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再把屁股往沙发边上挪了挪。
廉子注:……
他好歹正当红,上一次遭遇这种赤裸裸的嫌弃还是最近一次拍摄遇到的那只……海獭。
转眼一想自己实在没必要和小屁孩计较,目光移向宫谯道出个憋了很久的问题,“谯姐,我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合适的…。。”
祝无畔立刻来了兴趣,伸长脖子,搓搓手。
他好像又嗅到了瓜田的味道。
果然,只见刚刚还趾高气扬的廉子注一副小媳妇刚过门小媳妇般扭扭捏捏的样子,朝宫谯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合适的话,要不介绍一下?”
说罢还扭头看了一下会场四周。
祝无畔心下了然:好哇,原来是来相亲的!
又抹了把脸纳闷:廉子注不是大明星吗?认识姑娘还需要人在生日宴会上牵线!
看不出来,这小子早有预谋?
却见宫谯目光闪了闪,面露难色。
一旁廉子注满脸的希冀当下就垮了,满眼都是不甘,“我都和阿璘打听过了,那只白色海獭的主人就在这场宴会里,谯姐你就大发慈悲告诉我他是谁,多少钱我都愿意出!”
祝无畔:……
刚刚看热闹的热忱凉在眼底。
他怎么也想不到让廉子注满场找的人会是容渚,而自己原身的那条海獭居然才是他此行的真实目的!
在海底当明星,就这么闲?
廉子注又是发的哪门子疯?
现在祝无畔已然和宫谯一样面色尴尬,搞不懂金发人鱼花瓶外表下的脑补构造究竟是有多么鬼斧神工。
“廉少爷,刚刚你们在聊什么?”
一波未平,又一个讨厌的声音响起,祝无畔看向走近的容泊只想说两个字:晦气。
在这件事上宫谯和他高度达成一致,不自觉后退了两步。
“刚刚听到你们在说什么海獭?是指我先前送出去那只吗?”
容泊虽然不看好廉家这个在娱乐圈卖脸的小儿子,却深知其家族在科技、医疗和新型能源方面的雄厚实力,今天听说廉子注要来,势必要结交一番。
听对方描述后容泊心里只觉好笑,自己送出去的小玩意不仅被容渚当成宝不惜和自己撕破脸,还入了廉家小公子的眼。
回忆起容渚护着那小畜生时快到不可思议的移动速度,容泊眉眼间划过一丝狠厉,又很快藏好,“那种和它主人一样上不了台面的小东西,咱们不要也罢。”
“要是廉少爷喜欢,下次我为你挑选几件更好的。”
活将生命说成了物件。
见廉子注仍是一脸迷茫和不解,容泊放加重了语气,“毕竟只是个精神抚慰兽,廉少爷仔细想想,究竟是什么样的人鱼才会养个那种玩意儿?”
祝无畔眉头皱得更深:什么叫那种玩意儿?
你又算哪块小饼干?
感情绕来绕去,说了半天,巴结廉子注是真,但要接机拉踩容渚更真。
宫谯早知道这家伙一来准没好事,拳头捏紧了正准备发作,却发现坐在沙发角落的人鱼幼崽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
“我当这好端端的宴会,哪里来的狗叫?”
在场的几条人鱼纷纷变了脸色,刚刚结束发言的容泊脸色尤其精彩。
看见说话者还是个乳臭未干的鱼苗后,还没来得及戴上伪善的面具又见对方张了嘴。
祝无畔扯着嗓子自问自答,“哦!原来是之前上门挑衅反倒被教训一顿的丧家犬啊!”
这一嗓子吸引了更多来宾的目光。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什么狗?
海狗吗?
聚众斗殴还是怎么回事?
容渚和沈鸣渊从露台回来就看到祝无畔一整副大义凛然。
祝无畔全然不理会容泊青得快发黑的脸色,抬眸间猝不及防和容渚来了个对视,更觉信心百倍。
开口即是绝杀,“仗着自己有点精神力就欺软怕硬了不起啊!不照样被容渚收拾得夹紧尾巴跑路?”
周遭炸响一片唏嘘,所有人鱼的理智都被搅得七零八落。
最靠近的一条生鱼率先发问,
“怎么回事?”
