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直接摔门而出,再得罪一下任媚也……
可是沈玉只是稳稳地站起来,点点头:“也好,我来教教你们。”
张意泽:“……”
你还真不客气啊!
张意泽一口一个沈哥,一口一个前辈,但如果真按资历来看,沈玉比他入行还晚,只是年纪稍微大点。
任媚也噗嗤一声没忍住笑。
就见沈玉几步走到摄影机面前,摆弄了下镜头,又将自己的衣装稍作整理:“刚刚他们演的剧本应该是另外的版本,任姐,我就照着您今天的版本演了。”
任媚也“嗯”了一声:“要演哪段?”
“同一段。”沈玉说。
这是一场男主的哭戏,张意泽他们手中的版本,应该是男主在得知自己效忠的公主自始至终都对自己有杀心的时刻。他有震惊、悲伤、犹疑,独独没有憎恨。
张意泽手中的那一版保留了悲愤。
这种复杂的情绪,被他们演成了张着嘴干嚎的号子。
而眼下,镜头前,沈玉离摄像机极近,近得只能看见他的半张脸,与一只形状好看的眼。
沈玉垂下眼,让睫毛在下眼睑上留下一道的光影,美得脆弱又顽强。他长久以来的信仰崩塌,颤抖中仍然不敢相信自己发生的事实,可很快,他终于接受了。
澄澈的眼中渐渐积攒出泪水。
沈玉缓慢地眨了下眼,呼吸放轻,如果仔细听,却能听见其中的颤音。
终于,那摇摇欲坠的泪从眼眶里滑落,但他并未闭眼,他只是怔怔地看着镜头,展示自己的脆弱、无奈、与悲痛。
会议室中久久无声。
良久之后,任媚也叹了口气。
如果揍徐锦耀的事没有发生,说不定她还能捞沈玉一把,娱乐圈里演员那么多,扎扎实实的演技派固然令人尊敬,但天生有灵性的演员无疑更受人欢迎。
沈玉就是其中一个。
可惜,沈玉是注定得不到这个角色了。
任媚也低头捡起剧本,安静地坐下,忽然,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发出振动。
【结束了吗?】
发消息的人顶着一个黑色头像,原本应该有备注那一栏显示正在输入中。很快,那人又发了一个消息过来。
【爸妈叫我们今天一起回家吃个饭。】
同时,正在输入中的字眼消失,备注的姓名显现。
任清崇。
任媚也眼睛一亮。
她趁着沈玉的状态还在,连忙举起手机咔嚓拍了一张照片。
【哥哥哥哥哥哥哥】
【[图片]】
【喜欢吗?】
任清崇没回。
任媚也想了想,点开《如鉴》剧组群文件,将沈玉试演的那段视频发了过去。
这一回任清崇终于回了。
【干什么?】
【没事,就问问你好不好看】
【还行。】
【那,哥,你想把他抱回家做老婆吗?】
正坐在车后座,翘着腿回消息的任清崇表情不变,缓缓且冷酷地敲下了个问号。
第4章 算盘珠子崩我脸上了
任清崇显然刚从某种正式场合出来,身上还穿着挺括的西装。只是因为在自己的私家车内,他放松地解开了扣子,让领带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懒散地半靠在椅背里。回消息时劲长的食指微微往上一划,不小心点开了那段视频。
“大家好,我叫沈玉,来自TG传媒,今年19岁。”
骤然响起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引得司机不由自主地从后视镜里往后瞥了一眼。
他以为任清崇此时正低着头看手机,岂料这一看,刚好与人视线撞上。司机吓了一跳,连忙收回视线。
消息栏弹来新的信息。
媚媚:我要退组。
媚媚:真的,怕被傻逼传染。
任清崇笑了一声。
他将手机换了个手拿,顺势也换了个更肆意的坐姿。出来得匆忙,这车是从公司里取的,任清崇的长腿在车里有点施展不开,索性翘起了腿。
任清崇缓缓打字:【徐?】
【除了他还有谁】
【没必要。】
不等任媚也回消息,任清崇很快又补了一句。
【直接换导演。】
手机界面还停留在沈玉自我介绍的画面上,任清崇回完消息,浅浅瞥了一眼,顺手锁了屏。
他合上眼,有些疲倦地揉了揉额角,不知道像是在对谁开口:“这孩子才19岁呢。”
司机连忙坐直身体,不敢再乱瞟:“是啊。”
“我19岁的时候在干什么呢?”
