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他那沉闷的性格使然,他这安慰求得特别扭捏,以至于到现在才把自己的需求说出口。
可以理解。
作为兄弟,沈问津义不辞容。他没问为什么,而是沉默着抬起头,对上了齐客泛红的眼。
“好。”他听见自己说。
他的双臂揽上了齐客的肩。
清冷的木质香夹杂着一丝丝近乎闻不到的酒味扑面而来的时候,沈问津的脑海里闪过两个念头。
第一,不知道齐客房间里的麦克风收音效果怎么样,他们刚才的对话好像有点……gay。
第二,这木质香挺好闻,等会儿问问齐客是什么牌子的香水。
第32章
室内似乎过于安静了,摩擦着的空气不再流转,沉寂间只能听见不知谁发出的,略有些重的呼吸声。
声响粘连不清。
沈问津默然抱了会儿,背上忽地一沉,令他不由自主地抖了下——
齐客的手慢慢抬起,覆上了自己的后背。
触感熟悉又陌生,他的脑子莫名空白了一瞬。
熟悉是因为,拥抱于他而言是常有的事,对象不一而足,比如周景汀,比如喝昏了头的费列莱。
但是齐客……
他俩最亲密的肢体接触,可能仅限于,他搭过他的肩。
更遑论这种,上半身紧紧相贴,甚至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与心跳的姿势。
……心跳得好像有点快。
他是,那人也是。
木质香海浪般天翻地覆,直到感受到背上的那只手也有些颤,他才被刺了下似的,从包裹住俩人的香气里乍然回过神。
齐客看上去真的很难受。沈问津有一搭没一搭地想。
兄弟为情所伤,沈问津义不辞容。他拍着怀里人的背,像曾经安慰失恋了八次的周景汀那样,轻缓而温声道:
“没事儿,都过去了。”
怀里人一颤,既而歇菜了似的,再没任何响动。
看上去没那么难过了。
沈问津觉得自己的安慰卓有成效。他很满意,遂再接再厉:“没关系,不管有什么困难,兄弟们都陪着你。只要你一声令下,兄弟们为你两肋插刀赴汤蹈火。”
怀里的人闷闷“嗯”了一声。
沈问津搜心挖肚地准备继续再吐点什么出来时,裤袋里的手机忽地震了下。
这倏然的震动像是给冰面凿了条缝,所有酝酿好的察觉得到察觉不到的情绪都顺着那条缝钻进了冰层之下,气氛一扫而空。
沈问津垂着的眼颤了颤,便听齐客说:“你好像有消息。”
是向之发来的。
向之:你俩咋啦?直播间半天没人,观众不满了。
沈问津看完消息,把手机重新揣回兜里,抬起眼对齐客说:“向之催你去直播。”
齐客挑了下眉。
“那……”沈问津想了会儿,斟酌着用词说,“既然老板你没事儿了,就早点下播,我就先回去了。”
他俩松开了胳膊,却没挪脚,俩人的距离近乎暧昧,影子在暖色的灯光下纠缠在一起。沈问津偏了下头,正准备往外走,齐客忽地往旁边挪了一点。
洗手间有些窄,男人两臂微展着站在那儿,恰恰好堵死了沈问津出去的路。
“老板。”沈问津抬起头,盯上了齐客的眼,“咋了,不放我走,有何贵干。”
齐客在起伏的呼吸声中微垂着眸,目光散落一地,也不知落在哪儿,没个定点。
“观众还想看你。再播会儿。”他兀自沉默了会儿,道。
平直的唇角动了动。
沈问津定定盯着他看,忽问:“真的么?”
这句话没过脑子,近乎于脱口而出,连沈问津自己听到这声儿后都愣了愣。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么问出了声,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听到什么回答;“真的么”这三个字本身也挺冒犯的,像是不信任人似的。
于是他摆了摆手,把这句话挥到一边:“那我播会儿。”
齐客想让沈问津坐椅子,沈问津一把把他摁了上去:“你开的直播,你坐主位。”
然后他扒着扶手蹲在了椅子旁边,直着上半身,在镜头里露出了半张脸。
蹲着好像有点累……但也还行。他想。
齐客不吭声,须臾,蹭地站起来,撂下一句“等我回来”,便大步带风地往门口走去。
沈问津“啊”了下,扭过头,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便见拉开门的齐客和门口整整齐齐蹲着的四个人来了个眼对眼。
齐客:……
四人:……
直播的和被捉住看直播的两拨人跟世纪会面似的杵在原地,沈问津作为现场唯一的见证者,很不厚道地乐出了声,险些连人带椅一起翻倒。
“蹲这儿干什么?”齐客问。
四人飞速起立,整齐划一得像是事先排练过。费列莱咧着嘴说:“这不是老板你突然发……开播,我们观摩学习一下。”
齐客:……别以为切得够快我就不知道你想说发疯。
费列莱接着问:“所以老板你出来干嘛呢?”
