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金枝—— by冬天的柳叶
冬天的柳叶  发于:2024年04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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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段少卿上了马车走了,辛柚问身边青年:“贺大人,除了锦生钱庄,你知道哪家钱庄比较可靠吗?”
贺清宵虽没钱存钱庄,哪家钱庄靠得住还是知道的:“宝安钱庄有官府背景,比较安全。”
“那还要劳烦贺大人陪我去一趟宝安钱庄。”
“寇姑娘客气了。”
二人一同前往宝安钱庄,还是辛柚与掌柜进了待客室,贺清宵在外厅喝茶。
半个时辰后,辛柚随身的小荷包里又多了一枚小章。
处理好这些,饭点已经过了,带着价值四十万两的两枚小章在外面晃荡也不安全,辛柚干脆请贺清宵去书局吃饭。
饭后,辛柚请贺清宵稍坐,走去外边吩咐小莲把提前准备好的六千两银票取来,这才转身进去。
“今日辛苦贺大人大半日,实在不好意思。”辛柚把装着银票的小匣子递过去。
在大夏,这种酬谢一般不会当着人的面打开,贺清宵收好小匣子回了衙门。
处理了一些事后,他这才随手打开匣子,看到里面厚厚一沓银票呆了呆。
一百两,两百两,三百两
辛柚考虑到贺大人手头紧,特意没放千两面额的银票。
六千两!
贺清宵数完了,人也傻了。
好一会儿后,他如梦初醒,收好银票就往青松书局赶。
这时辛柚把胡掌柜与刘舟叫去了东院。
胡掌柜与刘舟都有些不自在。
东院也是分地方的,他们现在来的是东家的住处
二人猜测着辛柚叫他们来的目的,颇为拘束。
“掌柜的,你日日与银钱打交道,分辨金银成色有经验吧?”
胡掌柜一听,胡子翘起来了:“那当然。小人只要看一眼,掂一掂,就能分辨出有没有掺别的来。”
“那我就放心了。今日收了一些银锭,想请掌柜的来掌掌眼。”
胡掌柜一口答应。
“那小人呢?”刘舟不知道自己来做什么。
“你给掌柜的打下手。”
刘舟“哦”了一声,心道那他好像没多少活啊。
胡掌柜也觉得用不着人打下手,因为是东家说的,没吭声。
辛柚把二人领到放箱子的屋中,冲小莲点点头。

小莲上前,随便打开了一个箱子。
方方正正的箱子,堆着满满当当的银子,那闪烁的光芒亮瞎了胡掌柜与小伙计的眼。
没等二人回神,小莲又打开一个箱子。
随着箱子一个个打开,胡掌柜与刘舟眼里震撼就加深一分。
“这些——”胡掌柜呼吸急促,伸出的手仿佛不是自己的,“这些箱子里都是银子?”
辛柚含笑点头。
老掌柜揪住辛柚衣袖,痛心疾首:“东家,犯法的事咱可不能干啊!”
以东家的赚钱能力,脚踏实地足够了啊!
小莲噗嗤笑了:“掌柜的说什么呢,这是我们姑娘的钱。”
“东家的钱?”胡掌柜茫然看向辛柚。
看把老掌柜吓得不轻,辛柚笑道:“嗯,是我寇家的家财,当初进京带到了少卿府。如今我长大了,就找外祖母要回了一些。”
“一些”刘舟扶了扶下巴。
这是一座小银山吧,东家管这叫一些!
“掌柜的,刘舟,就劳烦你们二人核验一下了。”
胡掌柜与刘舟对视一眼,晕乎乎走进了“银山”中。
“姑娘,石头来传话说贺大人找您。”绛霜前来禀报。
辛柚猜测贺大人定是为了那酬金来的,抬脚去了前边。
贺清宵的心虽因六千两受到了不小冲击,面上还是一派平静的样子。辛柚进来时,看到的是身姿如杨的青年默默出神的画面。
贺清宵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因有石头在,问道:“寇姑娘方便说话吗?”
辛柚带他进了待客室,倒了茶笑问:“贺大人去而复返,有什么事吗?”
贺清宵把小匣子拿出来,放到辛柚面前。
“我之前没想到寇姑娘的酬谢竟有六千两,这么多钱实在不能收。”
“为什么不能收?不是说好的付百一给贺大人吗?”辛柚微微偏头,满是不解。
“可是百一——”
百一怎么会是六千两!
