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理万机的傅总大概是不会在意这点小事的。
江寻缩在角落里,背对着傅晏礼,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车窗,脑袋跟钓鱼似的一点一点的,即使再困,也硬撑着不敢睡过去。
幸好离公寓也不远了,十几分钟后,汽车停在公寓负层的地下停车场。
一行三人回到公寓,各自休息。
转眼来到十一月,天气越来越冷,大街上来往行人都换上了厚衣服。
江寻额头上的伤口已经好了,他每天都坚持抹药,并没有留下伤疤。
美白身体乳和各种面膜护肤品也坚持每天用,皮肤确实有了些许改善,没有以前那么粗糙了。
至于肤色,如果刚开始是黑麦色的话,现在已经逐渐变成了浅麦色,距离如牛奶一般光滑白皙,还差一段距离,不过江寻已经很满意了。
今天周六,要去咖啡厅兼职。
刚对着镜子照了半天,上班快迟到了,江寻急匆匆地换好衣服,刚走出房门,突然想起什么又折返回来。
他从衣兜里抓了两颗巧克力放在柜子上,而后双手合十,目光虔诚,弯腰对着旁边摆放着的傅晏礼送的那块名贵腕表拜了拜。
大佬今天也有保佑他早日完成任务。
江寻呼出一口气,抓起巧克力撕开包装,边塞进嘴里边往外面走去。
结果刚一转身,就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房间门口的傅晏礼对上了视线。
“……”
江寻心里一突,嘴里的巧克力差点儿掉下去。
刚刚大佬都看到了?
死寂一般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傅晏礼双手抄兜,一双裹着浓雾般的眼睛深深地看着对面的人,薄唇缓缓张合,“我视力不好。”
江寻:“……”
多善解人意呐,还不如不开这个口呢。
真棒棒,又是想死的一天。
江寻讪讪地笑了笑,颤颤巍巍地把手里的另外一颗巧克力递过去,很没底气:“舅舅……您吃吗?”
傅晏礼伸手接过,磁性的声线里裹挟着几分意味深长:“给我的,当然要吃。”
江寻只得干笑两下,目光躲闪着移开视线,随后脚步匆匆走出来,关上房门。
他就说不要跟傅晏礼走得太近,在这人面前总有种底裤都被看穿的感觉。
所以江寻这段时间都尽量躲着对方,一个上学,一个上班,上班的是日理万机的大忙人,刻意躲着倒没有多少见面的机会。
谁知道这回失算了,忘了关门。
“舅舅,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江寻转移话题,傅晏礼顺着他:“我今天加班,顺路载你去上班。”
江寻来不及思索,一秒答应:“好啊,那咱们快走吧,我快迟到了。”
两人一起出了门,至于褚星野,还在被窝里睡懒觉。
在下负层停车场的电梯里,江寻双手握着放在身前,暗自观察着身侧男人的脸色,紧闭着嘴一言不发。
傅晏礼今天穿了件黑色的长款毛呢外套,他单手抄进衣兜里,另一边的手里握着那颗巧克力,在修长手指间随意把玩着。
“很喜欢我送你的表?”
江寻正晃神地盯着那块被把玩的巧克力,耳边冷不丁就传来男人平和的嗓音,辨不清情绪。
自然是不能说不喜欢的,江寻硬着头皮:“喜欢,当然喜欢……舅舅您那么厉害,您的表自然也不普通,我希望它能保佑我发财。”
傅晏礼停下动作,将指间的巧克力放进衣兜里,漫不经心地从唇齿间吐出两个字:“是么?”
他斜乜了身侧的江寻一眼,薄唇忽地往上牵了下,喉咙里滚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轻笑。
快到江寻以为那是错觉。
紧接着,就听到傅晏礼那别有深意的语气:“你不如每天到我面前拜一拜,或许更有用。”
江寻嘴角轻抽,大佬什么时候也会开玩笑了,他在心里吐槽,面上却像做错事的孩子般低下头,弱弱道:“不敢。”
他不知道的是,傅晏礼早就发现了他每天对着那腕表拜一拜的举动。
这小家伙,还有什么是不敢的。
“叮”的一声,电梯在负一层停下。
傅晏礼收回落在男孩身上的视线,“走了。”
说完,率先迈步走出电梯。
没有要责怪他的意思,江寻松了一口气,快步跟上去。
每次跟傅晏礼交流,都能让他胆战心惊。
猜不透,根本就猜不透。
今天傅晏礼开的是一辆黑色的迈巴赫,两人一左一右分别上了车。
汽车缓缓驶出地库,江寻装作很专心地低头玩着手机小游戏,实际上心不在焉,没两分钟,操控下的游戏人物掉下悬崖,嘎了。
他抬眸,悄悄往旁边扫过去,视线掠过男人那握着方向盘的堪称艺术品的左手,突然一顿。
傅晏礼今天怎么没有戴婚戒?往常几乎天天戴的。
江寻脱口而出:“舅舅,您今天怎么没戴戒指?”