“任总不记得了?那年您刚好拿了金梅奖最佳男主。”
“哦对。”任清崇轻笑,“都快十年了,不记得也挺正常。”
车匀速行驶,路旁的行道树向后飞去。平稳的路让人昏昏欲睡,任清崇半闭着眼说道:“袁叔,好好开车,到家叫我。”
袁叔点点头,不再多话。
一辆奥迪A6缓缓驶进别墅区。
大好的太阳,任清崇以为自家老爹正坐在后花园里喝他最爱的白毫银针,结果一进门发现家里有客人。
这客人还是个熟人。
任家爸爸今年六十有三,在宁江省电视台台长的位置坐了几十年,马上就要退休了。平时闲暇的时间大把,没事就出门下下棋溜溜狗,或者等人上门会客。
任清崇进门时,那人正好迎上来,估计正巧看见他回来,绞尽脑汁找了个话题。
“清崇回来了?”客人顶着一张沧桑的脸,脸上的褶子如同枯朽的老树皮,层层叠叠地堆在他那颗脑袋上,如果沈玉在,一眼就能认出,这位中年男人与徐锦耀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徐主任。”任清崇停下脚步,“台里不是刚立了个新项目,我看大家好像都忙得很,您怎么有空来陪我爸下棋?”
徐锦光笑道:“这不是有些重要问题想要请任老指示嘛!”
他透过窗往外看了眼,司机袁叔正开着那辆奥迪A6往地下车库走:“怎么坐这车回来,你那辆帕拉梅拉呢?”
任清崇随意道:“在车库里睡觉,我爸要退休了,那辆辉腾没人开,估计得留给我了。”
徐锦光脸上的笑容淡了点。
台里的人都知道,任爸要退休,就要有新的台长顶上来。这段时间开了个新项目,据说准备拍个扫黑除恶题材的宣传剧,大家都在猜,这个剧给谁负责,谁就有可能是下一任台长。
职场上的升迁大多从内部往上提拔,然而……任清崇是任父的儿子,虽然现在他只是一介商人,但也曾经做演员、做导演,算是深入过这个圈子,并非没有空降的可能。
从张扬的帕拉梅拉换成低调的辉腾,是在暗示台长的位置已经定了?
徐锦光面带笑容,牙齿却紧紧咬合,在下颌处鼓起一块。
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从院内跑过来,徐锦光来不及看清楚,只觉眼前晃过一只硕大的活物,雄赳赳气昂昂地冲了出来。
再定睛一看,竟是一只德国杜宾。
看见杜宾冲出来,任清崇脸上那种淡淡的疏离散去,露出一个宠溺的笑来:“爱德蒙。”
爱德蒙兴奋地一挺脖子:“汪!”
一人一狗其乐融融地玩起来。任清崇进门时就将西装外套脱下来挽在手臂上,此时只穿了件单薄的内衬,扼住爱德蒙项圈绳时,有淡淡的肌肉轮廓从中隐隐若现。
爱德蒙的出现夺走了任清崇的注意力,他牵着狗绳,回头朝徐锦光招招手:“失陪了徐主任。”
徐锦光:“……好。”
任爸站在二楼的挑高上,扶着栏杆喊他:“小徐,棋没下完呢,厕所怎么上这么久?”
徐锦光回过神:“来了!”
没和爱德蒙玩多久,任清崇就接到了工作电话,他拍了拍杜宾的脑袋,眼中含着淡淡的笑意:“行了,自己去玩吧。”
爱德蒙歪着脑袋看了任清崇几眼,欢天喜地地跑走了。
等任清崇穿戴整齐,准备下电梯去车库时,竟又在门口碰到了徐锦光。中年男人俨然要走了,脚步却像黏在任清崇家门口的地板上似的,来回逡巡,一眼看见任清崇后,焦虑的脸上马上迸发出假意的笑。
任清崇眼中隐有不悦。
但他还是笑着站定,仿若打趣:“徐主任?是要我捎你一程吗?”
