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病—— by伯正
伯正  发于:2024年03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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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在跟倪雪打电话的时候,蒋冬河就已经穿好了外套向门外走,现在收到对方发来的地址,他便直接用打车软件叫了辆出租。
他至少可以确认倪雪没遇见危险,这多多少少令他安心了一些,然而“没遇见危险”并不一定等于“安全”,他没有忽略一件事——倪雪在酒吧里,并且喝得烂醉,身边还有其他人。
蒋冬河又忍不住想到倪雪的上一次醉酒,那时他们二人还住在窄小破旧的出租屋,隔着一层不隔音的薄墙,邻居那对情侣在办事,屋内的倪雪也并不老实,酒品奇差,很能折腾人,让蒋冬河度过了前所未有的心力交瘁的一晚。
而倪雪显然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不回他消息,和别人一起去酒吧,还说不要他来接。
还真是长本事了。
蒋冬河在心里冷哼一声,薄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视线没有任何温度。
出租车抵达目的地,蒋冬河关上车门,像那间酒吧走去。
club里挤满了人,随着音乐群魔乱舞,被屋内的人群挡着,蒋冬河推不开门,只好换成拉开,一边跟人说“抱歉,借过一下”,一边挤进人潮。
室内暖气开得很足,里边人个顶个穿得清凉,更有甚者为了助兴,衣着在蒋冬河眼里已经到了不堪入目要打马赛克的程度。
蒋冬河像误入了盘丝洞,他好不容易从门口挤进舞池中央。凭借着高个子跟从小到大没近视过的好视力,蒋冬河环视乌烟瘴气的室内一圈,终于瞧见了坐在吧台边高脚凳上的倪雪。倪雪用一只手撑着脑袋,眼睫低垂,酒吧五颜六色的灯光一打,看不出人原本的肤色,但蒋冬河知道,倪雪一醉,双颊就会泛起不自然的红。
蒋冬河向倪雪走过去,攥住了那人的手腕,用了不小的力道。
酒精麻痹了一部分感官,倪雪起先没觉出痛,也没抬眼,只以为是搭讪的人——他今晚在这儿一坐,既不下去跳舞,也不跟人聊天,就默默地喝酒,还顶着这样一张脸,已经记不清收到多少明示暗示。
倪雪抢先回绝道:“我不去跳舞……”
“倪雪,你最好睁眼看看我是谁。”蒋冬河冷笑,“你倒是够有闲情逸致,要不然我现在请你跳一支?”
不需要睁眼,只听前两个字,倪雪就已经意识到了来的人是谁。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手腕上传来的力度似乎逐渐加重,他答非所问,小声说:“蒋冬河,你攥痛我了。”
蒋冬河开门见山:“跟我回去。”
彭尧原本也嫌这屋子的暖气太躁热,蒋冬河一来,周遭气温降低了不少,但又好像凉快得过了头,开始结了冰碴儿。彭尧试图缓和气氛,对蒋冬河说:“他喝了一杯酒,只是醉了,没什么别的事。”
蒋冬河这才注意到一旁的彭尧和小迪,联想到刚才电话中另一人的声音,又问:“你们是?”
蒋冬河的目光没有恶意,但有戒备。眼前这两人虽然穿得比舞池里那些人严实,但也没好哪儿去。
锐利的眼神搭配浓墨重彩的眉眼,具有极强的冲击力。彭尧也不算做贼心虚,却莫名被蒋冬河看得有些发怵,答道:“我是倪雪同班同学,这位是我另一个朋友。”
蒋冬河向彭尧简单道了谢,别的废话没说,也忽略了倪雪意味不明的哼哼唧唧,直接把人带离喧闹的酒吧。
彭尧和小迪留在原地,面面相觑。小迪从果盘里拿起一个橘子,剥开果皮,边吃边断定:“我觉得这两人不对劲。你同学对别人都冷冷的,对那个帅哥就黏糊糊的。”
吃完橘子,小迪从椅子上起身,问彭尧:“我要去跳舞咯,你打算怎么办?”
彭尧叹气:“你去跳吧,我再喝一杯。”
倪雪约彭尧出来,原本令彭尧心情不错,如果能借此机会拿下倪雪,那他心情会更好。
没想到不但没实现计划,反而当了回电灯泡。
现在只剩下心情复杂。
面对一个醉鬼,正事显然谈不成,兴师问罪恐怕也是徒费口舌,蒋冬河正准备再打一辆出租车,先回家,剩下的事明天再说。
倪雪却拦下了蒋冬河。他开口,声音还带着醉意,但这回是个完整的句子:“蒋冬河,陪我走一走好不好?”
