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吗?挂断电话,此刻摆在我面前的,无非就只有两个事实了,第一就是,我跟仇郁清当初是地下恋情,平时在公司里我维持着他小迷弟的身份,他当他的大老板,看上去没有任何其他的往来。
令一种可能就是……我真的从来都没有跟仇郁清在一起过,关于他的一切,包括那个出现在我脑海中的幻影,真的都只是我的臆想罢了。
如果是第一种可能,那么仇郁清对我也太冷酷了些,再怎么说我跟他都是初中同学呢(好像高中也在一个学校),跟他在一起,他怎么连公开都不公开一下,是觉得我拿不出手吗?
走到镜子面前,看着镜子里那张称得上俊朗此刻却略显憔悴的面庞,再想想仇郁清的模样……我知道从外形看来,我和他是没有那么相配的。
所以,还是第二种可能性更大喽?
但……那张黑色的卡又是怎么回事呢?如同困囿在怨念中不肯投胎转世的鬼魂一般,我晃荡着身子再度来到了那个铺了地毯的房间,从地毯下,我取出了那张黑卡,拿在手里细细观察、抚摸,最终我确定它的的确确是真实存在的。
怎么会这样呢?要是我跟仇郁清没有在一起过,那么这张卡、手机里的那些照片和视频,又都怎么解释呢?
忽然间,一个猜想猛地击中了我。
难道……是包养?仇郁清包养了我?
不是……不对啊!他包养我,还给我钱,那他不是亏大发了,赚的是我吗?而且,他有什么理由包养我啊?他长成那个样子,根本不像是缺伴儿的人啊!
但……不是那样的话,又怎么解释这张黑卡的事呢?
又或许仇郁清只是单纯地将这张卡忘在我家里了,失了忆的我误以为这是他给我的,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反正如今,我唯一确定的信息就只有这张卡属于仇郁清这一件事,因为搞不懂它的具体来路,最终我决定……趁此机会将它还给仇郁清,反正无论是分手还是包养关系结束,这卡里的钱我都是万万不能碰的。
不对……为什么不能碰呢?他都把我害成这样了,又是精神病又是心理医生的,我用点儿他的钱怎么了?一瞬间心中的另一个声音又这样告诉我,令我这“为自己找补”的本能再犯了。
可惜话虽这么说,我却不知道这张卡的密码究竟是什么,要是这个时候去问仇郁清反倒会显得奇怪了,反正,既然本能告诉我它不能要那便不要吧,说不定还能趁此机会探探虚实,通过仇郁清给出的反应推测出事情的真相呢。
约定的时间很快在我焦急的等待中来临了,一想到即将跟仇郁清见面我就分外紧张,近乎可以说是一整个晚上都没有睡好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盯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简直将“窘”字写在了脸上。
为了不让自己显得窝囊,我还刻意用化妆品掩盖了一下自己眼下的乌青,无论是前男友还是前金主,我都不希望再度见面的我在仇郁清面前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在往脸上拍粉底液的时候,我拿起那瓶我念不出名字的底妆产品,忽然有些疑惑我家里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印象中我分明是一个不怎么会化妆的男人,而现在我不光设备齐全,竟然连化妆的手法都好像炉火纯青似的。
“啪嗒——”粉底液被摔落在梳妆台上,不知该不该庆幸它质量尚可,瓶身没有被摔坏,看着镜子中被粉饰得尚且称得上“有精神”的面容,我的心底再度浮现出一些猜想。
不过就在这时手机响了起来,是来自时俊的电话,他告诉我他们仇总派来接我的车此时应该已经差不多到我家楼下了,“可见仇总多重视你呀!那可是仇总自己的私家司机呢!”
