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洛接过手机,问:“查过任总体温了吗?”
沈玉说:“三十九度。”
“还好,在可控范围。”江洛松了口气,“沈先生这样,你先给任总物理降温,冰敷就行。然后隔半个小时监测一下体温,如果有上升就给他服用美林,我一个半小时以后就到。”
沈玉:“嗯。”
他看起来动作神态都一如往常,脸上没什么表情变化,只是心中隐隐存着焦虑。这种焦虑和他在几年前刚得知母亲患病时一模一样。
沈玉不喜欢原本生龙活虎的人病恹恹地躺在床上,仿佛灵魂脱出皮囊,只剩下一个被支配的虚无空壳,这些年,来来去去他已经看了太多。
所以他也就没有在意,为什么这么晚了江洛和陈定会在一块。
冰敷的间隙里,任清崇清醒过,只是没什么精神,沈玉就强压着让他继续睡。
沈玉不知道任清崇到底等待了多久,又在狭小的驾驶座睡了多久,巨大的愧疚感将他席卷,以至于在等待江洛到来的时间里,他没有丝毫困意。
凌晨四点,江洛驱车来到巷口外,随之而来的还有陈定。
任清崇清醒了许多,只是头疼得厉害,江洛帮忙挂水,又用带来的监测仪查出任清崇是细菌性感染。
“还有点肺炎。”江洛拿着血液检测结果上下扫视几眼,“不过任总体温已经降了很多,今晚太晚了就先观察着,如果明天早上再烧起来,就得回宁阳。”
“好。”沈玉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谢谢。”
“不客气。”江洛和沈玉接触不多,拿不准他是怎么想的,一时以为他这么臭着脸是觉得自己来得太晚了。
“辛苦了。”任清崇声音透着沙哑,由于身体不爽,说话的音量也十分轻,“这么晚还劳烦你们跑来一趟。”
陈定嘿嘿笑:“好说,任总记得加工资就行。”
他回头看了眼江洛,后者目光微动,点了点头,冲着发呆的沈玉道:“沈先生,麻烦您跟我去下客厅,我给您看看任总要吃的药。”
如果任清崇单单是发烧,陈定不可能也连夜跟来。见江洛和沈玉被支出去,任清崇一边撑起身体将自己靠在枕头上,一边问:“怎么?”
“查到徐锦光和袁洪见面时谈论的内容了。”陈定进入工作状态,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模样,“徐锦光打算买黑粉。”
“嗯?”任清崇脑子还有些不太清醒,“黑粉?”
陈定小心翼翼地看向他:“任总,您要是状态不好,这件事咱们之后再说?”
任清崇:“你不是说事情紧急吗,结果人来了就只把话说一半?”
他将自己的所有重量全部靠在靠枕上,整个人显得慵懒、却又隐隐有种外倾的攻击性。生病时,人会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思绪乃至于动作,会让自己处在一个轻微失控状态。
“失控”状态下的任清崇,可并没有平常那么好说话。
又或者说,这就是任清崇本来的模样。
陈定于是接着道:“他打算让黑粉爆出您身体异样,然后引发舆论讨论。虽然生病的事不是您本人意愿,但这种隐私相关的事总是会激起大部分人的好奇心和探寻心理。”
“舆论可控,但如果被有心人操控,恐怕会被台里那些领导盯上。”
陈定没说的是,对于一个在外风光无限的公众人物来说,这种几乎可以称得上笑料的消息,即便还没发生,陈定已经能预料到有多少人会陷入狂欢。
“哦,原来不是给小玉买黑粉啊。”任清崇懒洋洋一笑,“那没事了。”
他脸上带着发烧时不正常的潮红色,眼神却因为这种热度反而变得更加锐利了。卧室里只开着一盏落地的灯,微弱的光影映照在他眼底,像一簇跃动的火。
陈定无奈:“任总……”
“嗯。”任清崇应声,却闭上眼,“没事,你盯着袁洪就行,他有什么奇怪的行动记得告诉我。”
陈定没明白任清崇有什么打算,但他想了想,这么多年任清崇不是没经历过难以处理的公关问题,但只要出现,就没出过什么大乱子。
如此成熟的危机应对手段,也是台里那些领导看好他的原因之一。
陈定也觉得自己不用过多担心:“好的,那您多注意休息。”
只是他死皮赖脸蹭着江洛的车过来,现在又要蹭着车回去了。
二人走后,沈玉并没有马上进卧室,他坐在客厅里将任清崇要吃的药一一放好,又反复在心里过着吃药顺序和注意事项,直到卧室传来任清崇的声音将他惊动。
他身上那股冷静才像忽然散了似的,仿佛凭空有无声的拳砸在镜面,破碎声并非声势浩大,但一寸寸裂开,让藏在镜面之下的疯狂裸露出来。
他打开天花板上灯,微弱的落地灯光芒瞬间像水汇入海中,脚步下的影子一步步向任清崇靠近。
任清崇见他久久不回,以为是遇到什么别的事,所以才出口叫他。结果沈玉还穿着起床时的睡衣,连件厚的外套都没披上。
他尽量忽视掉沈玉脸上的愧疚,将自己的外套拿起来试图给沈玉披上。但后者全然不顾他的动作,只是默默地坐在床边,毫无征兆地吻了上来。
起初,这个吻只是如一滴试探版般的雨滴,温情但浅尝辄止。后来不知道是什么刺激到了他——是任清崇生病后灼热的呼吸?是烧得滚烫的皮肤?还是那脆弱的、毫无活力的躯体?