“去哪?”
“就……沿着街边随便走走。”倪雪说,“现在不想坐车。”
蒋冬河看了眼倪雪的衣服,外套挺厚,估计冻不着。说不定走一走,吹吹风,还能让醉鬼清醒一下。蒋冬河点点头:“行啊,走吧。”
深更半夜,酒吧一条街里如火如荼、每个店面人满为患,外边则冷冷清清,孤月疏星,连路过的车子都没有。两人走出酒吧一条街,真的沿着马路漫无目的地闲逛起来。
夜晚的冷风直往怀里钻,蒋冬河这才意识到自己没拉外套拉链。他把衣服拉严实,又看一眼身边的倪雪,他清清嗓子,语气仍未有半分缓和:“倪雪,不记得我之前说过的话了?”
倪雪:“哪一句?”
蒋冬河:“如果以后我不在场,不要和别人一起喝酒。”
记得。可是只是记得又有什么用?倪雪说:“你说过的话我就一定要照做吗?反正我要准备出国了,我们以后也没什么机会见面了吧。”
“倪雪,你好好说话。”蒋冬河突然停下脚步,视线紧紧锁定住倪雪那张素白的面庞,眼神像审讯,也似恳求,“倪雪……你真的要出国吗?”
几天前,他条理清晰地亲自替倪雪分析,去澳洲有什么好处。
那时的诚心建议是真的。
可他想过要挽留倪雪,也是真的。
很奇怪吧。蒋冬河自己也难以置信,他居然会产生舍不得倪雪的情绪。
在首大宿舍区门外被倪雪纠缠时,倪雪在蒋冬河眼里就是块烫手山芋,一秒钟都留不得。蒋冬河只希望倪雪离他越远越好。别说是澳大利亚这种南半球国家,他恨不得让倪雪乘着神舟五号去月球。同情心作祟,责任心使然,蒋冬河还是收留了倪雪一晚。再后来,他们竟然已经同居一学期之久。他们一起经历过许多事,也闹过矛盾,可蒋冬河依旧感谢生命里出现过这段日子。一直以来,他没什么朋友,如今凭空冒出个能陪他说话的人,起初只当能解闷儿,渐渐才发觉曾经生活里的空缺已被倪雪填满。
就算他真的捡了只流浪猫带回家,养几个月,也该养出了感情。
更何况人呢。
他希望倪雪的生活可以顺遂一点,又怕倪雪真的离开去澳洲。
他想对倪雪说留在这里就很好,又不愿显得太自私。
所以蒋冬河保持沉默。
“假的。”
倪雪骤然开口,打破二人之间的沉默。
“我昨天已经告诉过我姑姑,我不去了。”
尽管蒋冬河直到此时此刻也没有说出挽留的话,但只是看蒋冬河的眼神,倪雪就已经可以笃定,蒋冬河不想他离开。倪雪已经达到了他的目的,可是倪雪开心不起来。
他天生就会得了便宜卖乖,步步紧逼地又一次确认:“蒋冬河,你不想我走,对不对?”
“嗯,不想你走。”
但无论你做出什么选择,都会尊重你的决定。
“那我不走,你也不可以赶我走……”空旷无人的街道上,倪雪轻轻地握住了蒋冬河的手指,像是怕惊扰什么,“蒋冬河,我们就一直这样下去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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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会轻易放过倪雪,那他就不是蒋冬河了。
他们虽然冰释前嫌,但有些话还没说开,他不会善罢甘休。倪雪冲他闹脾气,可以,但如果倪雪无缘无故躲着他、跟他冷战,不行。
第二天是星期六,两人没课,蒋冬河提前准备好了早餐,在客厅里守株待兔,做好了兴师问罪的准备。
倪雪从卧室一出来,就见到了眼前似曾相识的场景,桌上还摆着两个纸杯。他几乎是立刻回想起,上次宿醉过后,蒋冬河用一段录音证实他的“罪状”,又坏心眼儿地忽悠他喝了两杯豆汁。
倪雪想,哼,今非昔比,蒋冬河如果想忽悠现在的他,门都没有!
心里想得很硬气,嘴上还是心虚道:“蒋冬河,什么都好说,别让我再喝豆汁了。”
“……这回真的是豆浆。”蒋冬河也没料到倪雪真正的心理阴影竟然是这个,又补充道,“黑芝麻味的。”
倪雪不放心,继续追问:“你手里没录音或者视频吧?”
