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你马甲掉了—— by秋沉水
秋沉水  发于:2024年04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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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手上这是啥?”沈问津下意识问了句。
“膏药。”
“怎么了?”
“腱鞘炎。”
回忆收拢,沈问津已经进了房间。齐客站在电脑前,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冲他扬了下眉。
沈问津知道他在问:怎么了。
“我就是……”沈问津撑着门框,措了会儿辞,“突然想到,你这周已经剪了三个视频了。我账号上的那个视频,松下客账号上这周的视频,还有一个甲方这周就要看到初稿的商单。”
“你的手……没事吧。”
齐客的眉毛还没落下,似乎有些意外,过了半天才说:“没事。”
“那就行。”沈问津摸了下鼻子,站直身子,“假如剪不过来就说,我说不定能帮上点忙。”
自己这一趟来得可真够莫名其妙的。他心道。
齐客这人,什么事都闷着不说,问一句才讲半句,又习惯把所有活都揽到自己身上,亲力亲为得有点过头。
他这样闷葫芦似的性子,是和原生家庭有关吗?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把蹭到自己腿边的小小抱起来撸了几下,再放下来时,便听齐客问:“早饭不合胃口?”
“没。”沈问津愣了愣,拽着门把手说,“那没什么事,我去吃早饭了。”
他的半个身子已经出了门,又不放心似的探了半个脑袋回去,说:“要是哪儿不舒服,一定要和兄弟们讲。”
齐客站在桌前,遥遥应了一声。
月优这阵子有点苦恼。
自从和齐客拍了那期联动视频后,沉寂许久的汽油cp党死灰复燃。cp粉们众口一辞——
“齐哥重出江湖的第一次露面是在月优的视频里,齐哥这是有多爱优姐啊。”
虽然cp圈子里已经三令五申不让骚扰正主,但人口基数大了总会有漏网之鱼,月优的私信都快被cp粉们敲烂了。
许是私信里给她推的汽油cp视频多了,大数据也开始给她推。
当在首页第十次刷到汽油cp的剪辑视频后,月优按捺不住好奇,做了无数心理建设后,还是皱着眉点了进去,抱着“这也能剪”的心态,完完整整地从头欣赏到了尾。
不得不说,这条视频的博主剪辑能力还挺好,用犄角旮旯里挖出来的素材拼了一个真像那么回事的故事,不过短短两三分钟,却险些把月优自己看感动了。
这又怪异又有所触动的感受挺让人上头,月优一刷就停不下来,连着看了五六个视频,差点觉得平行宇宙里的自己真和齐客有一腿。
理智很快回归,月优继续方才被臆想打断的节奏。她顺手点进了相关视频里的一条,也没注意标题,就继续往下看了,看了十秒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咋自己没出现,却是沈问津代替了自己的位置,在和齐客“眉来眼去”。
她点了暂停,抬头往视频顶上一瞅——
标题里明晃晃挂着俩字:齐津。
月优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
她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这小姑娘赶紧按了下空格键,让视频继续播放。
视频讲了个俩人破镜重圆的故事,以津渡直播时说的那句“哦对,我和齐客是高中同学,还是同桌”为故事的开头,以俩人直播时的对视为收尾,中间夹杂了许多零碎的画面。
——比如向之视频里给津渡递水杯的那只手;比如津渡教齐客跳舞时,俩人相触的肢体;比如直播时,津渡为了阻碍齐客说话,按住齐客大腿的那一下。
是的,沈问津原以为被桌子挡着看不见的那一下,也被镜头收进去了。
青年那动作自然得像是本能,眼睛对着镜头笑,暗处的手却直奔另一个人而去;而那人被按住后竟真的不动了,身子轻轻颤了下,面上的表情有些难以言述,像是藏着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往事。
月优直接化身尖叫鸡。
她抱着被子从床头滚到床尾,又从床尾滚到床头,刷了一个小时的齐津视频,变成了彻头彻尾的齐津批。
把播放量比较高的视频都刷完后,月优意犹未尽,去某著名同人平台“福洛尔”找粮。
没想到齐津的热度还不小,同人文同人图如雨后春笋般一截截往外冒,月优直接抱着手机看到了凌晨三点,激动得差点失眠。
在福洛尔扫荡完,月优又抱着碗去了微博。果不其然,“齐津”超话已经建起来了。
可能是俩大帅哥站一起过于养眼的缘故,齐津的热度比松下客里其他几个cp热度都高。才建了四五天,便已经有了几百帖子,千余超话成员。
津渡按住齐客大腿的那一下直接成了名场面,下面的评论堆了数百层楼高,月优看得上头,也满腔激昂地跟了一个“你们小情侣[惊讶][惊讶][惊讶]”。
发出去后她忽地感觉不对,电光火石间瞥了眼评论前的id——
卧槽,登成了大号!

