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饭好吃。”
简简单单四个字,精准命中了沈问津的心。
沈问津“卧槽”一声,冲身旁拱了拱手说:“这你也能猜到?我是真的服气。”
“这谁猜不到?”费列莱歪在小板凳上坐没坐相,撑着膝盖说,“津哥你嘴这么挑,又不会自己烧,肯定得找个做饭合你胃口的啊。”
说至“嘴这么挑”,他顿了下才继续往下讲,潜意识里似乎咂摸到了一丝不对——
齐客的理想型是“嘴挑”,沈问津的理想型是“做饭好吃”……
这不刚好是对方么?!
按着费列莱惯常的脾性,他肯定会揪着这件事耍个宝开个玩笑。但不知为何,他刚想开口说“你俩凑活凑活过得了”,脑子里蓦然闪过俩人烧烤摊上凑一块儿说小话的脑袋,忽地就闭上了嘴,把那句话咽了回去。
只觉得有些……刺激而紧张。
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似的。
这小卷毛被自己的脑补吓了一跳,觑着眼往俩人间摆了两个来回,正瞅见他们老板盯着自己的板子看,而沈问津逮着布偶给它顺毛,嘴上说着“也是”来回应自己的上一句话,看起来没什么异常。
……果然是自己想太多。
听见老度在一旁宣布结果,他很快把这没头没尾的想法抛诸脑后,重新高兴起来了——
由于沈问津最后一题的失误,最终以一分之差输给了齐客,自己这一周的午饭就这么有了着落。
“不愧是老板。”费列莱一闪身蹿进了镜头里,握着齐客的手摇了摇,感动得险些泪洒当场,“我说啥来着,老板必赢。”
老度也说:“恭喜齐哥!”
齐客心情似乎很好,眉眼格外舒展,也不知是因为赢了比赛还是别的什么缘故。他把板子放上茶几,忽地想起什么来,偏头问青年:
“你这比赛有设置奖品吗?”
偏头的速度有些快,凑得又有些近,带起一阵很轻的风,风里合着清清浅浅木质香的味道,温柔而又直愣愣地撞过来。
沈问津在香气里恍了下神,忽地想到了大前天的那瓶沐浴露,以及接过沐浴露时不小心触碰到的,带着凉意的手指。
愣了片刻,他慢半拍地理解了男人的意思,随即缓缓眨了下眼。
“没奖品。”沈问津笑道,“还没接到广告呢,等接着了就有奖品了。”
既而转向镜头,指了指自己说:“品牌方爸爸快看看我。”
松下客出镜艺人组受喜音官方的邀请,去参加一档为期两天一夜的自制综艺,同去的嘉宾还有月优和翠蔓儿。
综艺里的众博主分为两队,根据节目组的要求完成指定任务,从而获得积分。积分多的那组胜出,能赢得喜音官方提供的价值不菲的奖品。
熟人见面,自然免不了一阵寒暄。待叽叽喳喳一通聊后,工作人员拿来了一个抽签盒,对八人进行分组工作。
为使两边男女数量相对均衡,翠蔓儿和月优分属不同的队,其余六人开始抽签,颜色一致的归为一组。
“好紧张。”费列莱冲沈问津摊开双手道,“你摸摸我的手,一片冰凉。”
沈问津一巴掌往他的手上拍了过去:“演得有点过了莱哥。”
最终分组结果是——
月优、齐客、向之、小新一组;
翠蔓儿、津渡、费列莱、木子另一组。
抽签完毕后,工作人员递给他们四张房卡,让他们自行分配房间,两人一间。
月优和翠蔓儿自然一间,木子和小新也自行组好了队。沈问津正想揪着费列莱说“要不咱俩挤一挤”,便见向之已然先行一步,把费列莱扯过去了。
沈问津:……
不过半分钟功夫,房卡便只剩了一张,和老板一间房的那个幸运儿是自己。
费列莱在旁边拍着手棒读:“哇,好羡慕你,竟然有幸和老板同房共眠。”
沈问津:……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其实倒不是排斥齐客,只是可能作为打工人,和老板之间总有种天然的屏障,一想到和老板一间房就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似的,有些心跳加速,浑身刺挠。
或许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但他总结不太出来。
大厅南北通透,时不时刮过一阵风。沈问津在泛着桂香的风中转过头,对上齐客微微眯着的眼和半挑的眉,忽地愣了一下——
老板看起来似乎也有些不自在。
见有人陪自己一块儿刺挠,沈问津心里的那股不自在的劲儿登时消了不少。他无意识地捻了下耳骨,微微仰起脸,略有些无可奈何地说:
“看来只能是咱俩一间了,老板。”
一行八人先去住宿处放行李。
宿舍两人一间,是上下铺。床的对面是长得能躺下一个人的写字台,角落里并排立着两间衣柜。阳台呈开放式,和宿舍内部用玻璃门隔开来,光线充足,视野开阔。
沈问津心知在外头的卫生条件不如在家,暗叹了口气,顾不上讲究那么多,先和齐客讨论起了床位分配问题。
“咋睡?”沈问津没骨头似的倚着门说。
齐客把行李箱推到角落,抬起头问:“你想睡哪儿?”
