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徐宛去世,需要他自己面对身边的痛苦和压力了,说实话邵揽余也没有太大的感受。
邵留寻是个没有感情的人,这个事实他早就看得清清楚楚。
甚至父子一脉相承,自己或多或少继承了这点特质,自小便感情淡薄,很少在人前流露出生动的情绪。
毕竟当初和邵家其他人撕破脸后,那群所谓的长辈,还痛骂他是个冷血无情的白眼狼来着。
邵揽余欣然接受,也从不对什么亲情父爱抱有半分期待。
与人相交来往,心里始终秉持着一条道理,感情的产生,多数是源自于利益不冲突的基础上,才有的后续那些缘分发展。
世上哪有那么多平白无故对你好的人,都是各有所求罢了。
因此除了小时候有些思念母亲之外,他并不认为自己过得有多艰难,反而已经很幸运了,在如今这个人吃人的时代,至少从不需要为物质方面发愁。
只不过上面那段关于感情的观点,邵揽余并未当着费慎面讲出口,免得这想象力丰富的小混球,又得开始无休无止的纠缠了。
费慎不赞同道:“可你那时候不开心,你和伯母都不开心。”
一句说完,他还想继续补充,却见邵揽余站了起来。
“我带你去个地方。”对方说。
两人第三次,一起来到了地下室那座私人“刑场”。
别墅统共就这么大,所有区域费慎基本逛了个遍,也没什么地方好去,所以来到这里并不怎么意外。
地下室和之前看到的甚无区别,阀门打开后,里面竖着六个人形枪靶。
鉴于前两次不美好的经历,费慎这次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胳膊搭住邵揽余的肩,在他耳边问:“邵老板,能不能给保镖透露一下,这次又想怎么吓我?”
邵揽余将他的手拉下去,离开对方臂弯,去到置物墙边拿了把枪和一个降噪耳机过来,隔空丢给了费慎。
他目视前方,端详着几个枪靶,少顷后道——
“这栋房子是我母亲留下的,没人知道,邵留寻也不知道,后来她去世,我把这里改造成了格斗室和射击室,有时间就会过来训练,可惜现在没什么用了。”
费慎凝望手里的枪与耳机,不由得再次联想到了邵揽余的手,心口平添一阵滞闷。
一个天天需要和军火武器打交道、几乎是拿命在挣钱的人,却再也无法握枪开枪,这本身就是一件极其残忍的事。
费慎还在走神,忽然感觉到背后一股温和的热意靠近。
邵揽余不知何时到了他后面,一只手悄无声息从腰侧,慢慢抚摸到了腹部的位置。
顷刻间,异样的颤栗从小腹直窜大脑,费慎心脏突突蹦了两下,听见对方声音响起。
“我的手不能开枪了,以后你来做我的手,要不要?”
费慎想也没想,丢开枪和耳机,倏地转身拦腰将邵揽余搂进怀里。
很轻的一道响,两人身体迎面相撞,严丝合缝贴在了一起。
“我早就是了。”
说完,他不由分说吻住了邵揽余的唇。
就算加上之前那次,这也只是费慎人生中第二次接吻。
尽管不像上回那般莽撞,但略显急促的动作间,仍旧是毫无章法,只知道一个劲儿地啃咬和深入。
邵揽余腰身被禁锢于方寸之间,双手游移到对方肩膀,摸上了后脑勺,手指插入发根轻轻一扯,示意费慎停了停。
随后,他由被动变为主动,伸出舌尖,先舔舐唇缝一点点探索,再缓缓往里加深。
费慎终究是年轻几岁,意乱情迷下,实在拿不出那么多耐性。
他腾出一只手,束缚住邵揽余后颈,急不可耐含住对方带有挑逗意味的舌尖,放肆索取着,如何也不肯放了。
两人接了一个漫长而狂热的吻,隐秘黏腻的音调回荡在空阔的地下室中,仿佛在光天化日之下,偷偷干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刺激而羞耻。
邵揽余表面看着斯文优雅,实际上真被勾起兴趣后,其亢奋程度不输费慎,按在对方后脑勺上的手掌,从头到尾没松过劲。
摸不清过了多久,吻到后面,两人的呼吸接连开始急促,身体同时有了强烈的生理反应。
他俩都是男人,对于某方面的事彼此心照不宣,无需明说。
费慎松开邵揽余,单手一颗颗解开上衣扣子,好在今天穿的是衬衫,活动起来比较方便。
衬衫丢去一边,他重新把人抱回怀里。
邵揽余微微颔首,低头看着费慎右胸口处。
费慎身体素质本就比一般人好,用的又都是最先进昂贵的药品,如今伤口逐渐愈合,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只是再好的药,也很难做到十全十美。
胸口位置依然留下了一块不深不浅的圆形疤痕,与费慎身上其他旧伤一样,成为了人生经历中,一道难以磨灭的印记。
邵揽余有些顾虑:“你伤口才刚恢复,确定不会有影响?”
