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脸上位后我谋反了[穿书]—— by五枝灯
五枝灯  发于:2024年04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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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谢熠秋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即便是与顾濯同床共枕也不过是为了利用他,他也知道顾濯并非真心,从来都是同床异梦。自当初被囚禁,他也还在试探顾濯。如果顾濯对他没有丝毫的感情,当真就只是为了助李南淮,那么顾濯这种为了达成目的而不惜舍弃自己的身子的人,来日谢熠秋重登明堂,自然不会放过。
可顾濯却在大计已成之后全然舍弃了自己数年的努力。顾濯故意说狠话难道不是在告诫他要爱惜自身,不要成为李南淮的胯.下辱吗?在他刺瞎了自己的眼睛之后,顾濯又数次潜入冷宫看他,帮他治疗,即便是一句话不说,他也全然感受到了。
他觉得这双眼睛废得很值,他能在血色中看见一个从未见过的真心人。
那时他如一只受困的兽被封在璇玑宫,在韩司尘给他上完药,换上一块新的白绫的时候,他开口问:“韩太医有没有助人假死的药?”
韩司尘一怔,跪在地上,磕磕绊绊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有是有……却不能轻易用,即便是用了也是九死一生啊……陛下,千万三思!”
“朕一生罪孽,愿承受九死。”此时顾濯已经离京,定然已经生了反心。若是他死了,他不怕无人念他。若是没死,那便楯州再见……
韩司尘藏不住话,那是因为他见过这两人的心思。“可是……顾、顾大人不愿让陛下承受。”
濮州有粮,朝廷会派人来取,到时这批陈粮便能活生生摆在李南淮面前,他会不会恨当年青甘的救命粮被旁人积压下来呢?通州有兵,来日收复青甘,通州这个距离青甘最近的边防愿不愿意出兵?
帝京,魏府。
魏老大人的妾室跪倒在地,身子发颤,声音喑哑着。“老爷……妾身实在不知卖掉田地会酿此大祸啊!妾身也只是想赚些银钱傍身,实在并非有意要坑害老爷,坑害魏家!”
魏老大人已然被扣了罪名,他极其冷静地坐在太师椅上。“为夫可有刻薄于你?可有对你缺吃少穿?”
“是王家夫人与闻家夫人……她们说粮食给了朝廷,虽面上说是作戏,却也绝对是回不来了的,何必要送出去呢?若是换成银钱,放在自己兜里也是安稳呐!”她脸上带了泪,“老爷!妾身从未想过朝廷会因此事给魏家定罪呀!妾身是妇道人家,不懂朝堂上的大是大非,只想着为魏家出一份力……”
她是魏畅的生母,也是魏老大人娶的第一个女子,是一生所爱。但她并不是家中主母,而是妾室,只因家世低微。魏老大人的嫡妻是因政治联姻而不得不娶的,后来诞下了魏霄。
魏老大人对他们从不刻薄,即便是妾室也相知相爱,即便是不爱的嫡妻也相敬如宾,对两个儿子更是平等对待,就连举荐入朝也是同等的待遇,不分嫡庶。
长子魏畅如他的母亲一般为人谨小慎微,而次子魏霄性情张扬,但魏老大人教授他们的却都是一样的为人道理。光明坦荡,大义无私。
他见府门外来了人,缓缓起了身,只见魏霄带着锦衣卫入了院中,手中拿着圣旨。
朝中大臣要求治魏家的罪,这其中有多少是因为魏家真的犯了不可原谅的罪行?李南淮权衡了很久。他们如当年的裴党一样,为了保住自己的利益,可以让朝廷良将去死。可是王宏却对李南淮说,当务之急,若要救靖云侯,则不得不尽快筹集粮食。况且,救人是小,更重要的是清剿朝中贪官污吏,唯有此时借着纳粮机会才能将他们手里到底有多少产业查得一清二楚。那便不得不委屈了魏家。
魏老大人从来知大义,那日他跪在乾勤殿前,道明皆是自己犯下的错,惟愿陛下放过魏家一家老小。
今日,李南淮给足了魏家的面子,要魏霄亲自送去圣旨,捉拿其父入诏狱,择日发落,便可只给他降职罚俸,且不会牵扯魏家其他人。
魏府院中,魏老大人颤颤巍巍磕头在地,高声道:“老臣谢陛下隆恩!”