“不如谁高谁睡下边。”沈问津振振有词,“高的人爬梯子没有那么方便。今天我高。”
作为前艺人,上节目时垫增高鞋垫是基本素养。沈问津这么一垫,立马高了三公分,勉强高出齐客半个发顶。
自己的说法逻辑清晰,看上去公平公正。绝不是因为睡下铺方便。沈问津美滋滋地想。
但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为齐客说:“你穿鞋爬梯子?”
沈问津的脸即刻瘫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青年变脸速度太快,齐客没憋住,从喉咙里滚出了一阵闷哼,听起来有些嘲讽。
不过那人似乎又意识到这声不太礼貌,于是在沈问津的眼刀飞过来前,他已经把从行李箱里掏出来的一次性床单甩上了上铺,并补了句:“我睡上边吧。”
沈问津眼睛一亮,不再和齐客计较那声闷哼了,一屁股坐上了床沿,说:“不能反悔。”
这声的语气过于轻快,像是靠耍无赖得了糖的傲娇小孩,一面美上了天,一面还要嘴硬地警告人一句。
有点亲昵。
齐客翻行李箱的手一顿,轻轻“嗯”了一声。
收拾完行李,并对桌椅进行了简单的消毒,沈问津和齐客换上了节目组给的衣服,出发去往化妆间,做了简单的妆造。
待几人齐聚拍摄场地后,导演宣布了第一项游戏——
开着手机定位躲猫猫。
定位地图里所有人的头像都一致,无法根据头像分辨谁是谁。
每队派出一个人找,其余人躲。被抓住的人也可加入抓捕行列。一个小时后,哪队没被抓住的人多,哪队获胜。
月优队派了向之出马,翠蔓儿队派了沈问津。
导演一声令下,游戏开始。
场地很大,四面环山,正中是坐落在湖畔的几排屋子。躲猫猫的范围也很广,屋里屋外都能躲,最外围象征性地插了一圈稀疏的旗子,示意着游戏场地的边界。
沈问津从屋里往屋外找,在一间房子的衣柜里揪出了对手月优,而后收到了队友费列莱被抓的消息。
俩人碰头后分析局势,规划路径,分头抓捕敌军里剩余的两人:小新和齐客。
十六分钟后,费列莱发来消息,在外边抓到了绕着湖跑的小新。
还剩齐客。
此时距离游戏结束仅剩十三分钟。
费列莱把屋子外头跑了个遍,给沈问津飞语音:“地图上显示的屋子外边的那些人我一一去看了,都不是齐客。他应该在屋内。”
沈问津盯着屏幕里一个移动的头像说:“我应该知道他是哪个了。”
——队友间互通过消息,知道彼此对应的定位,只有剩下的四个对手会对他的判断造成干扰。
对手方的四个定位中,两个人在屋外,两个人在屋内。
而他一迈进中间那栋房子,就碰着了月优。
屋内剩下的那个人就是齐客。
麻烦的是,屋子有三层,定位只能显示二维的位置,无法确定确定对方具体在哪一层。
沈问津当机立断叫上了费列莱:“最中间那座房子的的西南方那个人是齐客,你找第一层,我去楼上找找。”
他顺着地图上的位置摸去了二楼西南角的一个房间,推门进去时,和满屋子的纸箱来了个照面。
沈问津登时一阵窒息。
为了增加节目的可玩性,嘉宾们不允许放大地图,因此地图上显示的定位比较粗糙,也就是说,只能确定齐客在这个房间,但不能确定他具体在哪儿。
这是个道具房,地上的箱子实在有些多。因着不是自家的场地,不确定里边有没有放贵重物品,沈问津还不敢暴力翻找。
折腾了满头汗,仍不见齐客的影子,再一看手机——那人的定位变了,移到了楼梯的位置。
——说明那人刚才不在这个房间,而是在三楼。
费列莱之前给他发了消息说齐客不在一楼。
沈问津眸光一闪,赶紧提足往楼梯上冲,远远看见齐客就站在三楼的楼梯口旁边,俩人的目光相隔着半层楼,蓦地撞上了。
脚步俱是一顿。
砰砰作响的脚步声陡然消失,外头的吵闹被墙体隔绝开来,摄像师们也都闷声不吭,四周就显得有些过于安静了。
然安静只是一瞬。下一秒,沈问津拍了下楼梯的把手,扯着嘴角露了六颗牙出来。
“原来你在这儿。”他说,“叫我一通好找。”
沈问津攥着扶手往上走,齐客盯着他往后退。正当沈问津准备掏出手机给队友们飞语音时,齐客突然立住脚,用拳抵着唇,咳了一声。
“怎么了?”沈问津问。
“别叫你队友来。”齐客说。
“凭啥?”
