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敛布满擦伤淤青的手里拿着钥匙,低头开门,“便宜。”
顶层夏天最热,爬上爬下也累人,所以租金便宜。
江寻知道白敛的情况,年少时父母做生意失败,后来双双意外去世,给他留下了一身巨额债款。
如今他十八岁,正读高三,上学的同时每天都要打好几份工赚钱还债。
如果还不起,下场就是刚才那样,被追债人当人肉沙包教训。
门开了,里面的情况一览无余。
小单间,放着一张床和一套破旧的桌椅,没多少生活用具,倒是堆满了书本和试卷。
白敛也没管门口站着的人,他拉开屋里唯一的椅子坐下,沉默地拿出医药箱,动作熟练地给自己上药。
把人送到家,任务也就完成了。
江寻却没走,抱着胳膊靠靠在门边看了一会儿。
算了,帮人帮到底。
爷见不得这画面,就差来一首小白菜地里黄了。
江寻在心里喟叹一声,随后上前夺过白敛手里的棉签,先给他脸上的擦伤清理消毒,紧接着是手,胳膊。
白敛也没反抗,倒是挺配合。
他沉默着,目光没有聚焦似的停留在虚空中,又悄然转向眼前的人。
身上的穿着分明是昂贵的,但指腹却有明显的茧子,小麦色的皮肤也略有些粗糙,左眼上方还有一道疤,不似从小就娇生惯养的小少爷。
长得倒是好看。
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接近他。
白敛抿紧了唇,耳边忽然传来带着几分命令的清亮嗓音:“把左脚的鞋子脱了。”
见对方没反应,江寻坐在对面的床边,意义不明地哼笑一声,“怎么,还要我帮你?”
白敛弯下腰,沉默地脱下左脚的鞋子。
江寻一看,顿时不忍直视地蹙了蹙眉,这小子还真挺能忍啊,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左脚脚踝肿得老高,青紫一片。
要是换做他,连一步都走不了。
“有没有云南白药喷雾?”
白敛微垂着眼,拇指无意识地摁了摁食指关节,生硬从嘴里吐出:“没有。”
“等着,我出去一趟。”
江寻去附近的药店买了一堆药,还有冰袋。
跑上跑下的,最后拎着一大袋子药气喘吁吁地回来。
又是给白敛冰敷,又是喷药的,折腾了半天。
“行了,这些药你就按照说明书使用,没个十天半个月好不了,这段时间就别再用你那脚走路了弟弟,不然得废。”
“我先走了。”
江寻潇洒地挥挥手,转身离开。
白敛干燥起皮的唇动了动,“等等。”
江寻回头看他,用眼神询问,还有事?
白敛坐在椅子上,微仰头凝视着对面的人,黑沉眼眸里的情绪晦涩不明,好半晌才问:“为什么帮我?”
江寻:“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呸,怎么还把自己给骂了,草。
白敛默了默:“你叫什么名字?”
“不重要。”江寻轻飘飘地扔下这句话,再次转身挥挥手,这回真的离开了。
反正以后都不会再见了,他只管这么一回闲事。
白敛看着那扇关上的铁门,维持着同一个姿势良久。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僵硬地收回视线,将书桌上放着的装药的袋子拿过来。
里面什么药都有,大多是治疗外伤的。
最底下还有一个红色小袋子,裹成一团包着什么。
白敛把皱巴巴的袋子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捆红色钞票,目测有三万。
他沉静如似水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愕然,随后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到门口,开门看去。
昏暗的楼道里空荡荡的,那人早就走了。
白敛沉默地看着手里的钱,心中荡起涟漪。
三万块,足够他还这个月的债务了。
【叮——随机掉落一千积分,已存入宿主账户,目前积分余额为一千八百零二。】
江寻刚走到楼道口就听到系统通知。
他这次阻止了主角受和攻三相遇,看来是主线任务有进展了。
算算时间也有一个小时了,江寻微微勾唇,【老六,那我这次的随机任务是不是也完成了?】
嘿,任务成功再奖励一千积分。
六六六;【很遗憾,宿主此次的随机任务失败。】
江寻脸上笑容一僵,脚步跟着停下。
他不是按时从那几个花臂大哥手里救下白敛,并送他回家了吗?怎么会失败?
