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聊什么了?”沈夫人木着脸接过刚泡好的红茶。
“说是在讲故事,讲的是……讲的……”佣人连看了两次沈夫人的脸色,才道,“说是什么走丢少年最后被找回家,却被占据了名字和身份的故事。”
“哦。”
沈夫人喝了口茶。
她一口茶刚进喉咙,突然意识到面前的人在说什么,猛地呛了出来。
沈夫人伸手抓住佣人的胳膊,目眦欲裂:“你说什么?”
楼梯上,沈星染呆站在那里。
如坠冰窖。
沈夫人伸手把茶打翻。
“不、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快!快去给物业打电话!”
这会儿正是空闲的时候,陆燃讲的故事又特别抓人眼球。
且故事内容正经中带着一丝离谱,引得人不由得想听听还能有多离谱。
再加上,陆燃其实长得很惹人喜欢。
坐在地上仰着脸看人的时候,怎么看怎么乖巧。
他小时候也是这样。
不过刚被从山洪里救上来时,身体还没康复,孤儿院没安排人领养。
等他身体好起来,也到了上小学的年龄。
年龄大了之后,找领养便变得困难。
陆燃也没想到,向来惹人喜欢的他,到了沈家后,却被人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这会儿有人忍不住追问:
“那后来呢?被推进水池里,小孩的父母总能意识到那个养子不对了吧?”
陆燃朝他们摇头:“偏爱是没有理由的,父母觉得是他站得离水池太近,挡了养子的路。”
“哎……”
“怎么这样?”
周围一片嘘声。
“那接下来?”
“接下来,走丢的小孩认识到父母永远不可能爱自己,就从家里离开了。”
陆燃笑着说,“后来自己在外面,过上了自由自在的生活。”
这也算是个好的结局。
就是太虐了,几个听故事的太太们始终缓不过劲儿,忍不住还是要骂两声:“这是什么傻逼父母,偏疼养子就罢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好不容易找回来,不应该多疼疼吗?”
陆燃笑着没说话。
上辈子,他从来不会把这些告诉外人。
因为他察觉到沈夫人他们不喜欢他提这些,再加上陆燃自己也没办法面对,提起来总觉得痛苦又羞耻。
当时他被沈家人pua,自己也经常质问自己,为什么处处比不上沈星染。
现在要是有谁敢这样和陆燃说话,陆燃少不了要骂几声傻逼。
听故事的人还没散。
有人顺着故事思考,忍不住多嘴了两句:“这的确是故事,要是现实……咱们这样的家庭,不论怎么样,还是要把人找回来的。”
陆燃抬头朝说话的人看过去。
聊在一起的几个富家太太也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
“为什么一定要找回来呢?”陆燃问。
他年龄还是太小,上辈子经历也不够多,这会儿遇到有经验的,肯定要问一问。
富家太太们被他问的一愣。
接着便笑着,模棱两可地说:“流落在外面可怎么行,怎么说都是自己家的人,后面还有遗产股份分配之类的麻烦事……”
陆燃若有所思地眨了下眼睛。
几人正聊着天。
不远处,两个穿着制服的保安走了过来。
两人原本手里拿着电棍,气势汹汹。
等走近了,看到睡袋上铺着作业课本还有书包的陆燃,顿时愣了愣。
两人对视一眼。
刚刚接到沈夫人电话,他们还以为是什么地痞流氓闯了进来。
现在一看,这不就是个学生。
而且还肉眼可见的勤奋,这会儿天都要暗了,竟然还在写作业。
况且……
进出小区的人员,都是经过每一户的业主确认后录入的。
这位同学前段时间明显才专门录入过啊。
保安们有点疑惑。
他们看看和陆燃聊天的太太们,又看看陆燃。
放轻了声音才问:“同学,你怎么呆在这啊?”
陆燃看到保安,挑了挑眉梢。
沈夫人现在才叫保安,比他想的还要晚一点。
“我在自己家门口趴着写作业啊。”陆燃说。
“那……那怎么不进去?”保安又问。
陆燃脸上带笑:“因为被家里人赶出来了,她不是还打电话叫你们来赶我走吗?”