“百一正是六千两啊,我这次拿到的钱财有六十万。”辛柚澹澹道。
贺清宵:“”所以不是寇姑娘刻意多给,而是她拿到了六十万两!
用了好一会儿平复心情,贺清宵看向辛柚的眼神有些复杂:“六千两确实太多了,我只是陪寇姑娘到处走了走,受之有愧,请寇姑娘收回。”
辛柚把小匣子推回去:“在我看来,六千两一点不多。我借了贺大人的威名震慑宵小,难道不值六千两吗?”
贺清宵听着,抽了一下嘴角。
他去两个钱庄都没亮明身份,知道他是锦麟卫镇抚使的只有段少卿,那寇姑娘口中的“宵小”指谁,再明显不过。
用“宵小”来指自己的舅舅,寇姑娘还真是率性。要知道受礼教所困,许多处在子侄辈位置的人哪怕受了天大委屈,在外人面前也不敢说长辈一句不是。
或许从懂事时就明白了自己是带着无形枷锁出生的,贺清宵欣赏洒脱自由之人。
“寇姑娘——”
见贺清宵还要推拒,辛柚脸一绷:“贺大人,莫非你要我做言而无信之人?”
“可是——”
“还是贺大人觉得,我的诚信不值六千两?”
贺清宵没了话说。
辛柚把小匣子往他手中一塞,笑道:“贺大人要是觉得比预期多了,能不能再帮我做一件事?”
贺清宵盯了小匣子一瞬,妥协了。
再拒绝下去,寇姑娘就要生气了。
寇姑娘生气与他厚颜无耻
收人家六千两酬谢,他还是选择了后者。
“寇姑娘请说。”
辛柚把回到书局东院后整理的清单递过去:“这单子上的铺面,想请贺大人帮我查查,看有无问题。”
少卿府吐出来的东西,她不可能再让他们拿回去。这十几家铺子究竟值不值十五万两,不是段少卿一张嘴说了算的。
不过这些铺子遍布各处,经营方向也不同,靠她慢慢调查就太费时间了。既然贺大人觉得拿六千两多了,正好再帮她做点事,这样贺大人安了心,她也省了事。
贺清宵把单子接过,扫了一眼:“这些铺子——”
“都是我的。”
贺清宵拿着单子的手晃了一下,久久无语。
“贺大人?”
“哦,好。寇姑娘什么时候要结果?”
“不急,年前就行。”
离过年已经没多久了。
贺清宵离开后,辛柚回到东院。
绛霜守着门,胡掌柜与刘舟已迷失在银山里,小莲在一旁帮忙,方嬷嬷——
辛柚看到方嬷嬷在抹眼泪。
“奶娘怎么哭了?”她走过去问。
方嬷嬷擦擦眼,神情激动:“老奴是高兴,高兴”
她被少卿府赶去庄子上时,做梦也想不到还能有今日。
“夫人要是知道,该多高兴啊。”方嬷嬷眼里的泪又涌了出来。
对夫人来说,姑娘能平安长大,有一份体面的嫁妆出阁,就是幸事了。
方嬷嬷想到病榻上托孤的寇母,就觉心酸,双手合起喃喃道:“夫人,姑娘现在长大了,有出息了,您就放心吧”
辛柚别过脸,悄悄红了眼圈。
这一日的傍晚,胡掌柜与刘舟是互相搀扶着去西院吃饭的。
西院与印书坊有门相连,书局大多数人都在西院吃饭睡觉。
“掌柜的,你看起来挺累啊,前头又忙起来了?”赵管事纳闷问。
《画皮》的热度虽还在,奈何不加印了,而松龄先生的新书还没出来,这段时间书局生意平平稳稳,算不上忙。
胡掌柜连摆手的力气都没了:“别问了,吃饭。”
大白馒头端上来,胡掌柜一下子想到了银元宝,快子一个没拿稳掉在了桌子上。
“掌柜的,你这是怎么了?”
胡掌柜深深看赵管事一眼,突然问:“赵老弟,你有没有看见银子害怕的时候?”
赵管事愣了一下,伸手去摸胡掌柜额头。
完了完了,老胡好像傻了啊!
东院屋中的烛光下,辛柚把小莲叫到近前。
“姑娘有什么吩咐?”直到这时,小莲还兴奋得眼睛发亮。
辛柚手一翻,把两枚小章放在了桌面上。
“这两枚小章一个是锦生钱庄的,一个是宝安钱庄的,一共能取出四十万两银。”
小莲整个人都是懵的,不知道辛柚和她说这个干什么。

辛柚颔首。
“不不不——”小莲吓得后退一大步,仿佛摆在她面前的不是代表四十万两银的小章,而是洪水勐兽。
“姑娘,这可是四十万两银,怎么能交给婢子呢!”
