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不拾人—— by长烟
长烟  发于:2024年04月05日

关灯
护眼

裴青玉:“......”你真的很喜欢吃鸡啊,要再去抓两只吗?
这天夜里,待裴青玉睡下后,萧径寒独自出了门。
月色浅淡,白日里要打劫的那大汉跪在林子里,见萧径寒走过来,战战兢兢喊道:“主、主子......”
萧径寒负手站在他身前,嗤声道:“还记得我是你主子呢?吴大?”
吴大痛哭流涕嚎道:“主子我真不是故意的!要是知道是您,打死我也不敢啊!都是我瞎了眼,一时没看清!”
萧径寒:“看清了不是我,就能劫了?”
吴大连连摇头,“不是不是!”
萧径寒冷声道:“我平日里是怎么跟你们说的?”
吴大缩着脖子道:“只、只抢有钱人跟看不顺眼的人。”
萧径寒:“那你是看我不顺眼?”
“没有没有,”吴大恨不能以死明志,“我们没想抢钱,就是见那公子手里牵的鸡,馋、馋了......”想烤鸡吃而已。
萧径寒脸色更沉了,“你们还想抢他的鸡?”
吴大:“不敢不敢,打死都不敢了!”
萧径寒:“若再有下次,我就把你剁了喂鸡。”
吴大欲哭无泪---怎么这么倒霉啊,鸡没吃着,倒是要去喂鸡了。
“赵家的货呢?”萧径寒说回正事,“可都处理好了?”
“都按您的吩咐,藏在山里了,没人发觉。”吴大疑惑道,“主子,这批货很值钱吗?”怎么叫兄弟们大老远跑这儿来劫?
“值不值钱,还不好说。”萧径寒抬眼望向山间,重重树影没入夜色,是看不清的昏暗。
“先回去吧,都小心些。”他转身往回走,晚来风起,林中枝叶“簌簌”作响。
几日后,回王府查探消息的程洄,与靳慕一块回到了小山村。
萧径寒在竹林后的破庙里等着他们,一旁的柱子还绑着一个鼻青脸肿的人,昏迷不醒。
程洄一进门就吓了一跳,“啊呀!怎么打成这样了?!还活着吗?二公子不会生气吧?”
“不是二公子的人,”萧径寒倚着门,手里拿着根竹子,用匕首削去竹上的血迹,“那个我放了。”
程洄定睛一看---哦,原来这个跟那个长得不一样啊,就是肿得认不出来了。
“那这是谁?”
萧径寒道:“之前在河边要杀我的。”
当日抓到那几人时,他们眼见杀人已无望,顷刻便拔刀自尽了,只剩这一个被萧径寒一竹子扎在地上,动弹不得,想死也死不了。
程洄:“那问出什么了吗?”
萧径寒摇头道:“嘴巴倒是紧得很。”
程洄想了想道:“是不是世子那边的?”他见你一次就想打你一次,找几个人杀你,倒也不奇怪。
萧径寒却道:“不是。”
他盯着竹上暗红的血色,狠戾自眼底泛起,“萧承禹喜欢玩,找人直接杀了我,可一点都不好玩。”
“可除了世子,还有谁?”程洄猜测道,“难道是二公子?!”
一旁哑巴似的靳慕终于开口:“不是。”
可程洄不太信,皱眉道:“主子,你怎么把二公子的人放走了?要是他回去通风报信,二公子找人杀过来怎么办?”
靳慕笃定道:“公子不是这样的人。”
“那可不一定,”程洄道,“他整日待在那别院中,说是在养病,可谁知道他在做什么?说不定就是心狠手辣,残酷无情呢!”
靳慕:“他不是!”
程洄随口道:“你怎么知道不是?”
靳慕有口难言,“我......”
“他当然知道,”萧径寒削竹子的手一顿,抬起眼,似笑非笑道,“他想跟二公子有一腿。”
靳慕一下子就跪了下去,“属下不敢。”
萧径寒:“哦,有贼心没贼胆。”
程洄:“......”我的娘啊,这是我能听的吗?要不再多说点?

第24章 只是找人路过
程洄见靳慕冰块似的脸难得涨得有些红,又想起自己方才还说二公子心狠手辣,急忙找补道:“二公子那么好看,老靳你真有眼光哈哈哈.....”
靳慕张了张口,低声道:“我......不是......”