任清崇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个吻从细丝变成了倾盆,急促又疯狂。沈玉浑身的力度尽数倾轧过来砸在他这个病人的身上。
任清崇还是头一回被按在床上亲得毫无还手之力,后背陷在柔软的被窝里,鼻间全是校服上的味道。
半晌后,沈玉才冷着脸退开。
任清崇微微喘息道:“趁我病折腾我?”
沈玉十分冷酷地摇了摇头:“传染给我,让我病。”
任清崇故意微沉的神情破了功,他拉着沈玉,将人一齐带倒在床上,轻笑。笑声里夹杂着连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温柔:“说的什么傻话。”
“我不喜欢看这样的你。”沈玉闷声道。
他喜欢看万众瞩目的任清崇,就像初次见面那样,被众人簇拥着,身边皆是钦羡的、惊喜的眼神;也喜欢看意气风发的任清崇,面对无数明里暗里的算计,他既能全身而退,也能运筹帷幄;更喜欢看剧组里导戏的任清崇,认真严谨,冷面无私,一双手塑造掌控,使无数的人物明亮鲜活、无数的镜头栩栩如生。
任清崇却说:“不怪你,是我自己要等的。”
“你等什么?”沈玉抬起头看他,“你都查到我家门口了,多走几步路,走上来又如何?”
任清崇说:“我得知道这条路你愿不愿意让我走。”
沈玉抿嘴。
他分明拥有着这世上许多人无法企及的东西,出身、天赋、性情……他也分明有倨傲的资本。
可他就像月亮一样,孤洁却温柔地照拂到沈玉的身上。
沈玉又凑上去吻他,任清崇来不及避,也不想避。
他心想:大不了一起病……他早就病了。
两人在即将泛白的天色里相拥相吻,气息似酒一般浓郁。
温情之中,沈玉在摩擦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身体微微一滞,猛得支起身子,俯身看向任清崇。
后者后知后觉,也顺着沈玉的视线看去,两人脸上带着相似的惊异。
任清崇起反应了。
【??作者有话说】
接吻狂魔沈小玉
但那只是转瞬即逝的事。
沈玉像盯什么稀奇物件似的看了许久,看那东西缓缓起来又缓缓落下,一时觉得有趣,甚至想上手去摸。
任清崇连忙抓住沈玉的手,声音滞涩:“等等。”
沈玉扭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不能碰?”
“不能。”任清崇呼出一口气,将沈玉的手指拢在手里,“还不到时候。”
“不到时候是什么时候?”沈玉发挥自己一根筋的执着。虽然被抓住了,但还是频频用余光去看。
那目光中属于情欲的部分不多,更多的是好奇和探究。
任清崇心中的无奈更深了,他只好将人搂在怀里,彻底隔绝那道视线,让活跃的,趁机许久的情欲,缓缓随着呼吸而消散。
“我发着烧,心跳很快。”任清崇的声音在沈玉头顶响起,“你也不想把已经开出去几公里远的江洛再叫回来吧。”
“你饶了我吧,宝贝。”
分明是很符合气氛的称呼,但沈玉还是因此心脏漏跳了一拍。他装得很平静,没让任清崇发现自己心中微小的雀跃,故作镇定地问:“真的跳的很快吗?”