这周六,松下客众人挺清闲。向之和费列莱占了客厅大屏打游戏,木子蹭到小新房间看起了电影。
沈问津——
沈问津在床上睡觉。
昨晚不知怎的有点失眠,睡着后又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先是一路鲜花和掌声,而后陡然一变,生出了铺天盖地的血胡拉茬的人头。
人头的嘴一张一翕,说出来的话很难听。
他一直逃,逃到了小路的尽头。眼看着人头就要扑过来,他的眼已然阖上了,却听见道路旁传来一阵熟悉的、音质偏冷的声音:
“上这儿来。”
他猛地睁眼往旁边看去,便看见了长腿支着坐在台阶上的齐客,以及他身后泛着光的、干干净净的天空。
沈问津醒来的时候还是有点懵。
他在被门掩掉一半的吵嚷声中打坐似的窝了好久,任由梦里的影像潮水般褪去了,才慢吞吞下了床,开门朝客厅走去。
客厅中央的沙发上,向之和费列莱正打得火热。见他来,他俩也不扭头看,手柄按得啪啪响,异口同声问了句:“你醒啦?早上好。”
沈问津点点头,后知后觉俩人看不到,于是说“嗯”,又慢半拍地回了个招呼:“早上好。”
“哟。”费列莱笑道,“咋了,睡懵了?”
“脑子确实不太灵光。”沈问津说。
他站着看了会儿俩人打游戏,正准备溜去卫生间洗漱,却见身后匆匆忙忙冲过来一个小新,一迭声说“憋不住了我靠”——
径直冲进了厕所。
“我劝你先别进去。”费列莱眼睛瞅着大屏,手上动作不停,“他拉屎有点臭。”
沈问津:……
沈问津听从了费军师的建议,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开始观战。
谁知小新半天也没好。
向之和费列莱打完了一局,见沈问津还呆呆坐着,不由得笑起来了,问道:“你咋这么轴?”
“啊?”沈问津没反应过来。
“就是说呢。”费列莱拧开气泡水喝了口,冲房间的方向努努嘴,“你去问齐哥借个卫生间呗,他肯定肯的。”
沈问津:……
总觉得问那哑巴借卫生间有点怪,具体为什么怪又说不太上来。
但兄弟们这么放话了,他总不能拒绝说:“我就不,我和老板过不去。”
沈问津于是进卫生间拿了牙刷牙杯,反身往齐客门前走去,敲门的声音略显中气不足。
里头传来拖鞋与地面的摩擦声,须臾,齐客拉开门,微微歪着脑袋,无声地问“怎么了”。
沈问津开门见山:“借厕所。”
齐客挑了下眉,沈问津又赶忙补了一句:“小新站着茅坑拉屎,费列莱说气味不咋好闻,向哥莱哥就让我来借你卫生间一用。”
……非拉俩人垫个背,好像自己心虚似的。沈问津腹恻道。
他于是拍拍门框,好让自己显得理直气壮一些:“所以老板,你借不借?”
