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偶!?
他混进这群仙宴里是在做什么!?
第157章 高能来临的前夕
那边的林宿瞅到了骑着仙人的小人偶,这边的苏折就立刻从心灵感应上接到了消息,只是心中一阵起伏不定,抱着猫猫的手紧了一紧,不知该问还是不该问。
那猫猫魔尊便忍不住仰着头,问道:“怎么了?”
苏折思忖再三,还是戴上了冷静从容的面具,在昏暗不明的光线下摆出了一副有些模糊的笑,好像两个不同的自己各自切了一半,才勉强拼凑出一张齐整的脸。
“没什么,画轴山那边的群仙宴开始了,我只是在看分|身传递过来的画面罢了。”
猫猫魔尊努了努嘴:“有什么好看的?一群臭笔篓子和臭剑鞘子的聚会,无聊至极。”
苏折笑道:“怎么说,你以前参加过?”
“没参加过也大概听说过了,怎么了?”
苏折沉默片刻,还是忍不住把心里揣的那问给端出来了。
“你的本体在和你断开联系前,是否有什么言行上的异常?”
猫猫魔尊眼瞳一利,缩在怀里的身子顿时就警紧了起来,仰了脊背,在虚缥火光的映衬下,泛起一道刀子似的雪亮流光,使它整个身躯在一瞬间凝满了力量,似是一团儿快要跃出悬崖的黑火。
下一瞬,它嗤笑一声:“苏折,我那本体若是真在酝酿什么大动作,也不至于让我这小小的分|身知道,我若知道……又怎会陪你来这儿,而不留在山上?”
死寂在一人一猫之间诡异地停留了片刻,苏折还是弯起一份笑,这次的笑倒更加从容了些,像笃定了某些答案,他紧接着把这个尴尬的问题甩了回去。
“说的也是,我们继续走吧。”
说是继续走,却得一颗心拆成两颗用。
一边,他得分析画轴山正在发生的事儿。
另一边,他还得继续往这蛇腹深处走去。
两个都是他,只是位置调换了一下,修为有一点点不同。
画轴山那边,林宿眼见那小人偶死死地贴着一个剑仙修士的脖颈,胸腔已是一紧,再看那修士周围的人,对其却视若无睹,好似根本瞧不见这小人偶似的。
几种可能。
要么,这些弟子修为低到一个都察觉不到慕容偶的一个分|身小人偶。
要么,慕容偶出动了自己的本体!他修为最高的那个人偶!
因为慕容偶的小人偶可以骑在脖子上,也可以藏在背部和袖子里,只要它紧接着人,就可以把对方当做傀儡一般操控。
林宿目光凌厉了几分,但随即发现徐云麒正在盯着他看。
他马上收回视线,微笑着一言不发,好像是在和对方比一场磨砺从容的游戏。
徐云麒果然耐不住他的细细盯凝,率先发言道:“你方才的身子在一瞬间僵硬了,莫非是看到了什么熟人么?”
这人的观察力未免也太敏锐了些吧?
林宿有些腼腆地笑了一笑:“我方才瞧见一个人,好像是紫晏,可细细一看,又不是他,便只好扭过头来与你对话了。”
紫晏在任何时候都是万能的挡箭牌。
一提起这位冷面俏仙君,徐云麒果真露了几分了然神色,揶揄道:“他向来不喜热闹,也许在最后才会入宴呢。”
林宿笑道:“我也觉得当是如此。”
可心底却是忧虑重重,只觉得眼前的空气沉重得像是雪山融化之前的冷风,风风刺人的心头,就连头顶的天空也在灿烈无比的阳光里,冒着点儿埋伏和阴谋的异常气息,好像有什么东西会从天而降,或从云层探出头一样。
可当他再度看过去的时候,却发现那个脖子上骑着小人偶的剑仙弟子,不知何时竟不见了。
他的目光在这海浪一样层层叠叠的人群中四处查看,却始终没有看到那个人影。
慕容偶如果已经潜伏到了宴上,那其他两个妖官呢?