沈问津听见门口的齐客不轻不重地说:“找把椅子。”
……是怕自己蹲着累么?
他攥着扶手的指尖紧了紧,一挪身坐上齐客的位置,扫了眼屏幕,懒声回答着弹幕里的问题。
“齐哥去干嘛了……他说他去找把椅子。”
“找把椅子给老婆坐吗?齐哥好贴心……他确实……挺细心的。”
齐客搬着椅子进来的时候,就看见沈问津懒懒瘫在椅子里,和观众们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的样子。
他没让沈问津起来,把椅子放在青年旁边,自己坐上去了,调整了下镜头的方向,让屏幕能完整框进两颗脑袋。
此后的大部分时间里,是沈问津坐在椅子上闲聊,齐客偶尔插一句。
……“偶尔插一句”中的“一句”指的是“嗯”“对”“是的”诸如此类的词,差点让沈问津以为他俩在讲相声,而齐客是捧哏的那个。
当又一次读到了有关齐客喝醉话题的弹幕时,沈问津终于没忍住,偏头冲齐客道:
“你开的直播,你自己不说话,还要我帮你擦屁股。他们问你到底为啥喝醉了,是不是为情所伤。这我真回答不了,你讲两句呗。”
齐客的眼像是有所触动似的轻轻阖了下,须臾,睁开了。
他说:“是的。”
沈问津面无表情:“是个屁,你就只会说这俩词?”
齐客:……
终于袒露了一回真心却被怼回去的齐客很受伤,决心闭口不言,连“嗯”“对”“是的”都不说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没什么话好讲而闲得慌,齐客的手就没停下来过。他先是从架子上拿了个汽车模型下来堆到沈问津面前,又从旁边薅了堆漫威电影的手办,一个个推过来。
桌上渐渐堆满了各色手办模型,像是一个随意中带了点精致的小摊。
沈问津扭过头,不大的脸上挂着三个大大的字:你很闲?
齐客不吭声,却把手办又往他那边推了推。
沈问津以为是他那没话可讲的老板太过无聊的缘故,跟观众朋友们再聊了会儿后便撂了直播,冲齐客抬了一下脑袋:“无聊的话,早点睡呗。”
齐客不说话。
室内没开大灯,只有书桌旁的落地灯柔柔地画了一圈地盘。沈问津看着不知哪处射来的光钻过窗帘缝,在飘窗上刻了一道浅浅的印子,忽听齐客蓦地出了声。
“你……”他好像在措辞,顿了一下,接着说,“觉得翠蔓儿怎么样?”
话题转得有些令人摸不着头脑,沈问津愣了片刻才道:“人挺好的。”
“替你俩撮合撮合?”
这句话从齐客的喉咙里闷出来,模糊得很,但沈问津还是听清了。
他这才意识到齐客好像误解了什么。
“不是,我说的挺好是说她人挺好,很适合做朋友。你想哪儿去了?”沈问津笑道,“我暂时还没谈恋爱的想法呢。”
齐客的脸背着光,被落地灯勾了一圈边,眸子就隐在阴影里,里头的情绪看不太清。
他在飘窗上坐下来,再次沉默下去,片刻后,点点头,说了声晚安。
月优昨晚围观了这场闹剧,兴奋得嗑到了凌晨三点,早起时顶着硕大的黑眼圈和摄影问安。
“我亲爱的月优小姐。”摄影师扛着摄像头,叹了口气,“您是否忘了今天早上要拍摄这件事?”