说完就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冒昧了,就是管不住这张嘴。
傅晏礼倒没介意,他余光里在江寻脸上扫了一眼,回道:“洗手的时候不小心掉进下水道了。”
他语气平平,仿佛弄丢的不是婚戒,而是路边几块钱买的塑料玩具。
江寻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很为他担心,“那怎么办?还能捞回来吗?舅妈那边要怎么交待?”
弄丢婚戒可不是件小事。
傅晏礼目视前方,车辆汇入主干道,“再买一枚。”
江寻:“……”
这么随便的吗?
傅晏礼语气温和:“小寻会替我保守秘密的,对吗?”
江寻讷讷地点了点头,“也……也行。”
不对,刚才傅晏礼喊他什么?小寻?
江寻回想着刚才从男人嘴里说出的那两个字,心里莫名涌现出一丝异样的感觉,像被电流窜过一样。
再看向说话的人,依旧目不斜视地开着车,神色平淡。
一定是听错了,他耳朵本来就不好使。
从公寓到咖啡厅也就不到十分钟的车程,傅晏礼把车停在门口,看着低头解安全带的人,“下班给我发消息。”
江寻动作微顿,这话的意思就是下班还要顺路接他回去。
都说傅晏礼这人还怪好的嘞。
那能怎么办,又不好拒绝。
江寻在心里叹气,表面上看不出异样,笑着点点头,“好的,谢谢舅舅,那我先去上班了。”
副驾驶车门关上,傅晏礼发动车子缓缓离开。
后视镜里,江寻还站在咖啡厅门口,目送着他离开。
少年人穿着白色兜帽卫衣,外面是件黑色棒球服外套,宽松黑色长裤,脚下是一双白色板鞋。
有着这个年纪的青春朝气。
上午暖阳洒在他身上,他双手抄兜目视着车辆离开的方向,又扬手挥了挥。
车辆拐弯驶远,傅晏礼从后视镜里收回视线,往不远处的公司开去。
赶在上班之前的两分钟,江寻成功赶到了店里。
一上午都没发生什么事情,安稳度过。
前几天季云添倒是又来过一次,来找林简的。
江寻背地里可没少在林简跟前说季云添的坏话,洗脑洗得非常成功。
如今季云添在林简的心里,早就从善良柔弱且温柔的小可怜形象,变成了性格扭曲十恶不赦的大变态。
林简压根就不敢跟他说话,躲在江寻身后,离季云添远远的。
江寻其实也怕,他怕法制咖哥突然从衣袖里抓起一条蛇朝他扔过去,但好在那次季云添并没有带上小黑蛇。
林简躲着他,季云添也不走。
他就坐在咖啡厅角落里待了一下午,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将视线落在忙碌的店员们身上,浅色的瞳仁里闪烁着意味不明的情绪。
中午,江寻还没来得及吃午餐,店里又接到了中宇集团的外送订单。
“江寻,我跟你一起去送吧。”
“不用,我一个人就可以,你先吃饭,我很快就回来。”
江寻最后一个话音刚落,人已经提着两个袋子出门了。
林简笑了笑,继续低头吃饭。
外面呼呼刮着冷风,江寻戴上卫衣兜帽,一路小跑着来到那幢充满现代科技感的集团大厦。
江寻站在一楼大厅门口,给订单主人打了个电话,让她下来拿咖啡。
“不好意思啊,我这边有些忙,没空下去。”电话那边传来小姐姐温柔的声音:“要不你直接坐电梯上来吧,最顶层的总裁办。”
江寻没有多想,爽快地答应了。
他之前也来过这里几次,都是送咖啡,这回还是第一次上去。
总裁办……
江寻两手拎着咖啡站在电梯里,盯着面前不断上升的楼层数字,心想不会那么巧碰到傅晏礼吧。
电梯停下,江寻迈步出去,视线在周围好奇地扫了一圈。
这一层是总裁办公室区域,顶层很大,也很安静。
总裁办的秘书们果然在忙碌着,江寻把外卖送过去,正要离开,就被喊住了。
“小帅哥,能不能麻烦你把这杯咖啡送到那边的总裁办公室?”
