癔症—— by烈冶
烈冶  发于:2024年03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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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少爷”
其实对于自己出头帮助仇郁清这件事,我的心中还是有几分自得的,因为那天的顾鑫的确看在我的面子上,免了对仇郁清的一顿胖揍。
然而仇郁清本人呢?对于我的行为,他有任何感谢的表示吗?很遗憾的是,没有。
其实站在现在的视角,当时的仇郁清懒得感谢我也属正常,毕竟他也算是有恩于我,一报还一报,我欠他的这才算是扯平了。
但当时的我哪儿懂这些人情世故?我只记得在顾鑫离开后,我略带几分得意地回过头,然而面对我的却是仇郁清那似乎全然没将我放在眼中的神色,他默不作声地摆正自己的课桌,蹲下身捡起书本的时候,甚至冷冷地说了句“闪开”。
而面对我的搭话,他回答的也只有沉默。
我承认我并不是一个完美的帮助者,我因此产生了几分怨怼,因为常年自命不凡的我认为仇郁清应当对我感恩戴德。
那个年纪的小孩子,往往固执得不正常,我就那样记住了仇郁清,开始似有似无地用我满怀怨愤的眼神去瞪他,对此他自然是毫无反馈,这令我更加激动,所以在放学后,拒绝了顾鑫一同回家的邀请,我不依不饶地跟在仇郁清的身后。
因为不敢让同学们知道自己跟他“有染”,所以出了校门后,一直到人烟稀少的地方,我才对他的背影说:“喂!叫你呢!你怎么一直不吭声啊?”
仇郁清终于因为我的声音而停下了脚步,他回过头,这时我注意到不在学校的时候,他的身量是挺拔的,而因为前额的头发过长,他的眼眸又是沉沉的黑色,所以他看起来仍旧是那样阴郁、怪异、没有精神。
目光向下,我注意到了他的手臂,显然,又新增了一些伤口,青紫的颜色,纵横交错,看上去有几分可怖,他好瘦,加上身上的这些伤口,使他看上去更加摇摇欲坠了。
有那么一瞬间,我的内心是不忍的,但开口,我却对他说:“你今天不该说那样的话,起码在顾鑫面前,你不该,这原本是个机会,起码这样他们以后就不会欺负你了。”
那时的我分明大可以安慰他、关心他、谅解他,然而我那幼小的自尊心,却令我说出了教育的话。
仇郁清的眼眸透过发丝向我看来,那一瞬间我不知道他是何态度,反正最终他没有对我的话做出任何回答,只是转过身,自顾自地继续朝原先的方向走去了。
按照我平日的性格,面对这么一个对我爱答不理的人,我早该放弃了。
可仇郁清这个家伙就是有那样神奇,他开通了我死乞白赖的隐藏属性,令我不死不休地仍旧跟在他身后,直到夜幕降临、再度来到那个神秘的富人区,路灯下,我第一次在校外遇见他的地方。
“跟够了没有?”仇郁清回过头,他的声音里和眼神中,都写满了厌恶,他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只毫无价值的臭虫,然而我却并没有被他击败,而只是问:“你住这里吗?那你怎么不让你的爸爸妈妈来帮你的忙啊?”
闻言,仇郁清笑了,毫无疑问,是没有感情的冷笑,那时的我并不知道他在笑什么,我还以为他只是讶异于像我这样的人也能懂得“富人的孩子不会受欺负”这样的人情世故。
笑完之后,仇郁清扭过身子,调转了方向,朝一条并非大道的小路走去了。
我仍旧跟着他,实际上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可能只是想要他的一句回馈、一声感谢……谁知道呢?
我跟着仇郁清,来到了一座大别墅的院墙外,那别墅颇具规模,光是院子都包含了假山、花园、人造湖这一系列的景观,此刻仇郁清正站在临近花园的院墙边上,那里是铁的黑漆栏杆,带刺的玫瑰花或许是因为没有及时修剪,伸展到了栏杆外的小路上,一朵一朵的,就像路过的行人被那花茎上的刺扎到,留在叶上的大片血迹似的。
仇郁清停下了脚步,他就站定在那那玫瑰丛生的外墙,夕阳的光无法透过枝叶照射到他的身体上,而我因为不想被刺,只能停在那外围,我看见玫瑰的刺划破了他的脸,我问他:“这是你的目的地吗?站在那儿做什么?不疼?”