“容渚不是分尾失败了吗……”
探究,嘲讽,不可置信,还有…。。急不可耐的恶意。
眼见不远处容渚脸色渐沉,以及一旁容泊一副要吃人的表情,祝无畔终于觉察到,
自己口不择言,闯祸了。
听见动静赶来的宴会主人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容临浦就着些七零八碎的讨论声也猜了个七七八八。
正迟疑怎么开口,只见容泊怒极反笑正要起身就被拨开众人的容渚突然抢过话头, “童言无忌,不能当真。”
围观群众见另一个话题人物来了,自觉屏声,望向仍然面目狰狞的容泊,心照不宣地看戏。
容泊咬碎了一口牙说什么也咽不下这口气,正要发作又被来者的发言堵住嘴。
“不过是个顺路捡的孩子,能知道什么?”
容渚目光在人鱼捏紧得显露出青筋的拳头上略过,眼底不明的情绪很快被垂下的睫毛挡住,再抬头竟化作眉眼间一片释然,
“我有没有精神力各位并不是感知不到,且不说大哥的精神等级放在整个联邦都是佼佼者,兄弟间动手这种事更不可能,大家就当是个笑话听听算了。”
看他平时一副冷言冷语,现在倒演得情真意切。
好一张兄友弟恭的感情牌,容泊一边在心里冷哼,一边观察起宾客们五花八门的脸色。
心道,咱们同父异母两兄弟这些年感情如何,大家又不是看不出来。
容临浦面上的惊讶也一闪而过,摆摆手笑着打圆场, “误会一场,权当是今天宴会的小小插曲,大家接着尽兴。”
看戏看得还没过瘾,看客们面面相觑,聚也不是散也不是。
这两兄弟明里暗里不和,他们早就见识过,早之前做哥哥的不是还亲手送了亲弟弟一只精神抚慰兽吗?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今天一整个大转变,是唱的哪出?
早就没了气焰的祝无畔不敢直视容渚的眼睛,听着这些话实在心里堵得慌。
他本以为事情就这么,又听容渚压低了声音。
一开口就是像在海底炸响了一道惊雷。
“诚如大家所知,不久前我失去吟唱能力继而分尾失败,”他本就有些喑哑的声音顿了顿,喉头颤动,像是在咽一根含了很久的刺, “今天正好借大家都在场,我正式宣布放弃容家的所有继承权……”
“包括但不限于——容家家主的位子。”
话音刚落,一片哗然。
听到传言是一回事,得到当事者亲口认定又是另一回事。
容临浦轻愣一下,收敛起唇边的弧度,用眼神示意两兄弟今天的事情到此为止。
宾客按耐住好奇唏嘘着散开。
好一阵隐忍之后,容泊嗤笑一声,春风得意连带扳回一城的轻狂爬上眉梢,今天的事情看在小叔的面上可以不做计较。
关键是自己的几斤几两,他那个做弟弟的心里有数就好。
闹剧落幕,回家路上的一大一小两副脸色都不算太好看。
祝无畔看着鳐车窗外的景色,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容渚开口问他半个字,即便是最直接的责罚自己也不是不能接受。
要命就在于,容渚不仅不问他,晚宴结束后眼睛都没有落到自己身上。
又纳闷自己不过实话实说,突然就觉得胸口闷得更慌。
呸!好心当作驴肝肺。
他越想越忍不住,委屈巴巴地率先开了口, “凭什么受了欺负还要主动服软!他出手的时候难道就留过半点情面了?”
容渚不说话。
祝无畔看了他一眼,为自己辩解, “要不是他一开始说话难听,我也不会当场反击。”
回应自己的还是一片沉默。
祝无畔:……
心里的防线像是被这片无声的沉默彻底击垮,他眼鼻一酸眼眶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正要决堤,认真地问, “你在怪我?”
容渚的侧脸仍然对着窗外,祝无畔被他的无动于衷彻底戳中,只觉得一团火焰在胸腔内翻江倒海。
对方突然转过头来, “我没有。”
海水里弥漫着淡淡的酒气。
祝无畔睁大眼睛,这才反应过来整场晚宴容渚被灌了不少。
酒精让他彻底卸下卸下一身防备,眉宇间的凌厉也被冲淡不少。
对方的呼吸变得略微急促,祝无畔找到之前沉默的原因:
容渚醉了。
那也不该不搭理自己。
祝无畔再次噘着嘴赌气。
突然想起什么,他又主动对上人鱼快要失焦的目光,试探地问道, “仔细看看,我是谁?”