江寻很为难,但对上秘书姐姐期待的目光,就下意识伸手接过了那杯咖啡。
总裁办公室的门关着,江寻站在那儿纠结片刻,犹犹豫豫地抬手敲了敲门。
紧接着,那扇门就自动打开了。
江寻试探性地往里迈步,里面的情况一览无余。
对面有一整面墙的落地窗,整个办公室干净敞亮,而这件办公室的主人就坐在落地窗前的宽大办公桌前。
里面开着空调,气温舒适,傅晏礼脱了大衣外套,穿着件深色高领毛衫,目光盯着面前的电脑屏幕,似乎还在忙碌。
傅晏礼从办公椅上起身,往休息区走去,“留下来一起吃吧。”
他在沙发前坐下,茶几上放着包装高端上档次的餐盒,傅晏礼不紧不慢地打开。
江寻就站在边上,干笑着委婉拒绝:“不了,我还得回去工作。”
傅晏礼并未言语,专心将里面的餐食拿出来,一一打开。
土豆炖牛腩,可乐鸡翅,山楂排骨,炒时蔬,以及一道豆腐鱼汤。
虽然都是家常菜,但色香味俱全,一看就是星级酒店大厨做的。
江寻深吸一口气,很好,每一道都是他喜欢吃的菜。
这可比咖啡厅的员工餐盒饭好多了。
江寻是个吃货,但也挑食,只吃喜欢的东西,不喜欢的菜是绝对不会动筷子的,那盒饭每次连一半都吃不下去。
傅晏礼这才抬眼看过去,注视着眼前的人,嗓音平缓:“我一个人也吃不完,浪费。”
每道菜的分量虽然不多,但一个人确实吃不完。
江寻:“浪费是不好,那我就帮您解决一下。”
傅晏礼垂眼拿出筷子,浓密乌黑的眼睫挡住里面的情绪,随后把筷子递过去,“坐下吃。”
“哎。”
江寻在旁边的位置坐下,傅晏礼盛了一碗汤递给他。
尝一口,味道极其鲜美,带着丝丝的清甜,江寻在心里满足地喟叹一声。
等这顿午餐吃到一半,江寻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一丝不对劲。
这应该是傅晏礼一个人的午餐吧,怎么会有两份餐具?
江寻停下一顿,余光悄悄扫向旁边的男人。
傅晏礼稍垂着眼,不紧不慢地吃着菜,动作从容自然。
这人无论做什么都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哪里能看出来什么。
江寻悄然收回视线,继续吃菜。
他进食时也并不发出什么声音,没有坏习惯,反而透露着几分优雅贵气,那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
江寻上辈子本就是富家少爷,自小就养成了这种餐桌礼仪。
但放在从小就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原主来说,却无法解释得通,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贵气,必然是自小浸润在优渥的生活环境里,一点点养成的。
江寻没有意识到这点微末的小细节。
他此时也并未察觉,身旁有一双眼睛正观察着他,将他的一举一动都收进眼底。
那是一种不带恶意的目光,带着几分探究,又有什么别的很微妙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
像是在看一只小动物。
当然,是一只讨人喜欢的小动物……这只小动物似乎还揣着秘密。
似有所察,江寻忽然侧目看过去,不偏不倚地撞上了傅晏礼的目光。
这人哪里都长得出色,尤其是眼睛,那双黑色的眼眸像漩涡一般,仿佛能将人的灵魂吸走。
江寻心里一突,“怎……怎么了?”
被当事人撞破,傅晏礼脸上也并未露出半分不自然,他改为光明正大的注视,视线下移:“你嘴角沾上了饭粒。”
“哪里?”
江寻还有些许的茫然,傅晏礼却抽了张纸巾,随后微微倾身过去,在他的左边嘴角处擦了擦。
“好了。”
江寻握着筷子,整个人都蒙住了,差点儿忘了呼吸,这是什么操作?
傅晏礼竟然亲自给他擦嘴?
