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幕之臣—— by楚天江阔
楚天江阔  发于:2024年04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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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矫情精。
蔺阡忍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便埋头吃饭。
小九要带人布菜,却被蔺阡忍给挡了, 只能和铃兰站在一旁干巴巴的看着。
一顿饭吃完,见年听雨的神色松快了点,蔺阡忍见缝插针的开口:“继续回去睡吧,中午我回来陪你一起吃饭。”
“嗯。”年听雨点了一下头,而后有些不放心的开口:“既然我回宫了,那张守正参我肯定会参的更狠,你可别一怒之下把他给砍了,不然我真成罪人了。”
蔺阡忍蹙眉:“他这般参你,你就不生气?”
“没什么可生气的。”年听雨擦了擦嘴:“张守正参我只是因理念不合罢了,假以时日,等他想通了这件事也就过去,没什么大不了的。”
蔺阡忍好奇:“我还以为你会把张守正看成第二个李文显呢。”
“不会。”年听雨客观道:“张守正参我归参我,但他参的光明正大,未曾向李文显那样,在背地里搞小动作。而且,张守正参的并不是我这个人,只是我做的决定,出发点还是你的基业,那就更没有什么值得生气的了。”
蔺阡忍完全没想到年听雨会这般想,他定定的望着眼前的人,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只觉得自己很幸运。
“别这么肉麻的看着我。”年听雨在桌子下给了他一脚:“滚去上朝吧。”
时间确实不早了,蔺阡忍只好起身往外走。
......
......
蔺阡忍走后,年听雨也睡不着了,他心里记挂着华荣昭和蔺文冶,换了衣服就去了长寿宫。
蔺文冶这阵子一直和华荣昭住在一起,美名其曰是为了表孝心,照顾华荣昭。
而华荣昭虽然喜静,但也格外喜欢蔺文冶这个小太孙,便一直叫他陪在自己身边了。
年听雨赶到长寿宫的时候,蔺文冶正有模有样的给华荣昭喂药。
但他一看见年听雨就立即叛变了。
蔺文冶把碗往连钰手里一塞,连忙扑了过来。
他匆匆行了个礼,迫不及待的抱住了年听雨的大腿,仰头问:“父君,儿臣听说你生病了,现在好些了吗?”
年听雨给华荣昭见了个礼,方才在蔺文冶的小脑袋瓜子上揉了一把:“已经好了。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有没有跟着太傅好好用功。”
“有!”蔺文冶重重点头,而后又一脸愁容道:“只是,老师跟儿臣说,他准备告老还乡了,儿臣有些舍不得老师,父君能不能劝一劝老师,让他不要走。”
大乾六十致仕,太傅比华荣昭还要年长几岁,早就过了致仕的年岁。
可他早不提晚不提,非在这个时候提,怕是因为知道了戚元懿做的事,心生了愧疚。
戚巡成功教出了两朝帝王,眼看着大乾在隆安帝和蔺阡忍的带领下变得越来越好,可谁曾想他自己的女儿会做出那样偏执的事,差点害的整个大乾毁于一旦。
只是,有些事就算戚元懿不去做,还会有其他人去做的。
而且从帝师的角度来看,戚巡确实是一位合格的老师,没有谁比他更适合太傅这个位置了。
思索片刻,年听雨捏了捏蔺文冶脸上的肉:“阿冶,你一会儿去见太傅的时候,帮父君给太傅带句话,就是我要见他一面,可好。”
蔺阡忍回来了,蔺文冶也就不用跟着年听雨一起上朝了,所以跟着太傅学习的时间变成了上午加下午。
蔺文冶十分爽快的应下:“好,我一定把话带到。”
“那这就去吧。”年听雨看了一眼伺候蔺文冶的太监:“云喜,送着皇帝过去,别叫太傅等久了。”
云喜应下,带着蔺文冶离开了。
蔺文冶走后年听雨终于得了和华荣昭说话的机会,他拿过连钰手里的药碗,一勺一勺的喂给华荣昭喝。
喂完,年听雨便陪着华荣昭说话解闷。
华荣昭恢复的还不错,说话的底气还算足,但她到底是伤了元气,没多会就累了,眼皮一上一下的打起了架。
见状,年听雨十分有眼色的起了身。
华荣昭示意连钰去送,连钰立即会意。
年听雨正愁找不到和连钰单独说话的机会,如今这机会送上门了,哪有不接的道理。
将人送到门口,连钰便打算回去,年听雨立即叫住了他:“连钰公子留步。”
连钰顿住,朝年听雨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君上是有什么事交代臣吗?”连钰得到过华荣昭的特殊,可以自称臣。
年听雨道:“我听侍卫说,那日是连钰公子妙手回春,给我施了针,才把我的意识找回来。”
相比于那些乱七八糟的称呼,年听雨还是更喜欢用你我这样的词,而今蔺阡忍恢复了身份,便也不必在意那些礼数了。
连钰颔首:“举手之劳罢了,君上不必记挂于心。”
“该记挂还是要记挂的,”年听雨眼底流转探究:“只是我在好奇一件事,不知连钰公子可否解答一二。”
“君上但问无妨,”连钰道:“臣若是能解答,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若是解答不了,也请君上莫要怪罪。”
年听雨:“这个问题连钰公子定然能答。”
连钰:“如此,君上问就是了。”
年听雨直言:“敢问,连钰公子这一身医术,师从何人呢?”
