄氏姑侄俩要如何处理,可要作为罪人一同陪葬入皇陵?”
按理这些尸首都是扔到乱葬岗了事,只是这两人的身份太过特殊,是上皇生前亲自下令处死的,未免有些难办。
赵钰垂下眼眸略一思索便道:“扔到乱葬岗,不许为其收敛。”
他原是打算让太上皇多活两天,好生折磨这两人一番。没想到甄妃下的药重了,导致父皇死得太快,死前也只想将甄妃和老太妃拉到地府。
事已至此,赵钰也没打算把她们送进皇陵,死后再进行这些惩罚没有丝毫意义。
礼部的人得令便马上离开,赵钰提脚进了明章宫为太上皇上香。忠宁郡王已经等在里面,一身丧服跪在灵前。
赵钰跪在他身前,低声问道:“昨日的羊毛衣如何?”
“多谢皇兄关怀,比寻常衣物更暖上三分。”忠宁郡王的面色也好上许多,整个人看着也多了几分人气。
他在心底默默记下羊毛衣,似乎内务府纺织司正在做这些,也不知有没有他的分例。若是没有,想来还要向皇兄讨个恩典。这样暖和的衣服,便是扎人些也能穿得。只是不知造价如何,也不知百姓可能穿的起。
不多时,宫门打开,百官也开始入宫。都身着素服排成两列,跪在皇室宗亲之后。赵钰跪在最前端,身后便是皇室宗亲。另一侧则是建齐公主带着内外命妇,当宫人们开始清洗太上皇遗体时便一同嚎哭。
整个皇宫中都萦绕着哀戚的氛围,宫人们都朝着明章宫的方向跪拜。等宫人将一层层衣物穿好后,赵钰和忠宁郡王一同上前将宽布带扎紧,将太上皇的身体用明黄色被褥牢牢裹紧。
待小敛完成后,一二品大员依次上前敬香,随后便带着人回到衙门办公。天下不会围着上皇一个人转,他们做臣子的每日前来哭灵上香烧纸,办完了还要赶回衙门。
国不可一日无君,赵钰上香后也回了宣政殿,便是无法早朝也需要处理奏折。他捏着手上忠顺前几日送来的密信,开口道:“给忠顺传信,待二十五日后下葬,让他尽量快些回来。”
刘康应下,笑着道:“已经吩咐下去了,王爷也晓得轻重。”说完又压低声音道:“此次查抄甄家得来的东西都已经被押入京了,过几天就到了。你看我们是不是...”
赵钰点点头,低声道:“把一半充入私库,另一半都充入国库。册子都做的隐秘些,不要露了马脚。”
刘康领命便悄声退出去,又遇着柳安求见。因着上次赵钰吩咐过,此时喜春也不曾入殿通报,而是直接将柳安放进去。
柳安有些诧异的看过去,喜春笑着解释道:“陛下说您来了不必通报,还请大人进殿吧。”这话让柳安下意识笑起来,却又想起正是太上皇孝期,连忙端正表情。
他对喜春点点头便进殿,见赵钰在那儿看折子便道:“臣见过陛下。”
赵钰听是柳安的声音忙抬起头,笑着招呼道:“快来这儿坐下。这会儿内务府怕是正忙,你怎么有空到这儿来?”
柳安压低声音道:“上皇先前便重病,那会儿前郎中便把庄子上进献的东西理好了。如今我接了手不过清点下数目,也犯不着忙乱。”
他解释完便喝了口茶水润润喉,看着赵钰道:“昨儿才刚抄了庄头的家,偏生上皇宾天。按理该忌讳些从轻发落,亦或是押后。只是庄子上正种着棉花,看着竟是快些处理了才好。”
赵钰闻言倒不纠结,便只道:“你瞧着打发到慎刑司处理了,即使换上新人即可。他们贪了这么多年,吃了那么多银子,便是父皇知晓了也不饶他们。”
说完又想到什么,看着柳安道:“如今父皇宾天,那些勋贵也都不成气候了,等我一月后出了孝便要细查罪证,到时候理国公府的爵位怕也保不住。只是毕竟是你生父,不如贬为庶民收缴家财也就是了。”
柳安闻言也有些沉默,半晌才道:“陛下只管秉公执法就是,何必顾忌臣的薄面。旁的不说,老爷他在任上这么些年,收受贿赂还是小事,结党、谋逆这才刚过去。太太在外也是放利钱,这些臣都知晓。”