任清崇感受到沈玉趴在自己胸口,像小兽对长者的依恋,胸腔里“扑通扑通”的声音愉悦地像是快要一跃而出。
沈玉说:“它真的跳的好快。”
扑通扑通。
“它是为我而跳吗?”
任清崇的病并没有那么容易痊愈,治疗的这么多年里,也不是没有出现今天这种情况。
但,有反应是一回事,痊愈又是另一回事。
他这些年过得清心寡欲,对肉体上的那档子事也不是那么热衷,就连自己解决的时间也是少之又少。
心理医生曾经分析病因:也许只是因为没有遇到你打心底里喜欢的?
任清崇当时笑道:那是有多喜欢?
心理医生哑然。
胡闹一通过后,任清崇仰面躺在床上,听着沈玉均匀的呼吸声,沉默地睁着眼。
他想——原来他已经能和沈玉这么亲近了。
三天后,李乐山不仅没等来沈玉,就连总导演任清崇的消息都没了。
好在还有一个靠谱的陈定。陈定将任清崇生病的事转达,又说因为某些不知名原因,沈玉也不能及时回来,一切还要劳烦李导多多费心。
任清崇也就罢了,毕竟只是一个挂名的总导演,主要负责拍摄的是李乐山。但沈玉作为主演之一,竟然也随意旷工,偏偏李乐山还不能当着陈定的面说什么。
他心里担心拍戏的进度,但面上不显,只说“应该的。”
至于为什么应该,懂的都懂。
沈玉和任清崇的事不是秘密,然而大多数人都停在“沈玉是被任清崇包养的玩物”这个程度,就连李乐山都是如此认为——尤其是在感受到沈玉因为和任清崇关系近,而不断拖延剧组进度的时候。
一个星期已经是底线了,李乐山心中不满,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丝鄙夷。
但个人情绪没用,戏还是要拍,他正思忖着如何在限定的时间内顺利完成拍摄,结果一转身,就见沈玉出现在了门口。
正值午休,眼下已经没多少人还待在剧组,沈玉见李乐山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狐疑道:“怎么了李导?”
李乐山:“……没什么,你不是有事吗?怎么又来了?”
还有什么能比上一秒在心里编排的人,下一秒就出现在自己面前更尴尬的事?
“不能耽误剧组的进度。”沈玉朝李乐山鞠了一躬,“现在是不是就剩和我相关的戏没拍完了,不好意思,咱们抓紧时间吧。”
他这么礼貌,倒显得李乐山有些不近人情了。后者一遍尴尬地点点头,一边招呼着场记场务摄影准备开拍。
剧组里忙忙碌碌地喧闹?楓起来。刚午休完正和唐咏云说说笑笑的梁琛,一进门就看到了沈玉。他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随后又若无其事地朝沈玉招了招手。
沈玉愣了愣,淡淡点头权当回礼。
李乐山没看见这些,他随口和沈玉寒暄道:“你请假去做什么了?”
沈玉脚步一顿,心道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我母亲的忌日,我去陪陪她。”
李乐山:“……”
这下,他心中最后一点鄙夷也被愧意驱散。关于沈玉的际遇,他们这些人多多少少也都知道一点,眼前这个虽然冷静,但也只有堪堪十九岁的少年来说,能走到这里,已经是极尽努力的结果了。
李乐山拍了拍沈玉的肩膀:“辛苦了。”
沈玉:“?”