换做别的长辈,江寻并不会多想,但换做傅晏礼,他心里总有种怪异的感觉。
大佬对他是不是太亲近了?
不符合常理。
如果傅晏礼不是个已婚三年的直男,江寻都要怀疑对方是不是对他存了什么暧昧的心思。
但傅晏礼确实是直男,江寻压根就没往这方面想。
他更怀疑对方是不是看出了他这具身体里换了个芯子,在试探他。
但细想又不可能,他这种现象根本就没法用科学解释,就算傅晏礼再怎么聪明,也不会往那方面猜去。
与江寻的反应截然相反,傅晏礼似乎并不觉得他刚才的举动有什么不妥,放下纸巾之后便拿起筷子继续吃菜。
江寻琢磨半天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
只不过是一件小事,大佬都不在意,他在意什么?
江寻刚放宽心,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还没看到人先传来了声音:
“老傅,你明天有空没有,我妈想见见你……”
这声音……江寻手里动作一顿。
扭头看去,叶婧正踩着高跟鞋往里面走来,看到江寻也在,她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嘴里的话也蓦地停了下来,生生拐了个弯:“小寻也在啊。”
叶婧面带笑意。
江寻立刻放下碗筷起身,语气快速地解释:“舅妈,我在这附近的咖啡店兼职,刚好来公司送咖啡,舅舅就邀请我一起吃午餐。”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着急解释,反正解释就对了。
“这样啊,那你就多吃点,多长点肉,太瘦了。”
叶婧目光在江寻身上扫了一圈,不由觉得惊奇,她在另一侧的沙发坐下,嘴上打趣道:
“一段时间没见,小寻你怎么还变了个色号,变得越来越帅了啊小帅哥,用的什么美白产品啊,发个链接?”
朝夕相处的人可能没察觉到江寻身上的变化,毕竟是循序渐进的,但隔了一段时间没见,这变化可就明显了。
以前是个皮肤黝黑,穿着打扮也俗气的小土包子,现在哪里还有印象里的半分模样?
江寻不好意思地笑笑,谦虚道:“舅妈您就别打趣我了。”
“您是来找舅舅的吧?”
“是啊。”叶婧这才把目光转向傅晏礼,柔柔一笑,“老公,你明天有空没有,咱妈想见见你。”
傅晏礼低头揉了揉额角,看不清神色,“嗯,有空。”
江寻没注意叶婧刚走进来时说了什么,耳朵不好使,听不太清楚。
现在这声老公倒是听清楚了。
他在心里轻啧一声,还是别当电灯泡了,他这路人粉现在也没什么磕糖的心思。
于是迅速扒拉两口饭菜,打了声招呼就立刻开溜了。
叶婧看着江寻离开的方向,轻笑着摇摇头,话是对傅晏礼说的:“跑这么快,是不是你吓着人小朋友了?”
傅晏礼也吃完了,他收拾着茶几上的东西,回了句:“也许。”
“江寻还真是越来越好看了,也不知道学校里有没有小同学追他。”
“就星野眼光不行,还整天嫌弃人家。”
傅晏礼不置可否。
这段时间在学校里还真有人追江寻,不止一个。
以前的原主名声不好,再加上自卑阴郁,打扮俗气,在学校里是不受欢迎的存在。
现在的江寻没那么黑了,皮肤也变好了,发型和穿衣打扮跟着发生改变,把自身的优点都展露了出来。
往人群里一站,绝对是引人注目的存在。
不说性格人品,但论那张脸,就能让人一见钟情。
再加上他的性格也跟之前不同,开朗幽默,凡是跟江寻相处过的同学,都对他没有了偏见。
江寻在学校里的人气是逐渐攀升,都快赶上褚星野这个校草了。
要说缺点的话,也就是矮了那么点儿。
一转眼到了下午下班时间,江寻没有坐傅晏礼的车回去。
他坐的是江怀瑾的车。
据说刚好在附近,顺便接他一起吃顿饭。
江寻自然是不信的,也没追根究底,正好他也不想再搭傅晏礼的顺风车,便麻溜地上了便宜哥哥的车。
他一边给自己系上安全带,一边阴阳怪气:“哥哥,子星弟弟知道你来找我吃饭,他不会生气吧?”