“不劳烦清崇了。”徐锦光说,“只是有件事想麻烦一下你。”
任清崇笑容不变:“请说。”
徐锦光自以为不着痕迹,边搓着拇指边说:“是……我弟弟,徐锦耀,拍过《亡灵》的那个徐导。”
“嗯,有所耳闻。虽然我不演戏了,也不掺和导演的事儿,大名鼎鼎的《亡灵》还是听过的。”
“嗨,清崇太谦虚了,当年你还在圈里的时候,那才叫家喻户晓。”
任清崇不答。
他视线落在徐锦光身上,看似温和,实际带着一丝无端的审视,由上到下。
兜兜转转的话题,在徐锦光嘴边来回打转,最后还是出了口:“我弟弟……想托我向你要个联系方式。他有新剧准备开拍了,说不定以后有机会合作。”
任清崇仍然不语。
他的目光太锐利,徐锦光顿了顿,还是扯出一个笑来:“如果不方便的话……”
“方便。”任清崇打断他,掏出手机来,当着徐锦光的面划开了锁屏。
不久之前,他刚在车上睡过一觉,一下车就被徐锦光拦住,和爱德蒙玩过之后又洗了个澡,没来得及看手机。
锁屏前他正在看沈玉的那段试演,开锁后画面仍然停留在那段视频的中间。
任清崇手一顿。
徐锦光密切关注着任清崇的一举一动,一眼就看见沈玉的这张脸,顿时面色一滞。
他小心翼翼地抬眼,想从任清崇的脸上看出点什么,但一无所获。
然而如任清崇这般地位的人,手机中存着漂亮小明星的视频——还是刚看过的,任谁都能猜出各中缘由。
他想起自己弟弟做的事,心中凉了一片。
这时,任清崇反悔似的,重新将手机收起来:“我听说徐主任的弟弟受伤住院了?”
徐锦光:“……是。”
“伤的还是眼睛。”任清崇说,“新剧开拍,徐主任还是要叮嘱徐导注意一下身体。”
“呃,只是意外。”
“既然徐导受着伤,我就先不打扰了。”任清崇轻笑,“半个月后瑞鑫大厦会举办慈善晚宴,如果徐导不介意的话,我们到时候再见。”
TG传媒。
这个不到50人的娱乐公司,连办公楼只能租一层,公司里气氛压抑,没人敢大声说话,几个胆大的站在饮水机边,一边频频望向总理办公室。
挂着“总经理”牌子的门后,一个西装革履的人“啪”一下扔出一份合同。
TG传媒的老板叫王冲,说他没本事吧,却一个人白手起家建立起这家公司,五年间赚了不少钱;说他有本事吧,五年了,一个艺人都没捧红起来。要是让员工从他们公司的艺人里面挑出个能打的名字,思来想去,竟然还是没什么代表作品的沈玉。
沈玉坐在对面的沙发上,低着头,看见合同上个写着“自愿解约通知书”。
王冲:“签了吧。”
沈玉:“我怎么自愿了?”
“说实话,我也不想放你走。”王冲从烟盒里抽出烟点上,狠狠吸了一口,“是徐导的意思。”
距离沈玉揍徐导只不过过去了三天,人还在医院里没出来,就小肚鸡肠且迫不及待地想要置沈玉于死地——怎么不算死地呢,自愿解约,说得好听,就如姜晓所说,其中所有的损失费用,都需要沈玉一个人承担。
见沈玉不说话,王冲掏出手机递给沈玉看。
联系王冲的是徐锦耀的助理,言语间高傲蛮横,三句里有两句都是侮辱,剩下一句的就是对沈玉的“判决”。
——给你三天时间,让沈玉从娱乐圈消失。
他不仅要让他演不成《如鉴》的男一号,还要他永远演不了戏。
沈玉心中油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情绪,不是后悔,不是愤怒,而是……恶心。
明明最开始错的不是他。
沈玉抬头看向王冲:“姜晓呢?”
“我让他休假了,你现在找不到他。”王冲吐出一口烟圈。兴许是被沈玉这双眼盯着看有些受不了,别开了视线,“我知道你没什么钱,但我也不想的。”
王冲又说:“要不这样,你没钱的话,我也是硬要你还,解约过后你还留在TG传媒,以工抵债,我每个月付你工资,够你生活。”
沈玉不语。
以工抵债,二十一世纪了怎么还有这种匪夷所思的东西,王冲身为资本家的算盘珠子都快崩到他脸上来了。
他面向落地窗,用侧脸对着沈玉,感叹道:“不过也是,徐锦耀那种肥硕油腻的中年男人,你这么漂亮,不愿意跟他是正常的。”
沈玉顿时警惕起来。
这话什么意思?难道徐锦耀不肥硕不油腻,也不是中年男人,他就愿意把屁-股卖出去了?
沈玉:“王总什么意思?”