“不是什么?”萧径寒淡淡道,“你能为他死,却不敢对他说一句喜欢?”
靳慕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攥紧,低头不语。
萧径寒终于把竹子上的血迹削干净了,也不再理会他们。他吹了吹竹屑,看了一眼柱子边绑着的人,抬脚往外走:“人就交给你们了。”
“哎,主子,我还有事要......”程洄还想喊他,暗卫甲蹿出来道:“别喊了,主子赶着去接裴先生呢。”
程洄惊讶道:“裴先生还要人接?”又不是小孩子。
暗卫甲:“裴先生脚扭伤了。”
原来如此,程洄点点头,又问道:“裴先生知道主子好了吗?”
暗卫甲摇摇头。
程洄一脸纳闷,指着那鼻青脸肿、昏迷不醒的人道:“人不是都抓到了,主子怎么还装傻?”
暗卫甲想了想,自顾自点头道:“因为裴先生喜欢傻的。”
程洄:“......”
裴青玉脚崴伤后,萧径寒就每日背着他去学堂,下了学再背着他回来。
“阿霁,”裴青玉趴在萧径寒背上,说,“我脚好得差不多了,自己走也可以的。”就是走得慢些。
萧径寒摇摇头,“再过两日。”
裴青玉忍不住笑了笑:“你每日这么背着,不累啊?”
萧径寒颠了他一下,说:“不重。”
裴青玉下意识搂紧了他的脖子,“别闹......”
萧径寒眼底含笑,背着他一步一步往竹屋走去。
两日后,裴青玉再不肯让萧径寒背了,去哪儿都要自己走。
可他却发觉,萧径寒似乎时常出去,也不在学堂等他了,有时还大半日都不回来。
裴青玉这日回来,又不见他,连暗卫们也不在。
不会又去山上抓野鸡了吧?裴青玉想起前些日子,听村里人说,雨霁山附近有山匪,抢了过路商队的货,凶得很。
他不禁有些担心,那些山匪也不知走了没有,若是阿霁遇上了怎么办?
他越想越不放心,便也上了山去寻人。
山上林木繁茂,裴青玉找了许久,在山里转来转去,却不见阿霁的身影。
“跑哪儿去了?”他找着找着,忽然听见前边似乎有细碎的说话声。
阿霁?裴青玉连忙往那方向走去。
他走近了些,才发现林中深处藏着个山洞,说话声就是从里边传出来的。
他走过去,听见有人说:“还要在这儿守多久啊?”
“不知道。”
裴青玉脚步一顿---不是阿霁。
里边的人抱怨道:“怎么不把这些东西拉回扶风山啊?”
“不知道。”
“放在这儿干什么?”
“不知道。”
“本来跑这儿来抢就奇怪了,怎么抢完了还留在这儿?”
“不知道。”
“你能不能说点别的?”
“嗯。”
“......算了,你还是别说了。”
裴青玉听着他们的话,心头一惊---难道他们就是在这附近抢劫的山匪?
他小心翼翼地往后退,想趁着没人发现赶紧离开这儿,却一转身,就被站在身后的两个人吓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那两人像是出去找吃的,提着两个食盒,一脸戒备地看着裴青玉。
“你是何人?”其中一人问道。
裴青玉:“......路过的。”
两人对视一眼,放下食盒,突然就把裴青玉逮了起来。
“不会是官府的细作吧?”
“十分可疑!”
裴青玉急忙辩白道:“不是,我是山下村里的学堂先生。”
“学堂先生跑这儿来干什么?”
裴青玉:“找人。”
“找什么人?”
“肯定是来找我们的,给官府引路呢!”
“就是,老子当了这么多年匪,官府什么手段没见过,不就是扮作什么砍柴的、采药的,来探路么?这回又换成学堂先生了?”
裴青玉:“真不是......”
两人也不听他辩解,抓着他就回了山洞。
“五哥、六哥,”守在洞里的两人见他们进来,还抓着一个不认识的人,疑惑道,“这位是......”
冯五抬手就拍了他们两脑袋:“你们打瞌睡呢?!被人摸到窝里来了都不知道!”
陈六也道:“要不是我们正好碰上,人都跑了!”
“几位兄台,”裴青玉额上渗出细汗,试图解释,“我真是找人路过,无意冒犯......”
