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种诱饵—— by鸦无渡
鸦无渡  发于:2024年03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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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牙生气归生气,大事上还是不会马虎对待,收到通讯的第一时间,便一刻不停去安排工作了。
与蛇牙对接完,正巧到午饭时间。
费慎走出房间,楼下餐厅飘荡着缕缕饭香,家里厨师做好午餐,佣人们也将盘都摆好了。
下到二楼,与从书房出来的费兆兴打了个照面。
费慎顺口道:“二叔,吃饭了。”
谁知费兆兴摇摇头,边穿外套边说:“还有个会要开,你在家吃吧,我先走了。”
行色匆匆的样子,话音都没来得及落下,他就去到了玄关,换鞋离开。
望着对方匆忙的背影,费慎眉头不由微蹙。
今天是休息日,什么重要的会议犯得着这个点赶去开,连午饭都不吃了?
然而接下来,让费慎皱眉的并不止这一件事。
午饭刚吃了没几口,家里忽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是他特别不待见的那个。
费惕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进门一屁股坐上了餐桌,十分自觉地拿起碗筷吃饭,就跟有人提前邀请了他似的。
位置在斜对面,抬眼就能看见,费慎胃口全失,扔了筷子很不客气道:“你来干什么?”
费惕意外地没同他呛声,平淡回答:“我来找父亲。”
费慎态度依旧很差:“他出去了,这里不欢迎你,滚。”
“我可以等到他回来。”
夹枪带棒怼了好几句,对方仍是无动于衷,颇有种耍无赖的架势。
费慎耐心告罄,后背往座椅上一靠,没了表情,静静注视对面的人。
许久,他眼里多出一抹嘲弄,仿佛看穿了什么般。
“最近不好受吧,一个城防部部长,却得跟个哈巴狗似的每天低声下气去给人赔罪,看不完的脸色听不完的责骂,连自己手里那点儿实权都快耗没了,费惕,你怎么活得这么窝囊?”
“也对,”费慎说着话音忽地一转,佯装思考,“点头哈腰的日子已经过了几十年,这点憋屈对你来说也不算什么,毕竟你从出生那天起,就注定低人一等。”
这番话直白到了伤人的程度,言语间满满恶劣的挑衅,半分情面都不顾了。
被抨击的对象却异常冷静,冷静得不像是原本的他。
费惕说:“你这么讨厌我,都多少年了,从我来费家那天开始就一直恶语相向,是不是因为,你觉得我抢了本该属于你的位置?”
费慎冷淡的面容如同一池深潭水,看似平静实则危险,嘲弄表情中多了几分冷笑。
“你好像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费惕似乎没听见,并不吭声,回答这句话的,是一道突如其来的震动音。
费惕敲了敲自己左小臂,里面的通讯消息就这样流泄而出。
“部长!不好了,中央政府外有人埋伏,首领遇袭,副首领中弹!”
听到中弹两字,费慎心脏倏然一紧。
却见对面的费惕不急不忙关掉通讯,起身移步到他面前,接上了之前那句话。
“你觉得是我抢了你位置,可你有没有想过,费霄死了,你早就失去竞争资格了。”
费慎面上温度陡地降至冰点,情绪暴涨,心里恨不得将眼前找死的人大卸八块。
可惜当前情况紧急,容不得丝毫怠慢,他放弃口舌之争,一把推开座椅,先费惕一步出了住宅,急忙驱车前往中央政府。
费慎飙车速度极快,十分钟不到,就已赶至了政府大楼。
大楼外被军队围得水泄不通,应该是暂时控制住了局面,费慎出示自己的通行证,进入政府大厅,碰见了费兆兴的秘书。
秘书认识他,主动上前打了句招呼,费慎趁机问:“首领呢?有没有受伤。”
“没受伤,”秘书指指楼上,“正在办公室发火呢。”
“怎么回事?”
