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冲澡向来很快,不会超过十五分钟。沐浴结束后,他扯过一条毛巾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路过浴室里蒙着一层水雾的镜子时,不知想起了刚才饭局上的哪句话,停下了脚步。
蒋冬河抬起眼,看向镜子里的人。
事实上,蒋冬河并非对自己的外表没有清晰的认识。
他的亲生父母在他出生后就把他扔到河边,从行事作风来看,不太是个东西,但从他自己的长相来看,估摸着那对男女长得应该挺不错的,也不知道他更像谁一些。
从小到大,蒋冬河收到许多来自其他人的好感,第一原因都是因为他这张脸,甚至他每次去食堂买牛肉粉,阿姨还会多给他盛一大勺牛肉。
镜子里的人不苟言笑,眉眼和细碎散落在额前的头发都是极深极浓的墨黑色,薄唇高鼻,目光冷静锐利,脸上没什么表情,显得十分难以接近。
蒋冬河伸出手,擦了擦镜子上的水汽,显露出他的上半身,宽肩窄腰,肌肉线条流畅紧实,没有一丝一毫赘余,有一滴水珠从他还未擦干的发梢落下来,在锁骨处打了个旋。
这还是蒋冬河第一次这么细致地观察他自己,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霎那间,蒋冬河的脑海里又想起赵乐的提议。
给倪雪发自己的照片……?蒋冬河的视线落在放在洗手台上的手机上,片刻过后,蒋冬河还是打消了这个想法。
……总觉得怪怪的。
第二天是星期日,蒋冬河没有其他的安排,他拎上常用的运动背包,去了当地一个拳馆。
他平时有健身的习惯,工作日会按照固定频率去健身房,周末则是去拳馆打拳击。今天刚好是他所在的拳馆举行月度比赛的日子。
他在这家拳馆学了三年,每场比赛都会报名,初衷不是拿多高的名次,只是为了解压,享受每一次挥拳带来的快感。这种由运动产生的快感是简单纯粹的,多巴胺分泌,神经绷紧,注意力高度集中,会让他短暂地忘记掉周围的一切。
时间一长,随着积攒的经验多了,蒋冬河在业余爱好者中的水平还算不错。
今天跟他对打的是一个在这儿学了一年半的大学生,两人关系还不错,平时也会一起交流,只是还没有真正切磋过。
蒋冬河走进拳馆,先去更衣室换了衣服,进行过基本的热身运动之后,蒋冬河想了想,拿起自己的手机,叫住了场外围观的另一位拳馆学员。
学员叫小吴,也是个年轻男生。蒋冬河对他笑了笑,问道:“小吴,一会儿比赛的时候,能麻烦你帮我录个视频吗?”
“没问题啊蒋哥,”小吴说,“是要留着赛后复盘用吗?”
蒋冬河实话实说:“是想发给喜欢的人。”
蒋冬河是个光棍儿,这事儿人尽皆知。按说这个条件不可能找不到另一半,大家都只当他断绝情爱一心搞事业、没有世俗的欲望,没想到原来他也有喜欢的人——不过按蒋冬河这个说法,看来是还没拿下对方,不然就不该是“喜欢的人”,而是“爱人”了。
“哎呀,那可是大事儿啊,我可得好好拍!”小吴开始琢磨,“我得想想,怎么把你拍得更帅一点呢……”
蒋冬河顿时忍俊不禁:“不用弄得那么麻烦,正常拍就好了。”
这俩人在这谈话,旁边一堆人聚精会神地竖着耳朵听,蒋冬河今天的对手也听到了,还配合地问:“还有这回事?那用不用我配合一下啊,比如蒋哥一挥拳我立马就倒了之类的?”
蒋冬河:“……”
蒋冬河怎么也没想到,就一句“喜欢的人”能在拳馆造成这么大的轰动。
他笑着轻轻捶了一下对方的肩膀:“你能不能有点竞技精神。”
对手开玩笑道:“嗐,我也可以为一段爱情适当地做出牺牲。”
开玩笑归开玩笑,真正面对比赛时,两个人还是高度集中了精神,认真对待,也没有手下留情。
蒋冬河给自己缠上手绷带,将护齿咬进嘴里,戴上拳套,两个拳套相对,在一起碰了碰,最后踏上了那块方方正正的拳击台。
这场比赛采用了四回合制,每个回合时长两分钟,中间有一分钟的休息时间,全程也不过十几分钟,尽管是短赛程,但也因此更显得紧张激烈。
比赛结束后,裁判站在两人中间,举起了蒋冬河的胳膊,宣布获胜的一方。
蒋冬河跟对手拥抱了一下,跳下拳击台,小吴主动地凑上前来,把手机屏幕拿给蒋冬河看,信誓旦旦道:“放心吧蒋哥,全录下来了,你特帅!”
