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秘密—— by来风至
来风至  发于:2024年03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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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剧组,每天排的戏都很满,一旦哪一天拖了进度,要么熬大夜赶进度,要么将就质量尽快过——李乐山哪一种都不想选。
但他也实在是想不明白,明明这三个演员在以前的演戏生涯里都表现得不错,为什么到了他手里就偏偏像电池的两极似的,情绪凑不到一块去?
李乐山勉勉强强过了几条,而后卡在一个重要剧情点过不去,把剧本一搁,抹了把脸上旁边抽烟去了。
几个演员凑在一块,默默排查问题所在。
梁琛抱歉道:“可能是我状态不好,对不起,今晚我不睡了,再过一遍大家所有的戏找找感觉。”
唐咏云叼了根烟没抽,她长得偏美艳型,口红时常爱涂一些艳丽的色号,刚好与角色的人设很贴合。眼下穿着一身藕粉色的古装,眉眼却是锐利且带有侵略性的。
“别揽锅了,谁状态都不好,你看沈玉,那脸臭的,我现在去摸一把能摸一手黑你信不信。”
沈玉心情的确不好。
唐咏云是科班出身,当年高考以全国第四的名次考进的国内排名第一的电影学院,虽然后来一直没什么资源,但演技无可指摘。梁琛也是,人家比沈玉大六岁,也拿过一些小而美的奖,在圈内摸爬滚这么多年,黑粉很多,但几乎没人黑过他的演技。
而沈玉呢?
他在《将军大人帮帮忙》里演的那个配角,就是以演技与美貌一起火出圈的。
所以到底是谁的问题?
总不可能是剧情的问题吧!
在家写后续剧本的任媚也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任清崇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宁江电视台开会,对面的年勋正在点评这个季度的节目审核指标和预计节目排期。放在会议桌上的手机嗡嗡震了两下,所有人的视线被吸引过去,任清崇歉意地比了个手势,拿起手机出门了。
“……就是这样了。”李乐山叹了口气,从手机里都能听见他猛吸了一口烟,“我知道你忙,也不是故意想麻烦你,但我实在是不愿意说出‘差不多了’这种话。”
任清崇站在窗边,空着的那只手缓缓摩擦指节:“理解,李导对片子的质量向来要求很高。我既然担任总导演,就要负起这个责任。”
“这样吧。”任清崇换了个靠窗的姿势,“你将他们现场拍的片段传给我一份,再托人将唐咏云和梁琛的成名片段也打包一份,我来看看。”
李乐山试探道:“……沈玉的不需要吗?”
他和沈玉的关系,大家多多少少都心照不宣地知道一些,李乐山心里有点打鼓,万一任总心高气傲,咬死沈玉没问题呢?
任清崇笑道:“不用,他的东西我都有。”
李乐山:“……”
不要说这么有歧义的话啊!
任清崇:“那就先这么定了,等我把手里的工作安排好,就来跟组。”
李乐山听见这个承诺,顿时就笑开了花:“好!我等着任导!”
李乐山没有等多久。
即使是在以前,任清崇的效率也是出奇的高,三天后,他收到了回复。
李乐山抬首看向不远处,沈玉皱着眉,正在一遍又一遍看刚才没过的片子,试图排查问题所在。
手机聊天框内,静静躺着任清崇发来的两条消息。
任总:我看完了。
任总:是沈玉的问题。

《如鉴》剧组开机半个月后,总导演任清崇终于进组。
这位年少成名的演员兼导演,褪去职场精英的西装外套,穿上一身劲瘦的黑衬衫,“大刀阔斧”地坐在导演凳里,剧本摊开在某一页。
他扬扬首,脸上表情很淡,对着镜头下的演员们点点头:“准备一下。”
今天他要亲自走一场戏。
李乐山让开座位,迎宾似的站在任清崇身后。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里,任清崇褪去身上温和的外衣,四泻的强势气场使得片场鸦雀无声。
镜头下,沈玉收回视线,向唐咏云点点头。
在向任清崇求助之后的后几天,李乐山依旧不死心,坚持走了几场对手戏,都不尽如人意。任清崇劝他先拍几场别人的戏,把男主沈玉的戏份空出来,等他亲自过来。
安排的细微变化没有逃过沈玉的眼睛,不过他性情内敛,只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没作任何反应。
任清崇一来,就选了一场对于整部剧来说最亲密的一场戏——吻戏。
李乐山环视了一圈被人塞得满满当当的现场,问:“要不要清个场?”