“跟野医学来的,”连钰道:“不值一提。”
“是吗。”年听雨狐疑道:“我怎么听说,这银针刺颅之法是江南乔家的独门绝学,只传嫡系,不传旁支和外门呢。”
连钰笑了一下:“臣还真不知道这件事,大概是臣的师傅偷学来的吧。”
“那连钰公子的师傅也是好本事,”年听雨道:“仅靠着偷学来的本事,就教出你这么个出色的徒弟。”
“是啊。”连钰附和:“臣也觉得臣的师傅挺厉害的。”
“那连钰公子可否将你的师傅请入宫中,挂职太医院呢。”年听雨叹气:“太医院实在是凋零的厉害,太需要你师傅这样的人才了。”
连钰惋惜道:“臣的师傅闲云野鹤惯了,怕是不愿意入宫。”
“既然如此的话,”年听雨思索了一下:“连钰公子可否将你师傅的住处告知于我,届时我亲自去请,以彰诚意。”
“实在对不住君上,臣的师傅四海为家,臣入宫以后更是许久未曾和师傅联系了,现在也不知道师傅他老人家在哪里。”连钰行了一礼:“君上若是没有别的问题,臣就回去了,老祖宗重伤未愈,身边实在离不开人。”
年听雨沉默须臾,只能含笑点了一下头,放人离开。
回到兰安宫,铃兰问:“君上,您觉得连钰公子有问题?和乔家有关系?”
“不是觉得,”年听雨道:“他一定有问题,只是我暂时没有证据证明这件事。”
铃兰:“奴婢记得,您之前叫老六去查乔家了,眼下应该有消息,里面会不会有一些证据?”
“如果有证据,我便不必做今日这番试探了。”年听雨把老六传回来的东西递给铃兰:“一个有用的字都没有。”
铃兰接过细看,最终看着其中一句话念了出来。
【乔绾淑,乔家嫡女,于七年前因病身亡,终身未曾嫁娶,也未曾生养子女。】
年听雨看向铃兰:“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吗?”
“有!我们胡家和乔家的关系还算不错,知道一些乔家的事。”铃兰指着最后那几个字道:“比如这件事查的就不对,乔绾淑虽然终身未曾嫁娶,但她有一个女儿,我记得她的女儿好像叫——”
这还是铃兰小时候从爷爷口中听来的事,时过境迁难免有些忘了。
如果乔绾淑真的有一个女儿,那么有些事就能对上了。
年听雨朝铃兰投去希冀的目光:“你仔细想一想。”
铃兰沉思良久,忽然神色一喜:“我想起来了,乔绾淑的女儿叫乔莺莺!取自莺啼犹如泪的莺!”铃兰话音一转:“只是——”
年听雨问:“只是什么?”
铃兰道:“只是,乔莺莺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三个字就像一盆冷水, 哗的一下就泼在了年听雨的头上。
年听雨有些丧气的问:“人怎么死的?”