只见容渚眨眼睛的速度都放慢了一拍。
思考了半天才慢慢回应, “你是……笨笨。”
祝无畔吐出一口气,他对这个名字不满很久了,但好歹容渚醉的得不算太严重。
这下他能够放心大胆地进行接下里的提问,未想容渚竟然乖得像个被老师抽问的学生。
有问必答。
“你说容泊是不是很讨厌。”
“是。”
“该不该骂他?”
“该。”
“那你为什么不骂他?”
“……”
祝无畔绷着脸,思考了一会儿继续。
“现在开始我骂一句,你跟着我学。”
“……”
“怎么,又不愿意了?”
“不是。”
对方每句话都在附和,但又都有些干巴巴的力不从心。
祝无畔赌气, “你到底是不是和我站在一边的?”
这次回答得很快, “是。”
身形一顿,祝无畔突然就凑到容渚面前, “那——我问个问题,你一定要好好回答。”
“好。”
顶着一头白色长发的祝无畔直直地盯着对方的眼睛,吞了吞口水,终于道出横在心里的那个疑问,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那么一天我变成人类的真相被知道了,你还会站在我这边吗?”
容渚原本涣散的目光在祝无畔低下头的瞬间突然一敛,他低垂的睫毛被对方柔软的发丝触到,微不可见地颤了颤。
“会。”
祝无畔怔愣,再次抬头就是一张雨过天晴的笑脸。
他原本想借机再问人鱼确认几遍,却发现对方不知在什么时候又借着酒意偏过头睡去。
想着自己也担惊受怕了一整天,终于打着哈欠靠着人鱼沉沉睡去。
待身边人呼吸彻底变得绵长,容渚再次睁开双眼。
目光清亮得不似平常。
身边这具有着人鱼外表,本体却说不清是海獭或是人类的小家伙完全没有任何戒备,咧开的嘴角甚至暴露了他梦境的好坏。
容渚眉心轻蹙,想起晚宴上沈鸣渊问自己的问题。
“那孩子真的是你捡来的?”
具体怎么回答的已经记不清,但借着这个来历不明的小家伙分散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从而能和沈鸣渊暗地交换关于当年暗河的真相才是他的真实目的。
没想又引发了后续的种种。
倒是沈鸣渊的一句话点醒他, “凡事都是双向的,如果说漾姨当年真的凭借某种神秘力量不倚仗家主就能开启暗河通往陆地,是不是也会有陆地上的生物能够摸索到进入西海的方法?”
俯视睡得正香的某人,容渚有这么一瞬觉得他的出现简直就是天意。
无论小东西抱着怎样的目的靠近自己,始终是开启暗河重要的一环。
至于他刚刚问的那些问题……
容渚抿紧唇线,再次陷入沉默。
半夜,祝无畔又是被痛醒的。
明明做了个好梦,中途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每一处关节骨骼无不噼里啪啦作响,痛感将他活生生从梦境中剥离出来。
睁开眼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回到了容渚的住处,被塞到一间平时并不打眼的客房。
祝无畔的第一个反应居然不是浑身的酸痛,而是他又能睡床了!
脑海中响起熟悉的轻笑。
电音版。
系统, 【都这个时候还有心思高兴,宿主您不是一般人。】
祝无畔心下然,自己浑身的痛感又和这个半吊子系统脱不了干系。
被人当面戳中的负一沉默了一会,倒出原委, 【大礼包也有到期的时限。】
“什么时候?”祝无畔受够了他的尿性。
本来已经不抱任何希望,未料系统这次却稍微靠谱一点点。
【本着以人类幼崽形态能够获取更多人鱼的同情和关注理念,我们特地为宿主您量身打造超给力庇佑大礼包, 】他的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祝无畔鱼尾上,认可道, 【宿主果然已经取得了任务对象的初步信任。】
“但是什么?”
负一, 【……】
显然对方已经把自己的套路摸了个透,也不再磨叽, 【但是大礼包的效果会在一周内逐渐消失。】
“什么意思?”祝无畔顾不得疼痛直接坐起。
【意思就是宿主您会在一周之内变成正常成年人类的模样, 】负一一改往常的不正经,补充道, 【放心放心,不是拔苗助长,仍然会简单经历幼年,少年到成年的三个阶段,不会让您有太糟糕的体感。】
祝无畔:……
浑身都快散架了还不算糟糕体验?