连声应和着,没空再去想那样许多,匆匆拾掇完自己,我便拿着包准备出门了。
出门前,我专程检查了一下今天准备带的东西,嗯,差不多都带齐了,抬起头,目光擦过客厅,恍然间,我好像又在客厅内部的沙发上望见了那个我日思夜想的人。
一眨眼,他就不见了,他是仇郁清,他不是仇郁清,他存在于我的脑海里,又或许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他的踪迹。
没空再想那么多,穿上鞋子,我快步飞奔至楼下去。
仇郁清派来的车子很显眼,是绝对不会出现在我们这座小区的限量版豪车,虽然是低调的黑色,但扎眼仍旧是毋庸置疑的。
打开车门,确认的确是他派来的车之后,我俯身坐进去。
那司机好像认识我,只对我说:“好久不见了,裴先生。”
我笑着冲他点点头,却因不想让仇郁清那边的人发现我的异常,故而没有问任何问题。
车很快启动了,我闻着车内似有似无的气味,怀里抱着我的包,情不自禁地蜷缩起身体,就好像下意识觉得只有这样自己才是安全的。
路上我仔细数了一下日子,发现自上一次去见白医生的那一天起,直到现在,我所熟悉的那个仇郁清至少有两周时间没来到我身边了。
这跟仇郁清此次同我的见面有联系吗?我试图想清楚这件事,但混沌的大脑却无论如何无法支撑我再去思考那么复杂的问题了。
车最终停在了市中心的一幢大厦下,我看着眼前这栋高大的写字楼,注意到它最顶端那颇富艺术特色的logo,忽然意识到这个地方我原先应当十分熟悉才是。
深吸一口气,在埋头走进去之前,我给时俊打了通电话,叫他下来接我。
时俊“哈?”了一声,显得颇有几分不可思议,“你不知道路吗?直接去顶楼仇总办公室就行了啊。”
我哦了一声,见他工作实在忙,便按捺下心头的不安埋头走进了那在我看来实在有些高耸入云的写字楼里。
一般的电梯是到不了顶层的,我是在走错了路之后才听见有人提醒,在踏入这片地域的这段时间内,我简直可谓一路受到注目礼,跟我打招呼的人有很多,但我却一个也不认识,我只由此判断出在离职之前我在这里的人缘还算不错,只可惜因为病痛的折磨,现在我整个人都变得畏畏缩缩乃至精神萎靡。
在去往顶层的过程中,周围的人自是变得越来越少,当我终于踏入那片属于仇郁清的地域,那紧闭的办公室房门在我眼中简直变成了通往无间地狱的审判之门,我站在门外久久不敢踏进,还是仇郁清派来的秘书小姐从下面赶到我身边,并且和颜悦色地对我说:“仇总就在里面。”之后,我才终于下定决心踏进。
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只见偌大的室内唯有坐在办公桌前的仇郁清一人,此刻窗帘被合上一半,室内并不显得十分敞亮,他面对着电脑,漆黑的瞳眸略微被屏幕照亮,高挺的鼻梁上挂着一副黑框的眼睛,衬得他的脸更是不似常人的白,不知是不是因为常年不被阳光照拂的缘故,显得幽深而神秘……
是了,这时候我忽然想起,仇郁清不喜欢阳光,他喜欢幽暗的地方,他说那会让他感受到安全。
外人眼里的他或许是威严的、沉稳的、令人感到惊艳的;但当我看到他,便明白他是不喜社交的、阴郁而沉默的、讨厌被人瞩目的,以及……睚眦必报的。
“你来了。”仇郁清取下眼镜合上电脑,双手交叉地看过来,不具任何情感一般,他对我说,“坐。”
我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了,老实说,我不太习惯在这种光线不甚充足的场合谈事,但我知道仇郁清总喜欢这样,他夜间视力似乎比常人要好,像是猫科动物那般,于是他便总是在黑暗的环境下观察他人,敌暗我明,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时俊说,你想重新启用账号。”抿了抿嘴,我选择开门见山了,“是那个账号吗?你的那个,我负责拍摄。”
仇郁清眨了眨眼睛,逆着光,我看不太清他脸上的表情,只知道他好像略略皱眉了,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问:“上次跟你一起合作的那个女生,是叶玲?”
他居然知道叶玲,难道是因为我以前跟他提起过吗?“是,是她,她现在已经是网红了,之前我给她拍摄的片段,还被她用……哦,我忘了,仇总应该已经看过了,那个视频。”
仇郁清略微额首,算是对此表示肯定,紧接着他说:“如果我们合作,你需要跟我们公司签订合约,作为摄影师,你不能参与除公司账号意外其他任何账号的拍摄与合作,当然,你的酬劳也是不会少的。”
我愣住了,如果真按仇郁清所说,那岂不是以后我就不能靠接单赚钱了?而且……听他的语气,怎么感觉他好像知道我现在老是出去跟别人拍外景似的?虽然大概率是我的错觉吧。
“薪资呢?”我问,而今这是我最关心的问题。
仇郁清愣住了,就像是刚刚才开始思考这个问题,沉默片刻,他竟说:“你定。”
我定?我定什么定?要是我说十万块一个月你也肯吗?