赵钰深深的看了眼柳安,叹息道:“我纵然知道这些,却也要顾着你的颜面。有道是投鼠忌器,若是罚的太重也无法在官场立足。况且谋逆到底没成,这事也是要一辈子压下去的。旁的收受贿赂、放利钱轻轻抬手也就过去了,也幸好你父亲没什么大本事。”
柳安抿抿唇,听赵钰这般说心情也奇迹般的放松下来,原本想要开口询问迎皇后入宫一事也不再询问。
赵钰看着柳安,恍惚间明白了什么,忽然开口道:“你放心。”
柳安有些愕然的抬头,赵钰面色淡淡道:“你不必操心,过几日出了孝便给三弟和四弟指婚。我从古书上寻得一法,我们之间也能孕育子嗣。”
柳安自长大后也算遍览群书,从未听过有两个男子孕育子嗣的。但他也知道赵钰这样说便有把握,只是信任的看着赵钰点头应下。
忽然,喜春进殿通报道:“陛下,礼部尚书大人求见。”
柳安见状便先行告退,路过谢桂昌时拱手行礼。谢桂昌见柳安在殿内也毫不意外,颔首便进殿去。
他们礼部昨儿连夜赶出来了流程,既要省钱又要办得体面,这可愁坏了他们。不过省银子也算好事,这几年可不太平,国库里银子多些才好。
“陛下,这是上皇下葬的章程。因着忠顺王爷在外,再加上现下天气并不炎热,还是停灵二十七天为好。上皇陛下的皇陵是两年前竣工,还是要派工部的人前去查看。”
赵钰翻了翻章程,心里算了算花费的银钱颇有些满意。他要大展拳脚,花钱的地方着实不少,自然不能为了礼节就将丧事大办。
不过皇家的规格在那里,即便再低也是常人不敢想的。
赵钰看了看眼带青黑的谢桂昌,难得出言安抚道:“这几日忙乱些,过些日子便好了。这章程不错,便按着这个来。”
谢桂昌得了夸奖也很是高兴,多说了几句拍马屁的话便美滋滋的退下。
此时明章宫中内外命妇仍是哭丧守灵,不少年纪稍大的都跪不住了。建齐公主是赵钰的姑母,如今年纪也不小,在这儿忙了这么长时间也有些难捱。
她的目光扫过殿内哭灵的众命妇,停留在年纪最大的荣国公老夫人身上。她两个儿媳也都陪在周围,看着似乎有些不和睦。
那个看着年纪稍小的似乎正是凤藻宫尚书贾元春的母亲,贾元春在宫中可是风头正盛。不过当年苏皇后的妹子到底是死在贾家,未来如何还不好说。
看赵钰的模样似乎有心提拔几个女官,只是不知道这份心能坚持多久。建齐公主的穿着丧服淡淡道:“你去瞧瞧,五十岁往上的命妇都扶到侧殿歇歇脚,换上护膝。”
“是。”
贾母今年七十多,也能称得上一声高寿。再加上她是超品诰命,周围不少命妇都特意关照她一二。她却说不上高兴,此刻的心情说是心如死灰也不为过。
太上皇彻底倒台,甄妃和老太妃以那样羞辱的方式被杖杀,这些事都让她心里沉甸甸的。甚至宁国府仅剩的兵权在昨日也被新帝的人找上门,从今往后两国公府怕真是一点依杖也没有了。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元春在宫中当了正四品女官,她们也勉强有个盼头。只可惜陛下无意将元春收房,不然生下皇子龙孙来,这才是大喜事。
作者有话说:
国不可一日无君出自《水浒传》
看着课表整个人是瑟瑟发抖,从没见过这么多的课。
感谢在2022-02-23 00:40:08~2022-02-23 23:32: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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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原府。
上皇驾崩的消息传到太原时, 孙国栋正在修路现场拿着矩比对。衙役附在他耳边说着,他听了这消息手中的矩掉在地上,荡起些许灰尘。
这些日子劳役都与孙国栋混熟了,在加上孙国栋没什么架子, 便有百姓问道:“孙大人这是怎么了?”