仇郁清不说话,只抬臂,露出手表,看时间。
“仇郁清。”
“别吵。”这是仇郁清在这一天对我说的第二句话,期间他并没有看我,而只是拿出课外书,开始借着从叶间穿过的夕阳,阅读上面的文字。
我问他:“你不回家吗?”
他翻了一页书,只说:“你该回家了。”
“我的兴旺的事情,真的很谢谢你。”我说,“我是想跟你说,如果你不再顶撞顾鑫,我是能够帮你跟他说情的,你以后只用平常对他就好……这也算是我为你救了我的兴旺的,谢礼了。”
“我说过了,”仇郁清的目光至始至终都停留在书本上,带着些天然将人隔开的孤寂,“我不想帮你,所以你也不必谢我,能滚开了吗?同学。”
“我叫裴森。”我对他说。
深吸一口气,仇郁清合上书,在枝叶与花朵的阴影中,他的目光直直地看向我,片刻后,他露出了一个略显轻狂的笑容,扬起下巴对我说:“不如换个说法?如果我知道那是你的狗,我会将他毒死也说不定。”
“你——”没有料到他会这样说,我生气了,因为通过昨晚上仇郁清的行为,我断定他并不是一个坏人,所以陡然间听他这么说,我受到的冲击实在不轻。
“可以滚了吗?还是说,要像你的朋友那样,来揍我一顿?”仇郁清歪着脑袋问我,在此之前我从没想到他竟能露出如此邪戾的表情。
“起码我从来没有伤害过你,仇郁清。”攥紧拳头,尽力让自己保持冷静,我感觉自己已经说出了当时我所能说出的最理智的话语,“你没有理由这么讨厌我。”
“讨厌一个人需要理由吗?”仇郁清斜眼瞥过来,那眼神中是不加掩饰的恨意,“不要挡着我看书的光好嘛?裴森同学。”
他叫我离开,而当时的我紧了紧拳头,只在心里骂了一句“怪不得大家都要揍你”就扭头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路上,想着方才仇郁清看我的眼神,想着他手上的伤,想着他说要杀死兴旺时轻蔑的神情,我怎么都不愿意将他和那天晚上我看到的那个路灯下的少年联系在一起。
他为什么将脚步停在那里?他为什么不回家去?难道是因为,他不愿意让我知道他住在哪里?他会不会是这里哪个富人家里面保姆的孩子,因为自卑,所以才不愿意让我……
不对,他还没有向我保证他以后不会再挑衅顾鑫,不管他的嘴巴再怎么坏,但至少他帮我找到了兴旺,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那时的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神差鬼使地,我回过头,又打算去找仇郁清,那时的我还真是跟现在无甚区别,同样都是冲动爱多想,又同样都是一会儿念好一会儿念坏,这么看来,我得精神病,还真是那时候就有端倪。
不过其实,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我都有些不记得自己来时的路的,反正就是一个劲地在那偌大的、满是别墅的小区里奔跑着,直到看见一个院子里种有玫瑰的院落,才停下脚步来。
显然,我走错路了,可又所幸,这好似就是刚刚那栋,种有玫瑰的庭院别墅,只是因为没走小路,而来到了正门,故而只能说是同之前方向不一样。
在这里,我又看见了仇郁清。
他正背着书包,抬起那伤痕累累的手臂,推门走进去。
照理说,我是应当气势汹汹地叫他的名字,并在他回头之时,将我在路上演练好的那番话说给他听的。
然而我却住了嘴,因为我看见一位身形丰腴、打扮简朴但却面容姣好的女性,起初我以为她是仇郁清的母亲,在小孩面前,大人有着最初始的威信。
看来仇郁清是这家保姆的儿子?这样想着,我的心中陡然间升起了诸多猜测,譬如这家贵妇人的儿子回到家也会像顾鑫在学校欺负仇郁清那般,在家对他进行教训。
然而下一刻,我却听到了那位妇人含有笑意的声音,她说:“少爷回来了呀?怎么这么晚?快进来吧!”
那妇人帮仇郁清拿下身上的书包,而仇郁清也只是面无表情地接受后,直直地向前走去。
原来……仇郁清竟是这家的少爷吗?但这又是为什么,在学校里,他好像从来没有借助过自己家里的势力?