费慎唇边现出一抹玩味的笑,十分放荡:“上半身受的伤,关我下半身什么事?”
他说着,右手覆盖住邵揽余手背,将掌心按在自己的疤痕上,留下一点缱绻的热意,随后再向斜上方挪动,手心压住了那朵荼蘼花纹身。
一小片花瓣边缘,从指缝间悄悄露头,刚好和邵揽余虎口上的牙印连在了一起。
宛如融为了一体,天生就注定密不可分。
黑影压下,费慎俯身用力抱住了他,脖子上挂着的玉玦沾染了两人的温度,分不清彼此。
费慎低沉的嗓音,如同一根生了刺的枝条藤蔓,缠绕进了邵揽余的灵魂深处,气息像雾一样厚重。
“你今天讲得那些事,还不够多,现在我们有很长的时间,你可以慢慢讲,一直讲。”
作者有话说:
新版审核系统上线,这个车开不了一点
窗帘半拉开,澄澈的阳光如同暖洋般流泄而入。
清静雅致的卧室里,邵揽余在一束和煦的阳光中缓慢睁开双眼,动了动手脚,却发现自己被人抱得死紧。
他下意识扭过头,望见费慎熟睡的脸庞,心下蓦然一阵安定,逐渐放松了身体。
昨天费慎跟吃了兴奋剂似的,整个人被强烈的欲望驱使。
从地下室到房间卧室,一共三次,时间长到让邵揽余受不了,差点没控制住掐对方脖子。
最后食饱餍足,两人都有些疲累,搂在一起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未曾想这一觉竟睡到了翌日天亮,整夜无梦。
静静躺了会儿,身上没感觉到太明显的不适,邵揽余实在睡不着了,慢慢将搂在自己腰上的手拿开,小心翻身下床。
捡起掉落在地板的衣服随意套上,他撑住床边弯腰,在费慎额心落下很浅的一吻。
又替对方盖好被子,而后轻手轻脚离开了房间。
费慎被胃中一阵饥饿唤醒,双手下意识摸去身旁找人,却摸空了。
困倦地睁开眼,发现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看了眼时间,居然上午十点多了。
日上三竿,邵揽余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
还真是应了那句话,伤易好病难愈,中了那一枪到现在,竟是让他精力都变差了。
心里再给席未渊记上了一笔,费慎揉揉脸,掀开被子,脑子昏昏沉沉地走进洗漱间。
洗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后,终于神清气爽起来。
费慎特意把胡子刮干净,再换了一套十分凸显身材的休闲装,他估摸着邵揽余的习惯,径直往二楼书房而去。
走到门口,刚要抬手敲门,一阵微风吹来,虚掩着的书房门自己缓缓开了一条缝。
邵揽余应该在和人连通讯,对话声从书房里传出。
“我还要过段时间再回息川,你们把份内的工作做好,有什么问题按照规章制度来。”
“不行啊,董事长。”虚拟屏对面,是一位年纪偏长的男人声音,语气为难道,“马上就是开年底大会的日子了,有许多事都需要您出面决定,您一直不在息川,我们前期工作恐怕不太好开展。”
邵揽余沉吟片刻,不容置喙说:“就算我不在息川,工作方面依然会时刻跟进,需要签字的文件,你们都直接发给秦助,他会看着办。”
对方坚持道:“我还是觉得,您回来一趟比较合适,大家都在等您。”
邵揽余却不再多话,干脆将通讯挂断了。
听到这里,费慎没推门进去,转头下了楼。
不消片刻,他又重新返回,手里多了一盆新鲜水果,已经洗干净并且切好了。
水果送进书房,费慎很是没规矩,单腿斜坐上书桌一侧,拎起银叉叉了块莲雾出来,递到邵揽余嘴边。
邵揽余正在翻看虚拟屏文件,余光瞥了眼递来的水果,张嘴接了。
随后费慎自己也吃了一块,新鲜的莲雾汁水充足,格外的爽口。
他说道:“一大早就起来干活,累不累?”