月优矢口否认,语气略显中气不足:“谁不知道舞蹈区一姐月优o最敬业,我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就是昨晚收到了朋友寄来的一大包糖,太好吃了,兴奋得有点睡不着,今早起迟了,路上太急。”
“所以这就是你没带cos服的理由?”摄影师瘫着脸。
“我错了。”月优叹了口气,立马滑跪道歉,“我这就回去取。”
月优打车回家取衣服,在路上一面争分夺秒地嗑糖,一面感慨中国速度。
昨晚至今,超话的帖子又多了上百条。所有齐津批都化身名侦探柯南,总有人能在犄角旮旯里挖出点不一样的东西来。
俗称——常看常新。
目前热度最高的一条帖子是——
津渡和齐客进卫生间干了什么。
发帖人是这么说的:
“你们不感觉齐哥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对比之前整个人状态完全不一样了吗?我完全有理由怀疑俩人在里面干了什么!是不是亲了!”
点赞量最高的评论如下:
[秦如越:我不道嗷我不道,我只知道齐哥的眼神几乎黏斤斤身上了,很显然,关羽和张飞不这样]
楼中楼盖了一堆:
[秦老师你……]
[哈哈哈哈哈哈齐哥真的,别太明显]
[感觉进去时是心碎狗狗,出来时满脸餍足,这没亲说不过去!!!]
月优也好奇得抓耳挠腮,特别是当当事人她都认识时,这种烧心挠肝的感觉更甚。
但总不好直接问当事人,这多没礼貌。
月优垂眸想了会儿,戳开木子的聊天框,开始打字。
月优:木哥木哥,问你个事儿呗。
木子秒回:优姐请讲,木某知无不言。
月优:昨晚齐哥直播,你们在现场不?
木子:不算在现场,隔着扇门呢。
月优有些失望,心道那大概率是不知道了,却还是不抱希望地问了一句:那你知道齐哥津哥昨儿在卫生间发生了啥不?
木子:这我还真知道。
月优在屏幕后边两眼放光:哦?咋回事?
木子:卫生间靠近门嘛,我们就隐隐听到了一点。
木子:齐哥应该是为情所伤,津哥为了安慰他,给了他一个拥抱。
月优:抱了?
木子:应该是这样。
月优在出租车上长啸一声,险些当场身亡,前排司机担忧地问:“姑娘咋了,哮喘犯了?要不要改道去医院?”
月优猛地合上了嘴,下巴差点脱臼。她赶忙坐直身子,笑得很甜:“谢谢师傅关心,不用啦。”
草。月优心想。
怎么办,好像搞到真的了。
第33章
松快了一个周末,大家眼见着懈怠了许多。出镜艺人一个接一个地踩着点晃进公司,大摇大摆的阵仗活像一支扭着屁股过马路的鸭群。
齐客却到得挺早,也不知什么时候醒的酒。众人思及昨晚那场横生的直播,想笑却不敢笑,只是伸着脖子往办公室里瞅,瞅出了一堆非洲大草原上的长颈鹿。
费列莱正打算大着胆子溜到办公室门口开几句玩笑,忽见露丝拿了张纸,拖着脚往办公室的方向去了,头微微垂着。
待她经过自己工位旁时,费列莱分明看见,小姑娘的眼有些红。
他一愣,登时歇了声,看着露丝小步进了办公室,虚虚掩上门。
里头的声音被门挡掉了一半,模模糊糊地往外透:
“节哀顺变,另外和粉丝们交代过之后就别想着工作了,权当放假,来回车费报销。”
是他们老板说的,声音沉沉缓缓。难得一口气吐了句这么长的话出来。
然后门外众人听见露丝小小声道了句:“谢谢齐哥。”
“露丝这是咋了?”小新压着嗓子问。
“嗐。”木子叹了口气,“我听露娜说,她爷爷去世了。”
露娜和露丝是一年多前招进来的,木子虽和露娜打闹得多,但论面试时给他留下的印象,还是露丝更深一些——
小姑娘说话轻声细语,客气(卑微)得简直到了骇人听闻的程度。
向之问:“假如公司要你加班,你会怎么做?”
露丝轻声说:“emmm……想请问一下,加班或许会有加班费吗?”
向之铁面无私:“没有。”
“噢这样子……”露丝叹了口气。
正当在座的各位以为小姑娘会拿劳动法说事时,便听见了极轻却极坚定的这么一句:“工作没做完是我的问题,我会无偿加班直到领导满意的。”
众人:……你在坚定什么?!
小新拍桌而起:“你咋能这样?!你肯定得要加班费的啊!”
小姑娘显而易见地懵了:“啊?”
