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种诱饵—— by鸦无渡
鸦无渡  发于:2024年03月30日

关灯
护眼

别墅环境清幽怡人,风格低调典雅,门口持续有黑衣保镖来回巡逻,一看便知不是什么寻常人住的地方。
费慎站在隐蔽的树丛后,眺望离这边有些远的建筑,景象渐渐与自己记忆中的样子重合。
垂了垂眼皮,费慎喝光瓶中最后一口水,戴上鸭舌帽,压低了帽檐。
同行的几辆轿车前后驶入大门,平缓停稳后,司机说:“邵先生,到了。”
邵揽余嗯了声,阻止司机为他开车门,自行下了车。
“很晚了,不用守在这,回去休息吧。”
司机应了句是,邵揽余进入屋内,径直往楼上走。
夜色已至,月亮躲在云层后酣睡,整栋别墅楼却始终灯火通明。
无论多晚,只要他过来,佣人们便会提前准备好一切,守在自己的岗位上恭迎。
“先生晚上好。”
问候完,佣人替邵揽余打开房门,房间有准备好的夜宵,但他率先走进了浴室。
浴缸已经放好热水,衣物与洗漱用品一应俱全。
邵揽余脱掉自己的衣衫,坐进浴缸里泡澡。
他四肢伸展,闭上眼完全放松,柔和的脸庞轮廓映照在暖色浴灯下,少了平日那份正经,多了些许迷离的轻佻。
温水缓解肌肉的紧张,减轻了身上的疲累,邵揽余睁开眼,伸手去拿旁边置物架上备好的酒水饮料。
饮品盛在一只高脚杯中,邵揽余的手刚触碰到杯底玻璃,倏地一顿。
热气氤氲,悄无声息溢满整间浴室,附着在了每件物品上。
平日为了干净卫生,凡是与吃喝相关的东西,佣人们都会戴上手套,不直接触碰食物。
而此时此刻,高脚杯在热水雾气的包裹下,凭空多出了半枚指纹。
邵揽余眼底一暗,左手移动到旁边干净的浴巾上,站了起来。
十几秒后,浴室熄了灯。
邵揽余迅速穿好衣服裤子,背靠墙边,先将浴室门开了。
过了片刻,外面卧室果然响起一阵细微动静,他仍旧按兵不动。
再然后是脚步声渐渐靠近,正当邵揽余准备出手,卧室大灯蓦地亮起,他身形一愣,紧接着一句男人的声音传出——
“还舍不得出来,总不会忘记拿衣服了吧?”
话一出口,邵揽余悬紧的心脏陡地松了几分,手心银色刀尖隐去,几秒过后,他面容波澜不惊走出浴室。
“你还真喜欢不请自来,这些年光学会怎么撬别人家门了?”
望着斜靠在墙边的费慎,邵揽余语气冷淡。
“别人家门,谁家?你家吗?”费慎将卧室门反锁,跟在自己地盘上似的,大摇大摆走向窗旁座椅,“可是七八年了,怎么我来这的次数都比你多?”
费慎的口吻肆无忌惮,好像一点也不觉得,这些话有什么问题。
面前的小餐桌放着邵揽余的夜宵,他不请自拿,舀起一勺粥喝了口,随即又将勺子放了回去。
“你这里的东西,还真是十年如一日的难吃。”
“没人逼你吃。”邵揽余到他对面坐下,将对方喝过一口的粥碗拿开,“一碗鲍鱼粥五百,走的时候记得付。”
费慎身体向后一靠,右腿随意伸出去,离对面人只有几厘米远。
他表情好整以暇,将邵揽余整个人从头到尾打量一遍。
邵揽余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大约有些匆忙,衬衣最上边两粒扣子没系,衣领处的皱褶略显凌乱。
发尾沾了水没擦干净,凝成一滴滴水珠向下掉落,打湿了白衬衫。
肩膀与锁骨在透明衣料下若隐若现,破坏了对方矜贵的气质,反复惹人遐想。
或许因为刚洗完澡,邵揽余偏白的皮肤被暖色灯光一照,显得格外清透。
一点微红落在眼睑下方,看起来竟是比平常无害许多,会被三言两语的威胁吓红眼眶的那种无害。
投来的视线太过直白,邵揽余东西吃到一半,想装也装不下去了。
“千里迢迢过来一趟,就是为了坐在这里发呆?”