任清崇说:“不用。”
他单手拿板,拇指一推,木板发出“哒”的一声:“Action。”
沈玉饰演的男主温和宣与市面上流行的霸总人设相去甚远。他温柔善良,身上有着许多女性的特质,而唐咏云饰演的女主章云走的却是飒勇坚毅的风格。于是在两者的爱情关系里,温和宣始终处于被动的境地。
这一场戏是二者的初吻,也是挑明关系最重要的一幕戏。
章云怒气冲冲地破门而入,闯进温和宣四季如春的房间。与之呈对比的,是温和宣本人行将就木的脸色,惨白得仿若枝头的那一抔雪。
在剧情设定中,为替章云报仇,温和宣秘密潜入危险组织替她取得复仇的重要证据,孤身一人的他即便武神再世,也不可能全身而退。等章云知晓此事,匆匆赶回时,温和宣躺在床上,竟已一副即将撒手人寰的模样了。
章云又惊又怒,想与温和宣大吵一架,得到的却始终只有一拳头砸在棉花上的憋屈感。温和宣忍让、包容一切,连章云凝视他许久,忽然生出一个念头来:这张面具似的脸上,如果生处错愕与惊慌来,会是一种什么情形?
于是章云捏着温和宣的下巴,低头就要恶狠狠地吻上去。
任清崇:“卡。”
他那双平时总是略带笑意的眼,此时黑沉沉的不带任何情绪:“沈玉反应不对。错愕给得太早了,你要想明白,你此刻很虚弱,是一个被章云压制的状态,情绪需要有一个缓冲。”
“还有唐咏云,你刚刚准备亲的时候为什么愣了一下?”
唐咏云:“……”
虽然她很想敬业,但这俩人之间的关系总是时不时在她脑子里打转——主动要求今天拍吻戏,任总,我不会是你俩play里的一环吧?
唐咏云看了眼同样没什么表情的沈玉,暗自抹了把脸。
任清崇缓和了一下神情,让笑意从新染上眼底:“你们走戏的时候其实不必完全遵循剧本来,也不用太在意我,我也很久没导戏了,还得李导帮忙看着。”
李?束手无策?导擦汗,一点也不敢就这么接受任清崇的话:“不不不,任导哪儿的话。”
任清崇不会导戏?那他宁愿相信鱼会蹬自行车。
现场冷凝的气氛终于缓和了些许,任清崇拿起剧本,望向坐在床上久久沉默的青年:“沈玉。”
沈玉抬起头。
“状态可以吗?”任清崇笑了下,“咱们再来一场?”
沈玉顿了顿:“来。”
第二场开始。
依旧是同样的出场,唐咏云在任清崇的指点下,加了点肢体动作。温和宣躺在床上本就没什么力气动弹,而为了加深二者之间的纠缠,唐咏云先是温柔地扼住温和宣的脖子,手指缓缓向上移到嘴角,引导众人的视线往上汇聚。
这是一个很成熟的处理方法,然而沈玉却再一次没接住戏。
温和宣外表虽然温和男妈妈,但就冲着他孤身一人闯死局的行为就可以看出,这人身上多多少少带着点病娇似的自毁倾向的。和心爱之人亲昵,目光肯定炙热不减。
结果沈玉给出的情绪却是怔然。
敏感如他,在上一场任清崇喊卡的时候,他就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什么。
李乐山导戏时,这种感受还没有如此强烈。沈玉从床上坐起来,朝任清崇做了个手势:“不好意思,我的状态不对,能再来一次吗?”
任清崇没说什么,恢复了淡淡的神情,迅速打了个板。
几分钟后,唐咏云“啧”了一声,从沈玉身边退开。
这一回是她没接住沈玉的戏。
剧组里像是冥冥中有个捣蛋鬼似的,硬拽着进程这根线不撒手,偶尔还拉上一两下,让进度回退。李乐山眼见事情重演,烦闷的同时升出一丝无力感。
任清崇不语,将剧本轻轻拍在凳子上,力道不算轻,引得沈玉投去一瞥。
任清崇道:“李导,来一下。”
李乐山:“诶!”
二人缓缓走远。
留在原地的唐咏云拍了拍沈玉的肩膀,嗤笑道:“怎么回事啊,我俩以前在别的剧组的时候从来没发生过这种情况吧,难不成是我俩气场不和?”