六六六:【宿主,是傅晏礼从追债人手中救下了白敛,不是你。】
江寻:【……】
江寻的脸立刻拉了下来,敢情傅晏礼帮他还帮倒忙了呗?
也不能怪人家,都怪坑爹系统。
根据任务规则,任务失败是有惩罚的,这次好像是随机惩罚。
随机……怎么随机?不会又是什么闪电五连鞭之类的变态惩罚吧?
江寻打了个哆嗦,心里一阵凉凉。
正想着,他面前的虚空中突然出现一个类似于抽|奖的幸运大转盘,不过转盘上面只有分格,没有文字。
六六六;【宿主转动转盘,停下来之后,指针随机指向其中一个惩罚。】
还挺会玩啊,江寻暗自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随后深呼吸几下,颤巍巍地伸手转动转盘。
虚空中的转盘快速转动着,之后速度缓缓减下来,最后彻底停下。
江寻屏住呼吸,直勾勾地盯着指针指向的格子,上面慢慢浮现一行文字。
——打电话询问微信列表的第四个联系人……
江寻看完后面的内容,嘴角狠狠一抽。
你们系统是不是有什么大病?啊??!
微信列表第四个联系人,第四个……
江寻点开微信,当看到第四个联系人是谁后,两眼一翻,差点儿撅了过去。
第35章 打电话给舅舅,羞耻惩罚(加更)
江寻六神无主地走在回学校的路上,冷风吹在身上,他的全身皮肤骨骼血液都拔凉拔凉的。
【老六,如果不完成惩罚,会怎样?】
六六六:【惩罚乘以十倍,如若再不完成,系统将强制实行。】
也就是说,再转十次转盘,面对十次未知的缺德惩罚。
江寻木着脸,让他死了算了。
中宇集团。
正是上班时间,某间大会议室的长桌前坐满了穿着正装的公司高层,气氛严肃。
坐在正前方主位的俨然是傅晏礼。
男人坐姿随性,两条长腿交叠着,双手修长十指交握至于腹前,目光盯着前方投影里的展示文件,侧脸情绪冷淡,但目光里带着认真。
会议室里安静得落针可闻,只有下属讲述着某项目方案的声音响起。
直到放在桌面上的私人手机屏幕亮了,微信语音通话弹出来。
发起人:AAA心眼子批发江哥。
头像:一只表情痴呆狂甩舌头的派大星
站在边上的秘书无意间扫到上司的手机屏幕,目光登时变得愕然而惊悚,无声无息中,神色微妙到了极点。
傅总的微信好友列表里居然还有如此炸裂的存在。
傅晏礼余光扫过去,随后拿过手机,叫停了正在进行中的会议。
这是不常有的事。
当然,在场众人也没有任何不满,这位年轻的领导人能力卓越,在公司的威望极高。
傅晏礼拿着手机离开会议室,片刻后停在走廊尽头的窗户边,这才接通来电。
少年人清亮的嗓音通过手机电流传过来,有几分失真:“舅舅,我是不是打扰您工作了?”
傅晏礼看着窗外的高楼大厦,“没事。”
他不再说话,等着对方的下文。
外甥的小订婚对象支支吾吾的,似乎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磨蹭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傅晏礼等了片刻:“没事我就先挂了。”
寡淡的语气不知是玩笑还是认真。
电话另一端的人立刻就急了,“等等!”
上课时间,学校里没什么学生走动,江寻蹲在墙角里,整个人缩在一团,抓狂地揪头发。
为什么微信列表的第四个联系人偏偏是傅晏礼,哪怕是江怀瑾,江世渊,甚至是江子星,他都没有这么崩溃。
那可是有妇之夫。
妈的,骚系统。
江寻在心里骂着,嘴上却期期艾艾地开口:“那个……我有个略显冒犯的问题想问您。”
“嗯。”傅晏礼手机放在耳边,单手抄兜,随意倚靠着墙面,漫不经心地看向窗外蓝天上掠过的一架飞机。
“您今天穿的…穿的……”江寻眼睛一闭,心一横:“您今天穿的内裤是什么颜色?”
话音一落,空气都仿佛凝滞了,死寂一般的沉静。
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天空中的飞机已经开远了,只剩下划破白云的一条线。
傅晏礼收回视线,陷入沉默。
心道这问题确实冒犯。
江寻想死的心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但还是颤颤巍巍地开口:“黑色?”