孙国栋深吸一口气捡起地上的矩, 掩饰住内心的喜悦,面带悲意道:“上皇陛下驾崩, 明日消息便应当传过来了。”
“啊!”周围竖着耳朵听的劳役均有些惊讶, 没想到皇宫里吃香喝辣的皇帝老儿这会儿驾崩。百姓们听到消息都议论纷纷, 有些干完活儿的连忙回去要换上素服。
孙国栋乍一得知这消息,忙带着自己的工具先行回了衙门。上皇一死他们这些大臣都是要穿着素服的, 若是不知道自然可以不管,现下知道了还是要赶紧换上。
衙役们推着平板车过来,将一些白布发一一发下去,这些都是要佩在腰间的。原都是不发的, 只是毕竟这些人还是劳役无法回家, 便由衙门发下去。
百姓们其实并不在意原先的老皇帝死不死的,这对他们最大的影响不过是三月内不能嫁娶而已。但他们也不至于傻到当着官府的面笑嘻嘻, 便都一脸严肃的干活。
“诶, 老皇帝没了,我瞧这新皇帝可好多了。”
“可不是嘛, 放几年前,谁能想到出来服徭役还能得银子的。二两银子都够咱们活上半年的了, 拿着银子回家还不美滋滋。”
“这儿吃的也好。这银子和饭钱听孙大人说是皇帝自己掏腰包给咱们贴补的, 瞧着真是这个。”那劳役说着比了个大拇指, 一脸的夸赞。
其他人听见这边在说话也都凑过来, 边磨牙边干活儿。衙役们见他们仍在干活也不管, 毕竟单干活太无聊,让他们说说话也能有个消遣。
孙国栋回到工部的临时衙门才放松了些,手下拿着赵钰批复的折子迎上来道:“禁军送来陛下批复的折子,大人快来瞧。”
孙国栋的心脏仍是砰砰直跳,直到亲手展开折子看到上面的蓝笔批复才有些真实感的长舒了一口气。他神色淡定道:“你下去看着人将白纸糊好,另外我的素服多做些。”
待手下离开,他才坐在椅子上抖着手来回看折子上的蓝字。
苍天有眼啊!
因着太上皇偏宠甄氏一族惹出多少祸患来,现在早早去了也是天要收他!且不说在西北立下赫赫战功却被诛杀的苏将军,便是江南死去的数万百姓都容不得他活着。
先前他还担心陛下对上皇心软,没成想上皇这样没福分。这样也好,也省得他整日提心吊胆的。他想着便又取出图纸看起来,势必要发挥自己所有的功力修整官道。
“陛下,忠顺郡王求见。”刘康早就收到今日忠顺郡王要回京的消息,今日见他回来也毫不意外。到今日上皇都已驾崩六天,明日便要大敛,郡王再不回来显得不好看。
赵钰听了也松了口气,忙让忠顺进殿。他也是日日数着忠顺回京的日子,毕竟自己要打理政事,上皇那边只有四弟一人守着,未免显得单薄。如今忠顺回京,也能与四弟交替有个轮换。
至于义忠亲王,早在知晓甄氏脱衣受杖时便气得下不来床。再加上他乃是行刺太上皇的罪臣,自然不会把他放出来给太上皇守灵。
“臣弟见过皇兄,幸不辱命。”忠顺仍是一副白面小生的模样,但眼中的神色却悄无声息的有了些许改变。许是亲自处理了甄家,再加上太上皇驾崩,他心中也去了块儿大石头,整个人都轻松下来。
赵钰忙道:“平身,快坐吧。”说完又左右看看,感叹道:“辛苦你了,你可瘦了好些。”
忠顺闻言心中有些慰贴,面上却淡淡道:“这是臣弟该做的。如今甄家已经被处理了,在甄家老宅中抄出的好些册子还要皇兄过目。这些东西一抄出来臣弟便命人封在箱中,再无旁人知晓。”
赵钰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显然明白这册子里记着的怕不是什么好东西。说不得就是收受贿赂往来的册子,亦或是官商勾结的册子。
如今甄家没了,这册子自然是要用到还活着的官员身上。
忠顺轻声道:“臣弟下江南,不曾想父皇宾天的如此突然。身为人子还未曾为父皇哭祭烧纸,实在是臣弟的不是。”
赵钰温声安抚道:“父皇在世时便常为你纨绔不正经而忧心,如今你办了这样一件大差想来父皇心中也欣慰。正巧朕也要去烧纸,咱们一同过去,父皇必不会怪罪你。”
赵钰每日理完政事都要踩着时辰前去烧纸,现下也确实到了时间。至于那些忠顺那些自责内疚的话,听听也就完了。
他们的生母都因甄氏而死,都因太上皇不作为而亡,对这样的父亲有追思怀念就有鬼了。这些话不过是说给内侍听的,又要借着内侍的口外传,显得他们孝顺宽仁而已。
这些天不能沾染荤腥,赵钰倒也还撑得住,但忠宁向来身体不好,这会儿自然看着更是单薄。
他见赵钰和忠顺一起前来,眨了眨眼有些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到:“二皇兄,三皇兄。”
忠顺见他这样忙上前扶着他,有些痛心的轻斥道:“你身子都这样了,怎么还不好生珍惜。”他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瞪着他,半晌才对内侍道:“去请太医来看看。”
他们两人都是自小失去生母,在皇宫中相依为命长大,自然感情不错。忠顺也知晓忠宁的性子,此时也不愿再多说什么,盯着太医把脉见无大碍后才放心。
赵钰也早知他们感情好,只面带悲色的烧纸,嘴里絮叨着一些政事,言道请父皇放心云云。忠顺郡王当着宗亲的面儿也好生表演了一番丧父孝子的悲意,哭声险些将一群命妇的声音盖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