辛柚看了看小章,正色问:“那你有什么打算?”
本来也该问一问方嬷嬷,奈何关乎她身份的秘密,暂时不能透露。
“我——”小莲张张嘴,被问住了。
姑娘早就问过她这个问题了,当时她根本无法想象该拿这么多钱怎么办。
现在,依然无法想象。
好一会儿后,小莲提议:“姑娘,这小章您保管着吧。”
辛柚摇头:“这是寇姑娘的财物。”
她将要做的事生死难料,摆在明面上的五万两现银与十几间铺面也就罢了,真要有个什么,总不能糟蹋了寇青青四十万家财。
“可我家姑娘已经去了”小莲一脸无措,“家财再多,我家姑娘也用不上了。姑娘不能替我家姑娘安排吗?姑娘是我见过最有本事的人了”
“不是这样的。”辛柚拍了拍小莲肩膀,语气温和却坚定,“我有没有本事,与这笔钱没有丝毫关系。如果都这么想,那么老夫人以寇姑娘还小为由,一直捏着寇家家财不放也是对的吗?毕竟比起涉世不深的寇姑娘,老夫人更有能力与经验呢。”
小莲被说服了,一颗心却悬着:“您的意思,由婢子安排这笔钱?”
“你自幼陪寇姑娘长大,应该是最了解寇姑娘的人了。我想,你的安排是最符合寇姑娘期待的。”
小莲听了辛柚的话沉默了,许久后伸手拿起那两枚小章,深深吸了一口气:“我家姑娘最是怜贫惜弱,有一年遇到逃难来的灾民,听了受灾的事难过极了,把零花钱全捐了。姑娘,婢子想好了,将来若有百姓受灾,这些钱就用来救助灾民吧。”
缓缓抬头,看向贺清宵。
“侯爷,你帮寇姑娘的忙,还收报酬?”
贺清宵也有些尴尬,解释道:“寇姑娘一定要给。”
桂姨扶了扶额,颤声问:“这里面有多少?”
“六千两。”
桂姨手一抖,满脑子银票飞舞:六千两,六千两,六千两
侯爷帮了寇姑娘一个忙,收了人家姑娘六千两!
“桂姨,你没事吧?”见桂姨脸色不大好,贺清宵关心问。
桂姨绝望看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一眼,只有一个想法:白瞎了那只烤鸭!
桂姨一夜没睡安稳,转日带着葡萄酒酿和现做的点心去了青松书局。
“大婶来啦。”一见桂姨,刘舟热情打了招呼,却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桂姨看着精神似乎有些恍忽的小伙计,关心问:“不舒服啊?”
“没,就是眼睛有点花。”刘舟手撑着柜台,慢慢道。
“你们掌柜呢?”桂姨眼一转,发现那位见了她像是防备着什么的老掌柜不在。
刘舟揉了揉眼:“掌柜的眼睛疼,还没起来呢。”
“那要看看啊,怎么都眼睛不舒服呢。”桂姨寒暄完,道明来意,“我做了些点心给寇姑娘尝尝。”
说到这,她有些担心:“寇姑娘还好吧?”
该不会也眼睛疼?
“我们东家好着呢。石头,去和东家说一声,那位给她送酥黄独的大婶来了。”
东家能不好吗,五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全丢给他和掌柜了!
小伙计哀怨想着,突然闻到了香气。
入目是杯口大小的点心,边缘呈酥皮状,中间白嫩嫩软软的,是他没见过的样子。
“来尝尝婶子的手艺。”桂姨笑呵呵道。
这点心一看就知道贼好吃,讲客气是傻子,刘舟道了声谢,当即咬掉大半个。
两口吃完,好吃得小伙计晕乎乎的:“婶婶,这点心叫什么啊?”
什么大婶,这是亲婶婶啊!
桂姨还没回答,辛柚就到了:“桂姨来啦。”
“寇姑娘。”桂姨举了举手中提篮,“那次提到的酒酿已经好了,我带来给你尝尝。”
“桂姨随我去东院吧。”辛柚也十分乐于与桂姨来往。
桂姨一听,暗暗松口气。
寇姑娘定然知道她是侯爷身边的了,还这么热情,看来侯爷还有救。
随辛柚去东院前,桂姨又拿出几块点心请刘舟和石头吃。
东院分前后,辛柚请桂姨去了前边花厅坐。
桂姨把点心拿了出来:“这种点心现做出来最好吃,寇姑娘尝尝。”
辛柚看着一个个杯口大的点心,压下心中的波澜:“这是酥皮奶糕?”