“这个月工资涨三千。”
沈问津:……
可恶啊,对方使出了令人无法抗拒的钞能力。
沈问津心念一转,暗道我都看着你了还逮不着你么,于是欣然接受了齐客的提议,把手机塞回了衣兜。
“好。”他说,“没他们我照样抓着你。”
三楼空地挺大,齐客往场地中央跑,沈问津连跨三级台阶上了楼。俩人绕着沙发转,又转移到了吧台旁边,沈问津在某瞬几乎碰到了那人的衣角,但空气中弥散着的木质香浅浅渡过来,令他晃了一下神。
齐客逃开了。
沈问津有些懊恼。
那木质香真碍事。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想。
大喇叭播出的倒计时回荡在空气里,沈问津眯了眯眼,抿唇奋然向前冲,终于在“1”落下的时候扯住了那人的袖子。
“抓住你了。”他用另一只手撑着膝盖,低头喘了几口,而后抬起头来,拽着那片布料摇了摇。
见齐客慢半拍停住脚,轻描淡写地挑了挑眉,像是不服气似的,沈问津于是又道:“你用钞能力还赢不过我,就别不服了。我说什么来着,没摇人照样赢你。”
刚经历了一场好几分钟马力全开的追逐赛,他喘得厉害,说话时并不能一口气顺下来,这四句词就拉得很长。
齐客也喘着气,倚上了墙,“嗯”了一声。
他的目光没什么定点,落在不远处的玻璃窗外,过了会儿,往下一小点一小点地移,最终落在沈问津攥着自己袖子的那只手上。
沈问津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还没松。
他“啊”了一声,撒开手指,便见齐客的衬衫被自己抓出了几道痕,皱巴巴地缩在那里。
不太好看。
沈问津平复了会儿呼吸,刚想说“对不起,把你的衣服弄皱了”,就听喇叭接触不良似的“嗡”了一下,而后开始哇啦哇啦往外吐字——
“请各位老师们回到大厅,进行游戏结算环节。”
那声道歉就这么被挡在了嗓子眼里,错过了最佳时机,终究还是被咽了回去。
所有人从四面八方涌进大厅,听导演颁布最终结果。
最终结果有些出人意料——
两队的最后一名成员都是在最后一秒被抓住的,大喇叭还没来得及播报。
两边皆是全军覆没。
第二个游戏是猜词作画接力。
第一个人根据节目组给出的词语画一幅画,第二个人根据第一个人的画猜测节目组给的词,而后进行作画,第三个人步骤同上,第四个人根据第三个人的画猜词,结果与节目组给的词一致便成功,反之则失败。
八个人里有绘画功底的就俩人——翠蔓儿和沈问津——还恰巧都分在了第二组,于是第二组一路绿灯,从头赢到尾。
反观第一组,就没有那么顺利了。
先是第一个词“坐井观天”难倒了月优,慌乱间井画得像杯子,云画得像蛇,井里的青蛙来不及画了一笔带过,被第二棒的向之当成了“杯弓蛇影”,于是翻车。
而后第二个词“白日梦”被月优画成了太阳底下睡觉,被第二棒猜成了“日光浴”,嫌躺着晒太阳晒得不够充分,直接把画里的人立起来了,最终仍旧翻车。
后边大家调整了接力顺序,结果仍旧不那么乐观,以绝对的劣势输给了第二组。
两场游戏过后是晚饭时间,沈问津对节目组提供的菜没什么胃口,扒拉了几口饭就抛下了,只等着晚上回房间垫几口零食。
其实节目组的伙食很好,荤素均衡,各种菜都挺入味,只是有的放了很难挑出来的胡萝卜丝,有的放了蒜末。
向之和木子看得可惜,把沈问津没动过的两个菜拿过去分了。
“津哥又修仙呢。”费列莱端着泡沫饭盒在他身边坐下了,咧着嘴笑道。
沈问津长叹一声:“羡慕你们这些不挑食的。”
对面坐着的齐客不吭声,夹了一筷子菜,又放下了,身子往前探了探,似是有话要说。