他放下筷子,擦擦嘴角,抬起目光与之对视。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在发呆了?”费慎微一俯身,胳膊撑在桌上,“我这不是在看你吗?看得这么认真,你一点反应都没有。”
邵揽余不动声色:“看够了吗?”
费慎复又坐回去,吊儿郎当说:“当然不够,我千里迢迢过来一趟,可不是为了看你几眼就走。”
邵揽余:“那你想干什么?”
费慎用勺子搅动那碗鲍鱼粥,拖着嗓子说:“一碗粥五百,邵老板如今胃口很大啊,一次性要那么多,你吃得下吗?也不怕撑死。”
邵揽余说:“只有从来没吃饱过的人,才会担心自己撑死。”
费慎无声须臾,不再绕弯子,开门见山说:“那两家军火都是你截走的吧?”
对方突如其来的直接,让邵揽余淡淡一笑,并不否认。
“我们一般管这叫买卖,合情合理合法合规。”
费慎脸上没了多余的表情,眼神十足的压迫感:“那么多军火你收着也没什么用,反正都是生意,不如跟我做。邵老板,你的敌人已经够多了,应该不想再多一个吧,还是你希望, 我每天晚上都来拜访你?”
事实证明,人终究会被自己眼前的假象所迷惑,温暖惬意的环境中,看起来无害的人,其实比谁都心狠。
“敌人已经够多了,再多一个也不打紧。”
邵揽余拎起一杯冷掉的茶,倒入那碗鲍鱼粥里,无关痛痒说:“嫌这里东西难吃,以后就别轻易尝试。我一般喜欢凌晨入睡,你还有十分钟,多待一秒,毒刺就能换新老板了。”

一句话,成功让费慎认真的表情褪去,化为了不着调的笑。
“原来我还有十分钟,我还以为你现在就要杀了我。”
邵揽余双腿交叠,调整好让自己舒服的坐姿,说:“如果你想,也不是不可以。”
“别动不动就杀啊杀的,多不文明。”费慎话音一转,突然软和了态度,“我知道,之前在郁南镇,我设计了你一次,你报复我也好记恨我也罢,我全盘接受,这次深夜过来拜访你,就是特地上门赔罪的。”
费慎说着,从衣兜里掏出了一张白纸,搁在两人中间的桌上。
他指尖敲了敲那张白纸:“我还给你带来了一份礼物,邵老板不妨看看再说。”
对方说变就变的态度,照旧没能引起邵揽余过多的反应。
他岿然不动,冷淡的视线落在纸面上,兴致缺缺的模样。
纸上除了一个字母S,别的什么都没有。
费慎的声音又一次响起:“邵老板不好奇,栾河道上究竟是谁想要你的命吗?”
费慎作为雇佣兵,只是单纯执行任务的杀手,拿钱办事而已,背后那位匿名买家才是真正想杀邵揽余的人。
邵揽余盯着那个S,表现出来的反应过于平静了。
“你不是已经把答案告诉我了吗?”
费慎嘴角挑起一点弧度:“看来你早就猜到了,这么有自知之明?”
“比起自己,我更了解他。”
邵揽余并未完全点明,但费慎说话就没他那么委婉了,直截了当道:“施康年那个老不死的东西,在位十几年也没个长进,又特别爱挑事瞎蹦跶,你怎么忍得下去的?”
邵揽余云淡风轻说:“没他也会有别人,还不如这个蠢的,至少能一眼看出来在想什么。”
两人无言对视半晌,不经意间,都没忍住笑了。
费慎躬了躬上半身,两只胳膊肘撑住膝盖,垂着脑袋依然能看见嘴角边鲜明的笑容。
然而下一刻,他又忽然掀起眼皮,目光幽深。
“施康年这么嚣张,你猜猜,背后有没有人在帮他?”