“不借。”齐客说。
沈问津:……
这人嘴角分明微微上翘着,当自己看不到呢。
“逗我很好玩?”沈问津撑着门框,撇撇嘴道,“行,我走好吧,我走。”
他说着,真个准备转身离开。身子刚偏了六十度,肩膀就被攥住了。
“借的。”齐客说,又生怕他不进来似的,赶忙往旁边让出一条道。
沈问津:……
“反复无常齐老板。”沈问津嘟囔了声。
齐客装哑巴。
沈问津于是霸占了卫生间,齐客仍旧回至电脑前。沈问津出来时,便见他老板窝在椅子上,对着屏幕看得入神。
“看什么呢?”他一面问,一面摸过去。
屏幕上放的是傍晚要发的津渡账号上的那条视频。
“这么不放心呢老板。”沈问津抓着椅背笑道,“之前早审过好几遍了的。”
齐客沉沉应了一声。
片刻后,他道:“我就是……”
说完三个字,他又沉寂下去了,似乎在措辞。
这辞一措就是一分钟,也没下文。
枝头的鸟扯着嗓子婉转啼了三声,沈问津俯身上前,操纵着鼠标把窗口最小化了。
他又退开来,而后攥着椅背,让椅子载着上头的人一块儿转了半圈,对上了齐客沉沉的眉眼。
“你就是……太追求完美了。”沈问津轻声说,“你一直是这样,不论什么事,只要做了就一定要做到最好。”
“高二那会儿,文艺汇演,班里乐器合奏,定了你弹钢琴。你心里不说,但我其实看得出来你很焦虑。”
“我又听周景汀说,你已经三年没碰钢琴了。”
“你那段时间晚自习翘了一半,晚上也请假回家睡,假如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在练琴。”
“黑眼圈挺重的。”
“我印象很深,那次你发挥得超级好。结束后,有许多别的年级的同学打听你是谁,要你的联系方式。”
沈问津说到这儿,不知想到了什么,轻轻笑了声。
他歇了会儿,把脸别开了,继续往下讲:
“现在的你就和那时的状态一模一样。不过你更会伪装了,旁人不仔细看,完全看不出来你因此感到焦虑。”
“但我和旁人不一样。齐客。我和你做了三年同桌,我太会‘察言观色’了。”
“你瞒不了我的。”
齐客坐在椅子上,双手虚虚握着,垂在大腿上。他微阖着眼,一直沉默到了青年说完话,也不知有没有在听。
沈问津抿了下嘴,沉寂下来后,莫名觉得……
有些热。
可能是窗户开得有点小。
他走到窗边,把窗户的缝拉得更大了些,往下看小孩子在空地上遛小狗时,忽听身后一阵摩擦声。
他转过头,就见齐客从椅子上站起来,关上了电脑屏幕。
齐客站直身子的时候,比他高出那么三五厘米,离得近了,便会有那么点似有若无的压迫感晃过来。
沈问津缩在袖子里的手指微微蜷了下,蓦见老板说:
“听你的。”
而后也不待自己反应,便大步走出了房。
门敞着,外边的动静顺着转角拐了个弯,一阵阵渡来,半清不楚。
沈问津站在窗边,听见向之问:
“齐哥,来两把吗?”
又听见齐客说:
“好。”
傍晚,津渡账号上正式的第一期视频于六点半准时上线。
出镜六人组凑一块儿看数据,便见在线人数噌噌噌往上涨,津渡的粉丝数也以每分钟数千人的速度匀速增加,弹幕和评论区一片“啊啊啊啊啊”。
[呜呜呜他俩咋这么帅啊啊啊啊]
[哈哈哈哈哈什么时候见过齐哥这么多话]
[哈哈哈哈谁写的脚本,快被笑死了]
[让我们一起说:谢谢津渡!]
但短暂的狂欢后,一些不那么积极的言论慢慢浮了出来。
[小路跳跳a:嘶,好像有点无聊……]
[删竹:说实话,看点是演员的脸。看得出剪辑是挺努力的,但剧情真的不怎么样……]
[立诗镜:不会拍段子建议别拍,真的不太好笑。津渡的第一个视频本来我很期待的,就做成这样……]
也有不少反驳那些言论的声音的:
[他是龙是他:我觉得挺好看的,别无故唱衰好吧]
[许莺儿:松下客又不是专门做短视频段子的。这视频展现了俩人不一样的一面,互动时的小表情也很有爱,反正我看得蛮开心]
[敢砂我的马:齐哥津哥这样你们还觉得无聊?我都快笑疯了]
大家看着这些评论,一时没说话。
木子扭头去看沈问津的脸色,被向之掰回来了。
过了会儿,一条长评被顶到了前排:
[松下客的视频我一直看,但这期确实有点……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就是不太像松下客惯常的风格,说搞笑又没完全搞笑起来。但是新人必然会经历这样一段时期的,当初木子进来的时候,也适应了好久,才慢慢找到自己的节奏。所以请大家不要心急,相信松下客,相信津渡,我们一起陪津渡成长。]
说的是津渡,但松下客众人都知道,这条视频从创意到生成,齐客是主力。
刨去突然多了个人而让观众们不适应的因素影响,这条长评能被许多人点赞而顶到前面,说明视频确实是出问题了。
向之攥了下拳,提着嗓子,小心翼翼地叫了声“齐哥”。
他刚准备说点什么,便见齐客操纵着鼠标退出津渡的账号,而后登上了松下客的主账号,找到那条长评,回了个“谢谢”。
又编辑了一条新的评论:“谢谢大家的建议,正是有你们的陪伴与鞭策,松下客才能一路走至现在。”
评论一发,其他楼里大面积混战吵架的声音锐减,大家一窝蜂涌入这条评论的楼里,所有声音直指松下客,气势磅礴。
齐客看了会儿,伸出手,按灭了电脑屏幕。
他从椅子上起身,视线一一划过面露担忧的松下客众人,最终停在了站在最旁边的沈问津脸上。
“你的视频,你站最旁边?”齐客问。
他的声音仍旧没什么起伏,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沈问津动动嘴,刚吐了个“我”字出来,后半截话便被齐客捞了外套往外走的动作挡住了。
“撸串去么?”男人抱着外套,转过身,冲大伙儿眨了下眼,说:
“我请客。”

齐客找了家离这儿不远的烧烤摊。
店里人气挺旺,人声与碰杯声不绝于耳。大家伙儿扫码点餐,齐客直接把手机递给了沈问津。
沈问津愣了下,下意识说“不用”。
“您倒是接着吧。”费列莱最近大概听多了相声,操着一口京腔在一旁帮腔,“您不点呀,到时烤串一上,得,半口您能吃的都没有。”
座上众人一阵哄笑。
沈问津也笑起来了,还是把手机推了回去,掏出自己手机扫了码,道:“那我可不客气了。”
“嗐,您随意。”费列莱京腔不改,一个字拖得有两个字长,“反正到时都算老板的,咱们算是跟着沾了光。”
话音刚落,就被小新拍了一巴掌。他拿起酒杯就往费列莱嘴里灌,边灌边笑:“你给我捋直了舌头好好说话。”
费列莱呲牙咧嘴了一瞬,道:“欸哟喂,您这手劲可真够大的。”
沈问津点了些牛肉串,又想点锡纸烤金针菇。齐客瞥他一眼,低声说:“这个你吃不惯。”
“你怎么知道?”沈问津下意识问。
齐客不说话了,拿起酒瓶,给自己满了一杯。
沈问津撇撇嘴,还是选择听人建议,放弃了这道菜,转而点了些烤面筋。
一桌子菜上得满满当当,费列莱先嚷嚷开了:“今儿就是单纯聚餐,不许谈工作。”
“又不是你请客,怎么就你做主了?”木子端着酒杯灌了一口,笑着推了费列莱一把。
费列莱作势往旁边倒,倒到了沈问津怀里。他哼了声,打了个酒嗝,说:“老板肯定也是这意思。不信,你问他。”
这小卷毛的手往上一指,直直指到了沈问津脸上。
沈问津:……
沈问津伸出手,在费列莱眼前晃晃,问:“莱哥,我是谁?”
“你是老板……”费列莱皱着眉想了会儿,又变卦了,“噢不,老婆。”
沈问津:……
他瞪大了眼:“不是吧莱哥,这才喝了多少,就醉了?”
木子把费列莱拎起来,摆弄人偶似的把他摆正了,冲沈问津道:“莱哥就这样,喝一点就醉,还认不清自己的酒量,每回菜都没上齐就猛喝。”
话音刚落,他的半个身子就被费列莱扒拉住了。这小卷毛揽着木子的肩,另一只手比了个“嘘”的手势:“你别乱说,我可没醉。我酒量好着呢。”
“那谁是老板?”木子问。
费列莱张口就来:“月优!”
正牌老板齐客:……?
谁懂啊,请员工吃了个饭,就被开除了老板籍。
几十里之外,正看完松下客最新视频的月优突然打了个喷嚏。她觉得这大概是因为“嗑了一整天自己身边人的cp”这件事太不积德,再加上松下客最新视频的反响不是那么积极,她决定——
请松下客众人吃个饭,顺便给自己主打生活区的小号添点素材。
她于是直接飞了个电话过去。
齐客看着手机上跳动着的费列莱继任老板,有点麻,抻着胳膊把手机递到费列莱跟前,面无表情道:“你老板的电话,你接。”
费列莱看也不看,按了接通,还没等对面有什么反应,直接大着舌头说:“优姐?诶我是小莱。来吃串串不?就在我们公司旁边的小杨撸串。”
月优很懵:“啊?”