还有……行幽本人呢?
他笑容越是无可挑剔,袖子下的拳头就越是攥紧,像一拳捅在腰间似的那么僵直而冰冷,脊背却端端正正地挺着,似乎越是紧迫情况,就越是不能让外人看出端倪。
忽然,他的心头一松。
因为他再次看见了那个剑仙的弟子。
那个脖子上骑着小人偶的弟子重新出现在了林宿的视野,他端坐在对面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好像从未消失过,从一开始就一直在那儿似的。
此刻他还抬起头,目光仿佛穿越人群一般。
直视上了林宿。
林宿眯了眯眼,无声息地动了动嘴唇,好像想要用眼神警告对方什么,却瞧见那个慕容偶的小人偶碰了碰剑仙弟子的脖子,对方就摇了摇头,仿佛在反向警告苏折,不要动手干预。
不要动手干预?他们果然是想做点什么大事儿!?
林宿越想越觉得不对头。
终于忍不住,他站起了身。
可一站而起的瞬间,他忽然发现了一个毛骨悚然的事实。
一大片弟子的后脖颈上,后脑勺上。
都骑着一个个诡异的小人偶。
天上的巨大金蛇之中,苏折、丹希,还有后面紧跟着的猫猫魔尊,已经越过了那群殷殷期待的蛇腹中的村民,前往了更深的蛇胆之地。
据几个老村民透露,蛇胆处常年被一种带有腐蚀特性的血雾所笼罩,无人能够靠近,可常常听到从中传来惊天动地的震响,短则持续半个时辰,长则持续一个晚上,最初是每个月只来上一两回,最近则是每三四天就一回,几乎越来越频繁。如果不是他们在蛇腹之中,恐怕会以为自己要被卷入山洪滑坡之中。
丹希由此判定,蛇胆极有可能是画祖的碎片封印之地,那边越来越频繁的震动,也许是碎片的封印有所松动。
倘若事实正如他们所推测,这便该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可苏折面上却无丝毫喜色。
他似乎被画轴山那边所发生的事所牵绊着,一路心事重重地前进,没有完全留神的情况下,差点踩到了几个陷落下去的坑洞,还是被丹希提醒了之后,才重新振作几分,手捧那幅画,注意着上头的颜色变化,二仙一猫这一路默不作声地前进,终于顺着黏糊糊的血肉之路,来到了血色迷雾之前。
猫猫魔尊盯着眼前屏障一样厚实的迷雾,笑了一声,摇头晃脑:“会不会是这条大蛇胃胀气了,冒出来的酸液成了迷雾?”
丹希却道:“只怕是阻挡我们的机关吧。”
说罢,他当即拿出一只笔,在半空中左抹右撇几下,当即凭空劈出一条裂缝,那迷雾竟好像有灵性意识一般,让出了一条仅供二人通过的狭窄通道。
苏折当即回过神来,抱起猫猫魔尊,跟着丹希一起上去,小心翼翼地穿过这腐蚀性的迷雾。
而在穿梭途中,他发现自己只能踩在丹希开辟的这条通道上,一旦偏离通道方寸,便立刻能听到迷雾中传来的一些陌生古怪的呓语,视线离开通道一点儿,眼角余光就能见着影影绰绰的身形在旁边不远处若隐若现,像是有远古的幽灵在其中穿行,耳边还传来越靠越近的脚步声,像踏在人的心房上似的一步步前进,下一刻,好似有什么东西马上就要挨到苏折的身边!