“这件事奴婢记得清!”铃兰立即道:“乔莺莺是被山匪绑走的。”
铃兰话音才落,一些和铃兰有关的信息,就悄然浮现在年听雨的脑海里。
铃兰小时候是个野性子的, 总是喜欢偷偷出门踩毒草。
为了治她,铃兰的爷爷便拿这件事吓唬她说:“乔家那小丫头被山匪劫走了, 你要是在这般乱跑, 山匪也把你给劫走了,然后活活把你的心肝挖出来, 拿去喂野狗取乐。”
对于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而言, 这话的威慑力足够了,直接给铃兰吓老实了。
不过年听雨无暇感慨铃兰爷爷的硬核威胁,他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那后来找到尸首了吗?”年听雨问。
“没有。”铃兰摇了摇头:“但乔家后来悄悄发了丧。”
年听雨轻轻敲了被子, 发出叮当的声音,缓声道:“铃兰,你知不知道有一句话叫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铃兰瞬间会意:“君上, 你觉得乔莺莺还活着?”
“我本不想这么认为的。”年听雨道:“可有些事太巧了。”
须臾, 铃兰反应过来了:“奴婢这就给老六传信, 叫他把人找出来!”
“如果人没死,那就不必找了。”年听雨道:“我们已经见过了。”
“见过了?”铃兰愣了一下,顿时恍然大悟, 又十分难以置信:“您是说, 乔莺莺和连钰公子是同一个人?!”
“十有八.九吧。”
年听雨从不相信巧合,只相信自己的判断。
怎么蔺阡忍出了事,那么及时的就能被人给救了。怎么救蔺阡忍的人偏就是医术高超的女子呢。怎么把蔺阡忍送进的宫的也是个女子呢。
怎么他坠了崖骗就住进了济善堂呢。怎么就这么了解他和蔺阡忍的行踪呢。怎么能这般轻易的在宫里传消息呢?
但如果乔莺莺和连钰是同一个人, 那么这一切就都能解释的通了。
连钰常年住在宫里, 自然对他和蔺阡忍的动向了如指掌,而他那么高的武功, 在宫里传个消息又有什么难的呢。
而且连钰和乔莺莺若真是同一个人,他为什么会乔家的绝学也顺理成章了。
如果连钰那天未曾救他,铃兰方才未曾和他说乔莺莺的事,他段然不会把这两个人联系在一起,只会觉得连钰和乔家有关系而已。
只是,乔莺莺为什么要对他们百般相助呢,和苏海成又是什么关系呢。
父女吗,可他调查过苏海成,苏海成和乔绾淑并没有任何交集。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年听雨还没有想通其中缘由,困意先涌上来了。
这么干想无济于事,年听雨打了个哈欠,随手把发带扯了:“铃兰,陛下回来叫醒我,我去睡一会儿。”
铃兰:“是。”
......
......
回笼觉永远都是最香的,但年听雨这一觉直接睡到了自然醒,早已过了午膳的时间。
他盯着帐顶茫然的看了一会儿,后知后觉的回神。
随便披了件衣服,年听雨便出了寝殿,然后看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太傅大人,您这会儿不应该在勤学殿吗?”年听雨道:“怎么来我这了?”
戚巡行了一礼,波澜不惊的说:“前朝出事了,老臣来给君上通个消息。”
怪不得蔺阡忍没有回来。
年听雨示意戚巡坐,而后问:“前朝出什么事了,竟然能叫太傅您亲自跑一趟。”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戚巡坐下:“不过是太学里的学生们不干了,现下全都跪在宫门口罢了。”
“不干了?”年听雨轻轻“哦”了一声:“他们如何不干了?”
“因着您改了律例的事,不干了。”戚巡直言不讳:“学生们希望陛下能撤销您之前的决定,并且严惩动摇大乾根基之人,也就是您。”
“有意思。”年听雨接过铃兰递来的茶,吹着飘出来白雾:“当真是有意思,太傅大人您觉得呢。”
“老臣并不觉得有意思,只是觉得蹊跷罢了。”戚巡道:“陛下回来盛京城十四天,这帮学生老老实实的一动不动。但君上您回来第一天,学生们便倾巢而出,给陛下出了这么大个难题,目的不单纯啊。”
“看来太傅也瞧明白了。”年听雨道:“这件事是冲着我和陛下两个人来的。”
蔺阡忍今日若是听了学生的话,恢复了旧例,又定了年听雨的罪,那些图谋不轨之人,肯定会给蔺阡忍戴上一顶“薄情寡义”的高帽,毕竟年听雨掌权的这三年,大乾还算风调雨顺。”
可蔺阡忍今日若是不听学生的话,一意孤行的护着年听雨,那么肯定会有人说年听雨是惑主之人,照样会给年听雨安个死罪,而蔺阡忍则会被戴上一顶“昏君”的高帽。
年听雨轻呷一口茶润喉,不紧不慢的说:“这件事无论结果如何,都只有一个目的——把我置我于死地,也要把陛下也拉下水。”
戚巡确实看明白了,只是他没料到年听雨会这般平静。
“您既已知道这件事,就一点也不担心陛下吗?”