江怀瑾木着脸:“别逼我扇你嘴巴子。”
江寻木着脸:“哦。”
接下来江寻没再说话,睁着一双圆眼睛发愣地看着车流前方,目光没有什么聚焦。
江怀瑾开着车,余光里往旁边扫了好几眼,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想什么呢?”
跟被人吸了魂魄似的。
江寻轻叹一口气:“国家和人民。”
江怀瑾:“……”
江寻寻思着以后不去咖啡店兼职了,林简这边也没什么情况。
其二是因为这地方离傅晏礼公司太近了。
其三是他忙着兼职,没空回江家刷存在感,副线任务还得完成。
江怀瑾恰巧在这时候开了口:“以后别去兼职了,一天能挣多少钱?缺多少我给你。”
他之前就说过这事,也不知道他这弟弟心里怎么想的,放着少爷生活不过,给人端盘子。
江寻偏头看过去,冲江怀瑾眨了眨眼,那语气挺欠儿的,嗓音却挺软:“哥你心疼我呀?”
江怀瑾差点儿起了一身小疙瘩,有点受不了。
“行啊,你现在就给我转账。”
江怀瑾二话没说,在红绿灯前停下的时候就给人转了二十万。
“不够再跟我说。”
江寻美滋滋地收了款,笑得眼睛弯弯,嘴上还不忘讨乖地说一句:“还是哥对我好。”
招人嫌的时候确实是挺烦,但他想讨人喜欢,也不是什么难事。
江怀瑾抿着唇,没让自己嘴角翘起。
“待会儿想吃什么。”
江寻寻思着最近天气也冷了,最适合吃火锅。
“那就吃火锅吧。”
晚上吃的鸳鸯火锅,汤底的味道很赞,食材也新鲜。
江寻喜欢吃辣锅,但他又不太能吃辣,简言之就是又菜又爱吃。
一顿火锅吃得嘴巴泛红,眼眶也红红的,他脑门冒着汗,嘴里哈斯哈斯地吸着气,伸筷子的动作却不停。
江怀瑾没吃多少,一晚上净看旁边的江寻吃了,看得啧啧称奇。
他倒了杯牛奶推过去,“不能吃辣就别吃了,看你难受的。”
江寻仰头灌了两口牛奶,稍稍解了辣,又往嘴里送了一颗手打牛肉丸,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你不懂,这叫痛并快乐着。”
“我看你就是嘴馋。”
江怀瑾边说着边端起一盘牛肉片往锅里下,等熟了之后全捞进了江寻面前的碟子里。
江寻正嘶嘶地吸着气,还不忘对便宜哥哥呲牙一笑,“谢谢哥,你也多吃点。”说着又把肉往江怀瑾碗里夹。
这殷勤献的……江怀瑾在心里轻叹一声,心情却是松快的。
他视线停留在江寻身上,上次车祸后摔倒磕的那道疤,已经看不出来了。
不过是一阵子没见,他这弟弟身上却又发生了点儿变化,让人看了能眼前一亮的那种。
确实是变了,从里到外。
恰好手机响了,是江子星打来的电话,江怀瑾放下筷子,修长手指在屏幕上一划,接通了。
“子星,怎么了?”
“哥,你去哪儿了?晚上不回来吃饭吗?”
江怀瑾扫了一眼正专注吃肉的江寻,也没瞒着:“不回了,我跟江寻在一块儿,吃火锅呢。”
话刚说完,一阵剧烈的咳嗽声突然响起。
江寻呛着了,难受得眼泪都飙了出来,躬着身咳得满脸通红。
江怀瑾赶紧给他递水,“让你慢点吃,急什么,先喝点水……”
“子星我先不跟你说了,等回去大哥给你带好吃的,挂了啊。”
“好……”
江子星刚应了一个字,通话便挂断了。
他咬着唇,紧紧攥着手机,紧盯着屏幕好一阵出神,眼里盛满了各种复杂情绪。
江子星现在才真实感受到,原本只是他一个人的哥哥,现在却要跟别人分享了。
不仅是哥哥,还有父母。
江子星默默红了眼眶,但那又能怎么办,从始至终,这一切都是他从江寻手里抢过来的。
可他也是受害者,江寻为什么要把错都怪在他身上,为什么要屡次针对他。
错的难道不应该是江寻那死去的养母吗?