“这……”保安们对视一眼,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谁跟你是家里人,别在我家门口胡说八道!”
沈夫人没忍住冲了出来。
出来看到那么多人依旧围在自己门前,沈夫人也愣了两秒。
但这次她态度强硬,指挥着保安道:“你们怎么做事的?快把他给我拉出去。”
陆燃无辜地看向她:
“夫人,我们怎么不是一家人了?前段时间不是还做的亲子鉴定吗?要不然我们现在再去做一个?”
沈夫人一噎:“你、你就是个旁系的亲戚罢了,我能让你过来,也能让你走!”
沈夫人这话说完,却发现周围吃瓜的太太们,看着她的眼神好像有些不对劲。
旁系的亲戚……
刚刚那个“故事”里,亲妈对外人也是这样介绍好不容易找回来的亲儿子的。
一开始她们只是当一个离谱的故事听。
现在……每个人都忍不住多想了一点。
沈夫人在众人的目光中莫名心慌尴尬。
保安们已经不太想管这件事了。
这大家族经常吵闹。
吵的时候恨不得对方去死,好起来又如胶似漆。
总归外人不适合插手。
况且……
一个大家族,为难一个还在上学的学生。
太没品了。
他们可不想干这糟心事。
“夫人,有话和孩子好好说。”
“先把孩子带进去再说。”
沈夫人骑虎难下。
她破罐子破摔,今天非要把陆燃赶走。
正要开口继续催促,人群背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怎么那么热闹?”
沈鸿源终于回家了。
他看到几个人待在自己家门前,还以为是沈夫人闲来无事举办宴会。
等走近了,看到拿着警棍的保安,再看看躺在沈家大门口的陆燃。
沈鸿源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只是两天没回家而已!
这又发生了什么?
不管在家里什么模样,沈鸿源在外一向以温文尔雅的形象示人。
他见状连忙走过去弯下腰,表面温和,实则咬牙切齿地问陆燃:“你在这呆着干什么?”
他声音压得很低,陆燃却扯着嗓子大声道:“您眼睛不好吗?因为我被赶出来了啊!”
沈鸿源脸上的笑快挂不住了。
他瞪了一眼沈夫人,又笑呵呵地对周围的人道歉:“不好意思,让大家看笑话了。亲戚家的小孩子和大人闹别扭罢了!”
“我没有闹别扭。”
陆燃怀里抱着大黄,他没有解释自己的身世,只可怜巴巴道:“是你们把我接过来,又非要把我的狗扔走,还要把我的狗打死!”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都露出了吃惊的神色。
没想到在外光鲜亮丽的沈家夫妇,竟然会这样?
就算只是亲戚家的小孩,这样对待也太过分了吧?
而且还要把狗弄死?
这是虐狗啊!
传出去还了得?
“还有,你们不给我住客房,那么大的房子非要我住佣人房,还要把我赶到院子里的仓库来住。”
陆燃接着说。
他这话可是把沈家人老底都给揭了。
沈鸿源在外最要面子,硬是被他两句话说得面红耳赤。
他硬撑住了笑容,装作和自己无关的样子,看向沈夫人说:“怎么能这样对孩子?”
“我!”沈夫人起了个倒仰,“怎么就怪我了?”
陆燃先出了声。
他狠起来六亲不认,指着沈夫人,直接拆穿沈鸿源:“不是她,是你们,这样的事你也没少做。”
沈鸿源:“……”
沈夫人:“……”
为什么有点暗爽?
沈鸿源老脸都要丢光了。
他弯下身凑到陆燃耳边想好好谈判。
陆燃装作害怕地缩到一旁:“嘤嘤嘤,你是不是要威胁我?”
众位太太立刻将谴责的目光投向沈鸿源。
沈鸿源只得开口:“这是客房没收拾好,今晚就让你搬进去。”
陆燃依旧可怜巴巴:“我不祈求在二楼住,也不想占三楼,但你们至少要把一楼最大的那间给我吧?”
众人谴责的目光又投了过来。
活似再说:这小孩都那么乖了,你们一家人也太小气了点吧?