“我为何要担心。”年听雨道:“如果陛下连这件事都处理不好,他这个皇帝不做也罢。”
“而且您敢在这个时候来见我,而不是去朝堂上给陛下分忧,想来也是相信陛下能处理好这件事。”年听雨看了太傅一眼:“您这个做老师的都不担心,我自然也不必担心了。”
太傅不禁感慨:“君上看的真是透,怪不得陛下会喜欢您了。”
年听雨轻笑:“太傅过誉了。不过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太傅有话就直说吧,不要藏着掖着了。”
戚巡此次前来确实另有其实。
这段时间他想了很多事,但有些事实在想不通。
按理说蔺阡忍回来是大喜之事,可这么大一个难题出出来,摆明了就是想把蔺阡忍拉下来。
但是,有不臣之心的苏海成已经死了,这件事断然不可能是他指使的。
可学生们背后若是没有人指使,又怎么会这般激奋呢。
要说这件事是张守正指使的,那完全不可能。
张守正为人忠义,他这个老东西能想到的事,张守正自然也能想到,所以张守正只会自己来谏言,并不会用这个法子置蔺阡忍于不仁不义的之地。
如果戚元懿还活着,戚巡或许会认为这件事是戚元懿指使的,可眼下戚元懿不在了,要想把这件事解释通,也只有一个可能了。
戚巡迫切的想要知道这件事,所以他等不到蔺阡忍下朝了,只能来见年听雨了。
戚巡道:“君上既然看出了,那老臣就大胆问了,恳请君上明确告知,狼牙的主子是不是不止苏海成一个人!”
“太傅不愧是太傅,”年听雨道:“仅凭一点点蛛丝马迹便猜到了这件事,我今日叫阿冶给您带话过去,其实也是想把这件事告知于您。”
戚巡微敢迷茫:“为何?”
年听雨点头:“我想用这件事把您给留下来,继续教阿冶,您若是告老还乡了,我和陛下怕是找不出第二个像您这样胆大的好老师了,竟然敢教皇帝做个一心一意的人。”
闻言,戚巡老脸一僵:“君上都知道了。”
“是啊,陛下那个大漏勺都都漏给我了,”年听雨道:“而您若没有教他这些,我今日也不会坐在这里和太傅您说话,我这个人心眼儿小的很,不仅自己眼里容不下旁的人,也不许我的人生了不忠之心。”
“没想到君上竟然和老臣有同样的想法,只是——”
戚巡顿了顿,担忧道:“只是君上您终归不是女子,而陛下的身份也摆在这里了,您和陛下要是想走这条路怕是比旁人要难上千百倍。”
“事在人为,走不走、怎么走是我和陛下的选择。”年听雨道:“未来究竟会发生什么犹未可知,但只要陛下能始终坚定不移,那我便不会离开,可他若是动摇了,那也不能怪我无情了。”
戚巡听出了年听雨的坚定,但同时也听出了年听雨语气中的狠决。
戚巡皱了皱眉:“君上,老臣这把年纪也不怕死了,有些话老臣就直说了。老臣觉得做人还是不要太偏激的好,不如好聚好散。”
“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不过太傅放心,我有分寸的。”年听雨安抚道:“我不是太皇太后,也不会成为太皇太后,只是稍稍给自己出口气而已。”
这话换做别人来说戚巡肯定要掂量掂量,但换做年听雨来说就不一样了。
倘若年听雨真是个没分寸的人,他又怎会眼睁睁的看着张守正如此这般呢。
戚巡吁出一口气:“既如此,老臣便只能为君上和陛下日夜祈福了,祈愿君上和陛下白首不离。”
“这份美意我收下了。”年听雨终是按捺不住讶异,问:“说实话,我还以为太傅您知道了这件事,会极力反对呢。”
“或许反对才是常态,但老臣并不会这样做。”戚巡豁然道:“情之一字本就难测,倘若真将其固定于男女之间,那坊间也不会流传出那么多猎奇的话本子了。”
戚巡缓了一口气:“老臣甚至还觉得情之一字可以跨越更多的东西,否则也不会有人编写出志异传了,讲述那么多不单单局限于人与人的情爱故事。”
戚巡能说出这话年听雨并不觉好奇,毕竟他眼前这个人
“太傅了解的如此清楚,”年听雨了然:“看来太傅年轻的时候应该看了不少这些东西。”
“年少轻狂罢了。”戚巡红了一张老脸,强行转移话题:“君上还未告诉老臣,这件事和我留下来有什么关系。”
年听雨看向戚巡:“如果我和您说,就算太皇太后当年不曾对陛下动手,还会有其他人动手,您信吗?”