“谢了啊。”蒋冬河接过手机看了看,发现视频没什么问题,就是他打拳时的真实记录。他对小吴道过谢,把视频给倪雪发了过去。
[蒋:今天在拳馆打了一场比赛。]
伦敦,凌晨两点半。
倪雪在三小时前就洗了澡,给自己泡了杯热牛奶,看完了一部没什么逻辑的喜剧电影,直到他躺到床上后,发现自己还是精神得很。
就在这个时候,倪雪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震了一下,他拿起来一看,是蒋冬河发的消息。
这段时间里,查看蒋冬河每天发的消息也变成了倪雪的一种习惯。
蒋冬河跟人沟通的方式很笨拙,就只是把他的生活平铺直叙地展现在倪雪的眼前,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起初蒋冬河在发完图片后,只会附上一句干巴巴的文字,到后来,蒋冬河也会发一些可爱的表情包——倪雪猜测这些表情包都是蒋冬河从他同事那儿偷的。
鉴于蒋冬河还处在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结束的考察期,倪雪其实不经常回复他。
但不耽误倪雪会点开看。
跟往常那些直男拍图和直男配文不一样,这次蒋冬河竟然发了一个十几分钟的视频。
拳击比赛?
倪雪忽然有点好奇,按下了播放键。
拍摄的人只把镜头对准了蒋冬河,放大到三倍,既不会模糊,也可以让人看见蒋冬河的全身,以及周围的环境。
拳馆的灯光下,蒋冬河上半身赤luo着,下半身是一条短裤,他逐一为自己武装上手绷带和牙托,最后戴上拳套。
倪雪注意到,蒋冬河的拳击手套、短裤和脚上那双拳击鞋,全部都是纯黑色,看起来很酷。
黑色很衬蒋冬河。倪雪想。这种可以包容一切的颜色能最大程度地展现蒋冬河锋利的气质,蒋冬河是一把利刃,包裹在古朴庄重的刀鞘中。
在登上拳击台前,蒋冬河向手机摄像头这边看了一眼,目光中有微不可察的笑意,像在与倪雪对视。
裁判喊了声Box,比赛就在这时开始了。
倪雪也接触过搏击类运动,他明白打靶和实战完全不同,无论一个人的打靶动作有多漂亮,但当他面对着另一个活人时,动作或多或少会发生变形。可是当他留意蒋冬河的每一个动作,发现这个人简直把精准二字贯彻到了极致。
蒋冬河的拳风与他本人性格一样,直接,稳准狠,走短平快的路子,擅长使用平出平收的摆拳,没有太多花哨的招式,同时也不影响脚下的动作,脚步灵活,不会因为对手的进攻失去章法。
就像一只敏捷矫健的美洲豹,充满惊人的生命力与进攻性,栖息于浓密茂盛的灌木丛中,静静地观察着周遭的一切,伺机而动,随时准备着给眼前的猎物致命一击,咬爆、磨碎猎物的骨与角。
两个人在第一回 合还算打得有来有回,等到第二回合,蒋冬河的对手出于保护自己的本能,动作开始出现了微小的问题,变得有些杂乱。
不过那位对手也有自身长处,比起蒋冬河的重视速度,对手显然更加在意力量,有数次切切实实地打在了蒋冬河身上,看得倪雪的心脏也跟着揪起来。
四个回合打完,这场酣畅淋漓的比赛到此结束。
蒋冬河获得了本场比赛的胜利。
倪雪拿着手机,终于结束了漫长的凝神屏息,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他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里已经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尽管隔着时间和空间的距离,但他仿佛与蒋冬河感同身受、共享感官,整个人的情绪被对方的一拳一腿牵引,也会在蒋冬河胜利的那一刻发自内心地感到喜悦。
除此之外……蒋冬河的身体随着高强度的运动被汗珠沾湿,轮廓漂亮的肌肉随着他的一呼一吸而缓慢地起伏。
于倪雪而言,这样的蒋冬河,有一种最原始最本能的吸引力。
……会让人想要产生某种不可名状的冲动。
明明只是看了一段视频,倪雪却久违地感到了一股逐渐在全身蔓延开的躁热。
手指无意中触碰到屏幕,视频开始重新播放。倪雪闭上眼睛,决定忠于自己的yu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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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开屏了蒋冬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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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59 哄你睡觉
倪雪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睫毛轻轻地颤抖,他把手机随便丢在被褥上,一只手向下探去,剩下的就一切交给自己的感觉。
其实他做这件事的频率不高,手法略显生疏,自己把自己弄得一团糟。
但不管怎么说,他还是找回了一种久违的kuai感。
等到理智逐渐回笼,倪雪一掀被子,准备起身去够床头柜上的纸抽盒,没想到动作幅度有点大,原本放在被子上的手机被抖落到了地上。
手指终于碰到了纸抽盒,结果就在这时,地面上的手机开始震动,铃声也同时响起。
倪雪低头一看,手机页面还停留在他跟蒋冬河的聊天框——蒋冬河竟然在这个时候发起了视频通话。
这还是两人异地交流以来的第一次。
蒋冬河忽然抽什么风?