邵揽余宛如头一次听到这个说法,表情新鲜,问道:“是吗?说说看。”
“今天已经说了这么久,我口渴,说不动了。”
费慎直起上半身,神色有点无奈的惋惜:“我辛辛苦苦上门做客,邵老板也不知道给客人倒杯水。”
邵揽余离开座椅,往外走了几步。
费慎以为他真给自己倒水去了,心中一阵得意。
谁知对方拉开房门,一指门外,下了逐客令。
“我这的水不好喝,怕是不合你口味,十分钟到了,请吧。”
对方睚眦必报的样子,令费慎禁不住想发笑,站起来朝浴室方向走。
“今天过来得有些唐突, 我就不走正门了。”
他端起浴室里,邵揽余没动过的那杯饮品,仰头一饮而尽,嚣张冲对方举了举杯。
“还记得吗,你曾经说过我们是一边的,那么现在也一样。今天的粥钱先欠着,希望下次见面,邵老板能考虑考虑,给我一个光明正大拜访的机会,毕竟……爬窗挺费劲的。”
伴随最后一字讲完,费慎的身影也在几秒内,消失在浴室的黑暗中,不留一丝痕迹。
邵揽余关上房门,淡定往芯片里输送指令。
【不用拦,放他走】
距离“夜访别墅”过去一周左右,费慎左等右等,没等到邵揽余那边的表态,却等来了被迫休假的蛇牙突然发出的一则连线通话。
对方告诉他,公司出事了。
由于上次军火储备不足,间接致使毒刺损失了三名雇佣兵后,那次任务也随之失败。
自然而然的,按照合同需要向买家赔偿双倍佣金。
这笔钱原本应该由雇佣兵本人和公司各承担一部分,但三名雇佣兵已经身亡,派人去查他们储蓄账户,却发现三人的余额同时所剩无几。
往后继续追查,也只能查到那些存款被换成现金提前取走了,具体的去向无法得知。
蛇牙不是卢通那种人,对于成天出生入死的雇佣兵们很能感同身受,也就没法在这种时候,还去叨扰他们的家人。
然而心软的后果,就是会带来更多麻烦。
因为没及时将赔偿金给雇主,对方已经安排了一些人手,成天堵在毒刺大楼外闹事,口口声声喊着要债还钱。
虽然现在全公司都在休假中,不会直接影响到日常办公,但这样一天天闹下去,一传十十传百,影响的是公司的名声和信誉,甚至会开始动摇内部军心。
费慎听完对方的汇报,沉默片刻,回了句知道了,将通话挂断。
他坐在一家餐厅的角落里,把饭钱搁在桌上,从偏门离开。
餐厅外不远处,有条交叉的十字路口,往左是回科谟,往右是去邵揽余的别墅。
费慎徘徊了好半晌,最终脚步踏上左边那条路,邀了辆出租车,上车后报了码头的位置。
平日不管去哪儿,费慎潜意识都会保留几分警惕。
今天因为心里藏着事,不由自主走了会儿神,良久后陡地反应过来,出租车的行驶路线好像不太对。
“你开错路了,那边才是码头。”他冷静提醒一句。
固然来柏苏的次数少,可他对于路线地图这东西敏感度很高,绝对不会记错,这条街道没有其他的路能通往码头。
前排司机却像没听见似的,非但不吭声,且义无反顾朝着错误的方向开,甚至有隐隐加速的倾向。
哒地一声轻响,黝黑的枪口从座椅后抵上了司机脑袋。
“停车。”费慎语气不容置喙,“你最好别让我说第二遍。”
司机还是没出声,不过车速已然明显降下,半分钟后,停靠在了一处偏僻的街道边。
费慎单手去开车门,就在这时,司机往后排丢了个什么东西出来。
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他迅速侧身一避。
扔过来的东西落在座位上,定睛细看,是封信件样式的物品。
司机也在此时开了口:“邵先生说,粥钱该付了,如果你愿意,就拿上这封邀请函,安安心心坐在车里,我带你一起去见他。如果不愿意,现在就可以走了,他不强迫。”
费慎直视前方的后视镜,通过镜面反射看清了司机的模样,只是张平平无奇的脸。
继而视线缓慢挪到那封“邀请函”上,半晌后,他收了枪。
出租车重新发动的时候,费慎拿起白色信件,拆出里面的折页,上面只写了一句话。
——和我站在一边,是件会让人后悔的事,不过很遗憾,你好像没有后悔的机会。
出租车并未朝着别墅方向行进,而是开向了市中心,一栋奢华的商业大楼附近。
司机领着他,直接去到最高楼层,那里有间能够容纳几百人的多媒体会议室。
不过此时此刻,里面只有邵揽余一个人。
费慎来了后,司机留在外面将会议室门关上,偌大的空间便只剩下了两个人。
两人隔着遥遥距离,四目相对,谁也没先动。
邵揽余衣冠楚楚,穿了一身十分有格调的拼接西装,一只手背在身后,嘴角含笑望着来人。
“你说想光明正大拜访,所以我包了这栋楼,让人大驾光临请你从正门进,怎么样费先生,够有诚意了吧?”