短暂的安静过后,电话那边传来很轻的一声:嗯。
得到答案,江寻的一颗心还是绷着,没有丝毫放松。
因为酷刑还在后面。
他喉结一滚,艰难地咽了咽唾沫,继续期期艾艾:“那您习惯放在哪边?”
傅晏礼:“……”
也不知道对方听没听懂,江寻也不敢厚着脸皮解释,含含糊糊地追问:“左边还是右边?”
傅晏礼转了个身,背部倚着墙面,抬手搭在窗台上,指尖无意识地敲了下。
“非要回答?”
江寻闭着眼点头,“嗯!”
傅晏礼喉结攒动,低沉的嗓音带着几分莫名的哑意:“中间。”
简短的两个字通过手机电流传入江寻的右耳,不知道为什么,他全身都有些发麻,耳根也像灼烧一般烫得厉害。
他语速极快,语无伦次地说:“啊这样啊我知道了,那我就不打扰您工作了,我这边就先挂了……”
“没什么要说的?”傅晏礼冷不丁地开了口。
男人的声线依旧没什么起伏的,但却透露着几分令人捉摸不透的情绪。
江寻啊了一声,“我跟同学玩真心大冒险输了,所以没办法就冒犯了舅舅您一下,”他讪讪地笑着,“您见谅。”
傅晏礼重复着他的话,语气意味不明:“嗯……真心话大冒险。”
江寻心尖尖,一颤,即便隔着电话,也有种被人看穿了的感觉。
他不敢再多说什么,匆匆道别之后就挂了电话。
妈的缺德系统,江寻瘫坐在草地上。
明明只是问了两个问题,他却感觉自己被搞了一天一夜,浑身都虚脱无力。
都到这时候了,他还有心思想着,原来傅晏礼放在中间啊。
巧了么不是。
傅晏礼一定觉得他是个变态。
江寻抱着手机缩在角落里思考了一会儿人生,随后扶着墙颤颤巍巍地爬起来往教学楼走去。
面如菜色,像是被吸干了精气一样。
另一边,傅晏礼看着被挂断的语音通话,垂下的浓密眼睫挡住黑眸里涌动的情绪。
片刻后,他点开屏幕里的派大星头像,进入联系人资料页。
再点击右上角,设置备注。
备注……
男人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敲击片刻。
——小煤球
他看着那三个字,英气的眉宇舒展,唇角隐隐往上,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代表着愉悦的弧度。
该继续去开会了。
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
林简收拾着课本和记得满满当当的笔记。
旁边的江寻趴在桌上,一脸颓靡不振,面前的书本摊开着,洁白如新。
“江寻,你再这样下去期末会挂科的,笔记都不做。”
江寻恹恹地半闭着眼,往面前吹了一口气,书页被吹得簌簌作响,“它太干净了,我不忍心玷污它。”
林简:“……你是不是不舒服啊,头还疼?”
“没有。”江寻咸鱼翻身,换了个姿势趴着,“你不用管我,让我自个儿待着吧。”
“对了,你以后别走近路了,那条小巷子偏僻,不安全。”
“嗯好,你真没事吗?”
“真没事。”
林简还赶着去兼职,确认江寻没事之后,就抱着书本匆匆离开了。
阶梯教室里几乎没人,只有江寻,还有坐在最里面角落里的一对小情侣,此时正腻歪在一起,旁若无人地啃着对方的嘴巴子,还互相狂甩舌头。
江寻趴在桌上装死,无聊地盯着两人看了半天。
啃了快半小时了,不会累吗?
江寻索然无味地撇撇嘴,抓起自己的书本起身离开教室。
就跟幽灵似的,他在校园里晃悠了大半天,期间碰到了不下十对躲在湖边绿化带里亲热的小情侣。
直到晚上十点,人还在学校里。
没脸回去。
偏偏傅晏礼在这时候拨了个电话过来,江寻手一抖,差点儿把手机给摔了。
“喂……舅舅?”
“怎么还没回来?”