“为何会这般说?”戚巡疑惑:“难不成苏海成他们从那个时候就有了不臣之心?”
年听雨:“是,不过那个时候狼牙应该还没有建立起来,只有幕后指使罢了。”
沉吟须臾,戚巡道:“君上是如何确认的?”
“有些事我也不瞒您了。”年听雨将铃兰的事告知于戚巡,最后道:“那时就算太皇太后未曾动手,苏海成他们也会想方设法的,给陛下服下“长眠”,而太皇太后这个冲动之举,弄巧成拙,反倒救了陛下一命。”
闻言,戚巡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喃喃道:“看来,她也知道了陛下的身世,只是苏海成为何甘愿供她驱使呢。”
这句话真有意思。
年听雨微微眯了一下眸子:“太傅似乎知道一些非同寻常的事,比如狼牙的另一个主子是谁,比如陛下的身世。”
“事到如今,老臣也不瞒君上了。”戚巡道:“老臣从始至终都知道陛下的身世,只是老臣没料到太皇太后她......唉。”
太傅的话像是一把钥匙,解锁了被封住的信息。
那声叹息未消,年听雨的脑海瞬间被蜂拥而出的信息填满了。
戚巡何止知道蔺阡忍的身世,甚至就是他亲手把蔺阡忍换进来的!

第080章
年听雨对着戚巡的话梳理最新浮现的信息, 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件事竟然牵扯到了煜王。
所有人都说煜王的暴毙是隆安帝做的,只为了自己去当这个皇帝, 可谁又能想到这个流言是隆安帝亲自放出来的。
当年煜王骤然暴毙,顿时惹得朝堂一片哗然, 毕竟不久后就是煜王的登基大典。
起初隆安帝也单纯的认为自己的兄长, 是过于操劳才暴毙的,但直到煜王妃悄悄抱着世子找上了门, 请求他庇护小世子, 隆安帝才知道煜王的暴毙并非意外。
后来隆安帝不仅庇护了未满周岁的小世子,甚至拜托戚巡将自己的孩子悄悄送走了,从此对外宣称小世子才是自己的孩子, 还让戚巡帮忙隐藏了这件事。
只是隆安帝为何要做到这个地步呢,戚巡又为何要帮着隐瞒这件事呢。
戚巡看出了年听雨的疑惑,解释:“隆安帝若是不这样做, 世子的命便保不住, 而老臣愿意帮隆安帝, 也不过是为了“稚子无辜”这四个字罢了。”
年听雨轻“啧”了一声:“太傅倒是大方,竟然舍得让别人坐了自己外孙的皇位。”
“我巴不得他不坐。”戚巡道:“皇帝当起来看似风光,可又要遭多少算计呢。朝臣的算计, 后宫的算计, 哪哪都是算计,我可不希望自己的外孙落得个祖皇帝的下场,不如帮了这个忙。只是太皇太后......罢了, 不提也罢。”
年听雨拿起茶壶, 纡尊降贵的给太傅倒了一杯茶:“太傅既然如此后悔,当初为什么不把这件事告诉太皇太后呢, 何至于闹到今日这个地步呢。”
“多谢君上。”太傅接过茶,道:“太皇太后是老臣的女儿,她什么性子老臣很清楚,这件事若是告诉她,必然藏不住,小世子也断然不会安稳长大的。”
“安稳长大了又如何,人不还是搅进了这滩浑水,甚至经历了九死一生。而且——”
年听雨淡淡的看了太傅一眼:“您和隆安帝这样做未免太自私了一些,不管怎么说太皇太后都是那孩子的生母,你们一声不响的就把那孩子换走了,倒也不怪太皇太后做出那样偏激的事。”
戚巡的神色黯淡下去,人转瞬间看起来就苍老了不少:“这件事确实是我和隆安帝对不起太皇太后,所以她亲手杀了隆安帝,后来又去了寒山寺,与我这个父亲断了关系。只是她不该对陛下动手的......”