江寻的养母,也就是江子星的亲生母亲,不过他是永远也不会承认有这么一个母亲的。
他只认邓舒这一个妈妈。
吃完火锅,江怀瑾把江寻送到公寓楼下。
“最近天气冷,记得多穿几件衣服。”
“知道知道。”江寻解开安全带,正要下车,江怀瑾不知道从哪儿拎出一个包装袋,很随意地递给江寻,“给你的。”
江寻抬眼看他,微微挑了挑眉,随后打开袋子一看,是一瓶护手霜。
他扫了眼自己的手,“实用。”
江怀瑾下意识跟着看过去,江寻的双手干净,细长,虽然这段时间也坚持使用护肤品,皮肤状态改善了不少,但还是有点糙,一看就不是养尊处优的手,手背上还有浅浅的细小的疤痕。
江怀瑾知道,尽管江寻早就说过,养父母没有亏待他,但在回到江家之前,他也一定干了很多活,吃了不少苦。
他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什么,只是抬手在江寻的脑袋上摸了下。
“回去吧。”
江寻也没再说什么,他拎着袋子下车,冲车里挥了挥手便转身离开了。
没有人知道,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已经离开了。
眼眶不知不觉已经湿润,江寻抬手擦了擦,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残存的情感。
第二天,某私人医院。
傅晏礼手里捧着一束康乃馨,跟叶婧一起走进某间vip病房里。
傅晏礼冲迎过来的中年男人微微颔首,温和礼貌地喊了声:“岳父。”
叶父哎了一声,他接过花,冲傅晏礼和善地笑了笑,“晏礼来了。”
“你岳母整日惦记着你呢。”
叶婧笑了笑,“晏礼工作忙嘛,您不是不知道。”
病床上躺着的奄奄一息的,没什么精气神的中年女人是叶婧的母亲。
叶母早年在生下叶婧之后身体就一直不太好,前不久又生了一场大病,不知道还能熬多久。
傅晏礼扶着岳母坐起来,任由她瘦骨嶙峋的手紧握着自己的手。
“晏礼,你跟叶婧一直能好好的,我也就能安心去了。”
她轻轻拍了拍女婿的手背,嗓音苍白而虚弱:“就是可惜,都结婚三年了,你们怎么还没有孩子,要是在临死之前能看到外孙一眼就好了……”
叶婧无奈地看着她母亲,“妈别整天瞎说,什么死不死的,多不吉利。”
“好好好,不说就不说……”
在病重的长辈面前,傅晏礼的神色和语气都透露着温和,“您好好养身体,以后我有空会经常和叶婧来看您的。”
两人在病房陪着叶母说说话,待了不到半个小时,叶母就让他们离开了。
年轻人,工作都忙。
道别之后,叶婧挽着傅晏礼的手臂离开。
过了会儿,叶父悄声走到门口,看着女儿和女婿亲密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弯处。
他折返回病房里,语气复杂地对病床上病重的妻子道:“两人好着呢,走路还挽着人晏礼手臂,你就是瞎操心。”
叶母轻叹一口气,低声喃喃了句:“那就好……”
进了电梯,叶婧松开手,往旁边挪了挪,“今天麻烦你了。”
“没事。”傅晏礼看着前面不断下降的楼层数字,面上温和的神色褪去几分,“以后有需要再找我。”
叶婧侧目盯着傅晏礼,眼波流转间皆是妩媚风情,娇柔一笑,“那我可不跟你客气,老公。”
最后两个字微微拉长,语调上扬。
傅晏礼嘴角似是隐隐一抽,无话可说。
叶婧继续:“老公,咱们待会儿有什么安排,看电影?”
傅晏礼:“工作。”
从医院出来,傅晏礼把叶婧送回去,接着回了公司加班。
一直忙到下午,他停下工作起身走到落地窗边,俯瞰过去,A市繁华的街道建筑尽收眼底。
傅晏礼点开手机微信,找到备注为“小煤球”的联系人,点开聊天框。
指尖在冰凉的屏幕上停留片刻。
此时,江寻刚换下店里的员工制服,准备下班。
虽然昨天答应江怀瑾不去兼职了,但店里暂时没找到人手,江寻便继续干着。
手机屏幕突然一亮,备注为“他大舅”的联系人发了条消息过来。
——下班了?
江寻头皮一紧,傅晏礼这消息来的还真是准时,但他并不打算蹭对方的车回去。
——嗯呢,我已经打车回去了,舅舅您也别忙太晚,早点回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