“那肯定给你安排好。”沈鸿源咬牙。
“我不信,除非你让人现在收拾。”陆燃说。
沈鸿源脸上强绷着笑。
他无可奈何,只好让佣人抓紧收拾。
眼看事情解决,周围的人又围观了一会儿,才慢慢散去。
有几位富家太太,临走前还和陆燃说了会儿悄悄话。
沈夫人折腾了一通,没能给陆燃一个教训,还平白亏了一个大房间。
但这些都不是陆燃在意的。
上辈子,他在沈家一直是个地位尴尬的透明人,沈家人从没有正式把他介绍给上流圈子。
所以一直到最后他车祸,被沈家人关在私人医院里,也没有任何人在意。
现在闹了一场,虽然场合不够正式。
但他相当于在富家圈子里露了个脸,不管是特地被请来做客的“亲戚”,还是故事里那个走丢的孩子,总会有人留意他。
这样沈家人再想把他悄无声息地弄死,就不再那么容易了。
沈星染静静地看着陆燃的行李被佣人一件件搬进来。
看着陆燃牵着那条狗,大摇大摆地走进沈家的院子,走进别墅,走进客厅。
他手机亮着屏。
屏上刚发出去一条消息:
麟哥,不好意思。
一直瞒着你一件事,其实林伊……被人欺负了,欺负得很惨。对不起,欺负他的人还和我有些关系……
陆燃搬回沈家后,越发大摇大摆。
沈夫人气得要死,又毫无办法,只得又出去旅游,眼不见心不烦。
因此陆燃也清静了一段时间。
现在期末大部分考试已经结束了,但陆燃在实验室参与的项目还在进行,所以每天依旧会去学校。
他换好实验服,去看了下自己分离的细菌标本,拿回来继续做培养。
刚做了没多会儿,身边一个男生凑了过来。
男生长得挺清秀,态度也熟稔,伸着胳膊肘捅了捅陆燃:“我那边实验出了点问题,数据怎么做都不对,你来帮我看看嘛!”
说着没等陆燃同意,他便低头扒拉着陆燃的实验数据看。
陆燃抬头看了这人一眼。
这人叫丁维,是陆燃最好的朋友。
仅限于上辈子,前半阶段。
因为后来丁维就成了沈星染的忠实迷弟。
如果在书里,陆燃是那个妄图抢夺主角东西,需要被踩死的炮灰反派。
那丁维就属于被主角感化的小弟。
从前给他这个“炮灰反派”做帮手,后来意识到主角的好,主动倒戈,并对付他这个反派。
陆燃朋友不是很多。
他在孤儿院长大,孤儿院环境再怎么好,资源即使算不上短缺,也是有限的。
在有限的资源下,每个孩子都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
在孤儿院里呆着的时候还好,一旦出来了,就会有很强的资源保护意识。
就像陆燃,他很少无偿的和别人分享什么东西。
即使只是几毛钱一个的白馒头。
但对丁维是个例外。
他和丁维在高中时就认识,丁维是他唯一一个会主动分享一切的存在。
后来他们考进同一所大学,进了同一个专业。
陆燃也为了迁就丁维,按照丁维的需要,选了同样的实验方向,完全无私的分享自己的实验成果。
每次放假,丁维懒得待在实验室里,想要回家。
陆燃也都接手了他的工作。
直到上辈子,实验汇报时,丁维汇报了他的实验成果。
弄得接下来上场的陆燃很尴尬。
一直到那个时候,陆燃还以为,只是他们实验方向太接近了而已。
再后来,看到丁维频繁地出现在沈星染身边。
陆燃才知道,自己唯一的好朋友也没了。
丁维还在探头看着。
陆燃伸手将实验记录册合上。
没有像往常一样对丁维百依百顺,这次陆燃只道:“你花时间再看看吧,我有个讲座要听,这就要过去。”
丁维愣了一下,有点不高兴:“那行吧。”
陆燃收拾了一下实验台上的东西,并把今天的实验过程拍了下来。
这时,实验室外的走廊上一阵闹哄哄的。
陆燃抬头,看到一队陌生的学生叽叽喳喳走过去。
“哇塞,是菁英学院的人!”丁维探着脑袋往外看。
陆燃继续手上的动作,抬头瞥了一眼,果不其然,看到了队伍里沈星染的身影。
沈星染如同众星拱月一般站在人群中。