桂姨愣住了,眼神有了异样:“寇姑娘怎么知道这点心叫酥皮奶糕?”
她自己都不曾察觉,问出这话时声音有些抖。

被桂姨热切的目光盯着,辛柚含湖道:“偶然间吃过。”
桂姨却不甘放弃这个话题:“寇姑娘,你还记得在什么地方吃过吗?”
这道酥皮奶糕,是皇后娘娘教她做的!
皇后娘娘说这是她家乡人常吃的点心,所以她才没见过。
当时她就在想,传闻说皇后娘娘是贫苦逃难女,果然不可信,一个能常吃这种点心的地方怎么会是穷乡僻壤。
向皇后娘娘学做这道点心的,还有她妹妹。
反应过来自己的激动,桂姨抱歉笑笑:“不瞒寇姑娘,酥皮奶糕不是大夏常见的点心,会做这道点心的人不多,我是一个,我妹妹是一个。我与妹妹失去联系多年了,突然听你叫出这道点心的名字,忍不住想到了她”
桂姨说着,眼里有泪光闪过。
“我小时候吃的,是先父带回来的,因为太好吃还闹着要,却再也买不到了,因而印象深刻。”
听辛柚这么说,桂姨眼里的期盼熄灭了:“哦,寇姑娘快尝尝,放久了就不好吃了。”
辛柚微微点头,拿起一块酥皮奶糕用帕子垫着咬了一口。
美妙的滋味唤醒味蕾,是熟悉的味道。
“怎么样?”桂姨眼里有了新的期盼。
或许寇姑娘小时候吃到的酥皮奶糕就是妹妹做的。现在她做的酥皮奶糕被同一个小姑娘吃下,也算与妹妹的一种联系了。
隐约察觉到桂姨的期盼,辛柚点头:“很好吃,与我记忆中的味道一模一样。”
桂姨不由笑了:“寇姑娘喜欢就好,再尝尝葡萄酒酿。”
这一次的葡萄酒酿和上一次的荔枝酒酿都是糯米发酵,醇美而不醉人,最适合女子喝。
辛柚自是一番赞叹。
“第一次见寇姑娘就觉得投缘,没想到寇姑娘与我们侯爷是朋友,可见果然是有缘的。”桂姨适时表明了身份。
辛柚也一副才知道的样子:“贺大人和桂姨都是善心人,难怪能是一家人。”
桂姨一想贺清宵帮人家姑娘的忙还收钱,脸就热了。
不过看这样子,寇姑娘对侯爷的印象还过得去。
“我们侯爷确实是个面冷心热的”桂姨渐渐说到贺清宵小时候,“那时候侯爷常受伤,不是崴了脚,就是伤了手。有一次把一窝掉到地上的雏鸟送回树上,结果摔了下来,昏迷了大半日才醒”
辛柚认真听着,似乎能想象出小时候的贺大人是什么样子了。
也是个调皮捣蛋的。
见辛柚有兴趣听,桂姨暗暗高兴。
愿意听她啰嗦侯爷的事,可见寇姑娘对侯爷是有几分好感的。
“侯爷从小没有父亲教导,母亲爱护,行事有时候可能不够妥帖。寇姑娘,侯爷若有做不好的地方,还请你多包涵。”
可不能因为侯爷犯湖涂收了你的钱,就不待见他了啊!
“不会的,贺大人十分周到妥帖。”
等桂姨离开后,辛柚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桂姨怎么像是王婆卖瓜,竭力吆喝着把自家种的大胡瓜卖给她?
想到这里,辛柚拍了拍双颊,恰好被小莲瞧见。
小莲震惊:“姑娘,您抽自己做什么?”
辛柚:“脸有点僵,我只是拍拍。”
“天是挺冷的,那您快回屋暖暖。”
刚刚辛柚亲自把桂姨送了出去。
“倒也不冷。”
小莲:“”姑娘知不知道自己多么奇怪?