秘书神情严峻,微微摇头,压低嗓门:“不好说,开枪行凶的虽然都抓住了,但估计一时半会儿审不出来,副首领他老人家也是倒了大霉,这才刚从医院出来,结果又……”
话到一半,秘书不继续讲了,拍了拍费慎肩膀。
“快上去吧,首领今天是真气着了,估计也只有你能让他消消气。”
费慎不再耽搁,乘坐电梯直上十七楼。
电梯门刚打开,便听见办公室里,传出费兆兴掷地有声的怒吼。
稍微等了几分钟,动静减小些许,他才轻敲三下门,缓缓推门而入。
办公室除了费兆兴,只有城警总队和政府军首席两人在。
两人年纪不小了,也都身兼要职位高权重,这会儿却被劈头盖脸训得跟孙子似的,铁青的脸色中透露着几分窘迫。
尤其是总队,因为之前遇袭的地点,正巧是城警负责巡逻的行政街上,想不挨训都难。
费慎一出现,办公室霎时静谧,无言中弥漫着一丝尴尬。
片刻,费兆兴清了清嗓,对总队和首席说:“你俩先出去,剩下的事待会儿再说。”
两位老将各自行了个军礼,退出办公室,场面变得一时间更加沉默。
费兆兴瞥向费慎,绕去桌子后面拉过办公椅坐下,问道:“你怎么来了?”
费慎毫不拖泥带水,直言道:“费惕刚才来家里了,我听见有人跟他汇报,说您遇到了袭击。”
听见这话,费兆兴没有太多反应,只道:“二叔没什么事,你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虽然行凶犯已经抓住了,但还是要小心为上,我派几个人跟着你。”
刚来就要被赶走,费慎沉默不语,定定注视费兆兴的方向。
倏地,外面又响起一阵敲门声。
说曹操曹操到,费惕紧随其后赶了过来,进门第一句话就是——
“父亲,您没事吧?我听温回说大楼外有人埋伏,好端端的怎么会这样?”
他神态焦急,脸上关心的表情入木三分,着实不像演出来的。
费兆兴摆摆手:“没什么大事,就是几个闹事的,都抓住了,不要紧。”
“那怎么行!”费惕看起来比当事人更生气,一脸的凝重,“城区安全是整个科谟的命脉,那些人光天化日就敢公然袭击您,简直是不把您和政府放在眼里,如此明目张胆的挑衅,绝对不能姑息。”
费兆兴说:“这是自然,后续该有的处置一个也少不了,只不过今天会发生这种事,说明城防部已经出现了大问题,必须好好整顿一番了。”
费惕立马垂首,斩钉截铁道:“父亲,我身为城防部部长,没有尽到自己的职责和义务,这段时间我也反思了很久,今天正式向您说明,由于工作能力不足,无法胜任重要职位,我自愿请辞城防部部长一职,并甘愿接受任何处罚。”
话落,费慎目光立刻落在了他身上,眉峰微挑,表露的神情十分耐人寻味。
意料之中,费兆兴没答应费惕的请辞要求。
“你是部长没错,但这段时间你一直忙着解决安家的烂摊子,今天的事要怪也怪不到你头上。”费兆兴说,“待会儿我们还有个会要开,你留下来一起,部长就该有部长的样子,别随便妄自菲薄,让人看轻了去。”
费惕虚心接受:“父亲教训得是。”
看着眼前父子俩一唱一和的模样,费慎唇角勾起,眼里没有半分温度。

在他们准备开会之前,费慎就自行离开了。
费兆兴不想让他参与,强行留在那里一方面起不了什么作用,另一方面,还会平白惹人嫌恶。
不过会议虽然没有参与,开会的具体内容,费慎倒是一点没落下。
通过秘密传来的消息,参与这次会议的大部分人,意料之中都被痛批了一顿。
只有费惕,是唯一受到了嘉奖的一个。
前阵子尽管明面上没说,也没出确切的通告,可大家皆是心知肚明,城防部部长费惕,是被秘密停职了一段时间的。
寿宴过后,安向接受调查,他就再没插手过城防部的事务。
后面更是一直在处理投毒事件带来的影响,平息舆论风波,忙得焦头烂额的同时,也是变相避了阵风头。
否则今日遇袭这事,不会是城警总队一个人出来担责。
遭遇袭击的共有五人,都是中央政府里举足轻重的官员,才刚刚开了会从政府楼离开,就在行政街附近遇到了不法分子袭击。
其中副首领和军科院院长各中一弹,当即送医,目前伤势情况未明。
另两人有不同程度的撞伤和擦伤,费兆兴身边跟的人最多,有位下属舍身相护,因此很幸运地躲过了一劫。
而当时发生枪袭那会儿,负责巡逻防卫的一队城警里,出现了几人莫名其妙擅离职守的情况,且无一例外都是重要的站岗点。
这属于极其严重的失职,又因为有官员受伤,已经造成了十分恶劣的社会影响。