“还好,睡不着了,你还没吃早餐吧,饿了吗?”
邵揽余一心二用,一边和对方聊天,一边也不耽误手上的工作。
费慎微微歪着头,目光意犹未尽看着对方,压低声音:“昨晚折腾了那么久,你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不累?”
邵揽余:“……”
他抓住对方伸到自己身上乱动的手,用力按在桌上,提醒道:“沉瑱,这里是书房。”
“书房怎么了,你要是愿意,变成卧房也行。”
费慎将手挣脱出来,继续不安分地挑逗。
邵揽余无法在这种情况下保持专注,语气略显严肃:“我在工作,你去楼下等我,饿了先吃点东西。”
“我明天就走了,也没几个小时了,你理下我行不行?”
费慎一句话,让邵揽余突然停下动作,怔愣着皱了皱眉:“谁说你……”
话到一半,他及时反应过来,不确定道:“你刚才在外面听见什么了?”
费慎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吊儿郎当说:“我在你这住了这么久,吃你的穿你的用你的,一分钱生活费没给过,邵老板,你不会真觉得自己包了个小白脸吧?”
邵揽余说:“我不在意这些,你就算一辈子住在这,也没有任何问题。”
“我知道,我们邵老板家大业大,养一百个我也不成问题。”
费慎牵住邵揽余的手,十指相扣着,一把将人从沙发椅上拉起。
他注视邵揽余,唇边分明是不正经的笑意,语气却透露出一股认真:“可我是你男朋友,我想赚钱给你花,名正言顺地上你,不想被你当小白脸养着。”
“男朋友”三个字,犹如某个特定的开关键,陡然间令邵揽余醍醐灌顶。
他和费慎的关系,确实和从前不一样了。
他们不是朋友、不是兄弟、更不是亲人,而是与所有社会关系不同,具有排他性和独特性的,会在一起接吻、约会和上床,伴随高度亲密以及信赖的情侣关系。
邵揽余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这段独自走了二十几年的人生,竟然多出了一个这样的软肋。
“发什么呆,我说的你听见没?”
费慎捏了下邵揽余的掌心,漫不经心道。
邵揽余反手抓住对方,俯身靠近些许,视线一直看进费慎眼底,用鼻尖隐约蹭了下他的鼻尖,唇角忽而一弯,温柔好看。
“想做什么就去做,我会一直在你身后,但是注意安全,你现在不只属于你自己。”
第二日吃完早餐,做了最后一次身体检查,确认已经基本恢复,费慎便启程回了科谟。
邵揽余也没有久待,费慎离开后,他乘坐轿车直接往息川城方向赶。
按照之前计划好的,先去各个总公司转了一圈。
邵家的数份产业中,除了最主要的军火生意,剩下的还涉及到了娱乐、餐饮、奢侈品等多种行业,柏苏各大城市都可以发现他们的身影,能称得上是黑白通吃。
因此哪怕只去了几个总公司,一连串会议开下来,再将重要的工作安排妥当后,一个上午也就悄摸过去了。
等到终于有空歇一会儿,通讯里已经多了好几条消息,全是他那位小男朋友发来的。
沉瑱:【到科谟了,你出发了吗?】
沉瑱:【走的时候多穿点,外面冷】
沉瑱:【在干什么,这么忙】
沉瑱:【不回消息?】
沉瑱:【给你十秒,不然我立马掉头回来】
沉瑱:【邵揽余,理我一下,我很想你】
一上午的连轴转,邵揽余觉得头脑疲惫,到此刻半个字也不想说了。
可看见这几条消息后,心情平白无故好了起来,连同工作时带来的烦闷,也都悄无声息消失了。
不得不承认,爱情还真是一味十分具有迷惑性的提神药。
邵揽余回复了一句:【刚开完会,准备回去吃饭,你身体才恢复,别太辛苦】
发送完几分钟,那边迟迟没有消息,可能也是在忙。
他关闭对话框界面,闭上眼睛小憩一会儿。
司机将车开到邵家大门外,邵揽余刚一进屋,便听见了异常热闹的动静。
只听邵凌姿大呼小叫道:“你干嘛!会不会玩?哪有你这么蠢直接往前冲的,这下我俩都死了,开心了吧!”