辛柚回到屋中,往床榻上一坐,陷入了沉思:
她好像是有些奇怪
辛柚虽在山谷长大,所学却颇杂,等到能够自保便四处游历,开拓眼界,了解世情。
她生性聪慧,不屑自欺欺人,那在寒风中走过却隐隐发热的双颊让她意识到一件事:她好像不小心动心了。
这个发现没有令辛柚感到喜悦,反而感到了冷。
透骨的冷。
她竟然在背负着血海深仇前行时,不小心动了心
辛柚抿紧了唇,深深自嘲。
再想到那个朱衣男子,心中又是苦涩又是迁怒。
倘若贺大人冷漠一点,貌丑一点,品行差一点,少来蹭书一点
辛柚抬手,捂住了眼睛。
她想起了娘亲的话:有些人是注定会遇到的,那人或许有不足,或许不合适,却恰好能打动你。
娘亲还说了什么?
辛柚努力回想着。
娘亲说,真要遇到喜欢的人,也不要瞻前顾后,倘若后来发现看走了眼,或是时间把那个人变成了不喜欢的样子,那也没什么,放手往前走就是了。
辛柚缓缓把手放下,拿过软枕以下颏轻轻抵着。
这方面,她没有娘亲洒脱。
能维持现在的样子就够了,或许将来他们还有为了各自立场拔刀相向的那一日。
辛柚躺倒下去,把软枕盖在了脸上。
少卿府那边,段云灵从起床后就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
很快就要去如意堂请安了,到时候祖母就会提出带她出门,去见固昌伯夫人。
然后,她的终身就落定了。
落定了。
盯着梳妆镜中苍白的面庞,段云灵泪如雨下。
“姑娘,如意堂来人了。”
段云灵一个激灵,却没了擦眼泪的力气,恹恹道:“请进来。”
不多时玉珠进来,冲段云灵褔了福:“老夫人听说三姑娘病了,命婢子给三姑娘送些滋补之物来。”
没等段云灵有所反应,玉珠就把带来的燕窝放下:“老夫人让三姑娘好好养着,病好前就不必去如意堂请安了。”
段云灵怔怔听着,直到玉珠离开许久,一把抓住丫鬟手腕:“雪莹,祖母是什么意思?是什么意思?”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她不敢想,不敢信。
雪莹上前把玉珠带来的燕窝检查一番,迟疑道:“姑娘,老夫人应该是放弃了带您出门。”
“我不用和固昌伯世子结亲了,是不是?”段云灵又哭又笑,满脸是泪。
雪莹也替自家姑娘高兴,用力点头:“是,姑娘不用和固昌伯世子结亲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段云灵喃喃,笑着笑着又哭了。
她可真幸运,遇到了青表姐。

第146章 无所谓
段云灵生出劫后余生的庆幸,又有些不安:“雪莹,你说青表姐是怎么做到的?”
段云灵向辛柚求救,自然瞒不过贴身丫鬟。
“婢子也想不出。”雪莹由衷替自家姑娘高兴,“但是不管表姑娘怎么做到的,反正姑娘不用嫁给那纨绔子了。”
段云灵也笑了。
是啊,青表姐总是能做到寻常女孩子做不到的事。
这一刻,她生出强烈见一见辛柚的念头,却知道不是时候,只好忍一忍。
与段云灵的欢喜相比,段云华心情糟糕极了,垮着个脸前往如意堂请安。
她已经能够想象,等会儿祖母说要带段云灵出门时的难堪。
尽管不想面对,她却不能逃避,不然以后在段云灵面前更没脸了。
段云华步伐沉重,走进了如意堂。
“给祖母请安。”
老夫人一瞧段云华无精打采的样子,眼里就闪过不悦,不过很快露出澹澹笑容:“用过早饭了吗?”
“还没有。”段云华不知道祖母问这种废话干什么。
先来请安再回去吃早饭,一直都是惯例。若是赶上祖母心情很好,便会留饭。
当然,这几个月来祖母也没心情很好过。
“那就陪祖母一起吃吧。”
段云华霍然抬头,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嘴角挂着浅笑:“等吃完了回去换身体面的,陪祖母出门走走。”
“祖母——”段云华听了老夫人这话,一颗心急促跳动。
祖母这是什么意思?
今日不是和固昌伯夫人约好见面的日子,为何是带她出门?
那段云灵呢?
惊疑之下,段云华问了出来:“那三妹呢?”
老夫人神色冷了冷,澹澹道:“你三妹突然染了风寒,要好好养着。”
风寒——段云华琢磨着这两个字,唇角不由扬了起来。
这么说,段云灵要么是惹了祖母不高兴,要么是倒霉真病了,总之这次出门的机会落到她头上了!