向之伸手把小新拽回座位,冲露丝笑笑:“别管他,咱们进行下一个问题。我看你上边写的期望工资是一万,但是假如我们只能给到八千,怎么办?”
露丝凝眉想了会儿:“好叭,八千也没问题。”
众人:……太好说话了吧姑娘。
向之拿不准主意,转头看齐客,便见他们老板端坐在座椅上,双手交叠,不知在想什么。
“那老板您看……?”向之等了会儿不见响,忍不住催了一声。
齐客的目光从墙角的盆栽收了回来,像是乍然回神:
“行,你留下吧,月薪一万六,十三薪,年终奖另算,房租公司付。”
从此,公司便多了个说话轻声细语的小姑娘。
小姑娘做事温吞,从没和人红过脸,就连脾气比较急的小新在她面前也会不自觉放慢语速。
虽然性子温和,但露丝业务能力很强,粉丝粘性极高,硬是用一年时间携手露娜直接登顶了喜音直播。因其总是“温柔却又猝不及防地补刀”的特点,人送外号“温柔刀爷”。
温柔刀爷这一走,受影响最大的是露娜。
往常俩人虽然都有各自的直播间,但直播时常常一起连麦联动,一聊就是几个小时,时间过得飞快,观众也爱看西海龙宫俩姐妹说笑打闹。现在少了个话搭子,便觉得时间流逝得慢了不少,场子也冷清了许多。
露娜于是重操旧业,干起了唱歌的老本行。
播音室隔音没那么好,露娜作为音乐学院毕业的专业人士,喜飙高音,中气十足,常常唱飞播音室外众人的天灵盖。
老板于是发话:
露娜直播时,能不受高音影响继续工作的人仍旧留在公司,其余的可以回家办公。
收到群公告时,大家纷纷表示自己一定坚守在公司的岗位上。居家办公虽然听起来很舒服,但非常消磨人的意志——
第二天,公司空了。
从办公室出来想捞个人聊聊工作,却连个影也没摸着的齐客:……
露娜连飙三天高音,嗓子有点受不了,含着润喉糖端着胖大海冲到齐客办公室,问露丝的假请到了啥时候。
齐客沉声道:“你再撑会儿,她又续了一周,家里有点事儿。”
“再唱一周我就要过去陪她爷爷了。”露娜叹了口气,“她是不是遇上啥事儿了?要不然我去看看她吧。反正我在哪儿都可以播。”
齐客思索了会儿,说行,又道:“这周末松下客一块儿去看看。”
大家下午居家办公,拍摄场地也就挪到了家中。度明吭哧吭哧扛着相机和三脚架进门的时候,被沈问津拉到了一旁。
“度哥,拜托你个事儿呗。”沈问津一面帮人卸货,一面弯眉笑道。
“啥事儿?”老度活动了两下胳膊,问。
“我下一期的主题有了,叫‘高中同桌友情大考验’,就是关于我和老板对对方的熟悉度的。到时候我让莱哥写十个问题,比如‘对方的生日是几号’‘对方喜欢啥样的颜色’之类的,然后拍摄的时候你就当裁判,问我俩这些问题,行不。”
老度自然满口答应,于是沈问津又扯着步子去烦费列莱。
费列莱今儿超额完成了工作,正闲得没事儿干。听清来意后,他随手抽了支笔拿了张纸,大笔一挥五分钟写完,攥着纸条冲沈问津摇头晃脑:“叫我声爸爸,我给你透点题。”
“你想的倒美。”沈问津笑道,“我才不需要作弊,必赢。”
“切,不信。”费列莱一扭脖,把纸条交给了老度,又把头转了回来,“那咱俩打个赌。”
“赌啥?”
“赌男人的尊严!你赢了算你厉害!”
沈问津:……神他大爷男人的尊严。
沈问津心道我和那哑巴做了三年同桌,厚厚的《齐客使用手则》早已在心里编纂成册了。输?呵,没门!
他于是说:“要赌就赌点实际的。赌一周午饭!谁赢了谁给对方点一周外卖!”
费列莱大喊“行”,赌注在老度和摄像机的见证下成立,俩赌鬼均带着“我赢了就是我的实力,输了就是脚本”的气势走出房间,沈问津坐上沙发准备录制,费列莱坐在摄像机后边偷窥。
沈问津早早给齐客发了消息,刚把外套脱了挂上客厅的衣架时,便见来人开门走进来了。
来得显然有点急,气息不太稳当,微微带些喘。
“怎么想的?”齐客没坐上沙发,而是倚在桌旁,缓了口气,沉声问。
沈问津在脑子里自动把这句话翻译了一下——
怎么想到拍这个主题的呢?