冯五扯过绳子就把他绑了起来:“宁可抓错,不可放过。”
“不知他是否还有同伙,”陈六扛起刀道,“我再出去看看。”
他转身往外走,一出洞口就听他喊道:“主子?!”
裴青玉心神一动,只听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出了何事?”
那般熟悉,却无半分傻气。
“主子,”山洞外,陈六对来人道,“我们方才抓到个人。”
萧径寒抬脚往洞口走去:“什么人?”
陈六:“鬼鬼祟祟的,怕是官府的细作。”
细作?萧径寒一脚踏入洞内,与裴青玉的目光迎面相撞。
“主子,”冯五把裴青玉身上的绳子又缠了一圈,念叨道,“这人还说自己是村里的学堂先生呢,这村子又穷又偏僻的,哪有这么好看的先生?”
裴青玉看着萧径寒,冷冷道:“我是枉为人师,叫人骗了也不知。”
萧径寒:“......”

萧径寒万万没想到,这么猝不及防就露馅了,一时有些呆愣:“我......”
冯五一点儿也没察觉到不对劲,还在抓着裴青玉的手捆,捆得太紧,勒得裴青玉痛哼了一声。
“别绑了!”萧径寒一把推开冯五,给裴青玉解开绳子。
“主子,”冯五一头雾水道,“怎么不绑了?他可能是官府的......”
萧径寒沉沉看了他一眼,冯五立马闭嘴。
裴青玉扯掉绳子,忍着火气往外走。
萧径寒连忙追了上去。
其余几人挤在洞口看热闹。
“怎么把人放跑了?”
“没事,主子追上去了。”
“那公子是谁啊?怎么好像主子都怕他?”
“难道他是主子的先生?!”
“主子不会被打吧?!”
“那公子怎么打得过主子?”
“可我小时候惹先生生气,他就会用戒尺、藤条打我,可凶了......”
“阿青......”
裴青玉没理他,自顾自往前走。
“裴青玉!”萧径寒追上去,一把拉住他。
裴青玉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萧径寒不禁有些发虚,“是我不对,我......”
裴青玉:“你何时想起来的?”
萧径寒目光躲闪:“上回在河边......”
裴青玉一把甩开他的手:“你既想起来了,为何还要骗我?!存心看我笑话是不是?!”
“不是,”萧径寒无从辩解,“我......”
“我以为你傻,可原来我才是傻子。”
“裴青玉......”
裴青玉又想起山洞里的那几个人,指着那方向道:“他们是不是山匪?”
萧径寒承认道:“是。”
裴青玉:“他们喊你主子,你也是匪?”
萧径寒:“对。”
裴青玉不自觉后退了一步,恍惚道:“你到底是谁?”
萧径寒看着他,缓缓开口道:“我叫萧径寒,是虞南王府的三公子。”
裴青玉一愣:“可你方才说......”
“没错,”萧径寒垂下眼,低声笑了,似自嘲般道,“我是虞南王的儿子,却也是匪,是不是很讽刺?”
裴青玉此时才发觉,自己从来都对他一无所知,无论是他的过去,还是他这个人。
可他又何曾对自己坦诚过,脑袋好了都还要骗他,将他一个人蒙在鼓里,可笑他还整日胡思乱想,想着这人恢复了记忆是不是就要走,以后还会不会再见......
裴青玉的火气又烧上心头,转身就走:“萧公子是何身份,又与我何干?”
“裴青玉?”
裴青玉不再理他,怒气冲冲回了竹屋,“嘭”地一声把人关在了门外。
萧径寒:“......”这么生气啊?
周远提着一坛酒,本是要送给裴青玉,可走到院门口就被他们这动静吓了一跳,顿时不敢进去了。
萧径寒一看他手里的酒,又想起他喝醉后对裴青玉说的话,霎时沉了脸,走过去道:“他不是说了不喝酒?”
周远瞅了瞅紧闭的竹门,又瞅了瞅萧径寒,问道:“你们吵架了?”
萧径寒眼皮一掀:“关你什么事?”
“青玉他素来温和......”周远本想说,你能把他气成这模样,也是个人才,可他觑着萧径寒的脸色,还是没敢说,只能嘀咕道:“你不要气他。”
萧径寒没耐心与他多说,赶人道:“没事就滚回去。”
周远不服气道:“我、我是来找青玉的。”又不是来找你的。
萧径寒:“他不见你。”
“你怎么知道他不见我?”周远脱口就道,“他是不见你吧?”