接着又是另一道耳熟的嗓门,其聒噪程度与邵凌姿不分伯仲。
“邵凌姿!你怎么没大没小的,我好歹也算你半个哥了,你朝你哥吼啊?”
邵凌姿不甘示弱回嘴:“你也就比我大了半个月,成天哥哥哥的说了多少年了,你要不要脸?”
“我都离开柏苏三年了,这才回来多久,让你喊句哥怎么了,你还骂我不要脸,信不信我揍你啊臭丫头?”
越往里走,传出的拌嘴声就越大,邵揽余进入客厅,果然看见了何潭。
何潭和邵凌姿两个人,盘腿坐在铺了羊毛毯的地板上,一人拿着一个游戏手柄,指着对方吵得面红耳赤,几乎快把整座房顶掀了。
而陪同过来的谢掩风,则独自一人坐得离他俩远远的。
事不关己地翻看通讯,脸上淡定自若的表情,好像这会儿天塌了也不关他的事。
邵揽余站定脚步,就那样静静注视客厅里闹腾的景象。
何潭与邵凌姿吵得十分投入,已经到了要把对方掐死,然后挂在城门口示众的阶段,丝毫没察觉到客厅里多了个人。
直到谢掩风气定神闲喊了一句:“老大。”
争吵声戛然而止,连空气似乎都静止了一瞬,某两位聒噪的喇叭,极其缓慢地转头,脸上皆是目瞪口呆的表情。
下一秒,齐齐转化为了惊吓。
尤其是邵凌姿,跟屁股着火了似的,立马蹿一下站起来,手忙脚乱收拾地上的零食垃圾袋和游戏手柄。
像是生怕晚一秒,就会被自己大哥当场处死。
何潭也连忙老老实实站去一边,窘迫而讨好地笑了一笑,嗫嚅着声音嘀咕:“老大……你怎么回来了……”
邵揽余看上去十分平易近人,神情淡然地开口:“别收拾了,你弄不干净。”
邵凌姿身形霎时僵了一秒,赶紧背过手立正站好,不敢动了。
邵揽余往前走,经过何潭的位置,又说了一句:“怎么不喊了,刚才嗓门不是挺大的吗?”
“……”何潭苦笑。
轻飘飘两句话讲完,邵揽余在沙发上落座,最后看向谢掩风。
“掩风,在柏苏还习惯吗?”
“还好,对我来说都差不多。”谢掩风平静说。
见状,何潭立马飞到谢掩风身边,攀住对方肩膀,趁机邀功道:“当然好了,他在这里特别开心特别快乐,每天跟着我到处玩,乐不思蜀了都。”
谢掩风面无表情的脸上,隐约显现出了几分无语。
邵揽余不由笑了一声。
邵凌姿也赶紧抓住时机,奔到邵揽余跟前,揽住胳膊撒娇:“大哥,你回来怎么都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去接你呀,还能提前让陈叔把你爱吃的饭菜做好,免得显得我这个妹妹多不关心你似的。”
邵揽余原本也没打算跟他俩计较,轻轻提点一句就过了,略带几分打趣道:“等着你来接我,太阳都要下山了。”
仿佛为了应验他的话,管家陈叔过来提醒:“先生,厨师已经将午饭做好,可以开餐了。”
邵凌姿不以为然地噘着嘴,听见这话,又悻悻笑了一下。
邵揽余颔首,对其他两人道:“中午了,你们留下一块儿吃饭吧。”
何潭立马说好,随即又替谢掩风也答了一声好。
几人移步到餐厅,留下客厅里的狼藉由佣人负责收拾。
陈叔这个管家十分周到,桌上除了邵揽余爱吃的菜,其余每个人的口味都照顾到了。
大家吃得都痛快开心,除了一个人。
午餐时间过去了快一半,谢掩风却很少动筷子,碗里的米饭几乎不见减少,面前垃圾碟里的海鲜壳,也比邻座的何潭少了一大半。
起初何潭以为他认生,在别人家里不好意思夹菜。
为了顾忌谢掩风的面子,他还故意假装自己不爱吃,夹了的菜都往对方碗里放。
然而到后面发现,其实谢掩风压根没注意这么多,始终低着头看通讯,不停地走神,所以才没怎么吃。
何潭用胳膊杵了杵他,小声提醒:“别看了,快吃饭,菜都凉了。”
对方没搭理他,等到何潭再想提醒第二遍,邵揽余也看了过来,并问道:“掩风,怎么了?”