傅晏礼的语气听起来跟平时没有任何区别,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江寻绷着的神经立刻就放松下来了,也是,大佬日理万机的,怎么会有闲心惦记着那种无关紧要的事情,怕是一转头就抛诸脑后了。
“有点事情耽误了,我这就回去!”
“嗯。”
挂了电话,江寻扫了辆共享单车,也就骑了十分钟左右,就到了公寓楼下。
指纹解锁进门,褚星野正窝在客厅沙发里捧着平板玩游戏。
听到动静,他凉飕飕地扫了江寻一眼,阴阳怪气:“哟,鬼混回来了?”
江寻羞赧地抿唇一笑,挨着褚星野坐下,肩膀碰了碰对方的,“星野哥哥,你是不是担心我呀?”
褚星野的脸立刻垮了下来,他把平板一扔,骂骂咧咧:“谁他妈担心你,少自作多情。”
说是生气,但似乎又有种被戳穿心思的恼羞成怒。
骂完之后,褚星野又重新捡起平板,指尖猛地戳着屏幕,注意力却全然不在游戏上。
“江寻你能不能矜持点?”
“你看看谁家好人像你这样……”他欲言又止,“眼睛都快粘我身上了。”
江寻一眨不眨地盯着褚星野看,面上露出为难的神情,“可我就是忍不住呀,星野哥哥你长得这么好看。”
褚星野一想也有道理,“也是……”
傅晏礼刚从书房走过来,就看到这画面。
外甥和他的小订婚对象坐在沙发里,两人肩膀几乎挨在一起,背影极为亲昵,正互相说着悄悄话。
傅晏礼脚步停顿一瞬,随后迈步往那边走去。
褚星野像是恋爱被家长抓包的孩子,一看到自家舅舅就立刻推开江寻,往旁边挪远了些。
“舅舅,您忙完工作了?”
“嗯。”
江寻端正规矩地坐着,双手放在大腿上,像往常一样,冲傅晏礼乖巧地抿唇一笑。
正想说什么,手机突然响了,江怀瑾打过来的。
“我先接个电话。”
傅晏礼点点头。
江寻走到一边去接电话。
傅晏礼靠着沙发,从旁边的置物架上拿了本杂志翻看。
余光里不经意扫到站在落地窗前的纤薄身影,不知道电话那边的人说了什么,少年人的脸色有些难看。
“江寻,你带回来的小狗不知道怎么从房间跑了出来,还跑到了子星那儿。”
“你也知道的,子星对动物毛发过敏,刘妈一时情急之下就踹了小狗一脚……不小心就把它被踹死了。”
听到江怀瑾在电话里说的事情后,江寻便陷入了沉默。
电话还在继续,安静得令人不适,江怀瑾迟迟没听到回答,又试探性地开口:“要不我再给你买一只一模一样的吧。”
话音刚落,他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哪里有什么一模一样的,两片树叶都没有一模一样的,更遑论一条有血有肉的小生命。
他也没预料到会突然发生这种事情。
江寻讥诮地勾了勾唇,并没有多说什么,在挂断电话之前只从嘴里吐出两个字:“等着。”
他重新走到沙发前,对傅晏礼和褚星野这对舅甥说他有点事情,要回家一趟。
“什么事情啊,大晚上的折腾……”在看到江寻脸上阴沉的表情后,褚星野又生生闭了嘴。
那眼神仿佛下一秒就要掏出AK47一通乱扫了。
傅晏礼将手里的杂志放回沙发旁的置物架里,随后起身看向江寻,他也没问什么事情,只说:“我送你回去。”
江寻现在压根就不想跟傅晏礼独处,不仅仅是因为下午那通令人脚趾抓地的电话,直觉告诉他,要离这个男人远一点儿。
他心虚地移开视线,委婉拒绝:“不用了,我叫网约车就行。”
“太晚了,不安全。”
“稍等,我先去换身衣服。”他仍然注视着江寻,“晚上冷,你也穿件外套。”
末了又询问了句:“可以吗?”