苏折站住,深吸了口气,统统只装没听到,只一心望着丹希的背,一手顺着猫猫的毛,时刻以猫肉球和猫爪子的柔软与尖利提醒着自己,只有猫猫才是真实,其它皆为幻象。
在诡异莫测的氛围之下,他们穿过了浓稠可怖的迷雾。
视野忽然变得开阔而明亮起来。
苏折抬头一看,发现前方是一个巨大的血肉脏器,有一座七层琉璃佛塔那样高大,上下连接着数十条粗壮如榕树老藤的紫黑色脉管,输出与输入着巨蛇的血液与灵力。
可脏器中间,却凝着一种金黄色的光芒,照亮四野的光源就是来自于它,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头震颤跳跃,从而引起了脏器的层层波动与震动。
苏折疑道:“莫非村民所察觉的震动,就是碎片想要脱离封印所导致?”
丹希望着那金黄色的光芒,面容上迸发出前所未有的亮色。
他越发激动道:“这一定是画祖的碎片……是他……”
苏折疑道:“老师且等等,事情是不是太过顺利和诡异了些?倘若这碎片是被精心安置在此,怎会没有任何机关与把守?”
丹希警醒几分,只道:“你说的原有几分道理,可这巨蛇所藏身之处本就缥缈难寻,若不是我用非常手段,咱们便连入口都寻不到,所以根本就没有设护卫的必要。”
而且这也只是画祖十多块切片中的一片,拿出来也影响不了大局?
这个解释不无道理。
可苏折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因为一向爱说爱嘲讽爱吐槽的猫猫魔尊,此刻却异常地沉默。
苏折刚想问他几句,丹希却已用上笔,在空中穿凿涂抹一番。
他这一下笔,那看似坚不可摧的脏器,立刻就生出了裂纹,就好像一个精美绝伦的红釉瓷器上,忽被人砸出了片片冰裂纹,先是浓稠乌黑如绸缎的血如泉水般喷涌而出,其中还间杂着腐蚀性的胆汁,见缝插针地混着血冒出来,接着,在空气中的味道越来越浓厚,就好像一抹化不开的陈年老汤。
那蕴藏在脏器里的金黄光芒,却如灯泡一样嗤嗤地闪了几下,最后直接湮灭了。
苏折一惊,大叫道:“不好,快后退!”
他这话本是喊给猫猫魔尊听的,可对方却没有动弹,苏折只好心急无比地上手一捞,猫猫魔尊却古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猛地往地上一蹬,如一团黑色炮仗似的冲向半空,几个起落之间,他就已经跳到离脏器很近的一条粗大脉管上了。
苏折一愣,警醒道:“行幽?”
他下意识念出对方本名的时候,那浓稠如汤汁的血液在地上渐渐凝聚成了一个有四肢、有轮廓的血人形状,紧接着,那血人伸出了血淋淋的手臂,从裂缝里掏了一掏,竟掏出了一张冒着金光的物件!
苏折定睛一看,只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画祖的碎片,而是一张闪着微弱光芒的符纸!
那血人竟把那符纸贴到了自己的头上,然后像是一下子有了主心骨似的,他的皮肤脉络渐渐显现,呈现出了一具血色死尸的形状。
丹希眉眼深皱,冷声道:“这是远古天魔之一——血尸天魔!”
他咬了咬牙,好像强行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一般,随即掏转出一副空白画卷,在上面画出了一个血尸天魔,却又在天魔身上多画了几道锁链。
果不其然,现实中的血尸天魔上也凭空多出了几道黄金的锁链,却仍在缓慢地移动着,仿佛在抗拒着这链条的束缚。
眼看着束缚住了对方,丹希又紧接着一笔如刀,迅速而果决地切断了对方的四肢。
这杀气腾腾的一笔而下,果真改变了现实,那血尸当即轰然倒下,成了一堆凝而不散的浓稠血浆,像泉水一样汩汩而流,冒着诡异的泡泡,似乎想要再行聚起人形。
丹希一边不断在卷轴上画着封印的法咒,一边透出恼恨的情绪,道:“画祖的碎片的的确确就被封印在蛇腹之中位置,可只怕已经被转移了位置……挪向了更深的脏腑之中。”
他恼的是画祖碎片的转移,苏折却冷眼看向远处的猫咪魔尊,怒声道:“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猫猫魔尊却安然蹲坐着,慢慢道:“早知道什么?”