费慎身形移动,一步步走向会议室正中间,将邀请函往桌上一扔,随便选了个位置坐下。
“你考虑清楚了?”
都说视线高,气势也会跟着更足些,费慎却从来不这样以为,大多数时候喜欢抬着眼睛瞧人。
邵揽余手里拎了份文件夹,习惯性整理一下袖口,款步上前。
“这句话应该先问你自己。”他将文件夹打开,平稳放在费慎面前,“你是不是真的考虑清楚,要和我做这场交易。”
视线落在文件夹上,费慎一目十行,快速浏览其中的文字。
越到后面,他的心就跟着一点点沉下去,直至最后沉到底,没了水花。
文件夹里是一纸合同,内容虽多,但大都是些官方术语。
而其中最重要的东西反倒简洁明了,用几句话就可以概述。
费慎若想从邵揽余手里购回那两批被截胡的军火,不仅需要花费比原来高四倍的价格,且必须支付一笔附加款。
这笔所谓的附加款,金额数量甚至比购买军火的本钱还要高出许多。
费慎不用脑子思考也知道,对方这是要让他把从郁南镇抢走的那三车货,再加上三台歼机,顺带一块儿付了的意思。
思及此处,费慎险些气笑了,单手把文件夹合上。
“你管这叫交易?你怎么不直接抢?”
邵揽余离他更近了几步,一只手撑在眼前的桌上,悠声开口:“接手毒刺的感觉如何?是忙得焦头烂额还是觉得心力交瘁?生意场上,单靠打架那套行不通的,费慎,你刚接触这些东西,正是需要得力帮手的时候。”
邵揽余的话语,如同悦耳的弦乐,丝丝入扣攀附进费慎大脑中,悄然间一寸寸吞噬。
“我之前雇佣你的工资,好像还没付吧?签了这份协议,毒刺大楼外的那些人,下一秒就会消失,任务失败的赔偿金也不用愁了。”
他手指动了动,轻轻掸掉费慎肩头的灰尘。
“我才是你唯一的帮手,除了跟我合作,你别无选择。”

费慎沉默了差不多有五分钟。
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如若这次不妥协,后面说不定有更多麻烦事在等着。
他索性又翻开文件夹,拿起边上的钢笔在手里转了转。
“签字可以,但我手上现在没这么多钱,合作能不能谈成,就看邵老板愿不愿意赊账了。”
邵揽余痛快道:“可以。”
费慎一挑眉,摘掉笔帽就要签上自己的大名,谁知对方的手伸过来盖住了合同。
“空口无凭,费先生足智多谋,我本人自愧不如,也不敢再做那个亏本买卖了,”邵揽余说,“要不你拿点什么东西来抵押?”
费慎屈起指节在桌上叩了叩:“你看我全身上下,像是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恐怕都入不了您老人家的眼。”
邵揽余唇角扬起不甚明显的弧度,左手离开桌面,移动到费慎颈侧位置。
费慎以为他又要掐自己一次,皮肤上传来一丝微凉感,邵揽余食指勾住了他衣领里若隐若现的那根绳子。
“怎么会没有,这个不就是?”邵揽余的话语如重锤落在他心头,“价值千金啊。”
费慎一巴掌按住了胸口前的玉玦,面色充满戒备。
“不可能,你休想。”
邵揽余松开手,莞尔道:“不用这么着急拒绝,你可以再考虑考虑,我们有的是时间。”
费慎侧目瞥了眼关闭的会议室大门,心里头一清二楚。
“是你有的是时间。”他说。
如若没猜错,现下这栋商场大楼,已经里三层外三层被邵揽余的人包围了。
自己今天要是不按照对方的要求签了这份合同,想要完好无损走出去的概率,估计约等于无。
邵揽余不再接话,低头看了看腕表时间,走到一边坐下。
空气就这样沉默下来,会议室里万籁俱寂,由于处在大楼最里边位置,连外面街上的动静都听不见,静谧地有些吓人。
费慎一言不发,视线紧盯桌上那份合同,神情间似乎渐渐发起了呆。
僵持了十来分钟,他小臂微微震动,芯片通讯器忽然收到几条消息。
蛇牙:【我刚带人到公司,那些闹事的已经提前走了,你让人赶走的?】
蛇牙:【还有一点很奇怪,公司楼后面不知道被谁停了一车厢的军火,我让钱曼文他们检查了,居然在里面找到了丢失的那几把枪】
蛇牙:【情况不对,我先把那车货藏起来,你赶紧回来】
费慎眉毛不着痕迹一蹙,正要回复,随即就听见邵揽余的声音响起。
对方跟他肚子里的蛔虫似的,不疾不徐说:“一点小礼物,不成敬意,这是我给毒刺的诚意,费先生考虑得如何了?”