沈玉摇摇头:“不,是我的问题。”
在某种意义上,沈玉与任清崇拥有同样的敏锐度,在演艺界,人们将其称之为天赋,他们都能够察觉到这场戏的过程中存在着违和感。
然而不同的是,任清崇知道如何定义,如何激发,如何利用,而沈玉不会,也不知道如何做。他是半路出家,只是跟了几节课,仍远远不够。
沈玉缓缓吁了口气,从床上爬起来:“我去洗把脸。”
李乐山满脑子的完了完了完了连任清崇都导不下去,难不成这项目就要这么胎死腹中了?
岂料还没等他憋出句话来,就听任清崇问道:“李导看出来了吗?”
李乐山:“啊?”
两人站在风口,微醺似的风一跃而起,在任清崇黑色的衬衫上留下一道褶皱。
“沈玉的问题。”任清崇淡淡道。
李乐山思考片刻,毫不挣扎地放弃了:“说实话任导,沈玉的演技其实在我看来是没问题的,虽然偶尔对角色的理解有些偏差,但只要提点一两句,他就很快能够理解,并将它演出来。”
这也得归因于他们要求高,如果换个马虎点的剧组,沈玉早就一条过了。
任清崇没有争辩,反而另起了个话头:“你应该知道沈玉那孩子的经历吧?”
“……”李乐山不明白任清崇要说什么,只好点点头。演员的履历在内部算不上什么秘密,
“十五岁时半只脚踏进来,半年后母亲去世,而后在圈子里浮浮沉沉,事业终于稍有起色,又遇上徐锦耀那种人。”任清崇微微眯眼,琥珀色的瞳色不经意泄出几丝光亮,“如果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
李乐山干巴巴道:“可能早就撒手不干,回老家种地去了吧。”
任清崇不知道想起什么,忍不住唇角一弯:“嗯,是,但他好像表现得什么都没发生过,站在那里的时候,就像一朵刚淋过雨的玫瑰,抖了抖身上的雨水。”
李乐山:“……”
你到底要说什么!要不是眼前站着的人是任清崇,李乐山几乎要怀疑他是故意在秀什么。
任清崇笑了笑,拿出手机递给李乐山。
手机上播放着一个追剧reaction,视频的作者是圈内著名的影评人兼百万up主。也不知道是谁请得这位大佬垂眼,替一个烂剧《将军大人帮帮忙》写了几千字的脚本,不过李乐山囫囵开了个三倍速后才发现,整个视频一共十分钟,剧的部分花了两分钟,剩下的竟然全是对沈玉这个演员的剖析。
“……烂剧一个,也只有靳秋这个角色有点说头。”
靳秋就是沈玉饰演的配角,剧评人言辞犀利,将剧从头到脚喷了个狗血淋头。
“……沈玉演单人内心戏的时候,哭起来那叫一个我见犹怜——这话是不是不能形容男的,无所谓,反正他内心戏演得有多好,和别人搭戏的时候就有多狗屎。”
“……怎么跟你们形容呢?他演出了整个剧只有他一个人的感觉。看年纪估计不大,而且以前没见过,不会是人类捏出来的ai演员吧?”
任清崇:“李导知道的,许多天赋型演员,会在拍大情绪戏的时候刹不住车,甚至出现剧拍完了仍然走不出来的危险情况。这类演员,他们通常都有很强的共情能力,而且会受到环境、心态的影响,导致刚开始拍戏的时候进不来状态——像唐咏云,或者梁琛。”
“但这世上还有另一种天赋型选手。他们情绪稳定,在生活里很少大喜或者大悲,所有疯狂的、崩溃的情感都贡献给了演艺事业。”
“沈玉就是这种演员。”
李乐山其实对任清崇并不熟悉。甚至可以说,在接触这个青年之前,他对年轻人还有着毫无根据的偏见。
作为被生活蹂躏得没有理想的中年男人,先前表现出的对任清崇所有的尊敬与信赖,都是源于他所拥有的权利与他所代表的身份阶层,一直到现在都如是。
但在听完这段话后,有那么一刹那,李乐山感觉自己的内心仿佛被任清崇看穿了——究竟是什么样的年轻人,才能仅凭一个片段、几次接触,就能摸清他人藏在心底的秘密?