沈玉还没来得及问什么辛苦,就见李乐山一边“啪啪啪”拍着手招呼其他人,一边走远了。
在李乐山的妥善安排下,大戏已经在最初就拍完了,沈玉就剩下几个和梁琛的对手戏,以及单人戏。唐咏云早就杀青了,之所以现在还在剧组,据她所说,是想偷偷懒,给自己放个小假。
无论如何,历经四个月,在众人的共同努力下,《如鉴》全员杀青,顺利完工。
《如鉴》从筹备到开拍到全员杀青经历的诸多波折,在剧组里的每个人都深有体会,能做到有始有终已是不易。杀青宴肯定不能少,但不是现在。
李乐山捧着众人送的花道:“等任总有空,大家再一起吃个饭。”
任清崇大忙人,之前病还没好投入工作,后续几乎已经很少来剧组了。期间沈玉陆陆续续给他发过消息,但回复的寥寥无几。
后来陈定主动联系他,说:“任总最近在忙着处理省台的事,可能暂时顾不上剧组,沈先生如果有要紧事,可以直接去雲天。”
沈玉没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任清崇不至于忙到连消息都没空回的地步。
好在,沈玉并非多想的人,他给予了任清崇全部的信任。
在等待杀青宴的时间里,沈玉和姜晓忙着准备下一个通告。不过,期间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如鉴》剧组进入正式的宣发期,背后的投资者除了任清崇,另一个也是业界信誉好、能力也顶尖的企业。说白了就是宣发不差钱。
虽然主演都并非顶流,但一个唐咏云,一个李乐山,两个人的名字放在一起,《如鉴》就已极具爆相。更别提背后还有一个任清崇。
明面上的社媒,暂时还没有人知道任清崇再次“出山”。这种爆点,也需要在最关键的时候拿出来。
所以当宣传海报上写上“总导演:任清崇”六个字的时候,社交媒体再次掀起一波讨论的热潮。
不过当时任清崇已经拒绝署名,当陈定找上李乐山,帮任清崇收回那句话的时候,李乐山也很是诧异:“为什么忽然改变主意了?”
陈定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笑:“老板的心思,我这种小助理哪能知道呢?”
李乐山:“……好吧。”
总归对剧组来说不是坏事。
然而一旦热度到达某一高度,总会蹦出一些不和谐的声音。沈玉到底没太大名气,能压住唐咏云和梁琛,成为男一的事的确令人瞩目。
也就一会没注意舆论的功夫,沈玉是谁的词条就被送上了热搜,虽然只是后排,但也极度可疑了。
这些不归李乐山管,负责宣传和公关的只和他提了一嘴,李乐山也泛起了疑窦:“按理说唐咏云和梁琛的粉丝不会因此闹起来的……谁在故意针对他?”
公关摇头表示不知道,没得到什么异常的数?楓据。
沈玉自己却有点想法:“徐锦耀最近在干什么?”
李乐山:“没什么动静。听说导演的名头被我顶了之后,就沉寂在家……你的意思是可能和他有关?”
沈玉没明说。
可能性是有的,何况徐锦耀不是那种吃了亏就咽下肚的人,沈玉别的不担心,就担心这事影响大家,影响任清崇。
但那条热搜只在后排待了一会,开始看时还隐隐有上升的趋势,竟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没过多久,沈玉就收到了任清崇的消息:“没想到还会影响到《如鉴》。”
沈玉:“嗯?”
“没什么,是我和徐锦光的事情。”
沈玉猜测,应该是他们省台的事,就没再多问。那词条下热搜的事,应该也有任清崇的干预。
也许是觉得发消息太慢,任清崇直接拨通了视频。
许久不见,透过镜头看去,任清崇清减了不少,但眼里的温柔一如既往。
两人在镜头里沉默片刻,谁都没有率先说话,片刻后相视一笑。
“下周三杀青宴见。”
沈玉笑:“嗯,杀青宴见,任哥。”
第30章 保安!保安呢!
剧组上上下下百号人,要是真挤在一起,阵仗就有些大了。任清崇做主,直接包了一家餐厅,一来可以保证私密性,二来,大家和各自相熟的人坐在一起,也会更自在。
包场后大家果然更自在,约定吃饭的时间还没到,陆陆续续从外走进来的人也没急着落座,反而凑在娱乐房一起闲聊。
作为主演之一,沈玉是和唐咏云、梁琛坐一辆车来的。
天气寒冷,唐咏云却只穿了件单薄的包臀裙,不过到底多披了一件看似保暖的毛绒外套。下车时,梁琛绅士地站在风来的那一侧,为女士挡风。
三人一踏进餐厅,室内暖风就扑面而来。
唐咏云踩着高跟鞋,环视四周,忽然出声:“嗯?”
梁琛:“怎么了?”