诚然如今是军火黑市盛行的时代,可堂而皇之拿着枪械在城内杀人的情况,更别说是在政府大楼附近,自然引起了高度重视。
为此,城警总队直接被停职,其他与之相关的人员也都受到了大大小小的处分。
而费惕却凭借此次事件,重新回到了原先的职位上,并且由于总队长的停职,他能行使的权力范围更广了。
其原因之一,当时紧紧跟在费兆兴身边,替他挡下一劫的人,正是被费惕派过去保护费兆兴的温回。
是以费兆兴借着会议当众宣布,即日起,城防部要务以及科谟所有城警的调任权,悉数交到费惕手上。
如此一来,错综复杂的局面在瞬息之间,又发生了莫大的变化。
费惕重握实权的消息,并未引起费慎太多的关注。
比起这个,他更关心的是,行政街枪袭案背后的真相与内幕。
安向认罪没几天,费兆兴便遭遇了埋伏,事情发生得如此巧合,想不让人多想都难。
安家前段时间消停了好些日子,而今安向被宣判死刑的噩耗传来,安家人怎么可能还做得到置之不理,就是演戏也演不下去了。
而前后过程联系起来,更是值得耐人寻味。
老丈人被判死刑,女婿反倒升了官。
究竟是真的法律世故过于公平,不牵扯任何无辜的人,还是说,这又是一场设计好的大戏,只等着众人入局呢?
费慎一条一条,将收到的消息全部清空,随后打开与蛇牙的对话框,输入一条指令:
【按兵不动,守株待兔】
距离枪袭事件过去两日,刑事科那边的案件调查却陷入了僵局。
行政街上抓到的几名行凶犯,在追捕的过程当中,三人受伤四人死亡,受伤的那三人在被带去关押所的路上,竟是不约而同选择了自杀。
他们牙齿里藏着剧毒,被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线索也因此中断。
这一事件的发生,直接证实了费慎的猜测——枪袭案背后果然有人密谋指使,开枪的那几个凶手只是被派出来送死的棋子而已。
与此同时,那日中弹受伤的副首领,由于前段时间食物中毒才刚缓过来,未承想又一次遭受重创,身体不堪重负,在医院抢救无效死亡。
家属们伤心欲绝,联名其他官员家属集体上书,要求彻查此案。
在得到费兆兴再三保证后,副首领夫人勉强振作起来,选择先将丈夫的遗体火化,为其举办一场隆重的追悼会。
追悼会当日,费兆兴穿了一身沉重的黑,准备出发前往殡仪馆吊唁。
碰巧费慎也在家,他说:“小慎,你和我一块儿去吧。”
费慎却说:“我还有事,不去了。”
费兆兴也没强求,应下后就要离开。
未料刚迈出大门,费慎又跟过来,说:“车送去修理厂了,二叔捎我一程吧,到广场把我放下就行。”
两人一块儿出门,住宅外停了好几辆车,四周有不少城警,费惕站在最前头,看打扮应该要一同去参加追悼会。
见到跟在后面的费惕,他面上并无异色,还微笑点头打了个招呼。
前者一如既往的冷淡,将对方当成空气无视掉,和费兆兴上了同一辆车。
车内仅有暖气吹拂的声音,今日的费兆兴异常沉默,一路上都没怎么开过口,费慎也同样沉默。
轿车径直往商业中心驶去,一路畅通无阻,快到广场时,费兆兴终于说了句:“今天有什么重要事吗?”
费慎随便找了个借口:“去见朋友。”
费兆兴点头:“见完早点回家吧,在外注意安全。”
平素听见这话,费慎要么不回答,要么嗯两声搪塞过去,今天却破天荒回道:“殡仪馆鱼龙混杂,二叔身边最好别离人,以防万一。”
费兆兴顿了几秒,答应道:“好。”
广场到了,司机找了个偏僻点的地方熄火。
费慎推门下去,刚走没几步,身后突然炸开一道不寻常的动静。
正欲汇入大道车流的车队,旁边一辆重型机摩风驰电掣驶过,戴头盔的男人手持利刃,将费兆兴所在的轿车侧面划出一条白色长线。
电光火石之间,男人惹完事,转个眼就溜之大吉了。
紧接着,街道尽头窜出来一群戴着帽子口罩的人,令人毫无防备。
他们各个身穿长衣长裤,包裹得密不透风,怀里鼓囊囊的看不清藏了什么东西,气势汹汹地统一朝着轿车方向冲去。
费慎刚想原路返回,迈开腿的刹那,脚步却倏地一顿。
他眼神忽然凌厉,凭借异于常人的观察力,第一时间发现街上有人在跟踪自己,就在刚刚出现的,至少三个以上。
他刹住动作,换了个方向,垂下眼皮把手放进衣兜里,加快步伐朝着更加偏僻的小道走去。
到了第二个路口,猝不及防,旁边斜伸出来一条结实的胳膊。
只是瞬间的事,冰凉的刀锋抵住了费慎颈动脉。
“父亲,前面路口过不去了,要派人下去解决吗?”