萧径寒神色一冷,“滚!”
周远平日里没怎么出过村子,也极少遭人这般对待,霎时血气上涌,壮起胆子道:“凭什么要我滚?被青玉赶出来的是你,不是我,该走的是你!他好心捡你回来,你却装疯卖傻骗他,你才该滚出去!”
萧径寒额角一跳,脑袋一阵一阵发疼。
耳边似又“嗡嗡”响起嘈杂的人声,心口当空被人踹了一脚,讥笑谩骂回荡不止。
“滚出去!”
“不过是个贱婢生的,也敢赖在这王府里。”
“一条狗都有人要,你又有谁要?”
“哈哈哈哈哈......”
“啊!”
屋里的裴青玉骤然听见一声喊叫,他慌忙打开门一看,就见萧径寒一手掐着周远的脖子,面目狰狞。
周远脸色涨红,胡乱蹬着双腿。
“萧径寒,你做什么?!”
他急忙冲了过去,抓着萧径寒的手想扯开:“放手!”
萧径寒双目赤红,手上的劲半分也没松。
裴青玉一急,抬手就打了他一巴掌:“萧径寒!”
萧径寒一怔,周远终于从他手中挣扎开来,一阵猛咳:“咳咳咳!”
裴青玉心有余悸,正要质问萧径寒为何伤人,就被他抓着手腕压在了门边。
他似委屈又愤怒,紧紧盯着裴青玉,咬牙道:“你竟为了他打我?!”
裴青玉也很生气:“你怎能伤人?!”
萧径寒跟没听见似的,只是又怒道:“你竟为了他打我?!”
裴青玉:“......”

第26章 我本就是这样
裴青玉被他这怒气吓得一懵---分明是他要把人掐死了,怎么现在反倒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方才情急之下打了你,是我不对,”裴青玉看着他泛红的眼底,“可你为何要伤周大哥?”
“周大哥?”萧径寒颊边还隐隐作痛,他瞥了一眼瘫在地上,惊魂未定喘着气的周远,讥笑道,“怎么,你心疼了?要为他讨公道?”
裴青玉听着他这语气,心头愈是恼怒:“他如何惹你了?你下手这样重,若是出了事......”
“我就是杀了他又如何?!”萧径寒脑子发疼,凶狠道,“我看他不顺眼!”
裴青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喃喃道:“你怎会变成这样?”
他忽然觉得眼前人甚是陌生,这是阿霁从来没有过的模样。
“我本就是这样,”萧径寒攥紧了他的手腕,低声而决绝道,“我不是阿霁,不是那个傻子。”
裴青玉瞳孔微颤,攥在他腕上的手抓得他生疼。
是了,他叫萧径寒,他不叫阿霁。
早在他想起从前种种之时,他就不是阿霁了。
裴青玉猛然挣开他的手:“萧公子既什么都想起来了,也该回去了。”
萧径寒掐着掌心:“你要赶我走?”
裴青玉转开眼,没说话。
“好,好得很......”萧径寒狠狠道,“走就走,你当我稀罕留在这儿?!”
他愤然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裴青玉脱力般撑着门边,看着他走远,喉间似有咽不下的苦涩。
“青玉......”身后的周远喊了他一声。
裴青玉回过头,苦笑道:“抱歉,是我连累你了。”
“与你无关,”周远摇头道,“你不要自责。”
裴青玉垂下眼,呢喃道:“可他是我带回来的啊......”
棚里的毛驴低低叫了一声,似无边落寞。
萧径寒沉着脸回了破庙,程洄和靳慕正想着怎么撬开那杀手的嘴,好多问些消息,就听他家主子简单利落道:“把人带上,回别院。”
“啊?”程洄茫然道,“现在吗?”这么突然?
他想着萧径寒应当不会留下裴青玉独自在这儿,便问道:“裴先生是不是不会骑马?那我去找辆马车吧?”
萧径寒冷声道:“关他什么事?”
程洄心里一咯噔,小心翼翼问道:“裴先生......不一起走吗?”
萧径寒浑身冷得像要掉冰渣子:“他怎么舍得走?我的死活,又与他有何干系?”
程洄一看不对劲,试探道:“主子,你跟裴先生......吵架了?”
萧径寒一言不发。
“吵架时说的话,不能当真的。”程洄瞄着他的脸色道,“要不,我去劝劝裴先生?”