费列莱很淡定:“嗯。”
“几个人?”
“六个。”
“你们出镜六人组是吧,齐哥津哥在不?”
电话开了免提,在场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木子按捺不住,扯着嗓子替人回答了:“在的,帅哥都在。优姐你来呗,咱老板请客。”
“我打电话来就想说这事呢。”月优道,“我想请你们吃顿饭。”
“那今儿我们请你,明儿你请回来呗。还得是咱优姐,心有灵犀。”
月优嗑cp正上头,也不化妆,套了个卫衣蹬着马丁靴就去了。她风风火火赶到现场一看,六个人喝趴了四个半。
剩下的一个半是端端正正坐在位置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起来特别清醒的齐客,以及虽然红了半边脸,但见她来便站起来,口齿清晰地打招呼的沈问津。
沈问津抬手挥了挥:“优姐好。优姐打哪儿来?”
月优有心开个玩笑:“打天上来。”
沈问津点点头,乖乖地“噢”了一声,一脸严肃地坐下了。
片刻后又问:“天上是上海哪个区?离这儿近吗?”
月优:……
得,这个也醉了。
为了迎接月优的到来,松下客众人早又点了一波菜。木子嘿嘿一笑:“优姐别拘着,敞开了吃,反正都算齐哥账上。”
“你好不要脸。”费列莱瞪着眼,“借花献佛,拿别人的钱做人情。”
“你这话咋说的?齐哥算别人?”
“嗨哟,你这一顶帽子可真够大的。”
都是青年小伙儿,血气方刚的年纪,开起玩笑来肆无忌惮。大家吃得恣意,一帮醉鬼出去醒了会儿酒,回来继续撸串。
月优吃着吃着醉意也上来了,嘴渐渐地便没了把门。
“诶。”她咬了一口羊肉串,敲了敲沈问津面前的桌子,问,“你和齐哥是高中同学,好像还是同桌吧?他高中就是这么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么?”
齐客:……
沈问津看着齐客微微垮下去一些的脸,笑得连凳子都在颤,险些把桌子掀了。良久,他才平复下来,点点头说对,似乎觉得不够准确,于是又补了一句:
“都不能说是半死不活,只能说是个有气儿的死人,你说十句他说半句的那种。”
齐客:……
齐客咬了下后槽牙,看起来很想把面前胡说八道的那人串到串上烤起来,一并吃进肚子里。
“那你俩坐了三年同桌,关系肯定很好吧。”月优撑着脑袋,眨巴眨巴眼。
“其实……”沈问津蹙了下眉,抿唇想了半天,最终的结论似是而非。
“我也不是很清楚。”他道。
——要是高中时被问起这个问题,他绝对第一时间否认,并认为提问者是来恶心他的。
但是,若让现在的他自己回想起过往……
或许是历经时间的打磨,一路上的纷扰逐渐增多,令人头疼得多的人和事纷至沓来,曾经的恩怨便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又或许是知晓了高中时的那人并无恶意,只是性格使然的缘故——
他觉得,其实他俩曾经的关系也没有那么差。
“你这回答很怪。”月优把签字丢进桶里,开始掰着手指头分析:
“关系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男孩子间哪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说‘不清楚’的一律打成谈过。”
沈问津:……
沈问津有点头疼。
酒精慢慢往头顶熏,令他的思维慢了不止半拍。他思考了半天,想不出所以然,于是挥挥手,干脆给了个正面评价:“那就算还行吧。”
自己可真够给齐客面子的。他心道。
他的目光从眼角往外流,游到了另一位当事人身上。
齐客就坐在他身边,即使六七杯酒下肚,仍旧挺着腰板,脸不红心不跳,正襟危坐。
他拿着酒杯,小口小口抿着,见自己看过来,也微微转过头,和自己的视线撞在一起。
沈问津的心有那么一瞬重重地跳了一下。
喝了酒的齐客显得更加沉默寡言了,以至于月优转头问他对高中同桌有什么看法时,他沉默了半天,大概是想起来月优是客人,还是得给人面子,于是把酒杯放下,往外蹦了一个字。
“好。”齐客说。
“好在哪儿?”月优追着问。
“帅。”齐客惜字如金。
月优:……
月优觉得这人大抵也是醉了。
月优面对着一桌子醉鬼,只觉得比宿醉还头疼,有点后悔因为嗑cp上头就脑子一抽跑了来。
她抽出纸巾擦了下嘴,正准备说“那我吃饱先走了,明天晚上请你们吃饭”,指尖忽地一顿。
她看见沈问津戳了齐客一下,而后脑袋微微往旁边偏去,轻轻叫了声什么。
周围有点嘈杂,她和俩人坐得不算近,听不太清。根据口型判断,应该是“老板”。
齐客的头也微微往旁边凑过去,俩人咬起了耳朵。
沈问津把齐客戳过来后,脑袋空白了一瞬,才想起来自己想说什么。
他张张嘴,压着嗓子道:“你高中真觉得我帅?那你还不理我?”