几个女孩围着他正说着什么。
他淡淡笑着。
身上没和别人一样穿着实验服,而是穿了件一看就很贵的羊绒毛衣。
暖白色的毛衣,的确衬得他像校园白月光一样。
他随意往实验室里瞥了一眼,看到陆燃,居高临下地笑着点了点头。
陆燃继续收拾东西。
沈星染也在Y大。
但是他去的是中外合办的菁英学院,学费高昂,且需要学生有留学打算,还要父母亲自过来面试。
陆燃一是付不起学费,也没钱留学。
更是连个来面试的爹妈都没有。
自然和这个学院无缘,只能为了创新学分,在实验室里苦逼的做实验。
似乎觉得这样的场景很有趣。
在沈家憋屈了一段时间的而是沈星染,抬脚就要朝实验室走过来。
陆燃挑了挑眉,将本来要丢掉的实验原料,又放回了桌面上。
沈星染低头看了一眼,脚步一顿,又收了回去。
陆燃这才把手上的牛粪收好。
一旁丁维看不懂两人的“交锋”,但是他看到沈星染朝陆燃打招呼。
“那个沈家的小少爷刚刚在朝你打招呼吧?”丁维问。
“没看到。”陆燃说。
丁维有些不满:“你什么时候认识的菁英学院的人,竟然也不告诉我。”
上辈子,这会儿陆燃已经告诉丁维自己的身世。
但现在还没有。
陆燃也不准备再说。
他只看了看时间,提醒:“马上实验室要关门了,晚上你不也要去打工?”
丁维这才离开。
接下来几天沈星染没有再过来。
丁维倒是旁敲侧击打听了几句。
一天晚上,陆燃打完工,回家之前又去了一趟实验室。
发现他上午离开前锁好的培养箱,被撬开了。
贴着他名字的培养皿,还有一旁存放好的实验原料,全被扔到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陆燃皱眉。
他从垃圾桶里将东西拿出来,仔细检查了一下情况。
培养皿的盖子都打开了。
里面的菌落被污染,全都不能用了。
实验室留守的师姐走进来,看到他手里的东西,顿时可惜得咂舌:“谁干的缺德事,你这几天的成果全白费了,下周就要开组会,你来得及吗?”
“没事。”陆燃淡定地把东西收起来,“我冰箱里还留了菌种。”
“那还好。”师姐一边说着,一边帮他去查监控。
但本科生的实验室里人来人往,干这种事的人又明显有准备,没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师姐只能将监控调了一下,对准这边的培养箱。
又给培养箱换了一把锁。
陆燃将实验又重新做了一遍。
事情应该不是丁维做的。
他现在和丁维还没到撕破脸的地步,丁维应该也还没联系上沈星染。
但和沈星染应该脱不开关系。
陆燃将重新接种好的培养皿,再次放进培养箱。
把之前被人扔进垃圾桶里的实验原料收走。
第二天,陆燃下了课,刚跑进实验室。
就见自己常用的试验台前围满了人。
丁维看见他,连忙朝他招手。
陆燃拨开人群走进去。
就见实验台上一片血淋淋。
一只仓鼠被人剥了皮,开膛破肚,仰躺着钉在实验台上。
做这事的人弄得实验台上一片狼藉。
他应该想弄一只实验动物。
但陆燃的实验还没到申请实验动物的阶段,再加上他们学校实验动物的管理非常严格,动物的申请和死亡都会经过严格的记录和汇报。
做事的人没办法,于是只能随便买了一只宠物仓鼠解剖。
“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丁维问。
陆燃没说话,沉默地把钉子拔下来,用纸巾将仓鼠的尸体包好。
又把试验台上的血渍都擦了干净。
当天晚上,陆燃辞了自己现在正在做的兼职,又找了一份新的工作。
俱乐部里音乐震耳。
沈星卓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皱眉沉思着什么。
有人不长眼过来招呼他:“卓哥,来打牌!”