萧径寒的脸似又疼了,他一咬牙,哼道:“不过是一个乡野村夫,有什么好在意的?”
程洄:“......”
萧径寒:“立马叫上人回去!”
程洄连忙拉着靳慕去叫人。
靳慕还没见过裴青玉,问程洄道:“裴先生是谁?”
程洄:“就是之前救了主子的人。”
靳慕:“那你为何说,他要一起回去?”是要报答救命之恩?
程洄张口就道:“主子也想跟他有一腿啊!”
靳慕:“......”
萧径寒说走就走,除了留在雨霁山的山匪,其他人都风风火火赶了回去。
别院里,正在喝药的萧寄言听下人来报,说三公子回来了。
萧寄言点点头,忍不住想,靳慕是不是也回来了?
可又一想---哼,谁管他回不回来!
萧径寒走进院子时,檐下挂着的一只鹦鹉骤然兴奋叫道:“孙砸,你回来啦!”
萧径寒走过去,抬手就拔他的毛。
鹦鹉顿时大叫:“爹,我错了!”
萧径寒这才放过他,推门进了房里。
他疲惫地砸在床榻上,抓过被褥把自己蒙了起来。
他在这别院中十几年了,却头一次觉得,这院里太过安静了。
萧寄言是为了养病,自己搬来这别院住的,他却是被萧承禹赶出王府,丢到这儿来的。
虽同在别院,他与萧寄言住得也不近,只占着最僻静的一个小院子,下人也只有两三个,日常起居都是张婶在操办。
只是回到从前罢了,他想,没什么不一样的。
他一路纵马归来,又累又倦,迷迷糊糊就睡过去了。
萧径寒再醒来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他昏昏沉沉起身,一打开房门,就听那鹦鹉说道:“阿青,屁股给我摸一下。”
萧径寒:“......你发什么癫?”
鹦鹉:“你癫,你睡觉说的。”
萧径寒:“......”

张婶端着饭菜进来时,就见那鹦鹉被萧径寒拔毛拔得哇哇叫“救命”。
“哎呀,公子,”张婶连忙走过去,拦道,“不好这样,大宝都要秃了。”
大宝就是张婶给那鹦鹉取的名字。
她本是想让萧径寒取的,可萧径寒随口就道:“叫秃毛吧。”
那鹦鹉一听,气得吱哇乱叫,说要吊死在萧径寒床头。
萧径寒不为所动,还说,拔了毛再吊吧。
鹦鹉扑棱着翅膀要跟他同归于尽。
后来还是张婶劝的,说不如叫大宝吧,她以前养过一只猫,叫小宝,正好一大一小。
萧径寒不解,猫比鸟大只吧,这大小是不是反了?
“是小猫崽,”张婶说,“被耗子一吓,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那也太胆小了,萧径寒说,还是叫秃毛吧。
可鹦鹉不乐意,想着猫至少毛多,就喳喳叫道,大宝,就叫大宝。
于是,它逢人就道:“大宝,我叫大宝。”
可萧径寒偶尔还是叫它秃毛,没多久,它学会了叫萧径寒“孙砸”,然后又秃了一堆毛。
张婶从萧径寒手里救下被拔毛的大宝,又把人上上下下看了看,慈祥道:“公子这趟回来,好像黑了些。”
萧径寒不禁想起了山村里明亮的日光,以及日光里眉眼温润的人。
他烦躁地转身回房,又见张婶端上饭菜,其中赫然有两只鸡腿,就像裴青玉给他抓的野鸡腿。
萧径寒更烦了,叫张婶赶紧端走,说他以后不吃鸡了。
“怎么不吃了?”张婶惊讶道,“鸡惹你了?”
萧径寒捏了捏鼻梁,却觉得脑子疼。
张婶忧心忡忡---不是说不傻了吗?怎么好像魂没回来似的?
她前些日子听说公子磕到脑袋,吓得心神不宁的,可又一想,傻一傻也好,心里不用记着那么多事。
她看着萧径寒这些年孤零零一个人,也很心疼,想着找个人陪他,就写信让暗卫去问,公子喜欢什么样的。
没多久,暗卫就回信了,说主子不傻了,还会亲人了。
张婶大喜过望,房间都多扫了两回,盼着萧径寒回来就能成亲了。
可今日她在门口看了大半天,暗卫还是那几个暗卫,一个多的人也没有。
萧径寒下了马就回院子了,张婶瞅来瞅去,脸色一言难尽道:“公子他......亲你们哪个了?”