微风再次造访,这一回,它偷偷摸摸掀起了任清崇衬衫的一角,使后者露出一节精瘦但有力的腰身。
“沈玉身上有股超脱世外的冷静——当然,被逼急了除外,被外物影响演戏情绪这种事是不会发生在他身上的。”任清崇缓缓道,“这是他的天赋,却也是他致命的弱点。”
他任何时候都是冷静的,能够迅速计算得失利弊,自己是否能够从中获得什么,如果自己无法掌控事情走向,后果又是什么。
他就像是一碗干净的水,你可以往里面倾倒任何一种色彩。
“为什么这个人会评价他演戏青涩,机械感过重?明明非科班出身,却浑身上下透着股程序感?就像ai制成的画,美则美矣,却没有注入创作者的思考、热爱与灵魂。因为真正参透一个角色,势必要与他共情,将属于自己的灵魂碾碎,揉进角色的血骨里。”
“别的演员这样做,在抽离时多少都会褪下一层皮,但沈玉有天赋,他不会。他只是演的戏太少,好剧本就更少,如果能利用好这种天赋,假以时日,沈玉将有用无比璀璨的未来。”
李乐山长久静默不言,随后,他缓缓叹了口气。
任清崇说的他根本无法反驳。那么沈玉身上的问题就显而易见了——单人戏或许可以模仿,但对手戏除非注入情感,否则无法入戏,甚至还能把对面的演员带出戏。
“我知道了,谢谢任导指导。”李乐山将手机递还过去,诚恳道,“辛苦任导忙得脚不沾地还亲自来一趟,后面他的戏份我大概知道该怎么做了,任导要是还有其他事,就不必浪费时间在剧组了。”
任清崇挑眉:“谁说我要走了?”
李乐山:“?”
“我是总导演,就要从头跟到尾,有问题吗?”
李乐山:“???”
任清崇接过手机,不知道干了什么连点了好几条,而后将其揣回兜里。与此同时,李乐山的手机响了。
——是任清崇发的长条语音,他下意识点开,只听得一句“别的演员这样做,在抽离时多少都会褪下一层皮,但沈玉有天赋,他不会”的语音冲了出来。
不是,你什么时候录的啊?!
任清崇从容地拍了拍了李乐山的肩膀:“记得转发给沈玉。”
李乐山:“……”
他错了,他不该以貌取人,以为任清崇是个正经的人生导师人设。
望着任清崇离去的背影,李乐山喃喃道:“所以你现在去哪?”
他以为任清崇听不见,谁知道人家像长了第三只耳朵似的,头也不回地答道:“去教教沈玉怎么在演戏的时候和角色共情。”
李乐山:……彳亍。

沈玉洗了把脸。卫生间里的镜面不是很干净,却依旧能照出他精致得过分的面容。
眼角略微下垂,这让他看起来比其他人乖很多,但眉目间又多了些高岭之花一样的傲气,旁人见了恐怕会认为他是哪家跑出来的不好惹的小少爷,再加上沈玉长得高,又不怎么爱笑,人往那一站身上直冒寒气。
镜子里的面孔毫无表情,洗过脸后未擦干的水珠顺着眉尾往下滴,沈玉拿小指将它掸走,抬眼看向了镜子里的自己。
蓦地,镜子里外的青年绽放出一个笑来。
眉眼弯弯,眼角勾起细纹,如春风化雨。但春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沈玉像变脸似的,迅速收起笑容,揉了揉脸。
他站起身,刚整理好衣领,余光就看见任清崇推开门走了进来。
纯黑衬衫,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右半边衣角卷了起来,夹在了皮带里。沈玉看过去时,他正好将衬衫袖子卷起来,露出劲瘦有力的小臂。
任清崇很白,但不是那种病态的白。有些人从出生起DNA里就有“白皮肤”的因子,只要不是每天呆在太阳底下,无论如何都不会黑。即使晒黑了,四季轮转冬天一到立刻白回来。
任清崇显然就是这种人。
沈玉将视线向上移。任清崇袖口上方的两个胳膊上各戴着与衬衫相同色系的袖箍,贴合着手臂流畅的线条,好看得要命。
这袖箍还有些设计,银饰闪光,样子像是个……骨头?
他眨眨眼,不经意对上了对方似笑非笑的眼神。
沈玉下意识退后了一步,不知道为什么默默咽了下口水,点点头当打招呼:“任哥。”
任清崇看他:“怎么在卫生间待这么久?”