“没有。”
哦。看来他昨晚没做什么失控的事。至少没到头脑一热向蒋冬河直接表白的程度。他稍稍放心了一点。
蒋冬河让倪雪别紧张。他只是笑了笑:“你无缘无故晾了我这么多天,处处躲我,我还没说什么。今天我先不追究这个,问点问题不过分吧?”
从蒋冬河的视角来看,自打倪雪说完去澳洲的事之后,两人就陷入了冷战。其实……也不算是无缘无故,只是个中缘由倪雪没法对蒋冬河细说。难道要他直言“我就是在闹别扭”吗?事已至此,倪雪只好简短地回应:“好,你问吧。”
蒋冬河:“昨晚那人真的是你同学?以前没听你提起过啊。”
“也是最近才熟起来的……”倪雪意识到蒋冬河指的是彭尧,“确实是同专业的同班同学,他老家和我们在一个省份。”
蒋冬河:“你们关系很好?”
倪雪:“还可以吧,就是普通同学关系。”
蒋冬河很会挑重点,一针见血道:“你这种一杯倒的酒量,没事跟关系一般的同学去酒吧瞎掺合什么?”
以倪雪和蒋冬河的室友关系,其实倪雪无需向蒋冬河报备这么多,但倪雪似乎没有意识到这点,他像个课堂上被老师提问的学生,无论蒋冬河问他什么,他都一一答了,然而这些问题没有标准答案,只有一个“略”,得以让他真话假话混在一起,小心翼翼地维护住心底机密。
倪雪编了个诚恳的理由:“期末要考八门,压力有点大,就想去喝点嘛。”
理由还算成立,糊弄蒋冬河却没那么简单。虽然蒋冬河不相信,但蒋冬河也没再说什么,沉默着把早饭吃完。
还有一件事,蒋冬河没有对倪雪说。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在打车软件中搜索过那家酒吧的缘故,今早,蒋冬河就在另一个app里看到了更多大数据推送的信息。
他手机里那些娱乐性质的app还是倪雪送手机前替他下载的,蒋冬河没有卸载,一直留着,偶尔也会点开看一看。他今天刚一点开app图标,首页第一条内容就是:终于打卡了京市这家gay吧,体验感超好,非常推荐!
他的视线又落在标题上,赫然看见了昨天刚在打车软件中搜索过的名字。
发布内容的人还附带了几张图片,蒋冬河一一浏览,即便昨天他根本顾不上将酒吧内部的装潢仔细打量,也认得出这就是自己去过的地方。
gay吧……
蒋冬河放下手机,在心里重新对整件事进行评估。
不怪他多想——直男会主动去gay吧玩吗?不知道别人什么情况,他自己绝对不会。他脑内又闪过彭尧和小迪的打扮,也的确很符合大众对这类群体的刻板印象……那倪雪呢?
倪雪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蒋冬河不方便问得过于直接,只能问到现在这种程度。他想,既然倪雪没有对他说实话,那么这个话题也只好止步于此。他们的关系才刚刚缓和,蒋冬河希望这一次的和平可以维持得更久一些。
终于进入考试周,倪雪考八门,蒋冬河考七门,两人都考到了最后一天。倪雪已经决定这个假期不回晏城,就问蒋冬河有什么打算。蒋冬河想了想,说:“先留在这工作一段时间,除夕之前回家。”
“……噢。”现在离除夕还有二十天,等这二十天一过,蒋冬河离开,他就要留在这里一个人过年了。
等到距离除夕还剩四五天的时候,倪雪又问蒋冬河:“你买回晏城的车票了吗?”
“还没有。”蒋冬河说。
“不是都说春节前的票很难抢吗?”倪雪争取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伤心,“蒋冬河,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也还没有想好。毕竟离返校还早,我想多陪陪父母。”蒋冬河看着倪雪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倪雪好像有点委屈,“倪雪,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倪雪抿了抿嘴唇,声音很轻:“我知道。那你也替我向叔叔阿姨问候一声吧。”
他想要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去,却听见身后传来蒋冬河的声音:“倪雪,今年过年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回家?”
什么……?倪雪脚步一顿,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你是指……回你的家吗?”
“是啊。”蒋冬河像是笑了笑,缓缓道,“毕竟春节是中国人心里最重要的节日,一个人过节会很孤独吧。”
向倪雪发出邀请,比起深思熟虑,更像是蒋冬河的一时冲动。他想,反正他们家年夜饭一直是他主厨,就倪雪那点饭量,连添双碗筷恐怕都用不上,他的卧室虽然很小,但勉强也能再挤进一只小猫。
倪雪的嘴唇张了张,半晌后又问出一句废话:“住你那里?”