程洄和暗卫们一愣,疯狂摇头:“不敢不敢!”
张婶:“那他亲的那个人呢?”
程洄:“没来。”
张婶眉头皱起:“怎么没来?”亲了人家,就这么跑了?!
暗卫甲:“他们吵架了。”
暗卫乙:“主子说他是村夫。”
暗卫丙:“啊对,说不在意。”
张婶眉头更深了:“然后他就自己回来了?”
众人点点头。
张婶:公子怎么能这样?!
暗卫丙想了想,又疑惑道:“嗯?主子这一路上好安静哦。”
“安静个屁,”程洄骂骂咧咧道,“跟吃了火药似的,见谁都炸。”
暗卫甲深以为然:“我就说了句想喝酒,他让我跑了两天。”还是追在马后边跑,土都吃了一嘴巴。
暗卫乙:“没错,我说路过的书生好看,他说要不把我阉了嫁给那书生。”
暗卫丙这时才恍然大悟:“喔,难怪我那天学驴叫,主子拔刀就说要把我的嘴剁了。”
张婶:“......”
张婶越听越担心,想去看看萧径寒,可程洄劝她道,还是晚点再去吧,丢了媳妇的男人太暴躁了,让他静一静。
张婶只好作罢,傍晚又怕萧径寒饿了,就送了饭菜过来。
可萧径寒还是一口没吃,说不吃鸡,说没胃口。
张婶满面愁容,又去找程洄和暗卫商量:“这可怎么办?公子饭都不吃了。”
程洄:“他肯定是想裴先生了,呵,男人。”
暗卫甲:“呵,嘴硬的男人。”
暗卫乙:“呵,口是心非的男人。”
暗卫丙:“呵,我也是男人。”
众人:“......”
“哎呀,”张婶急道,“叫你们想办法呢,都在说些什么?”
程洄想了想,说:“要不,咱们去劝裴先生过来吧?”
暗卫甲:“可裴先生会愿意吗?他才跟主子吵完架。”
暗卫乙:“不愿意,裴先生也在生气。”
暗卫丙:“嗯,对。”
程洄:“那咱们就说,是主子求他来的。”
暗卫甲:“可主子都没去,裴先生会相信吗?”
暗卫乙:“鬼才信。”
暗卫丙:“嗯,对。”
“那怎么办?”程洄烦道,“难不成说主子要死了,叫裴先生来给他守寡?”
众人一愣,随即齐刷刷点头。
张婶:“要买个棺材吗?”这样像一点。
程洄:“......”买回来装我吗?

程洄打死也不敢说萧径寒死了,急忙反问道:“那谁去跟裴先生说啊?”
暗卫甲乙丙:“就你吧。”
“那不行,”程洄干笑道,“我平时瞎话那么多,裴先生怎么会信呢?是吧?”
暗卫甲乙丙:“那怎么办?”谁瞎话不多啊?
程洄灵机一动道:“叫老靳去啊!就他那冰块似的脸,哪里像会说谎的,裴先生肯定就信了!老靳!老靳呢?老靳去哪儿了?”
老靳在偷看他家二公子。
二公子倚在榻上睡着了,手边还落着本书,许是看书时困了。
靳慕怕他冷,从架子上取了外衣,轻手轻脚披在他身上。
二公子在睡梦中拧了拧眉,不知梦见了什么。
靳慕看着他,眼前人阖着眼眸,呼吸轻细,衣襟下是掩不住的一截雪白脖颈。
公子......
靳慕忍不住缓缓凑近,那近在咫尺的气息诱着他,叫他一步步沉溺......
毫厘之间,他却忽地停住了。
他像是陡然清醒般,慌忙退开了些。
不可再犯错了,他想。
两年前,也是在这儿,也是这样睡着的公子。
他守在他身旁,看得呆了,禁不住亲了他一下,被踏进门来的虞南王撞了个正着......
于是,他被以偷东西之名,打了个半死,丢了出去。
是萧径寒找到了他,把他拖了回去。
他知道,自己不该有这样的心思,公子就是公子,是他一辈子的公子,再无其他。
他不该再来见公子的,就像这两年一般,偷偷看着他就好了......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