百思不得其解的我沉浸在“仇郁清或许是个大少爷”的震惊里,回到家,就连顾鑫给我发的打游戏的申请,我都没有第一时间接听。
而顾鑫这家伙也向来是个不容人忤逆的,很快他便打来电话,一接起便开门见山,“别装蒜啊!我看见你了,怎么这么晚才回家啊?上号上号!”
咽了口唾沫,我说:“顾鑫,仇郁清好像是一个有钱人家的少爷。”
顾鑫闻言,愣了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得了吧,他是有钱人家的少爷,我还是流落到凡尘的王子呢!”
平时仇郁清在学校的表现过于卑微,以至于没人愿意觉得他有良好的背景,不光是顾鑫,还有班级里其他所有人,当然……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或许还包括我自己。

第13章 跟他联系
我没有再说下去,一方面是因为接下来的事情我的脑子一片混沌,有些想不起,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今天咨询的时间到了,我的嗓子有点干,而白医生也应当还有其他的病人需要接待。
“没关系的,没关系,你要说到关键点了,我们还有时间。”在我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白医生这样告诉我,可我却只能十分遗憾地回答她,今天我能够想出来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裴先生,其实……”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白医生双手合十,表情十分平静地凝视着我,她说:“你知道,我是一名医生,我想要为您提供帮助,解决你的问题,而不是仅仅只是听你将儿时的事情讲给我听……毕竟,咨询的费用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她是认为……我所讲述的,都只是故事么?老实说,我还挺意外的,扭头回望着她,一时间我竟不知道该作何表情了,她只是平静地凝视着我,就好像正期待着我接下来的话,可我最终却只是问她:“白医生,今天在医院门口,你看到我了么?”
医生似是有些意外,她仔细回想了片刻,“如果你是说,从我跟你打招呼的时候开始算起的话。”
“不,比那更往前。”微笑着,我这样告诉她,老实说,那个时候的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期待着什么了,难道我是想让医生跟我说,她在我的身边看见了一个身量修长,长得像明星一样的俊美男人吗?
如果她能佐证仇郁清的存在的话,如果……她能审判仇郁清不存在的话。
最终我还是离开了咨询室,并且在脚步踏离医院之前,我跑到柜台去缴纳了接下来的咨询的费用,我无法跟白医生坦白,但毋庸质疑,同她的对话与我而言是有用的,因为我的记忆中……还有太多的东西尚还未被发掘了。
我想,以后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告诉白医生,这桩桩件件她对我的帮助,起码因此我的记忆正在被逐步唤醒,我甚至能够肯定,当我将所有的事情都回溯完毕,我的精神疾病……大概率也就能痊愈了。
虽然……痊愈的代价大概是脑海中的仇郁清会离我而去……正如早晨离开的时候,他曾对我说的,要用那个女人,杀死他自己。
其实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告诉仇郁清,那个女人无法杀死你,是我,是你或许爱着的我,最终注定会将你杀死的。
那天为叶玲拍摄的佣金刚好抵了接下来咨询的费用,望着账号中所剩不多的余额,我知道我仍还得为生计烦心。
离开医院的时候,仇郁清没有像上次那样来迎接我,我想这或许是因为他不愿乘坐拥挤的公共交通。
乘坐地铁,回到家,打开灯,发现家中的景致是出乎意料的孤寂,仇郁清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客厅内部等着我,我看了鞋柜也没有发现他的鞋。
挺好的,这不是挺好的吗?这说明我的妄想症要好了,说不定马上就能痊愈。
故作轻松地,我开始哼着歌为自己斟茶,而后又不知怎么的,开始拿着扫帚打扫起了家中的各个房间,门被我一扇扇打开,我弓腰认认真真地清扫着房间内的每一个角落,最终只确定,仇郁清真的不在这里。
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失落的,毕竟他的存在本来就不合理,他只会让我失控、让我多想、让我怀疑自己,所以他不见了,对于我来说也没什么不好的。