低头一看,手掌明显比入睡之前长大了一圈。
又想到每天要和容渚抬头不见低头见,他真的很担心明天睡醒起来容渚会毫不留情地问候自己一句,
少年你是谁?
————————
容渚手动给系统点赞:大礼包机制设计得不错(期待老婆长大)。
系统:谢谢榜一大哥,我再接再厉!
祝无畔白眼翻上天:……你确定不会再给我挖坑?
容渚寄出眼刀:坑我老婆让你一辈子转不了正。
系统:……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确实喝了酒,容渚睁开眼睛时已经临近中午。
还没来得及舒展的眉头,又皱起来。
容渚掐着眉心走出走下楼,他是被厨房里的动静吵醒的。
刚刚烧穿了一口平底锅的祝无畔不知道又从哪里翻出个崭新的锅具,手忙脚乱间顾着这头又忘了那头,碗碟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正想要低头去捡,容渚的声音居高临下地传过来, “你在干什么?”
人鱼出现得悄无声息,祝无畔毫无防备地被碎瓷片划破了手指。
现在并不是喊疼得时候,他甚至觉得目前的情况比自己预料中的好上一些,至少容渚在见到自己一夜长成少年的身体时,没有当成非法入室的陌生人。
虽然侥幸,祝无畔只敢小心翼翼地仰头。
白色长发下露出张介于青涩与成熟间的脸,昨天还是圆圆软软的可爱脸蛋不过一晚就等比长大成明媚灿烂的少年模样。
容渚:…。。
如果不是刺鼻的气味不断从灶台上传出,他或许会以为自己又闯进个诡异的梦。
只是这头长发和琥珀色的眼睛实在是太有辨识度,容渚眼底浮现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毕竟跨物种大变活人他都见识过了,一夜长大也不算太稀奇。
他保持俯视的角度, “说说看,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后半句话戛然而止。
祝无畔似是突然想起灶台上还煮着东西,猛地站起,够着身子关火,捞起,摆盘,一整串动作磕磕碰碰不说,还额外多折了个瓷勺。
不一会儿容渚面前就多了一个盘子。
抱着盘子的少年一脸傻笑, “饿了吧,吃饭吃饭,其他事情等饭后再说。”
他不安了整宿,翻来覆去后决定用实际行动感化容渚,不至于因为过于异常的身体变化被直接扫地出门。
都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最起码他昨晚临时抱佛脚,问系统借来了烹饪大全,天不亮就一阵忙活,不指望容渚能多感动,多多少少该有点同情分。
思绪拉回现实,从祝无畔的角度能看到人鱼手臂微微颤了一下。
祝无畔:感动坏了?
容渚低头时撞上一双期待的眼睛。
他略过祝无畔的视线,冷扫了一眼餐盘里完全看不清食材原型的狼藉,额角跳了跳, “你要灭口?”
祝无畔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容渚换了个说法, “是要给我下毒?”
意指盘中之物。
“?”祝无畔一脸莫名, “怎么会呢?这是我特地给你做的水煮鲍鱼。”
是他琢磨到半夜觉得自己唯一能快速上手的菜肴。
不过就是煮得稍微有点过火,样子没那么好看。
他扬了扬下颌,意思是让容渚不要冤枉人,尝过再说话。
容渚:……
少年的眼光过于殷切,鬼使神差的,人鱼不忍下口又实在不想打击他,索性换个话题, “这些鲍鱼是哪里来的?”
明明没有点任何外卖。
祝无畔的眼睛又亮了亮,邀功似地接话, “花园里礁石上扒的,大大小小少说也有一窝,我特地挑了两只最大的。”
容渚眼皮一跳, “金色花纹那两只?”
祝无畔隐隐约约记得把他们抠下来的时候壳子是有点和平常的鲍鱼不一样,干巴巴点头。
回应自己的是容渚由惊愕到怨愤最终回归冷寂的脸色变换,这是他头一次在对方脸上同时看到这么多表情。
“是不是这个品种的鲍鱼不能吃?”