苏折厉声质问:“你和本体的联系从未断过,你此刻就在通过这具猫猫身躯与我对话着,行幽!”
第158章 真真假假是是非非
面对着心上人如此严厉的质问诉控,猫猫魔尊的声色也是说冷就冷,几乎阴阳怪气道:“是么?”
见他冥顽如此,苏折又冷下了心中的怒意,沉着控诉道:“如果你这两个月从未与本体联系过,那为何当初我第一次和你这猫猫道出画祖碎片的计划,你看上去却未有半分惊讶?”
猫猫魔尊眯了眯眼:“就不能是丹希与我说的么?”
苏折又不依不饶道:“那我们在蛇腹中探险时,慕容偶竟然在群仙宴上出现,你敢说这是偶然?”
他眼见猫猫魔尊忽然沉默,话锋忽的陡然一转:“你莫非是在使调虎离山之计?”
好像是说中了一场好戏里的高|潮部分,猫猫魔尊居然露了一个诡异的猫脸笑,苏折当即觉出不对劲,立刻翻出袖子里保存的那幅画,不看还好,这下一看,登时身上冒出一阵鸡皮疙瘩来,整个人都定僵在当场了。
原本画上画着他们二人一猫在蛇腹中的情景,已经变成了他们二人一猫在一座黑色线条所凝构成的牢笼中的情形。
苏折马上看向四周,发现蛇腔壁上已开始延伸出了密密麻麻的黑色线条,如牢笼的外栏一样,把他们层层叠叠地遮挡起来。
画作影响了现实。
画上多了牢笼,现实就成了牢笼。
这下他们可就困在蛇腹之中,回不去画轴山了。
苏折当即意识道:“是你刚刚在我怀中的功夫,对这画动了手脚?”
此刻就连丹希也意识到了不对劲,满脸不可置信地看向猫猫魔尊,道:“鳞染,你为何如此待我?”
猫猫魔尊冷声道:“别再叫我这个鬼名字了,我受够它了,丹希!”
丹希一愣,越发沉痛道:“我以为你已同意了复活画祖的计划,愿意暂时放弃对掌教复仇,可是你,你为何要出尔反尔?”
猫猫魔尊淡淡道:“第一,我从未答应过放弃对那掌教的复仇。第二,你以为这么多年来,我就没试图复活过画祖么?”
丹希一愣,猫猫魔尊随即踱步慢走,在一路血浆与粘液中,它的步伐飘忽似幽灵,好像不是踩在实地上面,而是踩在空气上的透明阶梯。
“早在你之前,我就尝试过寻找画祖碎片,然后很快就得知,最关键的那些碎片,根本不被封印这个世界的任何角落,也不被封印在这个时间里,它们在不可预知探索之地。而你能够以卦象探索到的封印地里,不过封印着几块儿较小较弱的碎片罢了。”
“所以,你取出或不取出这几块儿小碎片,结果都不会有什么变化,凭你我之力,根本就无法复活画祖!”
丹希的嘴唇微微张动,几乎立刻陷入绝望一般的死寂。
而苏折厉眼一凝,喉咙几乎火烫到要冒出一簇簇火星来。
“你既然从未同意我们这复活画祖的计划,为何要骗我?”
猫猫魔尊淡淡道:“骗你?”
苏折苦声道:“你难道不是骗了我和丹希来此,为的就是引开我们,好让你们在画轴山上肆意而行……你为何,为何这般不相信我和丹希!?”
