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仙鹤泡到石头了吗/重生后本座攻略了那个石头影卫—— by沈四皿
沈四皿  发于:2024年03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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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是兼而有之。”楚泽鹤听完穆意的推理后,说到。
几人吃饱饭,将影卫留在院子里,一起来断崖下。
乌骨检查了那片焦黑土地,挖了几寸泥土后,将指尖放在鼻尖闻了闻,又用舌尖舔了舔,皱着眉看向楚泽鹤,严肃的点了点头。
这便是证实了楚泽鹤的猜想。
沈青澜虽然剑术卓绝,心思缜密。但毕竟身处中原,对蛊毒之术甚少研究,自然是看不出来的。而冥教影卫甚至都不一定能发现骨埴,更别提近些年来教内蛊毒研究逐渐式微,也很难认出这种蛊毒。
只有跟在老爹身边、一直研究蛊毒的乌骨才能看出些门道。他头发未白之前,也是曾名列红楼异术榜的。
“这样看来,此人是三皇子的可能便更低了。”楚泽鹤沉吟片刻,说到。
他前世虽不关心冥教外的消息,但也知道当时新帝即位,颇有些波折。而沈青澜正是那个时候赶来投奔自己的,那个时候也是他恰好光复冥教的时候。
没想到,这叱龙庄被焚,竟能与数年后的朝堂动荡有所牵连。
“能用此物,且通晓此物习性之人,定与南疆有牵扯。”乌骨又探了探,站起身对楚泽鹤说,“主上不若先回教中,留属下等人在此地探查一二。”
楚泽鹤看他一眼,怎么不知道这肯定是自己老爹的意思?
他本来也不想久留——就算此事诸多牵扯,和他这个少教主也无甚关系,用不着他以身犯险。
可现在,他绝对不能走了。
西域地势辽阔,多山林深谷,东南方与南疆接壤,并不太平,只有少数族群居住,没有城镇。其中一支大族,名“赤车”,全族人于自身血肉中种植命蛊,那命蛊通体赤红,若烈焰最盛之时的颜色。
有此命蛊,赤车族人便可使火灼之术,内力可化为烈火,灼烧物体。
乌骨一愣,低头沉思,“赤车族……”
“那车的读音并非“车马”的车,而是象棋中“弃车保帅”的“车”。族人皆自称炎帝座下将领,借炎火沟通天地。”楚泽鹤对众人说到。
这是他上一世查到的消息,这便是上一世覆灭了冥教的幕后黑手所在的族群。
他见到那骨埴上的痕迹,便断定这尸身被人焚烧过。可沈青澜、穆意的猜测,均是基于他们看到了尸骨下面的焦黑痕迹。这两者猜测虽然殊途同归,起点却相差万里。
这凶手,竟是个会火灼之术的赤车族人!
“主上博学,如此一说,属下也想起来了。”乌骨倒是颇有些意外主上竟了解如此多异域之事,“可在属下印象中,此族不喜争斗,世世代代居住于西域南疆交界处,未曾听闻他们出现于中原的消息。”
“不错,”楚泽鹤深沉的点点头,“本座也知道,他们似乎只是一群喜欢穿着草裙围着篝火跳舞的异域人。”
众人:……
“不过他们内力奇诡,族内命蛊大成者,一身内力可与红楼侠客榜高手比肩。”楚泽鹤补充到。
当然,只是内力同等。但空有内力,没有招式,对决之中还是输。
“即使如此,赤车族人又与此事有何干系?”乌骨不解。
楚泽鹤只道:“你看过骨骸残片便知。”
影卫将骨骸残片放在小匣子里保存。楚泽鹤等人回到院子里,拿出骨骼。乌骨细看之下发现了不对劲。
“砸碎骨头,需要极大的力气。”楚泽鹤说,“但是行走江湖带着大铁锤的杀手着实不多。是以我们都认为这骨埴是被焚后再用内力砸碎的。”
穆意表示同意,在一旁点头。
“但是这灼烧痕迹,攀附在每片碎片周围,片片如此,这便很不寻常了。”
楚泽鹤说完,乌骨也察觉到不对。
这骨骼上的灼烧痕迹,仿佛——“仿佛内力带了烈火,同时出现,同时消失。”乌骨沉下脸来说。
没想到,神秘的第四方势力中有异域人。
乌骨放下骨骼碎片,严肃回身拱手道:“属下恳请主上,允许属下南疆一行!”
若是赤车族想入主中原,将算盘打到冥教头上,也是死路一条!
“不着急。”楚泽鹤上一世也遣人去收集过信息,只是赤车族人也说不出什么一二三,反倒因为一开始语言不通,文化差异大,两方大打出手,冥教折损了许多人。
那幕后黑手的确是赤车族人,赤车族身上命蛊代代相传,这说明他的双亲起码有一个是族中人。
究竟是哪个赤车族人,许多年前默默无名,一个人来到中原,留下了一个孩子?