沈问津拍拍自己身旁的位置,示意齐客来坐,一面笑道:“你流量那么大,我蹭一下咯。”
齐客的眉毛挑了挑,不吭声,提着步子往这边走过来。
费列莱拿了个小马扎蹲在镜头后边,见齐客入座,便兴冲冲嚷嚷道:“老板你好好答,我和津哥打了个赌,输的人包一周午餐。我可押的你赢。”
齐客的眉毛又挑了下,转头看了眼沈问津,眼神可能比较趋近于惊讶。
像是在问:这种赌也打?你就觉得自己这么了解我?
沈问津讪笑一声,摸了摸鼻子,眼神往旁边飘去,冲老度点了下头。
“高中同桌友情大考验”正式开始。
“第一题,请听题。”老度清了清嗓子,兢兢业业当起了裁判,“请写出对方最爱吃的水果。”
沈问津对此胸有成竹,冲镜头外的费列莱竖了个大拇指。费列莱呲了下牙,便听见青年老神在在地说:“你这是给我送分来了啊,不愧是好兄弟。”
高中的时候,齐客不咋吃零食,但会吃水果,目测是学校的小超市里买来的。
据他观察,齐客吃的最多的是香蕉。
自己最喜欢吃山竹,但是学校超市不常有,他于是买得很少,齐客应该不会知道。
沈问津在白板上落笔得毫不犹豫,一面写,一面说:“这题我必赢。”
“这么有信心?”老度笑道。
“当然,高中三年的同桌可不是白做的。”沈问津说。
闻声,齐客执笔的那只手一顿,在白板上落下最后一笔,随即盖上笔帽,抬起头说:“我也写完了。”
“行。”老度说,“你们把白板转个面,给观众朋友们看看……津渡写的香蕉,齐哥写的……山竹?”
“好,下面你们说出自己最爱吃的水果,看看对方回答得是否正确。”
“妈呀,我真最爱吃山竹。”沈问津抱着板子吃了一惊,向后窝进沙发,转头问齐客,“你咋知道的?”
“你在采访里说过。”齐客声线平直,在沈问津看过来的时候抿了抿唇,仍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沈问津:……
忘了这茬了。
大二时拍的那部剧播出后,为了宣发,沈问津也接受了许多采访。采访里说了什么话他自己现在也记不太清了。
……但总感觉哪儿有点不对劲。
沈问津一脸狐疑地看向费列莱:“你老实说,你是不是给老板透题了?我都忘了的采访,他还记得?”
费列莱大呼“冤枉”:“苍天啊,我是这种人?”
沈问津咬着后槽牙,正打算继续说些什么,便见老度和齐客确认答案:“齐哥,你最喜欢吃啥水果?是香蕉么?”
齐客捏着板子的手紧了会儿,憋出三个字:“可以是。”
“什么叫‘可以是?’”
“都一般,没有最喜欢的。”
老度“嘶”了一声,沈问津不干了,抱着板子往前倾身,一把把平放在男人腿上的板子揪过来,一面气势汹汹地问:“都一般,那你高中总吃香蕉干什么?”
“高中喜欢,现在一般。”齐客道。
“……你牛。”沈问津顶了下腮帮子,“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齐客没反应,费列莱沉不住气了,从镜头外探出个脑袋:“你说人话,我没文化听不懂。”
“我说咱老板变心太快,是负心汉。”沈问津没好气地转头解释。
齐客挑眉看他,有一瞬间几乎要说些什么,最终只是支着长腿轻哼了声,不置可否。
由于齐客给出的正确答案“都一般”过于模糊,于是“曾经爱吃香蕉”便成了参照,沈问津最终还是得到了那一分。
接下来的几个问题没什么难度,诸如“生日”“成绩”“爱好”等,《齐客使用手册》里都写得明明白白。
除了一个关于“身高”的问题令沈问津卡了下壳,其他没什么太大的坎坷,俩人比分追得很紧。
直到最后一个问题——
说出对方的理想型。
沈问津直愣愣瞅向费列莱,脸上比齐客还要面无表情:“莱哥,您这啥问题?”