实际上邵揽余早就注意到了两人的小动作,只是一直视而不见没开口,可谢掩风的表现太过反常,他才不得不在吃饭的时候询问。
听到邵揽余的声音,谢掩风总算有了点反应。
便见他表情尤为严肃,嘴唇动了动,刚要说些什么。
未料后一刻,除了邵凌姿,在场三个人的通讯同时震动了。
邵揽余心底无故一咯噔,太阳穴也跟着突突直跳,他打开虚拟屏查看,看见了列表里静静躺着一条未读消息。
程悬:【郁南镇没了】
作者有话说:
锁了三次,删了几百字,受伤的膏肓小女孩一枚,这下你满意了吧,你这个冷漠无情的人,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微笑)
【郁南镇没了】
短短一行字如同沙漠中的海市蜃楼,分明看得见也看得懂,却着实让人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对方在恶作剧或者开玩笑。
餐厅里一时落针可闻,几个人脸上神色各异,都是称不上太美妙的表情。
各自低头翻看着虚拟屏,大约是在确认消息的真实性。
只有邵凌姿,好好的饭吃到一半,桌上氛围突变,大家莫名其妙严肃得可怕,弄得她也不敢动筷了。
“发生什么事了……”邵凌姿嘟囔着声音问。
话音未落,邵揽余倏然站起,对何谭谢掩风道:“你俩跟我来。”
邵凌姿一下子噤了声,她从未见过大哥如此严肃紧张的模样,心底不由焦灼起来。
见另两人跟随邵揽余上楼了,她本想一块儿去,举棋不定片刻,终究选择坐了下来。
自己什么情况都不清楚,还是不要跟过去添乱了。
几人来到书房,邵揽余挑明了问:“掩风,你之前一直看通讯,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谢掩风板着一张脸,看起来比平常冷戾之气更重了,回道:“郁南镇驻军部队有一个千人总群,每天到点交接班的时候,管理员会在里面发通知,但今天超过快一小时了,群里始终没动静。”
闻言,何谭一拍脑门,醍醐灌顶:“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平常那几个小子要是闲着没事,都会在通讯上找我唠嗑两句,今天却一个个安静得跟死了——”
陡然间意识到什么,他霎时闭了嘴,继而深深皱起了眉。
眉心中间蹙成两团解不开的疙瘩,何潭一脸不相信,立马闷头打开虚拟屏操作。
“我去联系遥奶奶。”他说。
然而情况令人大失所望,视频通讯发送了几次,对面毫无反应,何谭的脸色愈加凝重,一颗心简直提到了嗓子眼。
程悬那边继最后一条消息,也是没了动静。
邵揽余站在书桌旁,一只手撑住桌面,几分钟的等待后,成功联系上了邵寂。
他一句废话没说,直奔主题:“帮我连接郁南镇的信号塔,呼叫驻军部队。”
邵寂正在工作室里,同样二话不说,立刻打开手边的计算机开始操作。
“检测不到信号,无法连接,屏蔽仪也失效了。”他一边搜索一边说着,中间忽然停顿了几秒,似乎察觉到什么异样,语气变得讶异而肃穆,“郁南镇……怎么消失了?”
这句话仿佛平地惊雷,骤然在书房众人耳边炸响,比起程悬那句“郁南镇没了”杀伤力有过之而无不及。
滴——滴——滴——
一阵接一阵急促的警示音,伴随“异常信号入侵”的提示声,猝不及防从虚拟屏那边传出。
只听邵寂飞快敲击键盘,忙碌地操作身边各个设备,语速极快道:“检测到大量异常信号,尝试拦截失败,数据跃迁失败……大哥!所有反袭墙都被破了,有人在围攻郁南镇!”
“我操他妈……”
随着何谭一句气急败坏的粗口爆出,邵揽余冰冷着脸,立马发通知给秦一舟。
“集结柏苏现有的武装战斗机,分成三批队伍,从东西南三个方向靠近郁南镇,路上遇见陌生队伍,不准轻举妄动,先确保郁南镇的安全,下一步行动听我指令。”
秦一舟那边约莫是没反应过来,过了会儿才回道:“好,我马上安排,老大,出什么事了?”