王冲又吸了一大口烟,尼古丁随着空气飘向沈玉的方向,沾染到他的衣角、手臂,和皮肤上。
沈玉讨厌这个味道,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王冲:“咱们公司年前流掉了好几个投资项目,现在资金短缺,入不敷出。其实你别看这个徐导的助理这么不近人情,实际上徐导私底下联系过我。”
他转过头来,大厦之外是阴郁的天气,香烟的火星像是黑暗里的眼。
“半个月后有个慈善晚宴,当晚肯定是非常热闹,众星与大拿云集,你是公司的一把手,你替我去。”王冲俯下身,暧昧地拍了拍沈玉的手背,“你不愿意解约的话,可要好好表现。”
【??作者有话说】
十年前的主持人:让我们恭喜演员任清崇获得金梅奖最佳男主角——
任总:你们这个金梅奖,它正经吗?
晚上吃饭的时候,任媚也在餐桌上抓住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任清崇。
他哥在家里比在外面随意得多,松松垮垮的居家服半松不松地系在胸口,挂在脖子上的定制项链随着动作在锁骨周围晃荡。爱德蒙跟在后面,他指节修长,牵个狗绳也牵得赏心悦目,一人狗从旋转楼梯上慢悠悠地往下走。
“什么怎么样?”
“我发你的那个视频啊。”任媚也说,“你没看?”
“徐锦耀虽然有点背景,但对于你来说,换走他不是什么天大的难事,用不着我出手。”任清崇拍拍爱德蒙的脑袋,外形霸气的杜宾欢快地摇着尾巴,往自己的狗窝里去了。
听这话意思,原来是觉得她想利用自己让徐锦耀滚蛋。任媚也“啧”了一声:“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任清崇拉开凳子,在餐桌前坐下,任媚也左右张望片刻,没瞧见爹妈的身影,只看见阿姨在厨房里忙活,附身往任清崇的方向靠了靠,压低了声音:“你那病不是一直不见好转吗?你既然喜欢漂亮男孩,多试几个不挺好?”
任清崇挽起袖子,优雅地切了块牛排:“你把你哥当什么了。”
“这有什么,你又不骗他。”任媚也自己平时没少和圈里的小男孩玩,只是她喜欢型男挂的,沈玉那种淡漠漂亮挂的实在不对自己胃口,“就当正常追人呗,送送礼给给资源,人家要愿意,你就试试,看能不能对治病有效果,不愿意就算了。”
任清崇平静道:“我每月都有去看心理医生。”
“是,每月给那庸医送一大笔治疗费,你该病还是病着,那么多钱砸水里还能听个响呢。”
任媚也还是有点不甘心。不知道什么原因,她总有种奇妙的预感,沈玉那款会是任清崇喜欢的类型,人与人之间有没有可能产生化学反应,还是得亲自见面才能知道。
她瞥向任清崇,后者还在慢悠悠地切着牛排,因为动作,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下个月不是有个慈善晚宴吗?我给他弄个请帖,你俩见见?”任媚也仍不死心,“那小孩是天赋型演员,被徐锦耀祸害了真的挺可惜的。”
“我反正不想再和那傻逼纠缠了,就算能弄走他,也嫌他待过的剧组晦气。”
“说真的,哥,你要不捞捞他呗,实在不行……”
她这厢张着嘴,另外半句话还没蹦出来,那厢任清崇眼疾手快,稳准狠地叉起一块牛排堵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嘴。
“好好吃饭。”任清崇收回手,取副新餐具,在任媚也的怒视中,浅浅一笑。
与此同时,在医院里赖了许久的徐锦耀,终于宣布健康出院。他的这场“出院仪式”还算低调,毕竟被自己看上的“小辣椒”一拳揍进医院不是什么光彩事。
他刚回家,就被徐锦光神秘兮兮地拉进了书房,作为宁江省电视台的总监制,徐锦光在外谨言慎行,但他这个便宜弟弟却总是会仗着他手中有点权力,自己又是个名声在外的大导演,做事从来不过脑子。
徐锦光低头冷冷地看着徐锦耀:“你招惹任清崇了?”
“任清崇?谁?”徐锦耀吊儿郎当地翘着腿歪着脑袋,“哦”了一声,“任家的大儿子,和你抢台长位置的那个?没有啊,我都没见过他,怎么招惹。”
那沈玉的视频为什么会出现在任清崇的手机里?