“咋啦,有啥问题?”费列莱嬉皮笑脸地说,“你和老板坐了三年同桌,连他理想型都不知道?”
沈问津扯着嘴角“呵”了一声,不知是在嘲讽这句话还是在嘲讽自己。
他那哑巴同桌一直拉着个脸,又不爱说话,几乎从没见他对谁笑过,从哪儿猜理想型去?
……不对,似乎有个例外——
那个总来找他的小学妹,他叫她“小然”来着。
沈问津歪着脑袋想了会儿,操纵着记号笔在指尖转了一圈,随即拔了笔帽开始往板子上填字——
长发,柳叶眉,五官清秀,温婉甜美,颇具古典韵味。
填完了学妹的外貌特征,沈问津抱着板子往旁边睇了一眼,见齐客蹙着眉,落笔犹犹豫豫。
像是很纠结的样子。
……也是,自己没吐露过理想型,也没对哪个女生表现出过好感,齐客应该写不出来。
见有人陪自己一起纠结,沈问津的心情登时好了些。他没事儿干似的抻着手指转着笔,一不留神把笔转飞了,直直飞到了身边人的板子上,发出“嘭”的一声。
思路被打断的齐客:……
沈问津对上那人飞过来的如有实质的目光,心虚地咳了一声,试图伸着脖子试图偷看那人的答案来缓解尴尬,被裁判喝止了。
“这位选手。”老度虚虚吹了声口哨,“请不要干扰其他选手答题。”
“我抗议。”沈问津举手说,“咱这答题没有时限吗?他都答了五分钟了。”
老度倒是公平公正,给齐客下了最后通牒:“半分钟后收卷。”
半分钟写不了多少字。齐客顶了下牙,草草往板子上写了一句话,交卷的时候略显不甘。
俩人一块儿把板子翻转了过来,冲镜头展示答案。
“津哥你这……”老度歪头读完板子上的外貌画像,扭头朝沈问津看,“连眉毛长啥样都出来了,好像有点具体啊。什么情况?是有这么个人?”
齐客挑着眉,也沉沉朝青年瞅去,脸上的表情疑惑到险些可以具象化。
沈问津:?你疑惑啥?你忘了那小学妹了?
沈问津忽就想到第一个问题的“高中喜欢吃香蕉,现在一般”。既然他们老板不是个长情的角儿,那么忘了……也情有可原。
不过挺渣的。
这儿不是直播,说错话了可以剪掉,于是沈问津说起话来就没那么束手束脚,直接往外扔重磅炸弹。
“就你高中那小学妹,总来找你的。”他道,“周景汀说她是你女朋友,你也没否认。”
“你忘了?”见齐客面上仍带着些不甚明朗的犹疑,沈问津“呵”了声,丢出个评价:“渣男。”
镜头外边的老度和费列莱已经兴奋地吃起了瓜,脸对着脸挤眉弄眼地“暗送秋波”,就差把这儿当成戏院,搬个板凳拿袋瓜子开始嗑。
费列莱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翻飞出了残影,不一会儿,转角处多出了几颗更为兴奋的脑袋。
齐客的表情渐渐有些松动,片刻后眉眼稍抬,似是恍然大悟了。他“啊”了下,问:“你说的是……小然?”
“对。”
齐客喉结滚了滚,从里边闷出了“哼”的一声,很难判断是在笑还是抒发别的什么情感。他的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膝盖,过了会儿,轻轻说:
“小然……是我表妹。”
“啊?”
“刚转来,我姑让她有事就来找我。”
闹了个大乌龙,沈问津小脸一红,恨不能马上回房给周景汀飞电报,斥责某人情报不准。他“噢”了声,抓了把头发,视线飘忽着往自己的板子上飞:“那什么,所以我的回答错误?”
“嗯。”
“那你说说,你的理想型长啥样?”
齐客歇了声,似是在思考,半晌,给出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头发不算太短,嘴比较挑。”
“嘴比较挑?”沈问津笑着问,“比较方便你展现厨艺,投喂时会有成就感是吧。”
然后他看着齐客带着一种比较复杂的,趋近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眼神,缓缓点了下头。
小小翘着尾巴过来蹭人,老度终于从吃瓜的状态上回过神,重新捡起了裁判的帽子。他一板一眼地读出了齐客板子上关于“津渡理想型”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