祝无畔有点后怕,难怪容渚怀疑自己投毒。
要真的是什么有毒品种,他不是一大早白忙活了。
容渚沉默了半晌, “……能。”
只不过是整个海域都罕见的稀有观赏品种,盘子里一只抵得上成吨的普通鲍鱼。
沈鸣渊求了一整年年,自己连只最小的都没舍得给……
对方嘴上说能吃,但始终没动筷子。
祝无畔心脏一紧,美食攻略居然不管用?
还好自己有后招。
“那什么,小鱼苗总会长成大鱼,小海獭也会长成大海獭。”
容渚眼皮一掀, “说人话。”
祝无畔, “我虽然长大了,但也能帮助你排忧解难了。”
少年拖着他的银白色鱼尾,眼神飘忽,尾鳍也左右扫动,看在容渚眼里就是一副乳臭未干的摸样,他笑了, “哦?怎么个排忧解难法。”
是海獭和幼崽的时候偶尔犯蠢卖萌还能当个乐子,眼下的情形还真不好说。
白发的少年却不他心中所想,将餐盘放在一旁,说着就要去抓容渚的手。
被一把挥开也不恼。
看对方轻车熟路地推开客厅的落地窗,容渚再次出现不详的预感。
“这,就是你说的排忧解难?”
他看着堆满一池子的海胆冷笑。
原本能够涌出汩汩水流的喷泉直接被密密麻麻的海胆壳堵住,几缕水流半瘫不瘫地秃噜着,想站也站不起来,怨念地咕咕直冒水泡。
像是在咒骂挡住自己出路的不明来物。
祝无畔因为过于满意自己的大作错过了容渚话里的讽刺,他只知道昨天晚宴上容渚宣布放弃容家的所有继承权,以他平日的观察对方又是妥妥的家里蹲一枚。
不靠家里,那就是自断财路。
他不敢把容渚没了家业的心里话说出嘴边,只能尽自己所能说得更委婉些, “我早上捡鲍鱼的时候顺带捡了些海胆,就想养在池子里让他们繁衍子孙,咱们以后随吃随取。”
容渚:……
好端端的喷水池变成养殖场,他生出一种有的忧难不排解也罢的无力感。
对方一动不动,祝无畔喜出望外。
他觉得容渚一定是被自己的真诚感动了!
挺直身板又开始滔滔不绝地介绍起关于在花园里养扇贝,龙虾,皮皮虾以及更多水产家养的奇思妙想,就差把海葡萄也给种上一排。
一副大刀阔斧,想要构建新型海底自给自足小农经济的雄心壮志。
容渚掩去神色,看着眉飞色舞的少年,不自觉怀念起曾经的小小一团海獭——最多也就是抱着石头砸坏几块砖瓦,眼下这个……
是要给他拆家!
两人各有所思,谁都没有注意到喷泉池底,一小撮水流不断与堵在洞口的海胆抗衡,刚开始只是小幅度的冒着水泡,再来居然能凭着鼓劲儿将上方的海胆顶。得微微浮动。
待容渚正准备出言打断少年的幻想之际,那股水流终须蓄足了力量喷。射而出!在水柱彻底迸发的一瞬,覆盖在洞口的海胆像是火箭发射般被直接弹飞。
弹射。到容渚鱼尾上。
人鱼嘴角抽了抽, “很久没见过这么古早的暗器。”
还是满满一池。
祝无畔:……
千算万算,怎么也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本着已经没钱挥霍的念头,还是附下身将海胆拾起,再重新扔回池子里。
过长的衬衫勾勒出少年单薄的背脊,宽敞的领口只肖祝无畔动作稍大就能将他脖颈到肋骨一片一览无遗。
容渚脸色变了变,他这才注意到对方还穿着自己的衣服……
并不合身,像是随时会垮掉。
祝无畔一起身就对上人鱼不大自然的表情,以为容渚还在生气,心虚地捏了捏衣角, “我不是故意的。”
谁料对方竟然主动提出要带自己出去买合身的衣物。
祝无畔大惊。
“这怎么能行?”
简直让本就不算富裕的家庭更加雪上加霜!
“怎么不行?”
容渚觉得他今天从早上开始就奇奇怪怪。
只长身体难道不长脑子的吗?
祝无畔哪里知道对这人里的吐槽,偷瞄到人鱼即将失去耐心的神情后小心翼翼开口, “可是昨天不才说了,不会要容家一分钱吗?”