徐锦耀很依赖他的身份,没必要在这里撒谎。徐锦光皱着眉思索着,脑子里闪过任清崇手里上沈玉的脸,心里还是有点不安。
“那个小演员,你不要再去找他了。”徐锦光说,“也不要去找他的麻烦。”说着,低头见徐锦耀竟然打着浅鼾即将睡去,忍不住抬腿就是一脚,“听见没有!”
徐锦耀被一脚从梦里踹出来,一脸的不耐烦:“那我这一拳白挨了?”
想到在包房里,沈玉那勾人的眼神冷冷地望着自己,像一支带刺的玫瑰,自己碰一下却扎了手的下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不是,哥,你管他干嘛?一个十八线小网红,抬手就能将他捏死在娱乐圈,我看你怎么像怕他似的。”
徐锦耀:“我不是怕他,我是担心任清崇。”
他将自己在任家老宅见到的事告诉了徐锦耀,奈何这位祖宗听完,非但不担心,反而当即嗤笑了一声:“哥,你不混圈,不知道任清崇在我们圈里是什么人设。在做演员的时候,他对粉丝亲近,对工作人员温柔,社交媒体上通篇都在称赞他人好心善。实际上,没人比他更高傲,他怎么可能看上沈玉?”
徐锦光:“怎么不可能?”
徐锦耀摇摇头,笑起来时,脸上的讥讽溢出来:“因为他有一个难以启齿的病。”
徐锦光一愣,正想问是什么病,徐锦耀话音又是一转:“再说了哥,您和他不是有竞争关系,按你说的,他看上沈玉,却被我抢先一步睡了,岂不是也帮你打了他的脸?”
“你既是台长的备选,就不该这么畏手畏脚,否则怎么和任清崇争?”徐锦耀站起来,拍了兄长的肩膀,“人有时候还是得狠得下心才行。”
他意有所指,引得徐锦光惊疑不定地瞥过来,试图从徐锦耀的目光中窥探到什么,最终却一无所获。
徐锦耀出院的消息传到TG传媒后,一部分在忧心沈玉的下场,一部分在幸灾乐祸。
这世上不缺天生恶种,以看别人的笑话为乐,张意泽就是这样的人。
平时沈玉不常来公司,他们也就碰不上几面。姜晓是TG传媒里最有能力的经纪人,前东家是任清崇还是演员时所在的经纪公司,后来任清崇不再演戏,姜晓辗转了好多年,沉沉浮浮,最后才一直走下坡路。
在圈里,人脉才是最宝贵的自愿。当初张意泽想去姜晓手下,谁知被斩钉截铁地拒绝了,理由是要安心带沈玉。
沈玉——
张意泽靠在墙上,看着沈玉与姜晓在会议室里争论,隔着隔音玻璃,虽然听不见声音,但层层百叶窗内,姜晓愤怒的表情清晰可见。
张意泽心想,被看重又怎么样呢?不过是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家伙罢了。
会议室里,姜晓实在是想不通沈玉为什么会这么固执。
他骂也骂了,劝也劝了,却硬是说不明白。
“你既然知道王冲让你去慈善晚宴,是想把你当个商品一样送出去,你为什么非要去?你当初扬言大不了去卖煎饼果子的豪言壮志去哪了?”
沈玉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双手插在上衣的兜里,无动于衷:“那你给我一个不去还能全身而退的办法。”
姜晓哑然熄火。
“王冲是个商人,而且是个不择手段的商人,你我都知道。徐锦耀给他压力,他就把压力和风险转移到我身上,这是他的做法。”
“你这几天不是被他停工了?”沈玉低着头的时候,额前的碎发有点长,遮住了他过长的睫毛,“人在职场,身不由己,姜哥,这是你告诉我的。”
“这一系列的事其实都是我那一拳打出来的,就应该让我自己去解决。”
姜晓:“你解决个屁!你一个大学辍学,半点背景都没有的小孩,怎么去和那些人斗!早告诉过你,做决定前要三思,现在后悔了吧?”