他接过魏霄手中的圣旨,淡笑着看着魏霄,“霄儿,魏家落难,非你之错,也非你庶母之错。你负胆气,性好勇,是我魏家之幸!即便是列朝堂、为人臣!也定要——”他紧紧握着魏霄的手,好似要将余生所有的力气都用上,将一身学识抱负送给儿子。
“莫陷淤泥,无愧于心!”
房檐的雪化了,顺着瓦当滴落下来,韩承呼着热气站在门口,方才他敲门要进去,顾濯却叫他稍等再进,他便一直等着。
正巧误之备了些小吃食过来,道:“杵在这儿做什么?”
韩承稍稍有些冷,便显得有些呆滞,手里捏着封信,道:“濮州来的信,主子说等会儿再进。”
误之一只手拖着托盘,一只手急忙接过来,“陛下来的信?!”
韩承点头,“嗯。”
“哎呀这个时候还等什么!进去就是啊!”误之推门便进。
只见顾濯坐在床沿说着什么话,好似自言自语。顾濯见误之进来,急忙起了身,把误之吓了一跳,“主、主子,陛下来信!”
“陛下?”顾濯一愣,难不成是李南淮?
“不是,是受忠帝。”
顾濯急忙接过来,将误之轰了出去,专门点了蜡烛,坐在案前看。
他从未收到过谢熠秋给他的信,如今好似心脏都停了一样,定要一字不落地看。
已至濮州,勿念,勿病。
魏家落难,帝筹集军粮,清查裴氏旧党,恐帝京有变。君虽在楯州,万望当心。
字数不多,却让顾濯看了许久,好似看见这字迹,便能透过这张薄纸看见他执笔的姿态。
他即刻拿纸铺在自己面前,怀中一颗猛烈跳动的心,他从来没有感受过原来书信陈情达意竟是这种滋味。他写下——
相思无医,已念,已病。
西奴侵地,有宁帅相抗,青甘收复有望,余欲助宁帅。将离楯北去,只等君雁。
他念了半晌,还没让谢熠秋看着,自己倒是先笑了。他想着那般威严之人若看见他写的东西,是否也忍不住每日想他?总不能让他独自个想。
误之站在门外,与韩承一同杵着,不禁打了个寒颤,轻声问:“我怎么感觉……主子今日有些疯疯癫癫的……”

第97章
魏家落难, 定然是出了大事了。按照李南淮的性情,他与魏霄交好,定然是不会轻易发落了魏家, 除非魏家犯下的是不可原宥的大错,抑或是被人诬陷,李南淮不得不牺牲魏家来顾全大局。
帝京出了事,李南淮便会很少顾及西北了, 若西奴来犯,以此刻宁枕山一人之力,恐怕难以抵抗。
这些年他依靠自己做了许多事, 不过也离不开他身边这个没用的系统。他从里面看到了宁枕山身处苦寒之地, 吃食甚少, 甚至用了草根树皮。
顾濯手里的粮食不会轻易给人, 就连给濮州的也是陈年的粮食,烂的烂, 霉的霉。他也深知没有粮食的边境士兵有多么艰苦。所以他定是要去西北的。宁枕山或许此刻还不知道西奴人即将来犯, 顾濯却早已知晓了, 他需得未雨绸缪。
谢熠秋在张文阳的府上歇了几日, 他是被请进去住的, 他也并不着急走。张府家大业大, 少不了一些府兵侍卫,各个府院都难进难出。
谢熠秋在屋内看书, 这可都是张家的藏书。
他没有直接将粮食送进来,而是放在城外一处地方, 任谁都不会知道。
“公子, ”司少仓给他倒了茶, “张文阳今晨派了许多家丁出城, 定然是要将粮食找到。”
“他的算盘打得好,想关着我来要挟顾濯源源不断送粮来。他关着便是。”
“那咱们只能等着了。”
谢熠秋喝着茶,“张家好吃好喝待着我,何必着急走。”张文阳是不敢动谢熠秋的,他能预感顾濯与这废帝不是简单的人,他们在通州买了军械,在楯州收了粮,如今手上的东西可不算少,且皆是在北明西部地区,若要割据起来也非难事。
在那日谢熠秋进了张府的大门,却没带粮食的时候,他便知道这批粮食没那么容易到自己手里了。
张文阳来找过谢熠秋不少次,明里暗里透露了许多次,却每次都能被搪塞过去,只能受着气出去了。没有办法,只能自己多派些人找。
多日之后,濮州来了帝京巡视的官员,来的突然,甚至没有事先通报。张文阳自知现在的濮州当真是没得可担心的,毕竟这地方现在是真没粮食。
只是有一点他奇怪了,这些日子谢熠秋一直拘着粮食不给他,让濮州保持着没有粮食的模样,好似是救了他?莫不是打算等朝廷的人走了再给他?