猫猫魔尊在血浆上踱着优雅而诡异的步,猫唇里透出一分歪曲的笑,慢慢道:“不是不相信,而是因为……我不想再次与你动手啊,白痴。”
苏折一愣,它继续仰首踱步道:“那位掌教已在闭关修行,不日将飞升八阶,真正取代画祖的地位,我必须杀上画轴山,屠戮他的门下弟子,威胁他的至高道统,才能引他提前破关而出。让还是七阶的他与我决战,我才有一线生机!”
“若让你们慢慢搜寻根本不可能搜完的画祖碎片,等他飞升八阶之后,我们所有人都要完蛋!”
“对我来说,这就是决定生死存亡、道魔兴衰的至高一战,我绝不允许任何人破坏它,包括你——苏折!”
苏折只觉得心里一片血光凄迷,口舌之处如含了滚烫的碳火,心脏的每一处跳动都含着万不得已的绝望。
“所以你这两个月,瞒着我,定下了攻杀画轴山的大计?”
猫猫魔尊冰冷一笑,金瞳恍如两把明晃晃的刀子。
“你不是也瞒着我下了决心,要誓死保护画轴山那些弟子么?”
苏折像被一刀子捅了弱处似的,哑声地抗拒着。
猫猫魔尊弓起脊背,像在蓄势待发着一个审判的符号。
“你忘了,我一开始派你来画轴山,是让你来收服人心,杀死居士……而不是让你反过来被他们收服,反过来去保护居士!”
苏折却是狠笑一声,红了眼睛,一字一句地驳回去。
“我擒拿了李墨花,几乎杀死了徐云麒。即便是现在,我也依然可以为了你,去杀死他们!”
猫猫魔尊沉默片刻,叹了口气:“这个我知道。”
“知道还骗我?”
猫猫魔尊却道:“你可以杀死那些居士,但那些居士的弟子呢?你的那些个好同门呢?”
苏折忽没了声音。
像是得理不饶人的人有一天忽然没了所有依仗的真理。
猫猫魔尊占了上风,愈发笃定道:“你不为强者留情,却总为弱者心软,不是么?”
说完,它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得意姿态看向气急的丹希与沉默的苏折,安坐而笑道:
“既然你狠不下心去杀那些年轻的弟子……那就在这里好好看戏便是。至少你的本体在这儿,你和丹希不会卷入我们的大战,你们在这里会是安全的。”
苏折阻止了即将动手的丹希,转头看向猫猫魔尊道:“老师困在这儿倒是安全无虞的,可我就未必了。”
猫猫魔尊先是勾起一笑,可仿佛听出了这话里的不对头,然后又紧接着在下边画轴山的景象中感知到了什么。
它忽然就笑不出来了。
“怎么回事?”
当林宿从宴会之上赫然站起,俯视着那一大排被人偶寄生控制了的修士之时。
忽然,一阵惊天动地的呼噜声从宴上响起。
仿佛有什么人唤醒了睡神,使它发出排山倒海般的催眠之音,一大堆修为低下的弟子在听到第一声呼噜声后,就已沉沉睡去,这其中也包括了叶清敏梅洛洛等人,第二声呼噜声立刻如浪潮般接上,打得徐云麒眉心一颤,紧急起身,却是踉跄了几声,险些摔倒。
紧接着第三声第四声催命的呼噜声接着打来,现场像是打牌似的倒下落下去一大堆修士,几个高阶仙人也是双足不稳,但有的想法子敲打仙琴的琴弦,有的躲进葫芦里,有的在耳朵内放入了能发出震乐的法器,方才堪堪躲过一劫。
可清醒的人也终于意识到。
这是陈小睡在出手!
妖官陈小睡的攻击!