唐咏云笑了笑,意味深长道:“看来今天来的不止有我们啊……”
沈玉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却换来唐咏云一个媚眼:“乖乖等着,我去套套话。”
唐咏云一走,就只剩下沈玉和梁琛二人面面相觑。
大厅里零零散散地坐着几个人,沈玉没理面露尴尬的梁琛,兀自找了个角落,给姜晓发消息。
姜晓今天说要来,但有事被耽搁在半路,任清崇更是连来的时间都没确定,只说要是等到八点他还没到,大家就先吃。
沈玉坐在沙发一角,不知为什么生出一种“忙啊,都忙,忙点好”的既视感。
想到这,沈玉忍不住轻轻笑了。
沙发另一侧凹陷下去,有人靠近。沈玉余光瞥了一眼,是梁琛。
梁琛语气平静,像没事人似的寒暄道:“心情很好吗?平时除了拍戏,我还没见你笑过。”
谁都知沈玉脾气不大好,除了必要的礼貌以外,很多时候他都是冷着一张脸。说他高傲倒也谈不上,很多人笑脸迎人只是社交需要,而沈玉本人不太需要这种方式的社交。
他微微蹙眉,上一次的事还历历在目,沈玉不是很想再和梁琛单独相处。
可没等他抬脚离开,梁琛立马立正稍息地道歉:“上次的事……对不起。”
见沈玉没有再露出反感的表情,梁琛松了口气:“那次是我太冒犯了,对不起。”
沈玉顿了顿,决定不和他计较了:“没事。”
“但我确实很喜欢你。”梁琛冷不丁又说。
沈玉怒从心起:“你……”
“喜欢你还不让说了啊。”梁琛打断他,平时装得温文尔雅的面貌被撕出一条口子,“喜欢这种事又不能憋住,无法控制,无法捕捉,生理和心理上都是。就像每次看到你,我都忍不住靠近你。”
沈玉拳头硬了,对于这种人,他不是很想拿出自己本就不想多说一句话的耐心。
“我向你道歉,是因为我将一己之私凌驾于喜爱之上,显得虚伪,让你反感了,实在不好意思。”
沈玉本来挺生气的,听见某句话忽然回头:“你说什么?”
梁琛不明所以:“我将一己之私……”
沈玉:“上一句。”
“?”梁琛一脸疑惑地看他,复述道,“喜欢这种事又不能憋住……”
沈玉低声喃喃:“喜欢无法控制……喜欢是控制不住的欲望……那如果任哥更喜欢我一点,会不会……”
会不会他的所有病症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梁琛:“……”
梁琛:“你就没想过,任清崇只是跟你玩玩?”
沈玉笃定道:“没有。”
梁琛:“……”
梁琛无话可说。看着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长了个恋爱脑。
沈玉却说:“你懂什么。”
梁琛不满:“我……”
“他是第一个告诉我,人与世界的联系不止亲缘一种的人。”沈玉垂下眼,“我原以为……”
我原以为唯一的亲人离世后,世界对我来说早已没什么意义。
梁琛侧头看沈玉的表情,看了半晌,自嘲一笑:“你这样,到时候被他整个生吞下去都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任清崇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你跟我说这些是有什么原因吗?”沈玉冷冷淡淡地回道,“怕我傍上他,挡你大爆的路?想踢掉我自己爬上去?还是单纯只是想我回应你的喜欢?”
说到最后一句,沈玉缓缓俯身靠近梁琛。后者并没有践行他的“喜欢”,反而不自在地视线乱飘,身体僵硬。
沈玉嘴角微提:“可我怎么觉得,你并没有那么喜欢我?”
梁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沈玉的世界里非黑即白,善与恶都泾渭分明,他似乎,总是能轻易透过一个人的表面看透本质。
“哟,我打扰你们了?”唐咏云倚在沙发一侧,好整以暇地看向二人,“要不我避个嫌?”
沈玉对唐咏云印象挺好,他收起冷脸,微微颔首打招呼:“唐姐。”
“虽然打断你们不太好,不过,今晚大家还是小心些吧。”唐咏云笑道,“尤其是你,沈玉。”
她意有所指,示意沈玉看向她来的方向。大厅另一侧,李乐山和几个人正在说笑,那几个面孔有些陌生,不像是剧组里的人。
唐咏云说:“制作方委托的营销同事们找了些媒体混进来,对外噱头是记录真实镜头下《如鉴》剧组演员的聚餐。虽然那些媒体都是自己人,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梁琛皱眉:“找媒体进来也不事先通知我们一声?”