但比起庆幸,他更怕谢熠秋下一步会突然将粮食拿出来。
谢熠秋听说了那京官已经登了张府的大门,但是主院距离他这偏僻的院子有些距离,他定然是见不着人的。
按照张阴一贯的作风,定然是请京官吃上一顿宴席,再赠与厚厚的“薄礼”,哭诉自己身为濮州百姓的父母官却看着百姓饿肚子,实在是无脸面对朝廷。
司少仓来通报,“张文阳来了。”
谢熠秋早已喝了半壶茶,等了许久了。张文阳头脑精明,定是来盯着他的,顺便探探口风。
谢熠秋见人进来,道:“听闻张府今日家中来客了。张公子不去会客,来陪我作甚?”
“我本就是一闲散人,人家要见也是见我父亲,而非我。”张文阳坐下来,盯了他片刻,竟在他脸上看不见任何情绪。
“也好,张公子若是闲着,不妨陪我下一局棋。”
张文阳笑了一声,挥一挥手叫人去取棋盘。
天色晴朗,城中的许多粮食铺子长久的无人出入,而今日却时时有人带着重金进去,出来时候兜里也不见一粒米,倒像是去送钱的。
吹动的招幌挂在粮铺门前,十分惹眼,就连百姓也忍不住停下里问了一句:“今日店家可有米卖?”
店家道:“有贵人要租借我这铺子卖米,谁知道呢。”
谢熠秋搁置一枚棋子,道:“张公子近日忙的很,可是又在替父分忧?”
“我张家何时何地皆是为了百姓,如今百姓吃不饱,岂不是张家的过错?”
谢熠秋淡笑一声,“那张公子可有什么收获?是否需要我帮忙?”
张文阳手臂撑着头,蹙眉扫视着谢熠秋,“你是要在这时候把粮食给我?”
果然是挑准了濮州来人的时候,不早不晚,好似谢熠秋故意设计的。
“我只问你要或是不要。”
“我要,却不能在这个时候。”
谢熠秋喝了口茶,“那你要等到什么时候,是要等那京官离开吗?”
张文阳没想到谢熠秋说话竟如此直白,像是直接戳破他的心思,没有一点弯弯绕绕。
他笑了一声,置棋,“非也,濮州最不缺的就是钱,只要有钱买得到任何东西,当然也能买得到粮食。这批粮食是我在顾濯手里买来的,又不是来路不明。”他有什么可怕的?
钱在濮州确实不算什么稀奇物,这里的田地几乎全部用来种植花卉、太子参,又或是一些极其值钱的东西,这些东西卖到其他州,赚的盆满钵满,但是却没有地方种植粮食,因此在濮州,粮食变成了极其缺乏的东西,且粮价极高。
张文阳用一份在濮州境内不值钱的太子参换取了顾濯手里几千石粮食,其中用意定然不只是为了让百姓饿不着肚子。因为在濮州卖粮食比卖什么都赚钱。
“是不缺钱,但是缺粮啊。”谢熠秋道,“张公子这些日子在城外可是毫无收获,我这粮食却是实实在在送到了。张公子,打个赌吗?今日,你定能见到你找了这么久的粮食。”
张文阳瞬时冷了脸色,“你一定要今日拿出来?”
“在府上耽搁了太久了,总是要离开的。既然张公子是打定了注意拿不到粮食不让我走,那我只能认输了。”
张文阳重重地置下一颗棋子,道:“这局棋才刚开始,现在认输还不是时候。你不妨再想想,陛下。”
这称呼掷地有声,谢熠秋已经许久没有听到过了。他淡淡笑了一声,只是喝茶,随便放了颗棋子。
今日的张文阳定是要以一个控制者的姿态控制着谢熠秋了,不过谢熠秋似乎并不领情,道:“张公子叫错了,也想错了。真正想要你的命的人,是你口中的‘陛下’,却不是我。”
“朝廷中有多少人的性命都是绑在一起的,替别人云里雾里遮遮掩掩,实际上都是为了自己。是谁想要我的命,根本不需要我思考,朝中自有人替我拦在陛下面前。”张文阳道:“那京官又何尝不是为了自己?所以,若你今日当真要当着他的面把粮食倒出来,对我有没有好处不知道,但对你却是没有一丁点好处。”
“好,我有本事把粮食拿出来,你有本是把我拿出来。”谢熠秋眸中带着几分淡然,“到时候,藏匿粮食是一条,藏匿废帝又是一条。你这濮州当真是不怕死。”
“我买的粮食,何谓藏匿?我将废帝送去帝京,何尝不是大功一件?”