倪雪本来没想管那通视频电话,偏偏拿着纸抽盒的手被骤然响起的铃声吓得一抖,纸抽盒掉在地上,刚好砸到了接听键。
倪雪:“……”
其实蒋冬河有点冤枉。
他发出那条视频邀请纯属意外——毕竟他自己还在更衣室里,怎么看也不是个聊天的场合。
蒋冬河给倪雪发完拳击比赛的视频之后,手机就放在了柜子里,然后他开始换衣服,刚换到一半,更衣室隔间门外忽然传来另一个人的大喊:“哎,蒋哥你看见我的钥匙手环了吗?我的手环突然找不见了,你看看你的包里或者柜子里有没有。”
蒋冬河应道:“稍等啊,我帮你看看。”
于是蒋冬河把手里的衣服放进柜子,先是翻了翻自己的背包,又在柜子中翻找一通,“我这儿没有,你再问问其他人吧。”
隔间门外的人走远了,等蒋冬河再回神时,不知道是刚才的哪个动作误触了什么,他竟然向倪雪发起了视频通话的邀请!
跟倪雪视频通话倒是没什么——但眼下这个场景他显然不太方便……
正当蒋冬河准备主动挂断的时候,倪雪那头接通了。
蒋冬河:“……”
这是一次两人意料之外的视频通话。
然而等到视频真的接通了,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了半天,谁都没挂断。
索性顺其自然。
蒋冬河只感到屏幕那头一阵天旋地转,像是倪雪把手机从什么地方给捡了起来。对方稍作调整之后,蒋冬河看到了倪雪的脸。
倪雪皱着眉,表情看起来不太高兴:“你找我什么事?”
蒋冬河当然不能实话实说,总不能说自己其实是按错了,不然追人这茬恐怕是要黄。
所以蒋冬河准备把握住这次来之不易的机会,他本本分分地回答:“想你了。”
蒋冬河继续说:“你这几天总是不理我,我只好打个视频看看你。”
嗯。很好。他在心里给自己这个回答打了个满分。
倪雪也看着屏幕那端的蒋冬河。他辨认出蒋冬河在拳馆的更衣室中,周围没别人,大概是个隔间。蒋冬河换衣服换到一半,下装换回了一条柔软舒适的运动裤,上半身依旧什么也没穿。
经历过一场乱七八糟的自我疏解,倪雪刚刚缓过来一点,猝不及防又看到这么一幅画面,比视频中还要靠近、清晰。
倪雪当即说:“蒋冬河,你现在立刻马上,把衣服穿好。”
明明以前也看过很多次,怎么搞得好像是第一次看到一样……
都怪蒋冬河突袭,真是诡计多端。
对面传来一声轻笑,蒋冬河从柜子中拿出一件卫衣,给自己套上。
“这回可以了吗?”蒋冬河问。
“……嗯。”
倪雪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把后背靠在枕头上,“你在周末会去打拳啊?”
“嗯,有空的话会去。很解压。”蒋冬河说。
“今天这场比赛打赢了,”倪雪向蒋冬河祝贺,“恭喜你。”
蒋冬河自然而然地追问,想从倪雪的嘴里讨来一句好话:“那你觉得我的表现怎么样?”
“很帅。”倪雪也没有吝啬自己的夸奖,赞扬道,“如果在现场看的话,应该更紧张吧。”
蒋冬河:“下次带你来现场看。”
两个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有来有回地聊了会儿天。蒋冬河又逗倪雪:“我赢了比赛,你怎么奖励我?”