邵揽余来不及解释,只道:“来邵家接我,其他的路上再说。”
秦一舟行动极其迅速,回复完消息不到十分钟,一辆直升机便降落在了邵家私人停机坪上。
想要短时间内安全跨越边境线,直升机是最便捷和省时省力的方法。
邵揽余谢掩风以及何潭三人依次登机,马不停蹄地赶往郁南镇方向。
全部安顿好后,秦一舟说:“三支队伍提前过去了,我让他们有情况随时汇报,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邵揽余言简意赅道:“有人对郁南镇下手了。”
短短几个字,登时令秦一舟变了脸色,追问说:“是谁?郁南镇的位置怎么会暴露?”
邵揽余沉默着,给不出半句解释。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没有一点征兆,若非程悬发了消息出来,恐怕他们此刻还蒙在鼓里。
郁南镇里安装了大量红外感应以及无数个站岗点,如若有人暗中接近,按道理在试图发起攻击前,他一定会收到消息通知,驻军部队也会第一时间逼退外来者。
可事实却完全相反,不仅自己没有消息,程悬作为守卫郁南镇的领队之一,发来那样一句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讯息后,更是没了下文。
此事光用古怪二字来形容完全不够,邵揽余的心情一沉到底,仿佛陷入了无人踏足的沼泽地,冰冷而煎熬。
秦一舟视线环视舱内,何谭与谢掩风两人同样沉默不语着,表情一个比一个冷酷。
见此情形,秦一舟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索性激活芯片,实时监控起另外三支队伍的行动足迹。
十五分钟后,直升机赶至郁南镇附近。
刚进入空防领域,顷刻间,几人通通沉下了脸。
甚至无需靠近,几千米的高度下,能清晰看见郁南镇的方位以及附近一大片区域,都被冲天的火光和滚滚浓烟从四面八方包围。
山崩石裂,枯林坍塌,所有事物都被席卷殆尽,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黑红色的疮痍。
能短时间内烧成这般模样,不可能是单纯的火灾,显然这里不久前发生过剧烈爆炸。
观察到爆炸的扩散范围以及浓烟形态,极有可能是远程导弹一类的武器所造成。
一颗导弹精准砸进郁南镇,此刻镇上会是何种景象,简直令人想都不敢想。
何谭瞬间红了眼,扑到舱门边,焦急大喊:“快下去!下去救人!降落啊!”
若不是谢掩风死命拉着拽着,他差点就要打开舱门,一冲动纵身跃进熊熊烈火里了。
正在此时,几架战斗机接连传来消息。
飞行员报告说并未发现任何行迹可疑的人员,除了迅速蔓延的火光与大量烟尘,也暂未发现其他入侵部队。
邵揽余对地面惨烈的景象视而不见,神情冷静得可怕,下令道:“全范围侦查一遍,确保安全后找地方降落,联系A组救援队,准备救人。”
秦一舟应了句是,立刻将命令传达出去。
何潭在谢掩风的阻止下,头脑稍微清醒了点,但仍是满脸的愤怒与焦急。
他颤声说:“究竟是谁……是他妈哪个畜生干的!遥奶奶他们还在里面,还有那么多镇民啊,全都毁了……”
最重要的是,郁南镇里还藏有一座军工厂。
那么多热武器遇上爆炸带来的高热,所产生的严重连锁反应,别说一座城了,恐怕一个国家都足以毁灭得彻底。
往最坏的地方想,镇上的人估计都已经九死一生,一个不剩。
究竟是谁干的?
何潭的这句话问在了众人心头,背后隐藏的含义更是经不起半点推敲。
会向郁南镇投射导弹的人,首先得具备高于寻常人的钱财和人脉实力,有钱有资源才能拿得到S级武器。
其次,那人必须对郁南镇的位置一清二楚,方才能打击得如此精准。
要同时满足以上两个条件的人,太平洋洲际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邵揽余看似冷静,实则心头早已一团乱麻,若是有人敢触碰他的手,就能知道这会儿比冰块还凉。
秦一舟面色复杂,心底暗自筛选出了几个怀疑人选。
首当其冲的,便是前几天还待在榕宁别墅里养伤的那位,除了费慎,他属实想不到还有谁能同时具备这些条件。
不过秦一舟并未讲出自己的疑虑,没在这种紧要关头,还特意去给邵揽余添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