第36章
沈问津朝他脸上看去,便见他那略拧巴的老板也抬头朝自己瞅来,瞥了眼又垂下脑袋,两人的目光一触即分。
沈问津刚想开口问“怎么了”,齐客先一步说话了。
“这道菜……其实还行。”他指着自己餐盘里的番茄炒蛋说,“你……应该会吃。”
每个人拿到的菜略有不同,自己的晚餐里没有番茄炒蛋。但鉴于之前的菜都有些踩雷,沈问津没报太大希望,想说“算了,我晚上回宿舍吃点别的”,一对上齐客的眼,那句话又被咽了回去。
他终于还是拿起筷子,尝了一点——
木子和向之瓜分完他的菜后,把餐盘又给他送了回来。沈问津于是伸着筷子从齐客那儿夹了两小筷子到自己盘子里,而后便很有礼貌地适可而止。
结果齐客直接端起餐盘,把一整格西红柿炒蛋往沈问津饭上拨,白米饭顷刻成了盖浇饭。
拨完还犀利地评价了一句:“上个大学把嘴养刁了?我记得你高中……没有那么挑食?”
沈问津:……
沈问津正处于一种又感激又想打人的矛盾心理,整个人很麻。他硬邦邦地道了声谢,又硬邦邦地说:“确实,高中毕业后想吃啥就吃啥,嘴更挑了。”
齐客的喉结又滚了下,沈问津把他这似笑非笑的状态一律打为嘲讽,不太想理人,遂埋头吃起了晚餐。
饭后是自由活动时间。
晚上不安排游戏,而是把大家聚在一块儿聊天,名为“睡衣party”。派对主题是Q&A,即回答自己评论区里的问题。
节目组已经把评论区里部分有内容的评论打印出来,剪成小条塞进抽签盒里了,每个人都有份。
于是八个人每人抱了一个抽签盒,围成一圈,在毯子上席地而坐,依次抽签读评论。
评论花样繁多,节目组看起来也很想搞事情,月优一抽就抽到了一条劲爆的:
[优姐看过“汽油cp”的视频不?看过的话,有没有啥看法?]
cp粉一般都会圈地自萌,很少舞到正主面前。也不知道节目组是从哪个犄角旮旯挖出来的这条评论。
月优眨眨眼,张口就来:“看过的,有人推给我我就看了,剪挺好,我都差点嗑了。”
众人:???
月优不紧不慢补了句:“开玩笑的,最终没嗑上,看那视频有种我的身体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自己跑去演了一部戏的诡异感。”
小姑娘说完,拍拍旁边沈问津的肩示意他加油抽签,然后沈问津下一秒就抽到了一条更劲爆的:
[老婆,我命中注定的老婆,能和我谈吗[害羞][害羞]]
沈问津:……
沈问津攥着纸条扭头问导演:“您这盒子里有放正常一点的评论吗?这也能读?”
导演乐呵呵:“哪条不正常?这都是粉丝们对你的爱啊!你不接受粉丝们的爱?你不爱粉丝?”
沈问津被这么一顶大帽子砸得晕头转向,慌忙摆手示意“我爱粉丝粉丝最大”,抿了会儿唇,终是回答了这个问题——
“谈恋爱估计不行。”他笑道,“爱情影响我赚钱。”
他说话的时候瞅着纸条,余光瞥见众人都盯着他看,其中有一道视线犹为瞩目——
他们老板似是想到了什么,目光里透着的情绪不甚分明,许是觉得处于无人注意的角落,窥探的视线便有些……肆无忌惮。
沈问津脑子一空,鬼使神差地偏过头,撞了下男人的目光,又很快地垂下了眼。
他回过神,就听导演说:“好,下一位。”
下一个人是齐客。
齐客面无表情地抽了张纸条出来,一眼扫过上头的话,脸似乎更瘫了些。费列莱好奇地凑过去看,看一眼乐一眼,笑得差点没背过气去。
“上面是啥?”有人催他俩,“别光笑啊,读给我们听听。”
这小卷毛好容易平复呼吸,替他们老板把上边的问题读出来了:
“齐哥,请现在马上转三千给津渡。”
齐客还没什么反应,木子先叫起来了:“凭啥啊,他咋就能躺着挣钱呢?”