自打蒋冬河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之后,倪雪发现他就跟不上蒋冬河的脑回路了:“等等,为什么是我奖励你?”
“我今天好辛苦的,”蒋冬河又凑近了镜头一点,指了指自己脸上的伤口,“你看,受伤了,好疼。”
说完,蒋冬河自己都觉得肉麻,感到一阵恶寒。
这已经是他能说出口的极限了,讲完之后还得缓上好半天。
事实上,伤口也不怎么疼——在蒋冬河眼里,这就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伤,如果他再不说出口,恐怕过一会儿都要愈合了。
其实倪雪在看视频时就注意到了那个伤口,蒋冬河的对手在挥拳时打到了蒋冬河的颧骨,那处的皮肤被擦破了,现在留下了一小块淤青,看起来还挺明显的。
如果蒋冬河说很痛……应该真的很痛吧。
见状,倪雪的语气终于变得严肃了一点:“那你要不要抹一点药膏?明天还要上班的吧,家里有常备着的药吗?”
在倪雪小的时候,他常在自己家的院子里玩,小孩子难免磕磕碰碰,再加上他皮肤薄、肤色白,伤口就显得更严重一些。家中保姆总是会及时地把他扶起来,用哄小孩子的惯常语气说,吹一吹伤口就不痛了。但或许是保姆的语气太过温柔,拂到伤口上的气息也酥酥痒痒的,出于心理作用,倪雪会觉得好像真的不那么痛了。
“你想要什么奖励?”倪雪想了想,“我隔着屏幕给你吹吹?”
“不用了,”蒋冬河被逗笑,“经常让我跟你视频聊天就行。”
倪雪大发善心地同意了蒋冬河的要求。
国内这会儿是正午,蒋冬河忽然想起他和倪雪之间还存在时差,推算一下,倪雪那边大概是凌晨四点。蒋冬河开口:“倪雪,你怎么这么晚还不睡觉?”
如果蒋冬河不提这一句,倪雪都快要忘了这回事。失眠但没什么事可做时,他会觉得时间变得很漫长,但也许是因为今天在跟蒋冬河聊天,他第一次发现原来时间过得这么快。
倪雪躺在床上,翻了个身,他看着手机屏幕里蒋冬河的脸,对方正认真地看着他,脸上挂着一抹温和的笑意,像是可以稳稳当当地承接住一个人所有的情绪。
原来被蒋冬河注视着的感觉是这样的。倪雪想。
“因为最近有点失眠。”面对这样的蒋冬河,倪雪选择对他坦诚一些,“不过……我现在好像有一点困了。”
“那要不然这样,每天在你睡觉之前我们打视频,”蒋冬河在更衣室的椅子上坐下,开始帮倪雪想办法,“你那边晚上十点半左右吧,我这里是六七点钟,我也起床了,在上班之前随便跟你讲点什么。”
于是这件事就这样确定下来。
挂断电话之后,倪雪下床,拿起Penhalig与.衍on's Terrible Teddy香水,在自己的枕边喷了一下。
香根草与焚香皮革的味道迅速地在他的卧室里扩散,浓郁,沉稳,像是会蛊惑人心,有种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很像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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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冬河,一个尽职尽责的电子宠物饲养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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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60 安抚玩具
自那之后,蒋冬河就开始固定地在每天早晨与倪雪打视频电话,时长在半小时左右。
他发现这种方式确实更适合他一些,既可以与倪雪面对面地交谈,也不用费尽心思地琢磨给倪雪发什么图片、配什么文案。
他不确定自己这样做到底能不能缓解倪雪的失眠,但是应该可以调节倪雪的情绪。至少,据他这段时间的观察,倪雪在与他视频通话的时候,心情看起来都还不错。
这样一来,倪雪在睡前会心情变好,而他也能打起精神去上班,实在是一举两得。
短短的三十分钟,已经变成两人一天之内共同的安全区。
哪怕两个人不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对方,心绪也会变得平静。
某一天,蒋冬河照常在起床之后向倪雪发起了视频通话的邀请。
在倪雪的注视下,蒋冬河动作利落地洗漱,给自己准备了一份简单的早饭。
吃饭时,蒋冬河会跟倪雪简单地说几句话,然后蒋冬河把碗筷泡进料理台的水槽中,开始挑今天上班穿的衣服——蒋冬河平时上班的着装介于休闲与正式之间,版型笔挺的衬衫加上长裤,用不着挑来挑去,从衣柜里随便抓两件就能出门,但今天要开会,领导下令所有人必须正装出席,蒋冬河才多留意了一眼。
蒋冬河是标准的直男审美,以前和倪雪同居的时候,他虽然看得出倪雪的穿搭好看又舒适,让人眼前一亮,但他绝对猜不到倪雪在哪些地方设计了小巧思。
即便如此,蒋冬河衣品还凑合,毕竟衣柜里只有黑白灰,不用花心思,怎么互相搭配也不会出错。
蒋冬河换上一件白衬衫打底,正要去拿衣柜里那一套黑色单排扣西装时,屏幕另一端的倪雪忽然出声:“蒋冬河,要不要试试旁边那一套?”