“对了。”低头开始从包里翻找起来,“这个。”拿出那张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的黑卡,我将它放在桌子上,朝仇郁清所在的方向推过去,“这个,好像是你的东西,还给你。”
“好像?”仇郁清重复了这两个字,他将那张卡拿起,眯起眼睛放在眼底细细端详,“不是我的。”说着,极为不在意那般,他用手指那么一挥,那卡片便不偏不倚地飞回到我的怀里,“你的。”他说。
“可是……”
“已经结束的交易不必再提。”仇郁清的语气显而易见地不悦起来,他从抽屉内拿出一沓文件,像是合同,“觉得没问题的话,就签字吧。”
什么签字签字的?商量好了吗?我答应了吗?惊疑不定地拿起那沓文件,发现那薪资那栏还真是我空着等我来填,一时间我简直怀疑仇郁清是不是疯了,他这是在做什么?虽然合同的内容显然于我有益,但是我也不能平白无故地就那样占这便宜。
“等一下仇总,能先容我考虑一下吗?工作内容我们都还没有商量好,这样贸然地签字……”
“你拍我,”仇郁清的回答很简单,“就是那个账号的内容,我以为你清楚的。”
清楚?或许曾经的裴森的确很清楚,但现在作为一个精神病兼失忆症患者,我不得不说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仇总等一下,这实在是太突然了,容我先考虑考虑可以吗?”说着,我站起身,用眼神询问仇郁清“可不可以?”
仇郁清不再看我,只是转过眼,语气中的不悦也是淡淡的,只说了句:“可以。”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这本书改名儿了,以前叫《隐郁入森》,现在更名叫《癔症》,大家不要找错了QAQ。
第16章 发病
室内过于昏暗,坐在仇郁清的对面,我莫名感觉到压抑,我本来应该立即离开,但迎着仇郁清的视线,神差鬼使地,我却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你是不是有东西落在我家了?”
仇郁清眨了眨眼睛,像是没有听清我说的话,沉默数秒后他才再度开口,只反问:“你说的是什么呢?”
我不知道啊,粉底液?或许……化妆品?还有书?张开嘴,我却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没什么。”我说,“就是有点好奇,为什么仇总忽然想起要给我一份这样的工作。”
话题转移得很僵硬,或许仇郁清也察觉到我并不愿意在之前的话题上过分停留,所以他并没有追究,而是十分平静地回答道:“毕竟你是我的前员工,你生了病,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没钱医治不是么?”
一瞬间,我简直以为自己幻听了。
抬起头,我凝视着仇郁清漆黑如渊的眼睛,一时间忽然生出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他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他一早就知道我生病了吗?可是这没道理啊,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他我的病情,分手后在我的印象里我跟他分明没有任何往来才是,他又是怎么知道我的事情的呢?
“仇总……”
“不要那样叫我。”不悦地蹙起眉,我这才意识到原来仇郁清并不喜欢我给他的这个称谓,看他的表情,或许曾经我很少这么叫他,于是我改了口:“仇郁清,我是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我生病的事情?”
那一刻我心跳如擂鼓,因为最接近真相的人此刻正坐在我的面前,或许我马上就能知道真相,关于我的病,关于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关于那个曾经总是出现,现在又不知所踪的仇郁清。
天空中却出现一片云,黑压压地将漏进室内的光线遮蔽,原本还算敞亮的室内在此刻显得更加阴暗了,特别是仇郁清,他低下头,仿佛整张脸都沉在了阴影里。
“我只知道你最近总去医院,毕竟你开的车,连接着我手机上的导航系统。”仇郁清这样回答,他并不算十分正面地回答了我的问题。
我僵在原地,一瞬间,身体仿佛和头脑一起,滞涩了,“车?”我从来不知道我的车还连接了什么导航系统,自己的行踪被仇郁清掌控在手里的认知令我不寒而栗。
“所以,考虑好了吗?”似乎并不愿意将过多的话题停留在“车”的身上,仇郁清看着我,蹙起眉,在无形之中对我进行着催促。
“什么?”