傅晏礼像是根本不给江寻拒绝的机会,语气虽然不是命令式的,但无形种带着上位者的令人无法拒绝的气场。
江寻只得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拒绝的话根本说不出口。
穿着一身宽松居家服的傅晏礼回房间去了,江寻搓搓自己只穿了件短袖的裸露在外的胳膊,心不在焉地回房间找了件外套穿上。
几分钟后,换完衣服的傅晏礼从房间出来。
男人里面是休闲的长裤衬衫,外面是一件长款的黑色大衣,衬得他身形尤为颀长挺拔,不是正式的装扮,又带了几分优雅随性。
“走吧。”
江寻心里想着小狗的事情,跟在傅晏礼身后出门。
褚星野瘫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余光里往门口扫去,脑子一抽突然起身跑了出来。
他看一眼江寻,又看一眼他舅舅,最后面色不太自然地说:
“闲着也是闲着,我跟你们一起去。”
于是,一行三人出发去江家。
傅晏礼开车,褚星野抢先一步,坐在了副驾驶,不给小黑蛋子接近讨好他舅舅的机会。
江寻压根就没在意褚星野的这点小举动,直接拉开车门坐进了后座,他并不想跟傅晏礼坐在一块儿。
深夜十点多,行驶在路上的汽车仍然很多。
在繁华的大都市里,对于部分人来说,夜生活才刚刚掀开了序幕而已。
开了一个多小时,等黑色迈巴赫驶进江家大门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晚上十二点。
按照以往的作息时间,江家已经熄灯了,如今却仍然灯火通明,没有人休息。
江寻一行三人走进别墅,江家其余四人还在客厅里。
刘妈站在一边,脸上写满了愧疚之色。
江子星低着头,眼圈泛红,“都是为了保护我,刘妈才不小心把小狗踹死了。”
江世渊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不怪你,怎么能怪你。”
好端端的那小狗怎么就跑出来了,当初就跟江寻说了别让他在家里养狗。
现在出了这档子事儿,能怪谁?
“那小狗江寻才养了几天?也没什么感情,实在不行就再买一只给他。”
江怀瑾冷不丁地打断:“爸,这种话您就别说了。”
江世渊被噎了下,面色有些不自然,但还是收了声。
一只捡回来的流浪狗,没了也就没了,算不上多重要,可要是计较起来,也不是件小事。
在意与不在意的区别罢了。
邓舒突然看向门口的方向:“小寻回来了。”
江子星闻言,立刻抬头看过去,在看到跟在江寻身后进来的男人后,他低落的情绪里突然闪过一抹惊喜。
是傅舅舅,傅晏礼也过来了。
和江寻一起过来的。
意识到这一点,江子星心中又泛起难言的酸涩。
另外几人看到傅晏礼和褚星野这对舅甥也意外,连忙起身打招呼。
打过招呼之后也没有心思跟客人寒暄几句,目光全集中在了江寻身上。
江子星愧疚自责地低着头,小声道歉:“二哥,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小狗才没了。”
江寻没什么情绪地扫了他一眼,随后绕过他往前走去,在客厅角落里放着的一个纸箱前停下。
小狗就放在纸箱里,小小的一团,像是陷入了香甜的睡梦中一样,然而它的身体已经僵硬了。
江寻蹲下身,轻抚着它的毛发,眉眼缓缓柔和下来。
身后站着的几人神色各异地看着这一幕,周遭的空气陷入了莫名的安静中。
邓舒上前,轻拍了下江寻的肩膀,柔声安慰:“小寻,这只是一件意外,别伤心了。”
江寻收回手,静默地注视着早已经没有呼吸的小家伙。
要说伤心,那倒也没有多少,毕竟相处的时间很短。
江寻只觉得惋惜,一条小生命就这样没了。
至于惋惜过后,那就是算账了。
房间关着,他可不相信小狗能无缘无故地跑出来,别墅那么大,还正巧跑到了对动物毛发过敏的江子星跟前。
他一个字都不相信。
江寻起身,目光扫向一旁站着的中年女人,刘妈双手握着放在身前,含胸驼背,愧疚地垂着头。
“二少爷,真的很对不起。”
刘妈的语气分外诚恳:“当时小狗咬着小少爷的裤腿不放,我心里实在太着急了,情急之下就把小狗踹开了,谁知道只是轻轻一踹,它就没了气息。”
江寻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拙劣的演技。
“小少爷对动物毛发严重过敏,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就晚了。”
“也不知道小狗怎么好端端的就从房间里跑了出来,要是它不乱跑,也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二少爷您当初就不该把它带回来。”
褚星野原本是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看热闹态度,听到这些话,不由嘲讽地轻笑了一声。
“得,还倒打一耙。”
他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在场的众人都听清楚。
众人反应各异。
傅晏礼双手抄兜,浓墨一般的眼眸里无波无澜,无动于衷地看着这一切。
他冷淡的视线扫过周遭事物,最后无声停留在当事人身上。
江寻微微眯了眯眼,随后缓步走到刘妈跟前,似笑非笑:“听你这话的意思,是我错了呗?”