事已至此,费慎心中了然,今天这份见鬼的合同是非签不可了。
他惯会看人眼色,能屈能伸也只是自己愿不愿意的事,脸上展现一抹恰到好处的笑,费慎扯掉脖子上的玉玦,放在合同边。
“邵老板这么仗义,一块玉玦而已,别说抵押,就是直接送给你也行。”
邵揽余起身,当着费慎面,将玉玦收进了自己口袋。
费慎视而不见,仿佛刚才对玉玦的那般在意是假象一样,利落抓起钢笔往纸上签字。
在他落笔前一秒,邵揽余提醒:“别用代号,签自己名字,在科谟我只跟费家人做生意。”
费慎不假思索,下笔流畅,两个熟悉的大字落在了一张张白纸黑字的合同上。
随着最后一笔结束,邵揽余眼神里的压迫感褪去,变为了最和颜悦色的样子。
他主动摆出友好的姿态,伸手道:“费先生,合作愉快。”
费慎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有什么憋屈或挫败的表现,看上去反倒心情尚佳,从容回握住眼前修长的手。
“和我合作,你很愉快吗?”
话的内容本身没什么,可结合费慎轻佻戏弄的语气,听在耳朵里格外不正经。
邵揽余唇边笑容僵了半秒,迅速恢复如常:“能愉快当然是最好的。”
握手时间超过三秒,僭越了正常社交礼仪,他想往回收,力道却蓦然变紧,抽不动了。
费慎抓住他不放,笑着说:“既然邵老板这么有诚意,那我再送你一条消息吧,施康年和我那个堂哥勾搭上了,你最好当心点。”
对方的手劲儿实在太大,邵揽余挣扎不过,索性放弃。
“多谢提醒,只是比起施康年,更难对付的好像是费惕,费先生不如多担心担心自己。”
说这话的时候,邵揽余的右手被人带动着,大拇指不受控制摁在了左小臂上。
叮地一声,芯片感应权限开启,费慎用自己手背碰了下对方。
不到半秒,两人芯片连接成功,互相将彼此添加成了联系人。
不待邵揽余做出反应,费慎把人松开,果断朝会议室门口走。
“看你这么担心我,以后多慰问几句好了。”
费慎顺利离开商场楼后,便直接前往码头,通过水路返回了清丰城。
刚进公司,他亲自带人将那车从天而降的军火,里里外外周密检查了一遍。
确实就是普通的武器,仪器检测没发现任何异常,而且比他们原本找别人购买的军火,质量要好上不少,十之八九是来自邵家的货。
费慎没向蛇牙等人坦言与邵揽余签合同的事,只命人将武器收进军火库,暂时禁止动用。
回了科谟第二日,邵家那边负责联系的团队,直接上门来了。
毒刺这边也派出了几个人,由管理层和专业人士组成,双方进行了一次秘密会议,详细计划好后面的合作事宜。
中间共罗列出了三种方案,众人通过投票决定,一致通过了第三种,用最保险的方式运输。
会议圆满结束,过后便是漫长的准备与等待时间。
在此期间,费慎向邵揽余支付了前期订金,对方也同样履行约定,替他赔偿了那三位雇佣兵欠下的债务。
自此,算是完成了第一步合作。
后面两边又进行了二次会议,正式确认交易的时间和地点,这一回,双方老板依然没有出席。
但事实证明,只要上层管理得好,下面就不容易出问题。
哪怕两位老板没有明面上参与,这场交易仍在约定好的日期当天,如约顺利完成了。
军火库得以填充,债务还清,公司员工也终于到了收假的时候。
而先前因为费慎懒得多费口舌解释,也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干脆将小队里四位队员全支开了,没让他们参与进来。
因此刚一收假,几个队员听说了公司和邵家做交易这事,震惊到瞠目结舌,风风火火闯进了老板办公室。
尤其是蛇牙,进门就是一句:“你他妈疯了?!”