“你说你要考虑一下。”足够一板一眼地,仇郁清摊开手,“时间差不多了,我想知道你的答案。”
他的语气并不是那种强势的、令人感到被催促的,但却有一种执拗的认真,令人本能地知道他并不愿意被拒绝。
看着他的脸,不知为何那一瞬间我忽然感觉有些难以呼吸,意识到自己可能会在这时候犯病,我深吸一口气,将答案就这样告知于他:“抱歉……仇……总,不对,仇郁清,谢谢你的好意,我不能签这个协议,既然你知道我生病了,那我也就不隐瞒了,我的确病了,而且我的病情很不稳定,是那种并不适合工作的状态,所以……”
“所以你拒绝?”仇郁清的手指开始“叩叩”地在他面前的木桌上轻轻地点了起来,眉头也随之皱起,心情简直可以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差了下去,“你再考虑一下吧,我给你一天的时间,看在……看在我们老同学的份上,毕竟你也说,你的状态不适合工作,我不强制你坐班,工作时间也自由,基本上可以说是给你送钱,何乐而不为呢?”
这家伙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他为什么要让我捡这个便宜?难道说他还对我余情未了?可是……不像啊,更何况当初难道不是他跟我提分手的吗?凝视着他有如渊崖的黑色眼瞳,一瞬间我感受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眩晕,倒也没有想吐,我只是感觉,在仇郁清的面前,我实在是有些难以呼吸罢了。
“仇总,等一下……”狼狈地站起身,这一刻我受不了了,“我……我去一趟洗手间,我有点不舒服。”我感觉我要犯病了,往常犯病的时候我最多觉得会有一点恍惚,但此刻,或许是同仇郁清共处一室太长时间,这种难受的、即将犯病的感觉尤为强烈。
没再看他,也没有征得他的同意,我回过头慌不择路地向门外跑去,其间我甚至差点撞到门,仇郁清甚至还好心好意地用遥控器帮我将门打开了。
所幸,仇郁清所在的顶层也有总裁专供的卫生间,里面没有什么人,一进去我便开始在洗手池前疯狂用水涮我的脸。
疯了,疯了,要疯了,我的脑子跑马灯似地开始反复播放方才我与仇郁清相处时的情景,他说我的病,他说“车”,他看我的眼神,他跟我说话的语气,一瞬间我甚至错觉,他并不像是跟我分开了太长时间的前男友,而是日日都跟我在一起,同我耳鬓厮磨的、被我幻想出来的仇郁清。
“裴森……”熟悉的声音犹如初夏的凉风,灌进我的耳道,我打了个寒战,随即看向镜子内里,确认仇郁清并没有出现在我的身边,是我自己产生了幻听。
完了,不行,不能这样……怎么会在这种时候,我不想在这种时候……捂住耳朵跑进厕所,进入隔间掼上门,将自己关起来,这样我的异常就不会被人发现,我发病时的丑态也不会被任何人看见。
“阿森——”仇郁清的声音再度出现在我的耳畔,这次我窝囊地将头埋在墙角,就像是鸵鸟,习惯于掩耳盗铃。
“吱呀——”我听见门从背后被打开又关上的声音,就好像知道怪物的来临,我拼命蜷缩起自己的身体,却仍旧无法抵挡身后那宽阔的躯体。
是仇郁清。
他掰过我的下巴,深深凝视着我,面若寒冰。
不知是不是因为我刚刚见到了身着西装的仇郁清,这回他也变成了仇郁清方才的样子,他抬起我的下巴,毫不客气地吻上来,那力道极大,彰显着他不加掩饰的掌控欲。
怎么会这样?他要做什么?被他紧紧地抱在怀中,我反抗起来,意识到他想做什么,我只觉得不可思议——我一点也不想在属于那个真正的仇郁清的地方做这种事,真的一点也不想。
“不……”被嘴上虽是拒绝,但被他不顾一切咬住脖子的时候,本能一般,我还是歪着脑袋配合着他的动作,像是对这一切十分熟悉。
他咬住我的时候,令我错觉他是吸血鬼。
然而他皮肤那么白,就算说是吸血鬼,想必也没什么毛病。
我问他:“这段时间你都到哪里去了?”