“功?”谢熠秋捏着手里的棋子,看着棋盘,久久没有落下。“只怕你来不及受这份功。”
要挟嘛,谢熠秋从未败于要挟。对弈之术,他受于帝师。
城中各处的粮铺皆大开着门,将米摆了出来。门口挂着牌子,“一两白银,两石三斗”。
城中百姓瞬间炸了锅,他们从未见过这样低的米价格,拖家带口地堵在店门前。
这价格比张文阳以往的卖价低了不下十成,且好几家的粮铺皆是这样的价格,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城内好几条道路瞬间被堵得水泄不通。
如今正在卖粮的人乍一看是濮州人,但若是细听口音却又好似是楯州人,且不像普通商户,倒像是兵。
这事情不多时便传到了张府,下人急忙奔到会客厅内,却见张阴正和那京官饮酒,这时候若要说怕是就惹麻烦了,可若是不说,整个城就要挤炸了。
下人一咬牙,跑到张阴耳边说明了情况,张阴瞬间没握住酒杯,撒了一桌子。那一刻他便知道他定然是被人耍了,这绝对不是张文阳卖的,张文阳有脑子,不会挑今日,更不会卖的那么便宜。
他强颜欢笑,悄悄派府兵出去,今日定要将这些铺子都关了。
那京官似乎也知晓出了事情,但是张阴却笑笑,道:“府中进了贼,大人,咱们继续喝。”
随后又来了下人,但似乎是这京官的人,他带的人不少,一时间也没认出来是不是找自己,却只见那人也悄悄在自己耳边说了什么。
他瞬间冷静下来,给了身边人一个眼色,将人派了出去。
张文阳不知外面情况,等了许久,见身边的心腹急忙进来,面色不好。
谢熠秋端着茶静静看着棋盘,丝毫不在意面前这主仆二人悄悄说话。只见张文阳瞬间瞪大了眼睛,盯着谢熠秋,“一两白银,两石三斗!”
“可是卖贵了?”谢熠秋虽带着笑意,眼神却是阴狠的。
张文阳喘着粗气,这哪里是贵?这是便宜到要他命了!
“你把整个街道都堵了,定然是要那京官不空手而归?!”
谢熠秋道:“你要粮食不是为了你的百姓吗?我替你卖,便不麻烦你了。”
这句话把张文阳气得额上爆了青筋,一拍桌子,只见屋内瞬间冲进来许多拿着刀的府兵将谢熠秋团团围住。
谢熠秋喝完了最后一口茶,淡淡搁下一颗棋子,抬眼道:“这一局,你输了。”

谢熠秋起了身, “我劝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朝廷这次派来的人不少吧。”
确实不少,张府除了自家的府兵, 如今里里外外都是人,唯独这院子只有张文阳的人。
张文阳气得牙痒痒,只能将谢熠秋锁在了屋中,派人严防死守, 随后急忙出了门。
街道上果然已经是水泄不通了,如今的粮价对于百姓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了,所以他们争先恐后, 生怕这场恩惠没了。
卖粮食那人被挤得爬上了桌子, 高声吆喝, “这是我们家公子专门从外面买来的粮食, 低价卖给父老乡亲们!千万不要急,人人都有份!”
他们知道城中有张公子, 却持怀疑态度, 问:“你们家公子是谁!”
那人笑着应道:“自然是州丞之子张公子!”
街上的人逐渐安静下来, “以这种价格出售, 这怕不是贱米?!不能给人吃的吧!”
“怎么会是不给人吃的呢?这可都是上等的米!曾用作军粮的!”