齐客:……
“你醉了。”齐客答非所问。
“是吗?你说是就是吧。”沈问津愣愣点了下头,片刻后,又不死心似的说,“可是我真的很想知道。”
“知道什么?”
“你高中为什么不理我。”
齐客默默拿了三串烤面筋递过去,没堵住人的嘴。青年嚼完,继续问:“所以为什么?”
齐客选择装哑巴。
街头晃过一阵风,门外的树枝被吹得摆了会儿。沈问津半天没等到回答,轻轻“哼”了一声,转头朝身侧人瞪过去。
他正想说“你不说我就一直问,看咱俩谁耗得过谁”,对上齐客深沉得看不出情绪的眼时,呼吸停了半拍,那一长串话就吐不出来了。
那双眼睛真漂亮。沈问津想。
可能搞艺术的,天生无法抗拒美的事物。
他这么想,也这么说出了口。

沈问津慢半拍地眨了下眼,才意识到自己的嘴没把住门。
那一瞬的静被无限拉长,酒精的存在感格外强。热气扑腾着上了脸,熏得青年的眼尾绯红一片。
沈问津偏开脑袋,夹了一筷子西葫芦,半天没尝出味道,直到咽下去了,才发现这菜他并不爱吃。
齐客的眸色更深了,也不说话,眼皮微垂,视线落在酒杯上。
沈问津觉得自己似乎是应该说点什么来找补一下的,例如“醉了,说胡话”,或者是“夸一下咱老板,谢谢他请客”。
但他莫名不想说,就好像直觉告诉他,齐客现在心情不错。
但假如说了,老板可能就没那么开心了。
好在没静太久。
桌子那头继续吵嚷起来,向之和小新碰了一杯,木子凑过去和月优搭话,费列莱也时不时插一句嘴,又转过头来问沈问津:“你吃饱了没?”
沈问津蓦然回过神,放在台上的左手摸了下鼻子,方才的那点惶然不知所措顷刻间散去了。
他说:“饱了。咋了?”
“我还想点点吃的呢。”费列莱嘟囔着,“想拉个人陪我。”
他于是越过了青年,冲视线微垂、端正坐着的男人嚎了一嗓子:“老板你还吃吗?”
齐客抬起头,目光从沈问津的脊背上掠过去,定在了那头小卷毛上。
“不吃了。”他说。
他俩于是看着费列莱又举着酒杯去问别人。
俩人有十分钟都没再说话。直到月优再次点了点桌子,问齐客说“诶,你和向之是大学同学吧”,这边才逐渐有了鲜活的人气。
沈问津没再追着问“为什么高中不理我”,像是因为这些小插曲,把这个问题忘了。
但他明白,其实没忘。
只是觉得,再问,可能会生出些没头没尾,理不太清的东西。
齐客领着一帮醉鬼浩浩荡荡回家,场面很壮观,吓死了一只坐电梯上楼的边牧。
他把人撂在沙发和地毯上,而后进了厨房,准备冲蜂蜜水。
沈问津没完全醉,尚有自主活动能力。他并不满足于在沙发上躺尸,于是也跟着老板进了厨房。
他看着老板从冰箱里掏锋蜜罐子,自己倚在洗手台旁,脆生生开口:“需要我帮忙吗?”
齐客瞥他一眼,吸了口气,有一瞬间似乎很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摇摇头,道:“沙发上坐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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