他不说话,只是埋头,扒开衣服仔细检查着我的身躯,而后我便再度被咬住了,只是这次换了一个地方,很痛,很不舒服。
“等一下,你疯了,别……”不知是不是因为“久别重逢”,他的动作显现出狂乱、失控,并且有些不可理喻。
衣服被胡乱扔到了上,裤子也不能辛免于难,当他再度从身后抱住我的时候时候,我已经战栗不止。
本来歇息了这么多天,想要再次打开很不容易,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非要在这种场合……简直……令人生气。
“问你……啊,问你话啊!”隔板发出哐啷的声响,如果可以我并不愿意整出这么大的动静,然而仇郁清并没有给我选择的机会,他就如同一只失去了理智的野兽,只是缓慢地用用嘴唇封住我的后脖颈,而后再逐渐上前,直到最后勾住我的下巴,将我的呼吸也攫取过去。
我要疯了,不对,我早就已经因他而疯了,不愿再去想像在那些正常人的眼中我此刻究竟是什么模样,只因为眼前的场景太过真实、仇郁清的体温太过炙热,我被他拥抱着,跟他接吻,就好像真的还在跟他相爱一样。
他的力道很大,可为了不被另一个仇郁清听见,我要紧牙关,尽力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仇郁清一直眯起眼睛看着我,那样子像是十分生气,我不明白他在气什么,分明生气的应当是我才对,毕竟他离开了这么长时间,甚至没有留下任何理由,再度见面也不跟我解释,只是简单粗暴地做着这些事情……
但,或许是所谓的“小别胜新婚”吧,就算我们各自心怀怨怼,但身体还是一片温热中紧挨在一起,当一切宣布终了,再一次,我问了仇郁清之前问过的问题,他的回答很简单:
“我一直在看着你。”
…………
嘀嗒——嘀嗒——或许是时针转动的声音。
衣物散落一地,我瘫坐在这里多久了,我不知道;
仇郁清离开多久了,我不知道;
发病时间究竟过去了吗?我也不知道。
将头埋进膝盖,我吸了吸自己的鼻子,尽力不让眼泪就那样流出来。
我只知道,仅仅只是因为见了仇郁清本人一面,我便差点在他面前发病。
当我悬浮着脚步飘飘忽忽地重新回到仇郁清的办公室,时间已经不知道过去多久了。
他仍坐在原来的位置上,只是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蹙着眉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片刻后,他的目光移动到了我的脸上,所幸我未曾将自己一瘸一拐的步伐暴露,而是先一步坐到了他对面的座位上。
我不是没有怀疑,其实是现实世界中,这个真实的仇郁清对我做了那种事情。
可这没有道理。
毕竟他问:“你的脸色不太好看,身体不舒服么?”