“嗯?”蒋冬河看过去,黑西装旁边挂着一套深灰色双排扣西装,放在更里面的位置,没想到这都能被倪雪发现。蒋冬河移动镜头,对准深灰色双排扣西装,“是这套吗?”
倪雪点点头:“对,你试一下。”
这些衣服在蒋冬河眼里没什么区别,既然倪雪这么说,蒋冬河就依言照做,换上了倪雪推荐的衣服。整理好衣袖和衣领,蒋冬河站在镜头前,问倪雪:“这件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单排扣西装可以适用于很多场合,既能商务也能休闲,但双排扣西装更加正式,也会让人的气场更强,”倪雪说,“而且……双排扣在视觉上可以增加胸围的纬度。”
蒋冬河不解:“要那么强的气场干什么,开个会而已,又不是想做掉老板自己上位。”
有那么一瞬间,倪雪实在是不想搭理蒋冬河。这人到底开窍了没有?给他发小视频的时候不是很积极吗?
他深吸了一口气,循循善诱道:“重点在于后半句话。”
这回蒋冬河明白了。
看来色诱果然是一个不会过时的方法。赵乐真是一个靠谱的朋友。
衣服穿好,还差一条领带。蒋冬河拉开衣柜下方的抽屉,主动询问:“你来帮我挑选吧?”
这些领带都是稳重的色系,倪雪看了一圈,最终决定:“这条深蓝色碎斜纹的,能给整体搭配增色。”
蒋冬河取出领带,系了一个开尔文结。
看着蒋冬河动作熟练地给自己打领带,倪雪才有了一种实感,五年时间过去,蒋冬河也从青涩的大学生变成了一个真正成熟的男人。
其实他的衣柜里也有许多成套的西装,包括对应的领带、领带夹、袖扣……闲暇之余,倪雪会逛商场,如果碰见非常适合蒋冬河的东西,倪雪就会买下来。即便也许没机会亲手送给他。
有时候其他朋友来他的公寓做客,见到这些衣服,难免有些讶异:“这些衣服好像不是你的风格啊,平时也没见你穿过。”
倪雪并不反驳:“不是给自己买的。”
见倪雪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朋友们也不再追问。
做完这一切,蒋冬河准备出门,临行前,他拿起放在柜子上的香水,在手腕内侧喷了一下。
倪雪当然也认出了那瓶香水。
Penhaligon’s Terrible Teddy.
蒋冬河怎么也有这瓶香水……?虽然他买下这款香水时的确想的是蒋冬河,但他不认为蒋冬河是一个会主动购置香水这种物件的人,他看了一眼蒋冬河放香水的柜子,上面也只有这一瓶香水,其他的都是钥匙、卡包之类的杂物。
难道真有这么巧的事?
“睡吧,晚安。”蒋冬河对着屏幕里的倪雪笑了笑,挂断了电话,出门去上班。
老话讲“人逢喜事精神爽”,黄英觉得这话还真的颇有几分道理。
据她观察,自从他们部门的蒋哥从英国回来之后,整个人的状态都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变化。
以前她一直有点惧怕蒋冬河,就像读书时害怕班主任,是一样的道理。
尽管两人同期进入公司,但两人之间的交流不算多,黄英极少跟蒋冬河主动搭话——看见蒋冬河那张不苟言笑、有距离感的脸,黄英就会下意识地心生惧意。
直到他们一起出差去伦敦,黄英对蒋冬河才算有所改观。
尤其是今天——黄英发现蒋冬河的心情似乎格外好。
明明蒋冬河也不会像杜思源那样天天呲着一口大白牙傻乐,但是她就是能隐隐地感觉到,今天的蒋冬河简直容光焕发。
黄英发现蒋冬河今天穿了一套深灰色双排扣西装,嗯,很英俊,不愧是整个公司最拿得出手的颜值顶梁柱。
会议持续了一上午,整整四个小时,她听得昏昏欲睡,全靠看帅哥提神醒脑、保养眼睛。
会议结束后是午休时间,黄英点了外卖,拎着外卖袋上楼,回到了自己的工位。
他们整个部门共用一间大办公室,蒋冬河的工位在她身后,等到蒋冬河从食堂回来的时候,路过黄英身边,看了她一眼,破天荒地主动问道:“黄英,你最近是在做手工吗?”