费列莱在旁边字正腔圆地配画外音:“自己的失败固然难受,但朋友的成功更令人揪心。”
在场坐着的站着的都笑趴了。
齐客也跟着笑,不过这人的笑总是不太明显,只能从眼睛里看出一些浅淡的影子。他盘腿坐着,手肘架在大腿上,脸上的笑意还没褪下去,攥着纸条问导演:
“不是Q&A么?怎么变成了大冒险?”
导演耸了耸肩:“那你看着办咯。”
齐客抿着唇,往沈问津脸上瞄了眼,便看见青年冲自己挑了下眉,像是在说:“粉丝的要求你不满足?”
他又想笑了,往肚子里憋了一阵,眼里湾着的笑意终于消散了些,对导演说:“行。”
然后掏出手机,痛快转了三千。
消息提示音响起,沈问津吸了口气,慢半拍戳进聊天框。费列莱看不得人犹豫,直接夺过手机帮人点了,点完加了一句:“津哥请客。”
“请请请。”沈问津把手机抢回来塞进兜里,“录完节目就请。不过这算老板请的,我借花献佛。”
余光里,齐客的眼轻轻眨了下,脸上的表情很松弛。
老板看起来心情不错。沈问津想。
……往外撒钱还乐,真是活佛济公。
睡衣派对持续了两个小时,持续抛梗接梗挺累,沈问津回房洗漱的时候,脸上的笑有点挂不住。
“累成这样?”齐客落后一步进了屋子,看着直接瘫在椅子上坐没坐相的沈问津问,“以前你拍戏一拍一天。”
进了综艺后,齐客的话似乎多了些。沈问津知道这是在镜头前的缘故。
没人爱看一个不说话的伪哑巴。即便是冰山的人设,也得适当说点什么。
齐客这一天可能比他更累。他想。
房间里仍有摄像头,不过导演放话录到睡前,睡觉的时候把插头拔掉就好。沈问津把桌上摆着的镜子往后一推,仰着脸说:“拍戏有剧本,录综艺考验临场反应,得自己想梗。”
齐客不说话了,把行李箱摊开,提着手指翻找了会儿,又盖了回去。
他直起身,开了阳台门,慢悠悠走了几步,晃到最外边,胳膊撑上了栏杆。
沈问津仍瘫在椅子上,思绪有些飘。他忽地就想到了高中时一次流感,宿舍六个人中招了四个,一夕之间空空荡荡,只剩下了齐客和自己。
那几晚也像现在这样,俩人几乎什么都不说,死气沉沉,自顾自洗漱,熄灯了就躺上床睡觉。
但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现在他们俩关系好了很多,可以心平气和地讲很多事,可以毫无心里负担地吃对方煮的面,可以追逐打闹开玩笑。
他们应该可以表现得熟络一点。
沈问津从椅子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往阳台走去,一鼓作气也趴上了栏杆,偏过脑袋问:
“在看什么?”
齐客没有转头。
他的目光没有定点,在微风里晃了一会儿,才说:“山上的灯。”
宿舍楼的阳台正对着连绵的山,山上的枝头挂了一片灯海,呼吸着变换颜色。
沈问津也觑着眼看,须臾,不吝声评价:“很美。”
仲秋的夜里带着点轻微的潮气,微风轻轻扑过来,混合着大自然里的草木香。沈问津被微风一晃,突然就卡了壳,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来都来了,难不成俩人挂栏杆上,一言不发地玩三二一木头人,吹一晚的风么?