“可以住我的房间。”蒋冬河以为倪雪是嫌弃住宿条件差,语气罕见地变得不太确定,“不过我家也是老房子,环境一般,你这么娇气,未必能接受的了。如果……”
“我可以。”倪雪立刻说,过了一会才小声反驳,“我也没有很娇气吧……”
蒋冬河:“有,很娇气。”
他发现倪雪是个不善于藏情绪,或者说,懒得藏情绪的人,什么心情都直观地摆在脸上,刚才还那么低落,现在已经肉眼可见地变得欣喜起来。
对方仍杵在原地,不知道又在琢磨什么,蓦地语出惊人道:“蒋冬河,我们是要见家长了吗?”
听起来有哪里不太对劲。不过倒是也没说错。蒋冬河点头:“是的,你确实会见到我的家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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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36 现在,我们是一个味道了
在买回家的车票之前,蒋冬河跟他爸妈打了通电话,说今年春节会有自己的朋友来家里做客,要待一周左右。
根据他对自己父母的了解,两位长辈多半不会有什么意见。果不其然,爸妈非但没有反对,反而十分欢迎——他们一直对蒋冬河于心有愧,家里没办法给蒋冬河提供宽裕的生活,反倒还需要蒋冬河在课余时间帮忙打点家里的摊子,即使蒋冬河对此没有怨言,他们也看得出,蒋冬河与身边同学从未有过课业之外的联系,换言之,蒋冬河没有可以玩到一起去的朋友。
因此,蒋夫蒋母对蒋冬河提出的这个请求相当意外,在通话时就已经开始打听这位新朋友是什么人。
蒋冬河耐心地回答:“是高中同班同学,我们大学也在一个学校,现在是室友。”
“这么有缘啊,那可要好好招待一下人家!”蒋母说,“冬河,需要我和你爸准备什么吗?你不在,家里冷清得很,一点年味儿都没有。”
蒋冬河思索片刻:“不需要,我回去之后给家里添置年货也来得及。那个人挑剔得很,不用特意招待,他喜欢什么正好让他自己选。”
讲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蒋冬河语气中的笑意微不可察,嘴角却是上扬的。
事情就这样被敲定下来。蒋冬河买了两张高铁票,时间是腊月二十八,离大年三十还剩两天。
蒋冬河以前还没有乘过高铁,当初从晏城来到京市,是他第一次出远门,他坐了一夜绿皮火车。蒋冬河想,倪雪恐怕无法忍受这种交通方式,既然是两人一起出行,那么也没必要搞得太艰苦——更何况,倪雪也不像是会吃苦的人。
临走的前一晚,倪雪和蒋冬河又跟赵乐他们四人吃了顿饭,几人闲聊之间,倪雪从赵乐的口中得知,蒋冬河那个项目组的最新进度,似乎不如预想中顺利,梁晨淞对蒋冬河的管理有异议,与蒋冬河产生过几回矛盾。如今放了寒假,反倒还能清净些。
倪雪在一旁听得稍显心虚,甚至没加入这场谈话,只闷头吃饭——毕竟他曾经也跟蒋冬河处处作对,显然是不服管的典型,实在没什么立场发表言论。
蒋冬河不像赵乐那么义愤填膺,他拿起杯子,喝了一口餐厅里泡的苦荞茶,只是淡淡道:“没关系,我很擅长让人听话。”
倪雪夹菜的动作一顿,他怀疑蒋冬河意有所指,并且有证据。
回晏城的高铁发车时间在上午,两人清早起床,提前从家中出发,携带的行李都很简洁。他们的座位是三人座,倪雪靠窗,蒋冬河在中间,靠过道的那个位置则已经坐了一位小女孩。
小姑娘大概四五岁,一张粉雕玉琢的脸蛋,双颊肉嘟嘟的,十分可爱。她的妈妈坐在过道另一侧的座位,见倪雪和蒋冬河走过来,就笑着对她说:“哇,你旁边的这两位哥哥好帅!你乖一点,不要吵闹哦。”
她眨了眨眼睛,点点头。
倪雪原本很烦小孩子,对此类生物一向敬而远之,如今碰见这么乖巧可爱的小孩,只觉得罕见程度不亚于大熊猫。他笑了笑,主动向她打招呼:“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莉莉,”小女孩回答,她看向倪雪和蒋冬河,又说,“哥哥,你们的衣服一样耶。”
这话倪雪爱听。今天他和蒋冬河穿了一起在商场买的羽绒服,晏城比京市纬度高,气温也更低,两人为了保暖,才换上这件最厚的外套。于是倪雪脸上笑意更深:“是呀,莉莉真会观察。”
莉莉果然不吵不闹,在座位上安安静静地翻看儿童绘本。中途她放下书,从衣兜里掏出两个小皮筋,试图给自己扎辫子,扎好后又觉得不满意,拆开了,皱着眉叹了口气。见状,蒋冬河问她:“要不要我来帮你?”