“滚。”沈星卓扔过去一个字。
那人灰溜溜地跑了。
自从那天回沈家被陆燃挡在门外后,沈星卓心情就很不好。
他也说不出哪里不好。
总是有种难言的郁闷。
他正烦着。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先生,您点的酒。”
沈星卓一愣,抬起头,顺着声音看过去。
就见烦得他要死的那位,不仅出现在了包厢里,还穿上了这家俱乐部统一的服务员制服,弯着腰给人倒酒。
沈星卓最见不得这样的场面,恍惚间觉得自己是不是喝多了,看错了。
上次卖了一早上馒头,现在包厢里大部分都是陆燃的熟人。
更有很多见识过陆燃上次的“战绩”。
见到陆燃给自己倒酒,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
陈盛就不一样。
他先是下意识朝陆燃打了声招呼:“哟,陆哥!怎么在这呢?”
“打工啊。”陆燃坦然道。
陈盛朝他比了个大拇指,端起酒杯正要喝。
突然想起上次的馒头。
又讪讪停下,小心翼翼问陆燃:“陆哥,这、这酒多少钱?”
陆燃手里一个馒头都一百块。
这一杯酒,别他妈上百万。
“那你得去问老板。”陆燃朝他耸肩。
陈盛这才放下心来,把酒给喝了。
陆燃推着车,把这个包厢里点的酒都给开了。
沈星卓就盯着他一路倒酒,一直倒到自己这边。
像是完全不认识他一样,倒完继续往前走。
包厢里也不全是熟人。
有新人不认识陆燃,又见他长得不错,难免想调侃他一句,让他喝一杯。
陆燃也没拒绝。
这边负责开酒的服务生,的确偶尔需要尝酒。
只是一小杯。
而且这个俱乐部管理得不错,不会出什么恶性事件。
陆燃刚端起酒杯。
一边坐着的沈星卓突然冷不丁站起身,伸手把酒杯夺了过来。
“喝喝喝!让你喝你就喝?”
开口调侃陆燃的客人顿时有点尴尬。
不清楚一个小服务生而已,怎么让沈星卓生气:“沈少……”
“滚!”沈星卓骂了一句。
他扭头看到周围人桌上的酒,冷声道:“我看谁敢给我喝?”
周围人一静,有些人还摸不到头脑。
听沈星卓这样说,还以为他看新来的服务生不顺眼。
下一瞬,就听沈星卓道:“让他倒酒,你们配吗?”
陈盛手一抖。
将已经喝光了的杯子偷偷藏了起来。
一片寂静中,有人开始忍不住猜测陆燃这位“私生子”在沈家的地位。
“你有什么大病吗?”陆燃把酒收好。
他没理会沈星卓,朝刚刚被凶的客人道了声歉,仰头把那杯酒喝了。
这倒是弄得那人有些不好意思。
沈星卓火气“噌”的暴涨。
“我有病还是你有病?不是说了不让你打工,你非要到这里给别人倒酒是不是?”
陆燃看傻子一样看着他,问:“你不会以为你付一份工资,我就要放弃所有打工的机会吧?”
“你!”沈星卓憋的半死。
他伸手指了陆燃半晌,将陆燃拉到包厢外,问:“说吧,老板给你开了多少工资?”
陆燃很矜持。
他委婉道:“我现在的打工机会很珍贵的,三倍价格拿不到,至少得五倍。”
说着他麻溜地亮出了付款码。
沈星卓憋着气赚了钱。
转完突然觉得不对劲。
陆燃怎么那么巧,到他常来的俱乐部打工。
他盯着陆燃,恍然:“你特地来坑我?”
“哪里哪里,只是这里的老板给得实在太多了。”陆燃谦虚道。
人傻钱多的大冤种,不坑白不坑。
两人再次回到包厢。
却发现包厢里气氛有些僵持。
陆燃抬头看过去,就见包厢里多了几个人。
为首的男青年坐在主位的沙发上。
身边站了两个人,正在四处看着什么。
男人手里把玩着一把车钥匙。
钥匙柄的造型,是一个磨砂金的狮头。
他身旁的一人看到穿着服务生制服的陆燃,立刻指着陆燃,对男人道:
“麟哥,就是他。”
他视线没在陆燃身上停留,眼里充满了富家子特有的目中无人。
看了一圈,他才朝着沈星卓问:“染染不在?”