只是他存在于我的幻想世界里,我不知道该怎么给他发信息,问他今天过得怎么样,离开前我究竟说了什么话,让他不开心。
接下来好几天,我幻想中的那个仇郁清都没有出现。
也对,自顾自地,我为他的不存在找了一个理由,我想或许是因为在那天早上我对他又打又骂,让他离我远些,让他滚开,离开我家,他听话了。
也可能是因为我当面去找了那个“会将他消灭的女人”,他表面上不说,其实内心生气了。
当然,这一切纠结的心理活动背后都有一个更为深层的原因,那就是我没救了,我居然会因为一个我幻想出来的人患得患失,在可笑之余,我都不由自主地想夸我自己一句“病入膏肓”。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的不出现令我的心态成功处于一个比较稳定的区间,所以这段他不在的时间,我又跟好几个单主出门拍摄赚了些钱,这样起码以后我发病的时候,生活是不用愁的。
当仇郁清真的不出现,当我每天晚上回家,面对着只有我一个人的空荡荡的房间,我才知道真正孤独的日子究竟有多么难熬。
最初的几天我只是会反刍我在白医生那里刚想起来的,关于儿时的、关于顾鑫的、关于父母的、关于仇郁清的记忆,但到了后来,我开始情不自禁的拿出手机,一遍又一遍地刷着曾经的那些,关于仇郁清的视频。
那些纯真的、色欲的、阳光的、阴郁的时刻,令我感到恍惚,令我觉得不真实,令我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曾经跟他在一起,我想要联系他,但并不是真实的那个他,而是我幻想出来的,那个会抱住我的他。
可是我只有属于仇郁清本人的号码,从旧手机里翻出来的,被拉入黑名单的,单独的号码。
或许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我不应该因为受不了寂寞而翻出那个充斥着过往回忆的手机,不应该看着看着照片和视频就对他过分想念,更不应该因此想要联系他。
我没救了。
按下接听键的那一刻,我的想法十分荒谬,我想要问他,“你把我幻想中的那个仇郁清藏哪儿去了?”
电话接听了,我不确定我又没有说出口,我想不起来了,但电话那头的人沉默着,我能听见他呼吸的声音,我甚至因此就立马认出那就是他,所以匆忙地挂断了电话。
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逻辑混乱,脑子不清晰,因为我是一个病人,所以请你们稍微体谅我一下吧,毕竟我本身就不大正常了。
所幸,当你身处混沌的时候,总会有人不忘拉你一把。
就在我给仇郁清打电话的第二天早晨,叶玲给我打来了电话,她说之前我给她拍摄的照片和视频都已经后期处理好了,发布之后仅仅一天浏览量就破了五十万,她发给我,叫我过会儿去看看。
叶玲那兴奋的语气无疑很大程度上地感染了我,连带着我整个人也都振奋起来,于是就这样连着麦,我打开电脑,点开了她发给我的那个连接。
很惭愧的是,失去记忆之后的我其实并不知道叶玲的达人账号,今天是我第一次点开她的视频,通过电脑荧幕来看她。
的确,此时的叶玲已经是一个合格的网络红人了,口条清晰的她在摄像机面前大方而自信,真实的展示加上她大大咧咧的亲民性格,令她获得了大批的追随者,虽然她视频的受众一看就知道是女孩子,但……目光移到她的头像,我发现我的账号早就在不知什么时候关注了她。
最新的这期视频,她将我为她拍摄的片段嵌入到了视频最后的展示片段,收获到了弹幕和评论的一致好评,我庆幸自己能够最大程度上地还原她的美貌,因为看到满屏幕的“美美美”的赞叹时,我也不禁觉得这是观众对我摄像技术的一种认可吧。
“太棒了,老实说,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这样对叶玲说着,这句话,我是出于真心。
叶玲愣了愣,随即笑出声来,“什么呀?不应该是我谢谢你吗?”
我想她应该不知道对于一个在黑暗而混沌的环境里自我挣扎的人来说,一点正向而客观的认可有多么重要,我没有与她争辩,只是邀请她下次跟我一起出去玩。
叶玲很开心,自是满口答应,还问我能不能拍摄一个有关摄影师的采访视频,我心说这有什么好采访的?但出于对她的信任,自然也是不会推脱的。
在挂断电话之前,“对了,”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一般,叶玲忽然道了这么一句,“之前我们一起见到的那个仇总!我说怎么那么眼熟,你猜我找到什么了?他大学时期运营的账号,妈的,好几百万粉丝呢,就那样放在那里不更新了,我的心好疼啊!”