军粮?!百姓忽然沸腾起来, 心想这张公子怕不是被鬼神附体了, 这粮价实在是不算高,就算是买回去不能吃, 用来喂鸡都是划算的。
京官今日没喝多少酒,他知道喝酒误事, 便起身托词说今日天色晚了, 该回客栈休息了, 却被张阴拦着奉承了许久。
但他并不耽于这份奉承, 拱手离开了,张府的府兵见他带的人不少,都不敢动。
张阴急得焦头烂额,只盼此时街上的人已经清理干净。
但那副百姓争抢粮食之景却瞬间叫那京官惊住了,说濮州没粮食,他却今日在街上大肆贩卖,说有粮食,他却生生叫百姓饿成这副如狼似虎的模样。
这京官想起方才酒桌上来跟他说话那人。那是一句“陛下派大人巡查多年前军粮丢失一案,大人莫耽搁。”
此时帝京甚是缺粮,李南淮派他来的时候也只说查粮收粮,并未说其他的。难不成这其中竟还有这么一层意思?他知道,当年受忠帝确实往青甘运了一批军粮,但是却半半路消失了。李南淮身为当初的青甘世子,定是一直记着的。若他在濮州把当年的案件查个水落石出,回到帝京定然是仕途无忧了。不管方才来传信的是谁,对他都是无害的。
方才他派出去的人回来禀报,说城中的那些粮食铺子全都在卖粮食,且都是张家的,价格极其低廉,好似恨不得赶紧卖掉。
这京官是来查粮食的,他进城前没事先告知张阴,来的很突然,而张阴方才又拦着他不让他出去。张阴今日急迫地想要卖掉粮食,太蹊跷。
他派人假装百姓去买粮,竟生生等到了天黑。
张家派了许多府兵,要将铺子都关了,却连人群都没能进去。
这京官等在客栈里,等粮食买回来,还没等看,下人就道:“店家为了将它们卖出去,夸海口说是军粮,保证是一等一的。”
军粮啊……他抓了一把,忽然便闻到了一股霉味。这明显是放了多年的陈粮,若当真是军粮,那可真是让他猜中了。
他即刻写了奏章,快马呈递帝京。
谢熠秋待在屋里却能看见街道上灯火通明的光,照的濮州河西县犹如白昼。
“公子,现在那京官应该已经知道了。张文阳是唯一知道公子真实身份的,方才不该放他出去的。”
“他若是死了,那才叫难办了。”谢熠秋看了一眼方才张文阳喝剩的茶,“毒哑就好了,说不出话就有口难辨。”
谢熠秋自位至皇帝,到成为无名庶人,从来都是有口难辨的。可他早已适应了这种说不了真话的状态,甚至享受着被人指摘唾骂。
张文阳脸憋得通红,被人群拥挤着,想要叫人过来将人赶走,话却卡在了喉咙里,无声地喊着。
“这米……是馊的啊!”有人发觉不对,对着张文阳道:“怪不得你要低价卖!是想把我们当牲口!”
张文阳怒目圆睁,给那人甩了一巴掌,随即而来的是无数人看向自己这里,如潮水一般涌来。
“你他娘的!你爹是州丞了不起啊,敢打老子!”
“除了你爹是当官的以外,谁也不比谁低贱!老子有的是钱,给我打死这个姓张的!”
“不把咱们当人,谁也不必手下留情,只当他是畜生!”
张文阳带来的府兵家丁全都被拦在了外面,只看见无数人涌向同一个地方,却不知那里发生了什么,大概是在强粮食。
张家院里也都慌了,张阴踱步许久,忽然一拍大腿,惊道:“坏了!这小王八犊子引狼入室啊!”
他急忙带着许多府兵去了那偏僻的院子,却只见地上尽是打斗过的痕迹,府兵身上插着箭。他拔出来一看,这箭的样式他好似从未见过,但又有些熟悉。
这是帝京的手艺。
张阴后知后觉,张文阳带回来的那人与那京官大概是给他下了个套,今日定是要给张家扣上一个帽子了!
这是两只狼啊!且是李南淮派来的两只狼,真是大祸临头了。
宁枕山驻扎在北明的最西北,这地方与西奴、莽蒙毗邻,也是距青甘很近的地方,名叫甘宁。
他在甘宁有宅子,这宅子看起来有些年岁了,或许是前朝留下来的,一直为戍边将军居住。
地上覆盖着厚厚的雪,每走一步都会留下一个极深的脚印。来人掀帘进屋,见重善裹着厚重的裘衣坐着吃饭,道:“将军本该回帝京过冬的,如今虽已入春,甘宁却还好似深冬,实在是难挨。”
重善给他盛了一碗热汤,“帝京此刻也冷的厉害,并非回去就不用受冻,帝京不缺我一个人,但这里却离不开我。”
“陛下不会真的打算让你一辈子留在这里吧?怎会半路让你返回?”
重善喝了口汤,又往嘴里塞了一煮萝卜,“霍怀,你该知道,这地方唯有你家将军我能镇得住。陛下的意思,你不用瞎猜。”
霍怀端着碗愣了一下,忽然哼笑,“对!这地方除了将军你,我们其他人都是废物,守不住一个甘宁!”