沈星卓一愣。
转瞬就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找我弟弟干什么?”
但这话说完,他脸上又瞬间闪过一丝尴尬,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陆燃。
陆燃静静站在他身后。
左手放在口袋里,像是吓傻了一样一动不动。
眼看沈星染不在,张麟自顾自对身边的跟班道:“录个视频。”
交代完这些,他才纡尊降贵般地朝陆燃看了过来:
“那天就是你找林伊麻烦?”
陆燃没说话。
沈星卓上前了一步。
张麟却没理会他。
他继续对陆燃道:“最近你身边发生的事愉快吗?”
他这话一出,身边跟着的两个跟班都笑了起来。
其中一人道:“惹了不该惹的人,自己就该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
张麟也笑了起来。
突然,他手指一松,手里把玩的车钥匙就这样滚到了地上。
他翘了翘脚尖,对陆燃道:“服务员,捡东西。”
“你!”
沈星卓先火了。
陆燃却拦住沈星卓,主动走了过去。
他道:“他叫的没错,我现在还没和老板辞职,依旧是这家俱乐部的服务员。”
“陆燃,你他妈有病!”沈星卓气得吼了一声。
陆燃对这些富家子弟为难人的手段很不感冒。
蹲下身捡个东西而已,也并不觉得羞耻。
但是在场几人明显是要给他找麻烦。
车钥匙滚落在地上,陆燃手指刚要碰到,钥匙又被人踢走。
陆燃跟着换了个方向,要是又被另一边蹲守的跟班踢到了茶几下。
陆燃停下动作,抬头去看张麟。
“捡啊。”
张麟正在看着手机拍的视频。
包厢里灯光昏暗。
手机后置摄像头里,少年刚巧仰脸看过来。
浅蓝紫色的光柱刚好扫过他脸颊,衬得他本就白皙的肤色,更是白的诱人。
屏幕浅淡的噪点之下,陆燃隔着镜头静静的朝他看着。
黑眸深邃。
那双眼尾微微下垂的眼睛仰视过来时,带着种让人难以戒备的乖巧。
轻而易举的掩盖住这双眼睛里的危险。
张麟盯着模糊的画面看了一会儿。
突然发现,面前这个沈家的小私生子,似乎长得很合自己的口味。
安安静静看过来的时候,似乎任人施为。
仿佛……无论做什么他都不会反抗。
带着一种……诱人的顺从。
“可惜了。”张麟默念了一句。
可惜他已经答应了沈星染。
“既然捡不到,那就没办法了。”张麟朝身边的跟班使了个眼色。
左边的跟班倒了杯酒。
右边的则拿了跟烟递给了张麟。
张麟拿着烟把玩了一会儿,没有点,而是直接把烟按进了酒里。
他一副大发慈悲地模样道:“喝了这杯酒,你欺负林伊的事就过去了。”
在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看向那杯酒。
沈星卓冷声道:“陆燃,你敢喝试试。”
陆燃打断他的话。
一片凝滞中,就见他像个乖宝宝一样举手提问:“沈星染只告诉你我欺负了林伊,有没有告诉你我到底是怎么欺负的?”
陆燃这话一出。
包厢里曾经参与过那场大战的人,脸色都变得相当古怪。
刚要上前把酒给倒了的沈星卓也僵了一下,下意识退后两步。
只有张麟一无所知。
他被陆燃问得一愣。
其实他也有点迷惑。
沈星染说的时候语焉不详。
他去问林伊,林伊直接哭着跑了。
去问其他人。
也不知道怎么了,所有人都像嘴上涂了胶水一样,硬生生说不出口。
这会儿被陆燃问倒。
张麟有点尴尬,他正想道:“我不管你怎么欺负,把酒喝了就好。”
但嘴刚摆出个“我“来。
一直蹲在他面前,无比“乖巧”的陆燃,突然站了起来。
他一手里端着那杯酒,一手按住张麟的脖子。
眨眼间,连酒带香烟一股脑倒进了张麟嘴里。
陆燃动作极快。
所有人都没料到他敢搞这招,一瞬间全都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