费慎正在办公桌后查看有关热都的消息,闻声抬了下眼皮,淡定道:“把门关了。”
还是赵林木最听他哥的话,乖乖去把门关上,为防止有人偷听,还事先瞄了一圈外边走廊,确认没人才放下心。
蛇牙几步上前,双拳一砸办公桌,瞪着费慎,刻意压低了声音。
“当初我和冬青,我们俩天天累死累活在外面到处找人谈生意,是为了什么?为的就是要避开邵揽余!你他妈倒好,直接送上门了是吧?要这样你早说啊,直接把毒刺送给姓邵的不就行了,还谈什么合作开什么公司!也用不着我们那么拼命了。”
费慎双眼目视虚拟屏,不以为意说:“邵家不好吗?他们的军火质量是整个太平洋洲际最过关的。”
蛇牙被对方的态度气笑了:“对,没错,是最好的,好到能把你脖子上那玩意儿轰下来。”
斑鬣也走过来,冷着一张脸教训:“之前我们怎么离开义津的,你是不是忘了?你以为邵揽余是什么好东西?你今天跟他做生意,明天他就能要了我们全部人的命,公司不是你一个人的,你别太自以为是。”
斑鬣与邵揽余发生过冲突,还曾经弄伤了对方。
现在费慎却不顾其他人想法,自作主张与邵家建立合作关系,在斑鬣看来,此举无疑是背后捅刀子过河拆桥,是叛徒行为。
连一向不拘小节的钱曼文,都觉得此事十分不妥,面带犹豫之色。
“kin,趁现在还来得及,要不毁约吧……邵揽余和我们结了梁子,很麻烦的。”
只有赵林木,仍然选择站在费慎那边,见大家都在指责他,试探性调节气氛说:“其实我觉得也没那么严重吧,既然邵揽余愿意和我们合作,那说明他应该不是很计较之前的事,说不定——”
后面的话没讲完,被蛇牙一眼怒瞪了回去,赵林木悻悻闭上了嘴。
费慎懒散地窝进沙发椅,许久没出声,等他们一人一句发泄完了,才泰然自若开口。
“邵揽余就算要找麻烦,也找不到你们头上来,公司如果因为这次交易出了什么问题, 我负全责。”
他挪动了座椅方向,目光恰好落在展开的虚拟屏上,上面有一条已读过的信息。
费兆兴:【小慎,最近在忙什么?如果没什么事,就回家一趟吧,二叔有话要跟你说】
费慎看了会儿那条消息,直立双腿往外走,经过蛇牙时说了句——
“公司确实不是我一个人的,但如果你们谁有本事,能把军火钱都赚回来,这位置我给他坐。”
没管众人如何反应,也不给大家回话的机会,费慎脚步没有停留地走了出去。
费慎展开虚拟屏,又翻了翻费兆兴发来的讯息。
对方很少主动给他发消息,不算以前在大西洋留学的那些,这还是头一次。
凝神片刻,费慎脑内回想起,自己刚才收到的那些关于热都近期发生的事。
安向投毒案有了最新进展,蛋糕里检测出来的醇类物质,与一种抗过敏液体药物的成分高度吻合,若此药直接与奶油相接触,会产生快速化学反应从而变成剧毒。
而这种特制药是最新研发出来的,上市还不到一个月,暂未进行大量批售。
且因为价格昂贵,热都里只有不到十人拿到了货,包括安向。
那十人全都接受了调查,但其中只有安向一人,是当天参加了寿宴且靠近过蛋糕的。
最重要的是,他本身就是易过敏体质又患有哮喘,经常需要随身携带此药,寿宴那日也没有吃过一口蛋糕。
至此,真相基本算是水落石出,只不过还缺少了安向认罪的口供。
多日高强度审讯下来,他毅力惊人,始终坚持自己绝没有干过任何下毒害人的事。
与此同时,随着案件进一步调查,安家的人莫名其妙不闹了。
连带着刑事科外拉横幅撒泼的混混们,也都全部撤走,好像先前只是做戏给别人看似的,时间一到就彻底放弃不准备纠缠。
事出反常必有妖,费慎不再迟疑,一打方向盘改换线路,直接前往热都的方向。

第57章 意外来客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