“后悔?”听见这话,沈玉抬起头来。
没有了发梢阴影的覆盖,他的眼终于暴露在光亮之下,瞳色在环境色之下,显现出一种极其清隽的色彩。
他说:“我只后悔没把徐锦耀另一只眼睛也打了。”
姜晓知道,沈玉曾经有过一段很缺钱的时候,那也是他签进TG传媒的契机。
大学生在上学的空隙赚外快不是什么稀奇事,但沈玉是刚上大一,就开始四处奔波赚钱,大一,沈玉才十七岁,还没成年,靠着一副好看的皮囊在某杂志刊里当模特。
TG传媒就是在那个时候看上他的。
姜晓对沈玉的隐私知道得并不多,他并没有刻意去打听,只是在公司调研艺人背景的时候看过几眼。
沈玉父亲失踪,母亲因为患癌,也在前些年刚去世。姜晓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别的亲人,但至少在自己带他的这几年里,姜晓从来没见过沈玉有什么亲戚来探望他。
他是真真正正的毫无依靠。
他现在也才十九岁。
姜晓长长吸了口气,又缓慢地吐出来,忽而笑骂:“我是说你应该后悔签在王冲这个傻逼手里。”
沈玉也笑,拿手指了指天花板:“会议室里有监控。”
姜晓:“……”
沈玉:“但是王冲确实是个傻逼。”
他笑着,推开椅子站起来,身影单薄得像个少年,神色却不再稚嫩,亦并非少年般柔弱可欺。
“慈善晚会我没办法不去,但是姜哥,你放心,我有分寸。”
【??作者有话说】
任总有什么病呢!
1.抑郁症
2.双向情感障碍
3.无法和别人亲密接触
4.ED(养胃)
第6章 他是退圈了,不是死了
三月一日,阴雨。瑞鑫大厦被笼罩一片青灰色的雾气之中,高耸得如一幢茁壮生长的参天大树。
宁江省宁阳市还没与冬天彻底挥手告别,俨然不是能裸着肩膀的季节,但这群人聚拥在几百平米的大厦正厅里,像起舞在花丛中的只只蝴蝶。
聚光灯下,红毯之上,媒体的灯光照亮了整个名利场。
下午四点半左右就已经有人陆陆续续到了,这场慈善晚宴比较私密,面向的都是圈内地位比较高的演员和从业人员,媒体也有,但都暗中被敲打过,拍下照做采访,什么该往外写什么不该他们心中都门儿清。
因为顾及宾客对私密性的需求,众人连红毯都走得悄无声息。
沈玉早早进场,红毯没站多久——那些媒体压根不认识他,手中捏着的名单上也找不到这个“不速之客”,就算有敏锐的媒体对这张脸有印象,但这种半火不火、没几部作品傍身的小明星,他们看看就过去了。
只有部分媒体以为沈玉是谁带来的男伴,看他穿着气质与众不同,下意识用捕捉美的眼光拍了几张。
沈玉不是一个人来的,王冲叫了自己秘书跟着,是个男的,寸头,长了双吊眼。沈玉记得他是王冲的远房亲戚,叫王远,以前在公司里见过几面。他本来是个保安,后来不知怎么提拔上来,偶尔会跑一些外勤。
没有名气的艺人,连助理都是从公司匀的。
王远浑身上下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匪气,沈玉不愿意和他呆在一块儿,自己找了个清净的地方,向服务生要了杯白兰地,小口小口地喝着。
圈子里常有这种以慈善为名义的聚会,对外说是线下商务,实则是各路牛鬼蛇神的社交场合。
只是今晚这场聚会的举办商从头到尾都十分神秘,王冲没交代什么,只是话语里隐隐约约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心思。
“徐导也会去。”那日,王冲缓缓吐出一口烟圈,“你要好好道歉,徐导会原谅你的。”
沈玉单手插兜,手在裤兜里缓缓收紧成拳握住了某样东西,脊背挺得像棵松柏:“知道了。”
知道个屁。
我才不把屁股卖给徐锦耀这种大傻逼!
会场里,沈玉穿的是藏蓝色鱼骨粉笔套装,领带配了条低调的粉,角落里的沙发不够宽大,沈玉只好岔开腿坐,以至于蛰伏在西装裤内的衬衫防皱夹从中透出若隐若现的轮廓。
这份装扮稍许中和了个部分他极具“攻击性”的美貌,让他看起来恬静又安宁。
白兰地的度数尚且在沈玉能接受的范围内,他晃晃悠悠地抬起手腕喝了口,另一只手藏在暗处,无意识且反复地摩擦着掌心的硬块。
那是一支录音笔。
会场音乐渐缓,宾客逐渐到场、落座。承办商请来的乐团在台上奏起了悠扬的乐曲,沈玉将视线藏起来,用余光搜寻徐锦耀的身影。
一个醉醺醺的黑影陡然靠近,沈玉不动声色将手腕一翻,录音笔顺势掉进西装侧兜中。王远脚步虚浮,一屁股将沈玉挤出沙发的一半:“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