费惕对着通讯器冷静询问。
“不用,”费兆兴在另一辆车上回道,“掉头换路。”
今天是去给副首领吊唁的,太过招摇撞市影响不好,而且这是在城区中心,若随随便便动用武力,很容易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车队依言掉了头,换另一条路走,谁知又遇见了与刚才同样装扮的人群,十分来者不善的样子。
费兆兴再次选择主动退让,只可惜接连几个路口,那帮人就跟甩不掉的鼻涕一样,不管走到哪都会碰见。
情急之下,费惕提议:“要不走地道吧,新干路那边有条刚修好的,还没有正式通行,应该可以避开他们。”
暂时也没别的法子了,费兆兴沉声下令:“去新干路。”
三辆同样型号的黑轿车,平稳行驶在川流不息的街道上,很快到了殡仪馆门口。
门口立着迎宾的家属,个个脸上皆是疲惫哀痛的神色,可还是不得不打起精神,微笑迎接前来吊唁的宾客们。
殡仪馆外被全面封锁,没有记者进来打搅,时辰尚早,应了今日的景,四周显得有些冷清寂寥。
费兆兴下车,与被儿子搀扶着的副首领夫人寒暄了好一会儿,期间多次开口安慰,希望对方能节哀。
副首领夫人用布巾擦了擦泪,双眼红肿得更明显了,她凄声说:“首领能来送我家老徐一程,想必他在天之灵如果知道了,会安心去的。”
费兆兴又一次道:“夫人要保重好自己的身体,老徐的事,我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边上副首领的女儿,自言自语嘀咕了句:“怎么没其他人了。”
这句话被费兆兴听见,解释说:“原本我让犬子跟着一起来的,但他临时有急事,不得不先离开,实在是失礼了。”
副首领女儿感觉到了自己的唐突,连忙闭上嘴,不敢吱声了。
其余人见状赶紧搭话,三言两语将话题岔开,一帮人陪着费兆兴,进入了殡仪馆。
滴——滴——滴——
耳边不断传来水珠滴落的声音,宛如坏掉的警报器,震得人耳朵脑仁一块儿疼。
在这股持续的钝痛中,费兆兴艰难睁开了眼皮。
然而睁开眼也无济于事,视野里黑黢黢一片,不见半点光,若非双眼感受正常,他险些以为自己瞎了。
缓了会儿不见好转,大脑比刚才疼得更严重了,费兆兴想抬手揉揉,惊觉自己竟如何也动弹不得。
摸索半天,才发现他似乎整个人被绑在一张座椅上,限制了行动。
头脑迷迷糊糊的,费兆兴花了好几分钟,总算回想起失去意识前,自己正坐在轿车后排,要去参加副首领的追悼会来着。
中途碰见路上有人闹事,他们不得已改换路线。
可当车队进入新干路地道没多久,嘭地一声重响,车屁股莫名其妙发生追尾,紧接着他就不省人事了。
再醒来后,便是眼前的状况。
他被绑架了,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费兆兴,脑海中率先出现这个想法。
只是不过片刻,这个想法立即被推翻。
厚重的吱呀推门声突响,伴随一道刺眼的光亮倾泻而出,随即,费惕出现在了眼前。
他背对门外的光源,伫立在前方不远处,微微颔首,说话语气带有至高无上的尊重。
“父亲,您感觉好点了吗?”
这股尊重的口吻,落在此时的环境中,怎么听怎么诡异,眼前之人更有种无法言喻的陌生。
费兆兴不会真蠢到以为对方是来救自己的,索性开门见山问——
“费惕,你想干什么?”