“啊?”仇郁清的名字再度被人提起,我原本平息的心跳在这一刻再度猛烈地跳动起来,脑海中隐隐有了一个念头,但却不那么清晰,“什么账号?”最终,我只听见自己问出了这么一句。
叶玲显得有几分不可思议,“你还说呢!就是你以前经常跟我分享的那个啊,说什么也想成为站在摄像机后面的那个人,要取而代之呢,好哇你,之前居然还装作不认识,你等等,我分享给你,这次不许抵赖了!”
叶玲说着,我便收到了他的账号名片。
账号的名称很简单,就是仇郁清名字中第二个字的拼音——Yu。
Yu?郁,欲,Y……一瞬间,我的脑袋忽然泛起了撕裂般的疼痛,有什么记忆呼之欲出,却又被狠狠止息,那种宛若水刑的痛苦,再度因仇郁清而沉甸甸地向我涌来了。

第14章 无措猜想
那似乎不是能够令人产生什么美好印象的记忆,因为未被组织,它显得破碎、荒诞,如梦境一般,醒来后你只记得它带给你的感受,却无法用具体的语言来描述,你究竟看到了什么,那个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叶玲向我诉说的那些话语都是真实的,我曾经的确十分痴迷于仇郁清,并非以一个追求者的身份,而更像是一个粉丝,关注着他的每一个视频、每一次动态。
我没有让自己的手指点到那个名为“Yu”的账号上去,因为好像冥冥之中我知道,它就像一个潘多拉魔盒,如若我打开便会发生一些无可挽回的、严重的事情。
挂断电话后,我意识到叶玲的视频只给我带来了短暂的欣喜,或许是因为她最后提到了仇郁清,反正……我再度无可救药地沉溺进了那个名为仇郁清的漩涡里。
那之后又过了两三天,仇郁清都没有出现。
我又赚了一些钱,可我没有再去找白医生,或许是因为我觉得既然仇郁清没有出现,那么我的精神状态便维持在一个相对稳定的状态里,我没有发病,就不用去找医生,虽然我知道这样的想法是错误的,但或许是鸵鸟心态,或许是掩耳盗铃,又或许是因为潜意识里我认为不去找医生仇郁清就会回到我身边,反正,我陷入到了一种虚无的等待里。
仇郁清的电话便是在这个时候忽然之间打过来的。
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个仇郁清,而是那个真实的、冷漠的、或许将我抛弃了的、之前意外之下我跟他打了个电话的仇郁清。
他的电话原本我是拉黑了的,但好像是因为那天一时冲动给他打电话后又忘记再度将他加进黑名单里……反正,看着那串熟悉的数字,我的手指是麻痹的,理智告诉我应当挂掉这通电话,但另一方面,我却很想听见仇郁清的声音。
“喂?”我接通了电话,近乎是屏住呼吸。
“见一面吧,”他说,“有事情找你。”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对他的偏爱导致我的大脑给他加了一层滤镜,反正最终我咽了口唾沫,问:“可以问问是什么事吗?”
仇郁清静默片刻,我似乎听见了他的手指富有节律地敲击在桌面的声音,这是他内心并不平静的证明,“具体的,可以问时俊,他后面会跟你联系。”
“好。”看来是正事了,还好,这样看来,这通电话到还不算我的错觉。
手里紧握着手机,电话那头沉默着,我在等仇郁清挂电话,可他却什么都不说,这令我感到有些许不安,因为一般情况下,我好像是不会主动挂断电话的那一方。
“那天……”终于,他再度开口了,语调还是那么冷漠,但却罕有地沾染了些许的犹豫,“你打电话来做什么?”
“就是想打,”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明,顿了片刻,我又问他:“我说什么奇怪的话了吗?”