“你当然不是废物,不过也该使使劲了。”重善抬头,好似语重心长般,“立下战功,快些回京封侯拜将。你现在虽然年轻,但也熬不了几年,就能像我这样了。”
重善现在胡子拉碴,脸上还带着疤,怎么看怎么像山里的土匪,更像老土匪。
霍怀身为他副将,进军营的时间短,当然主要是因为年纪不大,如今不过才二十出头,活活比重善小了一轮。
他嫌弃地撇嘴,道:“最近不太安宁,巡逻兵总是能看见一些西奴人,今日还抓到一个,但却自尽了,只怕要有问题了。”
重善眼神深邃,透露着这个年龄独有的稳重。“多派些人手,下此见到一定要活捉。另外,重整军械,不许出任何纰漏。”
“是。但是有些问题就难办了。”霍怀略显局促,竟一时难以启齿。
重善盯着面前的饭食,道:“我知道。”他知道近些日子帝京也很难办,莽蒙有战事,本就很缺粮,若此时上报朝廷,真就是给朝廷惹麻烦了。
但军队不能饿肚子,他只能另外再想办法。
门外来人禀报,“将军,来人了。”
霍怀咬着一口难以下咽的萝卜,直接咽了下去,道:“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能来什么人?”
“此人要见将军。”
霍怀一听这个意思,吃顿饭都不能好好吃了?他看了一眼重善,心知这人既然扬言要见将军,定然不是简单的,只能一口气将热汤都喝了,然后掀帘出了门。
重善也不含糊,吃完了饭,叫人收拾干净,把人迎了进来。
他也有所料到,此时甘宁天寒地冻,李南淮对他弃之不顾,那便只有顾濯会在他焦头烂额想粮食的时候来了。
顾濯坐下来,“将军连问都不问就让我进来了,若我是刺客,你现在可就危险了。”
“这里重兵把守,你若愿意以命抵命,我也不算委屈。”
顾濯一身霜雪,风尘仆仆,大概是直奔着这里来的。于是重善也瞬间明白了他的用意,道:“你是打算让我用什么给你换粮食?”
顾濯一笑,“我这还没说,你怎么知道我是来送粮食的?”
“你最是能挑别人的软处捏了,此刻我的软处就是没有足够的军粮。”重善淡淡道:“你给通州送粮食是为了军械,给我送是为了什么?”
“我来的时候见着你的人正在处理西奴人的尸体,将军定然已经在盘算什么了。”
“西奴人得寸进尺,屡次前来试探,只怕少不了一仗了。”重善见顾濯身边没带着谢熠秋,也没多问。
“仗一定是要打的,只是打仗依靠的是将士们的力气。”顾濯一笑,“我可并非是为了换取什么,万石粮食而已,就算再多一些我也拿得出来。将军可别觉得我有所图谋,好似我是个小人。”
听闻顾濯说不要什么,重善倒是也不惊奇。该谋取利益的时候顾濯会不择手段,但有的利益,顾濯无论如何也不会动。且他这里确实没有什么值得谋取的。
顾濯道:“不过,我确实想换取某个东西。”
重善看着他,只闻他开口道:“我想用万石粮食换重善将军重讨西奴,扬我国威。来日,请将军收回青甘。”

第99章
甘宁天寒地冻, 顾濯被生生冻醒,手脚冰凉地起了身。一袭长发垂下,他的头有些闷闷的疼, 许久才从梦里清醒过来。
那是一处空无一人的关口,应该说是一夜之间变得空无一人,满地的人皆断手断脚,方圆数十里尽是尸骸。却唯有一个人站着。
血腥味刺鼻, 谢熠秋眸子好似充了血,身子颤颤巍巍。他瞪着眼睛看着满身血迹的自己,手上也是血迹, 他呆在原地, 往周围看去, 唯独见着一口水井。顾濯被这气氛压得瘆得慌, 也觉得寒气逼人,似乎自己的手脚已经冻得没了知觉。
谢熠秋步履蹒跚地奔到水井口, 使劲揉搓自己的手, 好似恨不得搓掉一层皮。却怎么洗也洗不掉, 定睛一看, 这不是水, 是血。
肮脏, 洗不掉的肮脏。他念叨着:“不是我……”
顾濯清晰地看着,谢熠秋手里没有一把刀, 身上却尽是别人的血。地上堆成山的尸体不是别人,而是身着盔甲的士兵。谢熠秋的手已经被他掐出了血, 混杂在分不清的污浊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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