沈玉:“李导在找我?我这就出去。”
任清崇叫住他:“是我找你。”
沈玉脚步一顿。
任清崇转过身,兀自打开水龙头洗起手来,声音与嘈杂的水声一起,绵绵灌进沈玉的耳中。
“没经历过这么多次NG吧?我看了下,你以前待过的剧组,里面的人大多都是得过且过,李导会严格一些。”任清崇缓慢地搓着手掌,说话慢悠悠的,也不看人,”不习惯吧?“
刚刚的导演明明是你。
沈玉的嘴唇动了动,最终没说什么。
任清崇轻笑了一下:”觉得我第一场就定吻戏是故意为难你?”
“没有。”沈玉说,“我知道你的意思,我演戏确实不够灵动,吻戏这种情绪波动强烈的戏是最难的,放在第一场可以让我最快进入状态。”
”嗯。“任清崇关掉水龙头,甩了甩手上的水,”等会出去我再给你讲讲戏,你很聪明,多试几次没问题的。”
他好像就是进来宽慰沈玉的,寥寥几句话既温柔又体贴,俨然一个温和前辈的模样——如果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是现在这样的话。
就因为这个关系,像一座山脉一样横亘在沈玉的心里,让他无法真正将任清崇当做普通前辈。
——本来就不是。
沈玉破罐破摔地想到,他们是能一起滚床单的关系。
任清崇已经准备放下袖子离开这里,沈玉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开口道:“任哥。”
任清崇:“嗯?”
任清崇还没转身,就听见沈玉在他背后说道:“我确实没接过吻,所以对其中这些复杂的情绪无法做到全权掌控……”顿了顿,“所以,我能先和你试试吗?”
在狭窄昏暗的卫生间和包养对象接吻,沈玉觉得荒唐,却又觉得刺激,不知道是借口,还是因为身为金主的任清崇并未对他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模样。
人是视觉动物,沈玉也不例外。
任清崇半倚在门边,在与沈玉靠得如此近的情况下,依旧有着闲庭信步一般的态度。
沈玉一手抓着任清崇的胳膊,一边悄然靠近。
呼吸纠缠,任清崇比他高上许多,如此近的距离,竟让沈玉生出一丝自己很小鸟依人的错觉。
他在脑子里构想着剧本里的情节,心却飞到了咫尺距离的任清崇身上。
肢体接触构建了一方独属于他们二人的领域,沈玉心跳得厉害,却听任清崇仍在冷静地说道:“温和宣后面有一个反吻回去的动作,他虽然性格温柔,但在爱欲方面颇为偏执,情感迸发之际,动作只重不轻。”
“试探的动作不宜过多,否则给不出感情,你要明白,现在的他正被冲动的情绪裹挟,脑中思考的不再是平常思考的东西。”
“他……”
任清崇被沈玉堵住了嘴。
沈玉第的一感官竟然不是嘴上的触感,而是来自任清崇身上清冽的香味,不知道是什么品牌的香水,就像推开门就踏进了雨雾朦胧的林中。
随即而来的,才是唇上的温度。
任清崇的唇很薄,微微张开嘴就能轻易地含住唇峰,沈玉循着本能身体往前倾,将对方重重地怼在墙上。
冲动,无法思考,被冲到头顶的情绪裹挟……
瞬息之间,沈玉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容易感受剧中人的情感。
只是,到底谁是剧中之人?
沈玉呼吸清浅,香味像是有实体一般不断地往他呼吸中侵入,双唇摩擦,沈玉恍恍惚惚地伸出了舌尖,不由自主地往那缝隙中探去。
他不知道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动作,当他知道的时候,二人的状态已反转过来。
沈玉发着懵,被任清崇单手抓住一只手的手腕,犹如一朵绽放开来的玫瑰任君采撷。
任清崇身上清冽的气息不知怎么开始变得极具侵略性,沈玉被压得动弹不得,只能尽力抬头,由下及上地承受。
沈玉:“……”
任清崇眉眼沉沉,另一只手按住沈玉的后脑勺,温柔又强势地将他固定在怀里。
许久之后才放过了他。
喘息声渐渐浓。
“你好像……很喜欢我。”任清崇哑声道。
沈玉不语,借着喘息休憩的动作埋在任清崇的肩头。
任清崇沉沉笑了两声,声音极具愉悦,又带着一丝亲昵的调笑。
“小玉。”任清崇说,“你把我袖箍都拽下来了。”
李乐山再次见到沈玉的时候,对方低着头不敢看他,只是虽然状态没变,但拍戏的时候罕见地不再反复NG。
他乐得门牙都露出来了,心道还是任清崇啊,十分钟就把人调教好了。
唐咏云也觉得十分神奇,李乐山走过来拍了拍沈玉的肩膀,满脸欣慰:“不错啊玉,有前途有灵性,未来不可估量!”