他中气十足,喊出来的话格外威严,费惕却丝毫不惧,甚至有些无所谓的态度。
“何必明知故问呢?我不想说什么让您伤心的话,您只要乖乖听话就好了。”
费惕将身后的门关上,连带最后一点光亮也没了,他走上来几步,轻轻按住费兆兴肩头。
“父亲,您在位已经快十年了,早就该颐养天年了,我不希望您太辛苦,想着帮您一把,所以……你去死吧,好吗?”

“所以……你去死吧,好吗?”
这句话轻飘飘落下,却如重锤一样敲打在心头,砸得人不知所措。
黑暗里,费兆兴嘴唇细微颤抖着,震惊中带着伤心,表面却尽可能保持冷静。
“我已经放出消息说我要去参加追悼会,殡仪馆那边也有人在等着,你把我关在这没用,很快就会被人发现。”
“这个就不劳父亲操心了。”
费惕从自己的芯片里,调出一段保存下来的监控视频,画面内容赫然是先前发生在殡仪馆门口那一幕。
他将视频在费兆兴跟前播放了一遍,悠声说:“科谟首领费兆兴,于新代154年12月28日上午10时,前往殡仪馆为副首领吊唁,中午十二点,殡仪馆无故失火,首领不幸葬身于火海中,遗体面目全非难以辨认,不治身亡,享年四十九岁。”
一番低语结束,费兆兴挣扎着想要起身,脸上的震惊全然变为了怒不可遏。
“逆子!”他吼道,“丧尽天良的逆子!”
费惕关掉视频,心平气和说:“父亲不必这样动怒,到时我会借着殡仪馆失火的事,问责副首领一家,不会让您就这样不明不白死去的,您好歹是科谟首领,更是费家一家之主,到时我会将您风光大葬,让科谟所有子民纪念您曾经辉煌的过往。”
费兆兴失了风度,忍不住破口大骂:“你这个畜生不如的东西!没资格叫我父亲,畜生!白眼狼!”
“想骂就骂吧,您也没多少时间可以骂了。”费惕云淡风轻,完全不将耳边的痛斥当回事,“我知道,您一直将我当成外人,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过,但无论如何,我姓费,咱们永远是名义上的父子。您不让我喊父亲,我也已经喊了这么多年,习惯改不了,还请您多担待担待,最后将就一下。”
费兆兴向来接受的是高等教育,来往接触的人群也都是知节懂礼,太粗俗的言语讲不出口,只能几句话翻来覆去地骂,骂得口干舌燥,心累身也累。
他停下来,重重喘了几口气,冷笑着反驳:“原来你还记得你姓费?可惜费家养了你这么多年,却教出了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养不熟的东西。”
费惕明知故问:“父亲说这话什么意思?”
费兆兴说:“你真以为我猜不到你这么大费周章,就是想给安向那老东西脱罪平反吗?刚才路上那些人是你安排的吧,还有前段时间的枪袭案,也是你指使人干的。费惕,我早就告诫过你,安家绝不是一个好的助力,你和他们勾结,最终反噬的就是你自己!”
哪怕被当面拆穿,费惕犹是表现得满不在乎。
“安家不是好的助力,但至少他们会尽全力帮我,”他说,“而你呢费兆兴,我的好父亲,你有一天是瞧得起我的吗?在你眼里,我不过就是费慎那个废物的垫脚石而已,我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在为他免费铺路。收起你那高高在上的样子吧,我喊了你这么多年父亲,你为我做过什么吗?又有什么立场来训斥我?”
费兆兴摇头,脸上痛心与惊讶的表情交加。
“你错了,大错特错!事情根本不是你想象的这样,你以为这个位置真的有那么好吗?儿子,收手吧,趁现在一切还来得及,不要因一时冲动,干出让自己终生后悔的事!”