刘妈抬眸看他一眼,怯怯地后退半步,像是被无理取闹的恶霸欺负了一般。
“我怎么敢怪罪二少爷,都是我的错。”
眼看着气氛就要紧张起来,身为一家之主的江世渊上前,“行了江寻,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计较也于事无补。”
“子星确实对狗毛过敏,刘妈也不是故意的。”
看着额头上还贴着纱布的亲生孩子,他的语气缓了下来,带着几分温和:“你要是喜欢养狗,我再给你买一只就是了,但是也不能在家里养。”
江怀瑾不赞同地轻拧了下眉,拐了他爸一下,“爸,您少说两句。”
江寻还没什么反应,作为旁观者的褚星野就听不下去了,他鄙夷地看了眼江世渊,随后凑到他舅舅耳边小声嘀咕:“偏心眼偏到太平洋去了。”
原来江寻在江家过的是这种糟心日子,怪不得会针对江子星呢。
傅晏礼听到外甥的话,没给出什么反应,视线仍然停留在外甥的小订婚对象身上。
接下来江寻会怎么做,这小辈大概是不会按套路出牌的。
他漫不经心地想着,突然察觉到有一道目光落在他身上,他顺着那道目光的来源看去,在江子星身上扫过,连一瞬也不曾停留。
江子星低着头,一下又一下地捏着自己的手指,掌心里冒出了薄汗。
傅舅舅刚才看他了。
他又偷偷地抬眼往傅晏礼的方向看去,男人身姿挺拔卓越,有着一双浓墨古井般的眼眸,仿佛对视一眼就能让人沦陷。
而那双眼睛此时正在看着的方向却是……江寻。
江寻并未察觉到旁人的目光,对于江世渊的那一番话也没给出什么反应。
他紧紧盯着躺在箱子里的小狗,突然表情变得古怪起来,在众人的注视下低声喃喃:“小狗又睁开眼睛了。”
说罢他便蹲下,把身体僵硬的小狗抱起来,温柔地抚摸着它的脑袋。
“乖乖……不疼了。”
众人看着这一幕,全都没反应过来,神色里全是惊愕。
傅晏礼眉梢微动,英气成熟的眉宇间流露出几分兴致,目光里浮现一丝了然。
谁料这时候江寻神色又是一变,忽然把耳朵凑到小狗的脑袋旁,疑惑地皱着眉,“你说什么?”
“你说你死得好冤,是那个胖女人要害你,故意把你踹死的?”
江寻伸手指向刘妈。
刘妈茫然地看着他,不知所措地后退两步。
不过死了一只狗,这土包子就疯了?
不,指定是装疯卖傻。
刘妈被江寻突然来的这一出吓得不轻,连说话都结巴了。
“二少爷,你……你不要胡说八道啊,那小狗都死半天了怎么会说话,不对,小狗压根就不会说话!”
江寻表情古怪地扫了她一眼,“我就是听到了。”
他神色认真至极,信誓旦旦,不见一丝玩笑的痕迹。
如果在场的众人不是心智成熟的成年人,恐怕都要相信了。
褚星野打了个哆嗦,搓搓手臂上冒出来的小疙瘩,小心翼翼地挪到傅晏礼身后,揪着他舅舅的衣摆,小声咕哝:“舅舅,江寻该不会真疯了吧?那狗都死得透透的了。”
傅晏礼扫了眼胆小的外甥,不着痕迹地往旁边站去,与外甥拉开距离。
随后他薄唇翕动,语气淡淡:“我也听到了。”
听到这话,褚星野惊恐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傅晏礼。
不会吧?舅舅该不会也疯了吧?
傅晏礼声线波澜不惊:“开玩笑的。”
“……”褚星野嘴角抽抽,他舅舅什么时候也会开玩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