倪雪循声望去,难掩语气中的惊讶:“你还会扎辫子?”
“会啊。”蒋冬河接过两个小皮筋,用手指把莉莉的头发捋顺,动作很熟练。蒋冬河接着说,“以前寓此言。也给邻居家的小孩梳过头。”
倪雪就在旁边认真地看着蒋冬河,他发现眼前这幅画面居然没有任何违和感,蒋冬河手指灵活,神色沉静,语气温和又轻柔,很快就给莉莉编好了两条蓬松的麻花辫。似乎无论是带领团队参赛做项目还是给小女孩扎辫子,在蒋冬河这里都是轻松且得心应手的事。可惜他这头自然卷没什么可供蒋冬河发挥的空间。
换了新发型,莉莉被哄得高高兴兴,说了声谢谢哥哥,继续低下头看儿童绘本。车程一共有四小时,倪雪看了一会儿窗外风景,都是光秃秃的树枝与积雪,他又很快失去了兴致,头一歪,就靠在蒋冬河的肩膀上。
蒋冬河感受到肩头传来的重量,用一个音节询问:“嗯?”
其实,蒋冬河在之前就已经发现,不知是不是两人关系熟络起来的缘故,倪雪总是很喜欢与人产生肢体接触,像是有皮肤饥渴症。这大概是倪雪表达亲昵的一种方式。
他一开始不习惯,现在虽然变得不抗拒,但还是会在某些时候感到细微的无措。
……比如此时此刻。
放在以前,蒋冬河也不会觉得这有什么,可是自从他得知倪雪去过的那家酒吧的性质之后,倪雪的性取向变得有待商榷,很难不令人多想。
倪雪:“想睡觉。”
“你的那个U型枕呢?”
“忘带了。”
“嗯,睡吧。”蒋冬河面色镇定如常,“到地方了叫你。”
那人额前有一缕头发垂下,蒋冬河定睛片刻,才伸出手,将那缕头发拨至倪雪的耳后,期间手指摩擦过对方脸颊的皮肤。倪雪按住了蒋冬河的手,忽然出声:“别动。”
“怎么了?”
“我给你涂点护手霜。”
如果问蒋冬河需不需要涂护手霜,蒋冬河一定会拒绝,所以倪雪压根没用问句,而是从口袋里拿出自己常备着的护手霜,挤出一小部分,直接抹在蒋冬河的手上。
倪雪一点一点地将乳白色的膏体涂抹开,用自己的掌心去蹭,看着它最终融化在蒋冬河青筋蜿蜒的麦色手背。两人的手相互贴合,修长的手指也交缠在一起,是两种不同的肤色。
只是涂个护手霜而已,有必要这么细致吗……?蒋冬河不太理解。
明明倪雪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举动,但他就是莫名感到有些心烦意乱。
他微微屏住呼吸,终于等到倪雪停下了动作。
一股清淡的香气在空气中,像是植物根茎混合着柑橘的气味,舒缓柔和。倪雪的脑袋还倚靠在蒋冬河的肩膀上,他开口,声音与似有似无的呼吸一并钻入蒋冬河的耳朵,“蒋冬河,现在我们是一个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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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冬河,你在紧张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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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雪还真的睡了一小会儿,不过没等到蒋冬河叫他,他自己先惊醒了。
倪雪直起身子的动作幅度不小,惹得蒋冬河侧头望他一眼:“怎么了?”
“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我们走得太急,我忘记给叔叔阿姨买礼物了!”倪雪的面色正经起来,语气也添了一分焦急,“留宿一星期已经算是添麻烦,总不能空着手登门拜访。”
蒋冬河挑眉,开玩笑道:“哦?军训那会儿你白吃白住两星期,怎么不见你送我?”
倪雪没想到蒋冬河突然翻旧账,但还是问:“你想要什么?”