“不然怎么叫真实镜头下的你。”相比起梁琛的不满,唐咏云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我和梁琛面对过无数次这种情况,但沈玉你应该是第一次。况且,最近也是你处在舆论的风口浪尖,记住,谨言慎行。”
沈玉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唐姐。”
《如鉴》正处在宣发的最后阶段,如此重要的节点,剧组里的任何一个演员都不能爆雷,否则众人这么多天的努力将会付之一炬。
“最喜欢你这种听话的弟弟。”唐咏云眯眼笑,“走吧,快八点了。”
沈玉站起来,下意识往大厅门口看了眼,茫茫夜色里,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人群三三两两走进电梯,他们三人落到最后,共乘一趟。电梯缓缓上行,唐咏云站在二人之间,将他们空间隔开,也隔绝了所有的尴尬气氛。
“叮。”
电梯到了。
主演们和导演、制片、重要后勤场务摄影在一层,其余人在另外一层。餐厅算是中高档,每层都配备了好几个服务生,三人从电梯出来,迎面就遇上一个。
“请跟我来。”那服务生年纪看起来很小,脸色也很白净,极其懂事地低头不看他们,“三位的包厢在走廊右拐第二间。”
唐咏云:“谢谢,辛苦了。”
服务生走在最前面,脚步不紧不慢,能让他们三人跟上。
有唐咏云在,梁琛似乎不敢过多作妖,老老实实地贴着墙根走,沈玉也乐得清闲。
不过唐咏云和任媚也一个德行,看着成熟可靠,实际上不是一个能静得下来的主儿。
“今晚媚媚会来吗?”她问沈玉。
沈玉老老实实摇头:“不知道。”
“唉,大编剧就是忙,杀青宴都看不上。”唐咏云用胳膊撞了沈玉一下,“不如你替我问问任总?”
沈玉不知道唐咏云什么恶趣味,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唐姐要是想任姐来,不如打开手机点开她的头像,给她打个电话?”
唐咏云大笑。笑着笑着,神秘兮兮地冲沈玉一挤眼,仿佛意有所指:“你不懂,这叫情趣。”
沈玉:“?”
他确实不懂,但他知道,一旦有人对他露出那种调笑逗弄的表情,就得离这人远点。
梁琛不仅没作乱,还愈发寡言。他跟在二人身后,目光随意扫视着餐厅的装潢,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倏地,他余光里忽然捕捉到一丝异样。
服务员规规矩矩地领路,原本端在胸前的手,却不知为何悄悄滑进了口袋里。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多年的梁琛立刻就意识到了不对劲,顿时大喝道:“你在干什么?!”
不喊还好,这一喊,服务生瞬间暴露了自己的心虚,他头也不回,撒腿就跑!
梁琛心下一凉——这恐怕是谁的私生!
那口袋里百分之两百藏的是录音笔!
梁琛:“保安!保安呢!”
他高喊的声音惊动了包房里的人,已经有部分人反应过来,宴会里不知道为什么混进了私生粉。录音事小……不,录音的事已经不算小,如果因此外界出现对剧组对演员的负面影响,后果不堪设想!
服务生脚下生风跑得更飞快,似乎早就摸好点知道逃走的方向。唐咏云和梁琛一时没抓住,恐怕就再也追不上了。
其余人也想尽力帮忙,但人一多事就乱,服务生在混乱中像只泥鳅似的,左滑右闪,眼看就要跑得不见踪影。
然而就在这时,沈玉不知以一个什么姿势猛得冲了出去,瞬间向服务生追平了一段距离。两人一个身高腿长,一个矮小瘦弱,恐怕不消片刻就能追上。
梁琛稍稍安心了些,冲着沈玉的背影喊道:“把人抓住就好,那可能是私……”
生字没喊出口,被堵在了嗓子眼。
因为沈玉极其熟稔,一手擒上服务生的肩,另一手穿过他腋下,后撤半步腰腹使力,对服务生来了个干净利落的过肩摔。
砰的一声,震耳欲聋。
梁琛:“……”
刚刚告诫沈玉要谨言慎行的唐咏云:“……”
从包厢探出头的众人:“……”
沈玉拍拍手,回头道:“你刚刚说什么?”
【??作者有话说】
给任姐澄清一下,她和唐姐是干净纯洁的姬友情,任姐爱的是黑皮大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