仇郁清那边再度沉默了。
我紧张得要命,老实说,关于我擅自幻想了一个他,那个他好像还有点喜欢我这件事,我还是有点心虚的,因为我甚至不太确定我跟他有没有在一起过,我害怕就连这都是我的臆测,我也不想让他知道我失忆的事实,至于为什么……当然是觉得分手后因对方而患上精神疾病这种事有些丢脸罢了。
“没什么。”所幸,仇郁清否定的回答令我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说出任何找补的话,电话那头便传来嘟嘟的声音——他无情地掐断了此次通话。
嗯,他这么做是没什么问题的,毕竟他是将我甩掉的,冷酷无情的前男友。
正思考仇郁清找我有什么事呢,他所派来的外交大使时俊便打来了电话——
“喂?裴森啊,我们老板看到你给叶玲拍的那个视频了。”
“不不不,只有最后那一段儿是我拍的。”
“知道知道,还有写真是吧?说真的,还挺真不错呢!”
“哈哈哈哈,不过仇郁清怎么看到的,感觉他不像是会刷这种视频的人啊。”
“哈,那当然是我推送给他的呀!”
“……”怎么说呢?时俊,你可真是好样哒!
“我谢谢你啊。”
“哈哈哈哈哈,不用谢不用谢,否则我们老板也不会突发奇想再跟你合作了不是?不过好怪啊,你也是知道的啊,我们老板也不是那种想一出是一出的人,不过想法倒是挺好的,你一定要来啊。”
“来啥啊来?你还没有告诉我工作内容呢!”
“啊?老板没跟你说吗?哎哟,大概就是重新启动他以前的那个账号吧,不过老实说……老板现在这么忙,手底下也不止管咱这一个公司,不知道忙不忙得过来啊。”
重新启动账号?哪个账号?难不成是那个“Yu”吗?一瞬间,我的脑子晕乎乎的,像是有什么光怪陆离的画面在我面前一一闪过了,“啊?那……”
“不过也都还不一定,到时候你到办公室来直接跟老板聊吧,路和人你都熟,我就不多说明了哈。”时俊说完,便打算挂断电话,“哎哎哎,等一下!为什么是仇总跟我对接啊,不应该是负责这个项目的,啊,运营吗?”
时俊那头也直犯嘀咕,“我不知道啊,可能老板就是想找个由头见你吧!我这儿工作还忙,下了班再说,回见啊!”
“嘟——嘟——”听筒里响起了忙音,而我的脑海中却反复回响着“可能老板只是想找个由头见你吧”这一句话。
怎么办?仇郁清要跟我见面了,不是我脑海中的仇郁清,而是现实生活中,活生生的仇郁清!
因为焦躁,我开始在房间内反复踱起步来,我在思考自己究竟应该怎么做才能不在仇郁清面前露出马脚,毕竟我跟他之间的所有事情,我都不记得了,还有幻想中的那个他……要是被他察觉了,我该怎么跟仇郁清解释啊?万一我从来没跟他在一起过呢?
等到下班的时间,我又跟时俊打了个电话,时俊那家伙似乎非常乐意跟我闲聊,直说什么“好怀念这样的时光,你什么时候回来上班”这之类的话。
我才不想在仇郁清手底下工作咧!我这个状态,天天碰见他,恐怕过不了多久就要到第四人民医院(精神病院)去了吧?
“哈哈哈哈哈,那还是算了,我觉得我现在挺好的,我就是想来问你一下,就,最近这几年,仇总他……有没有对象啊?”
“嗯?”时俊似乎十分意外我会问出这么一个问题,听着他带着些许疑惑的尾音,我生怕他下一句就是“你之前不就是跟仇总在一起的吗?”
“哎,裴森,你这家伙装什么蒜啊!作为仇总的头号小迷弟,你会不知道他的婚恋状况?别告诉我这段时间离职把大脑都摘了啊!”
糟糕,忘了这茬了,看来,以前在公司,我是仇郁清迷弟这件事,已经成为一个人尽皆知的事实了,“啊,哈哈哈哈哈,就是确认一下嘛,就是最近我听说仇总在前段时间刚跟他的一个地下交往的对象分手了,这事儿你们有眉目吗?”试探性地,我将我脑海中的那段关系问出了口。
“啊?”时俊表示不可思议,“就是你离职那段时间吗?没有吧!仇总可是清心寡欲惯了,这么长时间我从来没有听说他有对象的,哈哈哈哈哈,你之前不是还说,要是仇总谈恋爱你就要发疯了吗?放心吧,反正公司里面的人都不知道啦,不过明天你来了,可不要在公共场合谈论仇总的私事哦,之前开会上面的人都警告过了,说影响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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