还没等蒋冬河装模作样地思考一番,倪雪又补充:“别太贵,我现在没有钱。”
蒋冬河终于忍俊不禁,又将话题引了回来:“就算你空手上门,我爸妈也不会介意,他们根本就不会想那么多。你是客人,他们好好招待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收你的礼物?”
倪雪依旧坚持:“不行,要送的。”
中国人向来含蓄、迂回,擅做表面功夫,他虽然性格骄纵,但从小到大受过的教育让他明白识大体与知礼数,更何况,他要面对的是蒋冬河的父母,怎么可能是表面功夫。
那日他说“见家长”,只是打趣之谈,因为存着私心,故意把二人的朋友关系说得像是情侣,蒋冬河当然没往心里去,他却在日思夜想中当了真。
即便只当个做客的朋友,倪雪也是真心实意地想要感谢那对长辈,人的成长与父母言传身教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感谢他们的栽培,才有这么优异的蒋冬河。
见倪雪态度坚决,蒋冬河也便不再与他争论:“等你到了晏城再买也来得及,毕竟商场哪儿都有,如果你早早在京市买好,拎着过安检反而麻烦。”
倪雪:“哇,你说得好有道理哦。”
蒋冬河:“可能是因为我聪明吧。”
倪雪:“……”
两人在正午抵达晏城火车站,等到进了市区,已经是下午了。蒋冬河便直接带倪雪回了他在老城区的家,这个时间蒋夫蒋母还在外边出摊,家中空无一人。
经历过蒋冬河租的第一个房子之后,倪雪已经对住宿环境的下限有了新的认知,所以这次他提前在心里给自己打过预防针,到了地方发现其实与他心中预料的差不多——没有大门和安保的老旧居民区,杂乱无章挤挨在一起的居民楼,布满苔藓和灰尘的昏暗楼道,以及面积不大却要容纳下三口之家的小屋。
蒋冬河拿出钥匙开了门,让倪雪先进去。蒋冬河家是两居室,由于面积小,每个房间就显得很紧凑,客厅中堆放着一些杂物,蒋冬河又将倪雪带到了他自己的卧室。
在蒋冬河回家之前,蒋父蒋母帮他清扫了屋子,收拾得十分整洁,与他临走前并无二致。两人行李极少,加在一起也不过一个行李箱、一个双肩背包,放在屋里也不占地方。他们放下东西,随便用面包和饼干垫了垫肚子,又一起出了门,目的各不相同,蒋冬河要添置年货,倪雪要挑选礼物。
临近春节,街道两旁已经挂上了彩灯,尽管还不到夜晚亮灯的时候,看起来已经热闹非凡。倪雪这才有了一点过年的实感。
倪雪在心中提前考量过,蒋冬河是个讲究实用性的人,那么蒋父蒋母大概也是这样,所以他不能挑那些华而不实的礼物,思来想去,他决定买一台洗碗机。
于是倪雪和蒋冬河先去了晏城最大的商圈,倪雪对这片十分熟悉,洗碗机很快买好,拎在手里沉甸甸的,很有分量。倪雪突发奇想,说:“应该给我们两人的房子也买一个。”
蒋冬河失笑:“还说自己不娇气,就这么不想洗碗?”
倪雪没有否认。
路过负一层的超市时,倪雪望着酒瓶琳琅满目的货架,再次琢磨道:“需要再买一瓶茅台吗?”
“……”蒋冬河无奈,“我爸妈平时不喝酒,就您这个酒量,来几罐青啤意思一下得了。”
接下来要做的事只剩下采购过年需要准备的物品,倪雪以为在同一座商场里就可以解决,但蒋冬河对倪雪说:“带你去个你没去过的地方。”
晏城新开发的商业区、包括富家子弟云集的明雅中学,都坐落于晏城的西北角,而与之相对应的东南角则是老城区,发展程度仍然停留在十年以前,在如今晏城人的眼中更像是城乡结合部,倪雪几乎没有踏足过那片地界。
就这样,倪雪跟着蒋冬河去了城东南的一处集市。集市开在一条老街上,为了增添春节氛围,每个摊子前都挂着一串灯笼,从远处望过去就是一片深浅不一的红。
倪雪的确没有来过,看哪里都感觉十分新鲜——他出生在晏城,在这里生活了十八年,对这里却依旧算不上有多熟悉,他只了解他接触过的世界,如果没有蒋冬河,他不会见到晏城的另一面,也正是因为有了蒋冬河,连逛集市这种最普通的生活琐事也变得格外有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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