一句痛心疾首的“儿子”,换来的是费惕嗤之以鼻的讥笑。
他再次打开刚才的监控视频,画面内容换成了其他。
殡仪馆里人头攒动,乌黑色浓烟滚滚,不断有大呼小叫的喊声传来,看来已经“失火”了。
费惕将虚拟屏固定在一旁,弯腰捡起地上某样东西,徐徐靠近被迫坐着的费兆兴。
“父亲,儿子不孝,这辈子没能为您尽孝道,只有下辈子再还您的养育之恩了。”
他嘴里机械地说着这些话,将手里拎着的物品,从正面套上了费兆兴的脸。
那是一个面罩,与普通防毒面罩不同,它的气体罐里充入的全都是致命浓烟。
费兆兴手脚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面罩捂住自己的脸,浓烟瞬间进入口鼻,他剧烈咳嗽,身体被呛得痉挛起来。
费惕双手从后方按住他肩膀,目光紧盯竖在前方的虚拟屏,唇边溢出痴痴的笑。
乌黑浓郁的烟雾如同怪物伸展的触角,充斥在屏幕各个角落,凌迟般吞噬掉里面每一张惊恐的人脸。
这些躁动的画面落在费惕眼里,成了他二十几年的人生中,欣赏过的最美风景。
手下挣扎的动静逐渐减小,费惕俯身,很轻很轻地说:“睡吧父亲,我会代替你,接手科谟的一切……”
最后一字入耳,费惕倏地没了声音,他忽然蹙起眉,目不转睛注视虚拟屏幕。
上秒还火光冲天的殡仪馆,眨眼的功夫,竟只剩下了几缕不足为惧的淡淡烟雾,
好像方才燃烧的烈火是假象一样,视频也在几分钟内,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一个个身穿红色工作服的消防员,训练有素地出入殡仪馆,将最后一点火势灭掉。
费惕心底猛然一咯噔。
不对劲,太快了,灭火时间比原本预计的快了整整一小时。
烟雾完全散去,视频中多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城警总队队长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殡仪馆,面容冷静地盯住墙上的监控摄像头,一双鹰眼般犀利的双目,在屏幕里与费惕对视。
嘭地一声乍响,面前的门被人用力踹开,宛如破铜烂铁砸在地上,扬起厚重呛鼻的灰尘。
费慎从天而降,外间刺眼的光勾勒出他高大的身影,像尊残酷无情的弑神,面容古井无波,压迫感化成具象迎面袭来。
他低头,微一躬身踏进门内,淡淡道: “要我动手,还是你自己出来?”
“别动!”
短暂的呆滞过后,费惕下意识做出自我防卫的动作,掏出一把手枪,抵住了费兆兴后脑勺。
“别过来!不然我立马要了他的命!”
费慎不屑一顾:“捂了那么久,你看他还有命吗?”
费兆兴已然一动不动,费惕脑子反应很快:“现在送医院还来得及,往后退,让我们出去!”
费慎面露难色:“可我不想救他,怎么办?”
话落的瞬间,费慎整个人突然往下一矮身,空气中某个物体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穿梭而过,在影影绰绰的光线里留下了一道笔直的气流。
噗呲一声,费惕肩膀破开一个血洞,身体被冲击力带动,撞向了后方的墙壁。
费慎神不知鬼不觉去到了他跟前,迅速出手钳制住对方手腕,反向一扭卸掉枪柄,胳膊肘朝后掰的同时,单膝跪压住他后背。
全过程丝毫不拖泥带水,费惕虽为城防部部长,但并没有格斗的伎俩傍身,三两下就被轻松制住了。
只是不知道因为觉得丢脸还是特别能忍,整个过程一声都没吭,这点倒像个真男人。
几个和城警穿着相类似的衣服、蒙脸看不清五官的雇佣兵,依次从门后鱼贯而入,将现场全方位包围起来。
蛇牙自发上前,准备将费兆兴脸上的面罩摘掉,然而刚抬手,面罩先一步被人摘了。
费兆兴神情肃穆,眼神清明,哪有半分遭受过浓烟熏呛的模样。
他丢开面罩,倏地站起,转向被野蛮压在地上脸色泛白的费惕,面上极尽失望。
殡仪馆门口。
大量黑衣城警将附近包围得密不透风,不能进不能出,现场氛围严肃得吓人。
前来吊唁的宾客不知发生了何事,想过去询问,却被城警凶神恶煞的样子逼退,唯有躲在一旁窃窃私语。
总队再次将所有房间和区域搜查一遍,确认没什么遗漏后,亲自去前堂与副首领儿子徐常道别。
“徐先生,今天事发突然,我们也来得急,无意打扰到您和您家人,实在很抱歉。”
“总队言重了,配合警方工作,是我们每位城民该尽的义务。”徐常客气了几句,目光扫向旁边,委婉道,“刚才抓走的那几个人,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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