在场之中唯有林宿,如山般屹立不倒,始终未曾动摇半分。
而他微微举起袖袍下藏着的手,掌心蕴了一点幽蓝色的光芒。
醒灯的光芒。
高空之上,蛇腹之中,猫猫魔尊优雅的踱步瞬间被打断。
它几乎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苏折。
“这不可能。”
“这明明是你刚刚修炼不久的分|身,它怎么会有醒灯灯芯……”
苏折叹了口气,方才娓娓道来。
“之前你答应我们答应得过于爽快,之后又连着几个月不与我通信,所以,我也防了你一手。”
猫猫魔尊瞬间醒悟过来,好像是上了天大的当似的,几乎是咬牙切齿、如临大敌地瞪着苏折。
“你才是分|身!在画轴山那个才是你的本体!?”
“你竟然又骗了本尊!?”
苏折这才抛了之前的所有伪装与掩饰,发自内心地露了一次胜利者的微笑。
“行幽啊行幽,这回你也骗我一回,咱们算是扯平了?”
第159章 此身从此大白于天下
陈小睡的睡意攻击扩散之后,惊天动地的呼噜声竟然彼此叠加、回荡,且一波赛过一波地厉害,一大堆摇摇欲坠的修士如骨牌一般翻倒下来。
在场能够苦苦支撑的,也不过是五阶以上的高品仙人,如玉作山的“孤剑仙”廖云子,墨玉墟的“符道大仙”清鸿真人,金露云山的“点金成山”黄冥仙君、“化金为火”赤岫元君等两位、太微道的“高天一丈”柳无定柳真人,以及莲生双岛的“莲座道君”,一位持青莲捧净瓶的青衣女仙——舒意莲。
除了他们,便是几个高阶的画仙居士,如七居士相鱼、六居士薛历、五居士徐云麒、三居士王明朗,还有护着他们一众心脉神志的二居士——宣明灭。
可除了这些人以外,还有一些东西利利索索地站了起来,且不断地往外扩散。
是小人偶。
一个个破衣烂衫、缺眼残珠的小人偶,好像附着了什么邪诡的魔意似的,先是跑到了“玉作山”的那些昏睡的剑仙弟子身上,一个个搓动小手,“喀嚓咔嚓”作响,有的扭断了他们的脖子,有的剖开了他们的胸膛,从里面拆出了骨筋与元丹!
其中几个小人偶,在做出如此暴烈残忍的行径之后,脸染鲜血,手舞足蹈,咯咯作笑。
苏折看得一眼分明,心中凉澈如水,却没有出手阻止。
因为他看得出,杀这些剑仙弟子并非出自行幽的妖令,而是慕容偶自己选择的目标。
他本就出自于玉作山,曾经身为堂堂剑仙之一,却遭逢连番追杀与诅咒,最终落得个尸骨无存、不人不妖的下场。而当年陷他于不义,害他生不如死的,岂不正是这些仪表堂堂的剑仙弟子?
所以在这些小人偶大军对上剑仙弟子的时候,他没有出手。
然而小人偶在撇下剑仙弟子的尸体之后,立刻爬向了“孤剑仙”廖云子、清鸿真人、柳无定、六居士七居士等人。
廖云子闭关多年,与慕容偶出逃之事没有半点关系,从这里开始,就不是什么复仇。
而是敌我双方的生死拼斗了!
苏折眉头一皱,正在犹豫要不要出手的时候,那人偶军团里忽的闪现出了一个灰色的人偶,朝着他投去了警告而厉烈的一眼,张口一言,便是直接刺入他心扉的一句话。
“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与我们一起杀了他们!?”
是慕容偶的本体小人偶!
苏折一愣,嘴唇动了一动,却只冷声道:“我来对付我后面的人,你去对付他们便是了。”
那小人偶见状,便转身淹入了浩浩荡荡的人偶军团之中。
徐云麒却如梦初醒一般,朝着苏折撇去了极惊愤、极悲切,且深受背叛的一眼。
“你难道还是和这些妖官一起……”
苏折却异常冷漠地无视了他,而是看向这些成千上万、数之不尽的人偶,发现他们早已没了往昔躺在慕容偶怀中的那股子可爱憨态,而是像灾年之后覆天盖地的黑红色蝗虫一样,带着杀人机器般的精准,扑向了荒原烂田中仅立着的几根豁豁独苗。
廖云子从道髻上拔下一簪,立刻化成一道清光琼明的水晶长剑,他运气如剑,随翻如舞,在空气中翻出了一道道锐意磅礴的气刃。
这使得扑涌而来的小人偶,一个个被斩得人仰足翻、断手断脚!