仇郁清不是那种明知故问的人,所以……实际上还是我的脑子出了问题。
“嗯。”想到方才他给我开出的优厚待遇,我不由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意,“仇总,刚刚我发病了,这个病就是这样,不分时间场合,会让我变得很奇怪,就像现在这样。”
仇郁清略微低头,神色晦暗不明,那讳莫如深的视线自黑色发丝后方凉凉地盯过来,令我不能明白他的心。
不过既然他已经知道我生病的状况,以此来拒绝他的邀请,或许也不是什么很坏的决定,“仇总,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贸然接受这份工作只是对你的不负责,所以……”
我不会告诉他更深一层的原因,因为我害怕继续同他在一起会导致我病情加重,如果愈来愈分不清现实与幻觉的界限,到时候会让局面很难看也说不定。
仇郁清低下头,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竟好像看到他的唇角微不可见地勾了勾,当然,那并不是什么喜悦的笑意,而是……讽刺?亦或者隐含着痛苦的?我说不清。
他没有正面回答我说出的话语,他只是说:“等你改变了主意,随时联系我就行。”
说着,他站起身来,逆着晦暗的光线,我近乎可以说是看着他的剪影,他真高啊,比初中时更加挺拔,气质也更显清朗了些。
他抬步朝我走来,我听见他脚步的哒哒声,缓慢地,就如同漫画里的王子一般,他伸出手来,递到我的面前,说:“我送你离开这里。”
我有点被魇住了,看着黑色发丝下他那似乎不见瞳孔的眼睛,一瞬间我简直觉得自己要被吸进去,我忘记询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只是伸出手,接受了他彬彬有礼的好意。
他的手指,很凉,介于常人与死人之间,犹如吸血鬼带给人的第一感受,就如同我初中时对他的印象那样。
一瞬间我真的想问他我们曾经究竟有没有在一起过,可本能却拼命抑制我说出这样的话语,就好像如果我不负责任地问出口来,便会发生什么极度不好的事情。
于是,“嗒——嗒——嗒——”我和仇郁清走在空无一人的顶楼走廊里,他手揣兜,我则是低着头看着地板上我们二人的倒影,直到走进电梯。
电梯内部也是空无一人,只是反光的材料能够清楚地印现出我们两个的身影,我看着我们二人站在一起的景象,只觉得我就像是一个蜷缩在丹顶鹤身旁的鹌鹑,毫无存在感,又战战兢兢。
“你以前不这样。”就好像觉察到了我的心理活动,仇郁清十分没由来地说了这么一句,他转头看着我,并不是笑着,而只是就事论事地这样说道,“但我不知道原因。”
他是在暗示我向他倾诉么?以仇郁清的性格,这样的要求已属罕见,我连忙摇头,自是不可能告诉他在我的想象中,你的凶暴令我站都站不稳的,我只是说:“没有,我只是有点疑惑,因为仇总似乎没有必要,送我下楼去。”
“……”仇郁清不说话了,他扭过头,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他平时便很少表露自己的心境,但即便如此,我还是觉察到了他的不悦,是因为我的那番话么?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对了,仇总,你……你刚刚去厕所了么?”该死的,倒也没必要为了缓和气氛说出这么尴尬的话题啊!而且刚刚不都已经排除掉了么?仇郁清他怎么可能……
然而下一刻,他的目光却缓慢地瞥来,唇角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意,“不知道,好像去了,只听见一些奇怪的声音。”
我简直恨不得当即融化在原地,难道说,他听见了我自己自导自演全程的现场么?此刻还故意提起?那他最初的时候为什么那么冷静?
不对,就是他吧!对我做出那种事的就是他吧!思绪的错乱甚至令我产生了逃避的心理,当电梯门打开,我便大步迈出门去,然而仇郁清只需要保持相同的频率,就能够不紧不慢地跟上来了。
“仇总……”斜眼,我看向他,却又因为他身后不远处那站在公司大楼门口的身影而噤声,甚至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想,大概没有比此情此景更能证明我脑子有病的事实了。
无需诊断,无需疑虑也无需挣扎,事实就那样摆在我的眼前。
此刻站在我面前的,是西装革履的仇郁清。
而门口处,身着白衬衫,在阳光下轻轻向我挥手的,也是他,是来自我幻想中的,那个仇郁清。
同一个世界,两个人,一个幻境,一个现实。
他们一同将我击垮了。
“裴森。”抬手,西装革履的仇郁清动作极其自然地捏了捏我的脸,“我等着你的回复。”
“嗯。”虽是这样回答着,但内心深处,我知道自己绝不可能答应。
两个仇郁清,这样的事实摆在我眼前,发疯都只是迟早的事情。
都怪他。
都怪他们。
抬步,头也不回地,我忍着眼眶的酸意朝门口处快步走去。
仇郁清没有跟上来,但却也没有听见,他脚步离开的声音。
他应当一直站在我身后,看着我。
这样的事实令我更加不寒而栗。
越过门口那身着白色衬衣的仇郁清,我权当没有听见他叫我名字的声音,我埋着头只想快点离去。
这个仇郁清跟在我的身后,也是一句话都不说,像是在等待我自己冷静下来。
我坐上了地铁,下班时间的高峰期,站着,因为足够拥挤,再无逃避的余地。
穿白色衬衫的仇郁清自背后抱住我,双臂用力,将我箍得很紧很紧,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的暗香味,就跟我在办公室闻见他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