话里话外对于温饱的担忧不言而喻。
容渚:……
他总算找到了种种反常的根源所在,根本来不及说话就见祝无畔一脸你压力不要太大的表情。
人鱼愣了一下,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静待对方表演。
只见祝无畔若有其事地拍了拍胸脯,很像那么回事,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可以挣钱养家。”
最后一个家字堵住容渚没来得及递到嘴边嘲讽。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想过对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因为昨天自己在宴会上的一句话。
至于家这个字,他更是很久没有听说过了。
祝无畔还在等待容渚反应的时候,又听见熟悉的通讯螺响起的声音。
是一种类似青蛙叫的叽里咕噜声。
容渚低头,觉得宫谯最近的来电有点频繁。
果然,女性人鱼又是一副有事相求的口吻。
“昨天宴会上那个孩子你还留着吗?”
祝无畔在心里替容渚回答,目前还留着,但什么时候被扫地出门目前不好说。
宫谯权当对方默认,哼笑着继续, “我昨天给他偷拍了几张照片,你猜怎么着被我一个奢牌的客人一眼相中,说是有条童装线正好缺个模特!”
容渚一低眼就是祝无畔满脸的雀跃。
对方用口型示意:我去!我去!
换回一道看傻子的目光。
眼睁睁看容渚毫不留情地拒绝掉送上门的邀约,祝无畔提出无声的抗议。
人鱼的眼神从他头顶滑到尾巴尖儿,微妙而复杂。
祝无畔:???
对方嗤笑, “你一夜间长大了不少,确定塞得进去童装?”
尴尬袭来,祝无畔脸上烫出一片绯红。
但不知道为什么,直觉告诉他容渚心情变好了不少。
下一刻心里又犯了难,按照系统的说法自己一周内会彻底长成成年形态,到时候自己又以什么样的理由让容渚将自己留下呢?
————————
沈鸣渊:我背地帮你这么多,那对黄金鲍总舍得给我了吧?
容渚:……
沈鸣渊跳脚:你什么态度?
容渚:它们死得其所。
沈鸣渊:???
容渚眼神温柔。
沈鸣渊:!!!
时光磋磨,一转眼已经是正午。
容渚嘴角的笑意被祝无畔成功捕捉,撇撇嘴,心道有什么可笑的?
隐隐的不安驱使他在正式‘长大成人’之前尽可能获取对方更多好感,以致于不被扫地出门。
想着想着目光又转向厨房却被人鱼截住。
“今天出去吃。”
祝无畔猛地摇头,还个他一个看败家子的眼神。
容渚:……
恍惚间觉得有些事情一旦先入为主就很难再改变,更难改变的是眼前这个少年执意要重回厨房阵地的决心。
祝无畔的心思比他猜测的更复杂些,他在不靠谱系统那儿吃亏都快吃饱了,以过往的悲惨教训,所谓的一周内长大指不定就是明天,后天。
最可怕的状态是即刻,当下……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觉得出门风险太大。
容渚目光聚在祝无畔手上,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倒是也没有再做阻拦。
只是在少年走进厨房之前闷声提醒了一句,自己今天并不想吃鲍鱼。
祝无畔潇洒地冲他比一个OK,殊不知礁石上其他瑟瑟发抖的黄金鲍勉强躲过一劫。
厨房里又是哐当哐当一阵阵响动。
和之前不同的是,容渚亲自监工,斜靠在门外守着。
眼见拆家的动静越来越大,他太阳穴也跳动得越来越凶。
轰隆一声,少年的方向传来一阵巨响,容渚心中猛地一紧,再次以超常的瞬移速度将祝无畔带离爆炸现场。
修理厨房又是一大笔开销,就算是不知柴米油盐贵的祝少爷也多少有些笑不出来。
人鱼拽着他的手还没有放开,目光停留在祝无畔握着锅铲的右手上。
——果然,之前被划伤的指尖已经愈合如初,少年的指尖……
莹白如玉石。
祝无畔刚刚被突如其来的爆炸声震得耳朵嗡一下了,也不知道是先说抱歉还是先说谢谢,话递到嘴边冒出句, “你捏疼我了。”
容渚搂住他的动作肉眼可见地一滞。
他自己也有些意外地蹙眉,触电一般将人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