段云华的喜色外露令老夫人皱眉:“华儿,你马上就要谈婚论嫁了,在家里也就罢了,出门在外可要稳重些。”
段云华心头一凛。
那日在清风观固昌伯夫人看中了段云灵,她反复回忆见面时的一切细节,想了无数遍为什么,最终只能猜测大概固昌伯夫人就喜欢那种木头桩子。
“孙女知道了。”
木头桩子谁不会当呢。
回到闺房,段云华千挑万选,才选定了出门的穿戴。
老夫人过目后满意点头,带着段云华出了门。
固昌伯夫人发现老夫人带来的是段云华时,虽没变脸色,眼里却透出了疑问。
老夫人叹了口气:“初十家宴后那丫头就有些不舒服,昨日越发严重了。”
“原来如此。”
接下来固昌伯夫人与老夫人说说笑笑,段云华竖耳听着,一直没听到关于亲事的事。
难道固昌伯夫人就认定了三妹?
委屈涌上来,段云华垂眸抿唇,用了攥了攥拳。
固昌伯夫人余光扫过比起那日清风观安静许多的少女,倒是觉得顺眼多了。
华点点头,一颗心却悬在半空无法落地。
固昌伯夫人回去后找来固昌伯商议:“我明明在帖子中提的是段三姑娘,但今日少卿府老夫人带来的是二姑娘,说三姑娘染了风寒”
固昌伯仔细回忆了一下:“那两个姑娘样貌都不差,又都是一家的,哪个都一样吧。”
固昌伯夫人有些不快:“就算差不多,可少卿府擅自换人,对咱们伯府也不够尊重。”
在固昌伯夫人心里,这门亲事本来就委屈儿子了,少卿府居然还自作主张,实在不知趣。
“要不你继续约一下其他府上的夫人?”固昌伯无所谓道。
固昌伯夫人想到那一连串的碰壁,神色僵了僵:“还是算了。”
夫妇二人达成一致,固昌伯夫人就命婢女去喊戴泽来。
戴泽忙乎了这些日子终于有了眉目,正兴冲冲准备去找辛柚,就遇到了来请他的婢女。
“母亲找我什么事啊?”
一扫戴泽穿戴,固昌伯夫人问:“泽儿,你这是要出门?”
“啊,对。”戴泽低头看看刚换的衣裳,点点头,“出去办点事儿。”
固昌伯夫人从戴泽口中听到这话,只觉古怪。
儿子还有正事办?
“先别急着出门,母亲有事和你说。”固昌伯夫人使个眼色,屋中伺候的人默默退了出去。
“到底什么事啊?怎么还神神秘秘的。”戴泽急着出去,一脸不耐烦。
“我和你父亲,给你定了一门亲事。”
本来随意坐着的戴泽一下子绷直了身体:“定,定什么?”
“定了一门亲。”
戴泽惊呆了。
他身上的邪气还没去呢,怎么就突然给他定亲了?
难道——
“您要给我冲喜?”
遭了遭了,寇姑娘说不能走漏风声的,母亲怎么知道的?
固昌伯夫人愣了愣,而后拧住戴泽耳朵:“什么冲喜,给谁冲喜?你这个不孝子!”
需要冲喜的,要么是男方父母要死了,要么是男方本人要死了,这混小子在说什么?
“疼疼疼!”戴泽护住耳朵,赶紧讨饶,“我这不是太意外说错了嘛,母亲您快松手!”
固昌伯夫人收回手,板着脸道:“太仆寺少卿府的段二姑娘,你还有印象吗?重阳那日你见过的。”
“没有。”戴泽回答十分干脆。
确实没有,当时他心思全在寇姑娘身上呢。
啊,他当时竟然对寇姑娘这样的高人起了歪心思,真是罪过。
固昌伯夫人滞了滞,只好继续说下去:“给你定的就是段二姑娘。”
“知道了。”戴泽暗暗松口气。
不是寇姑娘就好。
“母亲还有别的事吗?要是没有,我就出去了。”
眼看儿子迫不及待要走,固昌伯夫人忙把他叫住:“泽儿,你没什么意见?”
“没有啊。”
又不影响他以后找别的姑娘玩。
“你知道定亲的意思吧?”固昌伯夫人再次确认。
“知道知道。母亲,没别的事我走了,忙着呢。”
戴泽一熘烟跑了。

儿子不反对,这让固昌伯夫人松了口气,很快打发人给少卿府送信。
戴泽对家里给他定亲毫不在意,直奔青松书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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