以符道著称的清鸿真人也立时开符结印,一道道透明的符纹从天而降,压住了小人偶,使得他们一个个失了与慕容偶本体的联系,从此失了力气,彻底倒下。
“点金成山”的黄冥仙君,施展的手段则更为诡谲凶险,他们手指一点,如同仙人点金一般,距离他较近的一些小人偶便当场一变,从诡异的布偶,变成了神光闪闪的金人偶。
这些纯粹而正气的黄金,似乎隔绝了所有的灵异与邪气,让大半的人偶军团都安静了下来。
人偶金化以后,“化金为火”的赤岫元君手掌一翻,那些金人偶身上立刻冒出一阵阵诡异的火圈来,在高温的炼化之下,裹挟在他们身上的金子,连带着支撑人偶的骨架、皮肉,以及慕容偶一板一眼缝合出来的棉絮,都跟着一块儿融合成了地上的金水血污。
苏折心头大惊,连忙上去查看,生恐慕容偶的核心人偶被仙法波及,已变成了其中的一滩血水!
没想到他刚迈出去几步,就见到那“点金成山”的黄冥仙君身上一僵,原来他那金光闪闪的头冠之上,已经站了一个血红色的小人偶。
这是慕容偶最重要的人偶之一,说明他还活着!
那血色小人偶双手一覆在黄冥仙君的额头之上,就似乎动用了某种奇诡的法术,与他交换了彼此的意识,黄冥仙君居然眼神空洞地伸出手指,随意一点,却是点向了离他最近的赤岫元君!
这蕴含点金术法的手指一指,那赤岫元君的半条臂膀就已经逐渐金化,他当即大吃一惊,摸向了自己金化的臂膀,以纯度极高的火焰融化了已经金化的部位,抱着条残臂往旁边一个翻滚,堪堪躲过了黄冥仙君的第二指。
而血色小人偶就这么骑着黄冥仙君,好像把手中的仙人当做趁手的傀儡与交通工具一样,不断地让其发动术法,攻击自己的同门和身边人。
而赤岫元君被连番攻击之下,不得不翻出一道掌心炼火,冲着那黄冥仙君头冠上的小人偶袭去!
血色小人偶却咯咯一笑,操控着手中的仙君转了个身,那火焰竟直直地扑向了仙君的脊背,烧出了个金灿灿的大洞!
可即便黄冥仙君被烧穿了,众人也能看得清楚,他内部早已没了正常血肉的五脏六腑,里头的心肝肠肺早就金化了。
能够点石成金的仙人,自然也早已沦为异类了。
眼看二人就此惨烈内讧,一旁的“莲座道君”舒意莲终于出手,她手中祭出了一朵儿青色的莲花,喃喃念了几声,这黄冥仙君就忽的原地坐下,他的脚下无缘无故地出现了一座莲台,将他牢牢控制在了上方,连带着他头冠之上的小人偶,也跟着受到了某种力量的束缚,面目狰狞,却不能动弹半分。
而与此同时,体力不支、身形不稳的徐云麒,也终于挪到了沉默不语的苏折身边。
他几乎是揪着对方的袖子,发自内心地生怒道:“方才那小人偶的话是什么意思?你……你难道根本就是……”
苏折却一改往日的温和有礼,只是目光冰冷地看向他:“你不是早该知道……我来这儿就是来当内奸的么?”
徐云麒一愣,像凭空挨了一鞭子,痛地嘴唇直颤,无比惊怒地看向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