说着说着就和人勾肩搭背了起来:“没想到今天收戏这么早,大家伙一起去吃个饭,咱们剧组还没来得及组个开机饭局……咦?”
李乐山一顿,盯着沈玉的脸:“你嘴唇怎么破了?”
沈玉:“刚刚不小心咬到了。”
李乐山:“哦哦哦!”
不过李乐山这个饭局是组不起来了。刚才消失了很久的任清崇重新出现在大家的视野中,劈手就把沈玉上抢了过去,只是表情过于云淡风轻,李乐山一时没注意到其中的意味。
他朝任清崇点点头,算是打招呼,目光一滑又发现了任清崇身上的变化。
“任导,你袖箍呢?”他比比划划。
任清崇:“不愧是李导,观察力就是敏锐。”
李乐山:“?”
沈玉缓缓捂住了脸。
【??作者有话说】
传下去,任导十分钟

第16章 这是我的秘密
剧组外停着一辆熟悉的奥迪A6,司机袁叔已等候多时。他看见任清崇走出来,连忙绕到驾驶舱后座,替他打开门。
任清崇挥了挥手,示意他不用管,错开身后袁叔这才看见被他挡在身后的人。
是那个很漂亮的小明星。
袁叔别开眼,眼观鼻鼻观心,安心地做起了他的鹌鹑。
直到两人在后座坐下,袁叔才敢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问道:“任总还回老宅吗?”
来之前袁洪收到的消息是回老宅,然而眼下却带出来一个沈玉。虽说老板的私生活与他无关,但袁洪也会下意识觉得,这种身份的人不会被允许带进任清崇的生活圈。
任清崇稍稍解开领带,回头问沈玉:“想去我家坐坐吗?”
袁洪:“?!”
沈玉:“……”
任清崇看似随口一说,但眼下二人谁也拿不准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沈玉张了张嘴:“……”
谁知他一句拒绝的话没到嘴边,就被袁洪径直打断:“任总,今天任老可能会在老宅会客,不便见生人。而且任老退休许久,平时可能不太喜欢被打扰的,要不然我先定个酒店,等您和任老确认一下之后再作决定?”
言下之意,就是不能把这种不三不四的人带回老宅了。
沈玉淡淡一瞥,闭了嘴。
任清崇正在闭目养神,微微点了点头,手却一直搭在沈玉的肩上:“嗯……你说得也有道理,那你说去哪个酒店?”
袁洪用略带歉意的眼神看向沈玉:“不过能看得出来,任总您还是很看重沈先生的,去酒店恐怕会委屈了他,不如……去雲天?”
任清崇缓缓睁开眼。
他浅淡的瞳色平时无论什么时候看人都显得异常温柔。但不知是离得近,还是因为车内的光线不大好,此时此刻,看在沈玉眼底,竟有几分莫名的冷感。
袁洪似乎反应过来自己有些越界,他只是半个秘书加司机而已,忙道:“我也就随口一说、随口一说,具体还是得您来拿主意。”
任清崇笑了下,搭在沈玉肩上的手腕缓缓收紧,让人往自己所在的方向靠近了些:“也行,就听袁叔的,去雲天。”
袁洪如释重负,缓缓呼出一口气,踩下了油门。
一时之间,车内无人说话。似乎这一天的工作耗费了任清崇许多精力,随着车渐渐平稳,他仿佛已经从闭目养神进入了深度的睡眠中。
沈玉的胳膊被他架着,酸痛不已,这人力气又并未松懈,正在他纠结要不要直接抽出来时,却发现对方的指尖正在以一种极其微小的弧度颤抖着。
沈玉第一反应以为自己看错了。
等他想要再认真看一眼时,任清崇像长了第三只眼睛似的,力道忽然一松,解放了沈玉酸痛的胳膊。
他动了动身子,想抱着自己的胳膊换个姿势睡,结果却蓦然被人捉住了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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