“嗯,没错,我最近在玩钩针,随便做点小东西。”黄英放下手里的针线,给蒋冬河展示,“我男朋友快过生日了,我就打算亲手给他做个礼物嘛,但是又担心水平不够,就先做几个简单的物件试试。”
黄英示意蒋冬河看自己的办公桌,“你看,比如这种杯垫啦,帽子啦,包包啦,随便做着玩,而且还蛮实用的。”
蒋冬河仔细地看了看黄英的手工作品,发现有几个稍显粗糙,大概是初学时做的,到后来逐渐变得精细,水平明显提升,手已经变得很巧了。这些手工物件颜色清新,看起来十分可爱。
他笑了笑说:“自己亲手做的礼物确实很有意义。”
“哈哈,谢谢蒋哥,”黄英见蒋冬河好像对此挺感兴趣,于是试探着问,“蒋哥你要不要也试试?很好上手的,材料包也不贵。”
蒋冬河:“好,有机会的话试试。”
两人就这样闲聊了一会儿,蒋冬河忽然想起来另一件事,又询问黄英:“对了,你……知不知道失眠的时候该怎么办?”
黄英:“蒋哥你失眠啊?”
“不是我,是我朋友。”蒋冬河说。
出于一种女性特有的敏锐直觉,黄英一下子猜到了蒋冬河口中的“朋友”是谁——那个她曾经在伦敦酒店里见过的男生。卷发,像混血,个子很高,皮肤很白,好像叫……倪雪?
“常规方法就是平时多运动、睡前用热水泡脚吧……”黄英想了想,话锋一转道,“但是我觉得,你可以送他一个安睡玩具哦,现在年轻人都很注重情绪价值的,平时生活压力大,深夜里就会感到更孤独,如果有一个可爱的小玩偶在枕边,就当是一个心理安慰,像有人陪在他身边一样。”
蒋冬河听得很认真,他从来没发现原来黄英还有做销售的天赋。他居然觉得非常有道理——倪雪那种性格的人,连以前的微信ID都叫泡芙芝士蛋挞小猫,他一定会喜欢这种可爱的小东西。
他对黄英道了谢,脑海中有一个想法渐渐成型。
下班之后,蒋冬河去了商场。他上一次来商场还是因为想要买那瓶倪雪推荐的香水,这次则是来给倪雪挑选一款安睡玩偶,竟然都与倪雪有关。
蒋冬河没有明确目标,只是漫无目的地闲逛,直到他看见一处门店,门口摆放着一只约有一人高的毛茸茸的棕熊。
蒋冬河与那头棕熊对视片刻,走进了这家店。
店内装潢是柔软明亮的蓝色系,蒋冬河看着货架上塞得满满当当的毛绒小动物,生平第一次体会到被这么多玩偶包围的感觉。
尽管蒋冬河本身对这些东西不感冒,但他还是觉得很可爱。
蒋冬河从架子上看到一个按照门口大熊等比例缩小的棕色小熊,拿在手里捏了捏,他发现这个小熊的手感惊人的柔软,让人忍不住想要把脸埋进去蹭蹭。
他拿了一个购物推车,开始慢慢地在店里挑选。
蒋冬河回家之后,先是上网下单了钩针材料包,然后给倪雪发了条消息。
[蒋:告诉我你的收货地址。]
[可露丽小猫:什么事?]
[蒋:想给你寄点东西。]
[可露丽小猫:什么东西啊,这么麻烦,还得漂洋过海的。]
然而可露丽小猫嘴上说着“这么麻烦”,下一秒就把收货地址发了过来。
[蒋:等你看到就知道了。]
大约两个星期过后,倪雪收到取快递的提醒,等他抵达收货地点时,看到了一个异常巨大的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