沈问津抓了把头发,开始搜肠刮肚地想话题。
“不知道小小在家咋样了。”他说,“两天不回家,他会不会很寂寞。”
“露娜会帮着看看。”齐客道。
“说起露娜,她唱歌真的好厉害。”
“嗯。”
话题就此终结,场子又冷了下来。
沈问津被身边人能把天聊死的体制冻得受不了,索性不勉强自己,挥挥手说:“那你继续在这儿挂着吧,我回去洗漱了。”
齐客不吭声,垂了下眼,表示知道了。
沈问津拉开玻璃门,不轻不重地走进房间,再一次抬头瞥到墙角的监控时,突然意识到,齐客乐意在阳台待着,或许是因为那边没有摄像头。
他便可以随心所欲,想不说话就不说,遵循着本性一直沉默下去。
青年盯了监控一会儿,忽冲它挥了挥手,粲然一笑,碎发在额间跟着晃了晃,露出隐在发梢阴影里的弯眉。
“这都十点了。”他眨了下眼,轻声道,“早睡早起呀,观众朋友们。”
说罢,他走到墙边,伸出手,悬停两秒,随即啪啦一声扯掉了插头。
监控上的红点闪了一下,彻底偃旗息鼓。
在沈问津拆一次性牙刷的时候,齐客从阳台走进来了。
他身上沾染的秋夜的冷气还未完全散尽,瞥了一眼垂在那里轻轻晃着的插头,静了几息,倏然问:“拔了?”
“导演不是说,睡觉了就可以拔掉么。”沈问津耸了耸肩,说,“挺迟了,该睡了。”
他捞了牙刷牙杯欲滑进卫生间,看着瞬间沉默下来的男人,又在门口停住脚,笑着补了一句:“老板晚安,早点休息。”
齐客不说话,沉沉盯着他看,目光晦暗不明。
宿舍的隔音不是太好,隔壁费列莱和向之吵吵嚷嚷的打闹声透过墙,一阵一阵往屋里钻。沈问津换了一次性拖鞋,倚在卫生间的门框上,在不那么清朗的吵闹声中眨了下眼。
“咋了?”他问,“你不困么?”
青年太过坦然的态度令齐客有点怀疑自我,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然后拎着它怼到了沈问津面前。
“十点。”齐客沉声说,“你困了?”
疑惑的语气实在很浓,毕竟松下客出租屋里养着一屋子的熬夜青年,秉持着月亮不睡我不睡的理念,一两点睡是常态,十二点前闭眼是烧高香。
“累了一整天,我就不能困一下?”沈问津晃着牙刷杯笑了声。
他也不等齐客回答,从门框上直起来,转身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隔音效果似乎更好一点,隔壁的吵闹声被瓷砖掩掉了许多。沈问津在骤然的安静中发了会儿呆,而后“啪”地打开了水龙头,思绪开始止不住四处飘,又被“嘟嘟”的敲门声拉了回来。
卫生间位于房间门旁边,门口的响动还算清楚。他听见齐客开了门,而后费列莱的声音透了进来:“老板,来我们房间玩吗?”
齐客应该是摆摆手,费列莱于是跳过了这个话题,又问:“津哥搁哪儿呢?”
“卫生间。”齐客道。
“这么早洗漱了?洗漱完就上床?”
“嗯。”齐客应了一声。
“你们这夜生活也忒无趣了点。”费列莱撇撇嘴,“大伙儿都聚在我们房间呢。”
说罢,他似是瞥到了已经被拔下来的插头,“嚯”了一下,又道:“插头都拔了,看来是真准备睡了。那就不打扰你们了,早些歇息。”
这小卷毛啧啧叹惋,感慨着“老年人作息”,一步步离开了。
听着卫生间外边的声响,沈问津自然而然地在脑海里组织起了画面。待费列莱离开后,沈问津低头漱口,才恍然意识到——
似乎齐客除说话外的一举一动他都能脑补出来。
平心而论,现在的他有些懒,确实不太想参加其他社交活动。
听到费列莱问到自己的时候,他都做好准备出去回应一声了,结果某人直接替自己推掉,安排得明明白白。
这种感觉挺好。
齐客似乎也挺了解自己。
睡衣派对前已经洗过澡了,刷牙洗脸要不了太久。等他出来的时候,便看见,齐客端端正正坐在桌前,正把笔记本电脑搬上桌接上电源,准备掀盖儿。
“你开笔记本干嘛?”沈问津瞋目结舌,“到这儿还工作?这么拼?”
齐客不吭声,沈问津于是自顾自向床沿上坐了,伸着脖子看他们老板准备干什么。
齐客倒不是工作。
他打开喜音里的个人收藏夹,从里头翻出了一部纪录片,而后捞了耳机带上,开始旁若无人地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