这件事年听雨终究是个外人,而且隆安帝和戚巡也得到了自己应有的惩罚,眼下还是问清楚信息里未曾写明的事为好。
“太傅大人,”年听雨道:“凡事都讲究一个因果,隆安帝愿意庇护世子的原因到底是什么?还请太傅告知。”
“因为......”
戚巡长叹了一口气:“隆安帝查到,煜王的暴毙是老祖宗动的手脚,唯有把小世子变成自己的孩子,才能保他一世无忧。”
“咚——”
“咚——”
“咚——”
戚巡的话音才落,登闻鼓被敲击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震人心魄。
等戚巡再度回神,年听雨已经冲了出去。
......
......
日落西山,太学的学生们还跪在宫门前请愿。
蔺阡忍坐在龙椅上岿然不动,大臣们大眼瞪小眼的望来望去,连个大气也不敢喘。
蔺阡忍很清楚,这件事是冲着他和年听雨来的,只是他没料到年听雨才回来,对方就这么迫不及待的动了手。
而事情一出,大臣们就开始左右提议,有的劝他接受学生们的提议,有的劝他不要接受,有的在那里推卸责任,总之一句有用的话都没有。
当然,蔺阡忍也不指望,这些个天天跟在张守正屁股后面谏言的老王八蛋,能有什么用。
其实要想把这件事平息下去,不一定非得要做出什么决定,唱一出更大的戏就是了。也正好给那些听风是风、听雨是雨的学生们开开眼,让他们好好认识一下“蠢”字怎么写。
不过,也万幸年听雨跟他说了那番话,不然今日这局面大概就是个无解的死局。
只是赢夙的动作未免太慢了些,都快一天了,竟然还没把人抓回来。
蔺阡忍坐累了,他调整了一下姿势,便合上了眼。
见状如此,大臣们轻轻动了动站僵的身子,然后继续大眼瞪小眼,无比期待赢夙可以快点回来。
事情出了以后,龙椅那位对他们的言语充耳不闻,只是把赢夙派出去办事了。
虽然他们不知道赢夙去干什么了,但他们知道,只要赢夙回来,今日这事就有了两全法子。
只是天都快黑了,人怎么还不回来。
他们这老身板快熬不住了!
人最不经念,大臣们正在疯狂思念赢夙,赢夙就拖着一身伤踏进了大殿。
听见动静,蔺阡忍睁开了双眼,那双极黑的眸子轻轻动了一下,然后将视线定在了赢夙身上。
“怎么弄成这样了?可有大碍?”
“臣无碍。”赢夙道:“臣找到孟迁的时候他正在被人追杀。”
孟迁——
这不是苏海成的副将吗。
陛下找这个人做什么。
大臣们面面相觑。
蔺阡忍无视文武百官,只问赢夙:“你问他被追杀的原因了吗?”
“问了,”赢夙道:“他不肯说,要等到见了您再说。”
蔺阡忍抬眼向殿门口望去:“那他人呢。”
赢夙道:“正在外面挨板子。”
既是要见他,为何还要挨板子?
蔺阡忍正准备将这句话问出来,一阵鼓声自宫门口传了进来。
不绝于耳。
蔺阡忍顿时坐直了身子,文武百官齐刷刷的扭头,朝着正阳门的方向望了出去。
正阳门,皇宫的正门。
门两侧立着两架大鼓,名登闻鼓,自前朝便有。
此鼓之下只能状告朝廷重臣、皇亲国戚,因此这鼓一旦被敲响,就必须由皇帝亲审,刑部一概不许插手。
但皇帝日理万机,哪里有那么多时间审人,所以要想把这鼓敲响,需先受笞杖三十,才可以拿起鼓槌。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改朝换代以后,大乾虽然将登闻鼓制度沿袭了下来,却多少有点束之高阁的意味了。
直至今日,才终于被敲响。
跪在正阳门请愿的太学子弟们,因眼前这一幕而失神。
他们万万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能看到登闻鼓被人敲响!
纵使那人挨了三十笞杖,可他敲鼓的时候仍挺直了背脊,手下的力也丝毫不减,甚至一下比一下重,好似在宣泄着什么。
鼓槌振了三下而止,鼓声却绕梁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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