“待凉城事毕,回教中准备一番,你再去不迟。”
乌骨行礼,“谢主上恩准。”
楚泽鹤将一众事项交代清楚后,着手清点乌骨带来的一帮子人。
楚如泉甚至派了十个天字辈影卫,里面还有三个红楼杀手榜榜上有名的影卫,足见这位老父亲多怕自家宝贝儿子出事。另外的地字辈影卫交给萧碣,人字辈影卫交给穆意。
把人安排好之后,楚泽鹤让他们出去找人——找那四个失踪影卫尸体。
他虽不在意影卫生死,但也不会坐视冥教影卫暴尸荒野,任人观看。更何况,他需要那些尸体来证实自己的猜测。
若真是那小子动手,岂不是说明那小子如此早就开始打起冥教的主意了?而且看这件事的情况,恐怕他已经观察冥教许久了。
而且——那小子难道一个人便杀光了叱龙庄一百多人?他武功这时便已至如此地步?
楚泽鹤垂下眼眸,眼神阴暗下来。
在这江湖中,他绝非善类。重生之后,他第一件事是找到楚执,第二件事便是要找那个红毛小子讨个说法。
那小子拼着命都不要了也要覆灭冥教,杀他楚泽鹤,究竟是为什么?
天色渐暗,天边万丈红霞,众人领命,各自离开。天边那火烧云总让楚泽鹤想起赤车族,楚执站在一边,看得出楚泽鹤心情不佳,只能默默添茶,用内力温着茶盏。
楚泽鹤突然说:“我想吃绿豆糕。”
上一世楚泽鹤觉得压力大的时候,就喜欢吃楚执做的绿豆糕。绿豆好种,很快就能开花结果,收获一堆绿豆。因为家里绿豆储备丰富,楚执除了做小米绿豆粥,还学着做绿豆糕。那小点心甜丝丝的,仿佛有镇定心神的效果。
楚执一愣,“属下去找乌骨大人。”
“我想吃你做的。”楚泽鹤背靠椅子,一手撑着下巴看着他说。
美人撒娇,最为致命。更别说楚泽鹤这种平日高傲不羁的人突然袒露柔软处了。楚执心中先是一动,继而只觉得前所未有的懊悔和慌乱——他哪里会做点心?
自己实在是太笨了,连主上想吃什么都做不出来。
楚执没听过什么“绿豆糕”,但是主上想吃,即使是熊掌鱼翅,鲍鱼燕窝也是有的,就是不知道这绿豆糕价值几金,原料所在之地是否凶险。
“请主上责罚,属下粗鄙,并未听说过此物。”楚执收敛表情,重重跪下叩首。
楚泽鹤皱眉:“我不罚你,我就要吃你做的绿豆糕。”
楚执赶忙木然道:“属下愚钝,不会做此珍馐。请主上责罚。”
楚泽鹤哼了一声,“那你就去找人学。”
“是,属下遵命。若主上现在想吃,属下可去找人……”
“我不要吃别人做的!”楚泽鹤不理,“我就要吃你做的。你去学,学了之后做给我吃,以后都要做绿豆糕给我吃!”
在门外赶回来赴命的乌骨恰好听到这句话,心下一惊。
楚泽鹤幼年失母,后来性格就变得桀骜不驯。偏偏楚如泉又是个傻爹,发生了那档子事后,除了密不透风保护儿子,把珍贵的东西都扔给楚泽鹤之外,也不怎么知道宠孩子。这就导致楚泽鹤越来越冷漠,待人无情,仿佛高高在上的仙人,锦衣玉食、武功卓绝之下,身上没有一点儿人间烟火气。
乌骨从没见过楚泽鹤在外人面前这样无理取闹耍赖的模样。更别说是对着一个整日冷冰冰面无表情,像石头一样的影卫。
又想到教主之前那些话,那句“比我自身更甚”一直萦绕在乌骨心里。他隐隐有个猜测,却不敢说。
将种种思绪压进心里,乌骨敲敲门。天色渐晚,一众搜寻的影卫也陆陆续续回来了。萧碣和穆意也相继回来复命。
楚泽鹤满意的和楚执签订了“不平等条约”,让楚执去学做绿豆糕给自己吃。这边几人进来后,他便又变回那个高高在上的冥教少教主。

萧碣和穆意手下的人自然是没什么发现。
“属下受到启发,用了蛊虫,发现了一些线索。”乌骨等他们两人说完,上前一步汇报到。
赤车族人的命蛊乃是大蛊,在普通山野丛林中,说是蛊王也不为过。如今正值隆冬,蛇虫鼠蚁深藏洞穴,那赤车族命蛊,可能是如今方圆数里最强盛的蛊虫。
仿若黑夜之中远方熊熊燃起的燎原火山,在蛊虫的世界里,这目标再清晰不过了。
“于是属下顺着手里小蛊虫们躲避的反方向去寻,发现一处山洞有人生活过的痕迹,不过那人似乎察觉到属下接近,当属下到的时候已经走了。等属下再寻,那人恐怕已经远远逃开,蛊虫再难察觉。”
乌骨与那人几乎算是前后脚走的,差一点便能碰上那人。楚泽鹤知道那人有多谨慎,乌骨此次能追到他尾巴,已经算是很厉害了。
乌骨继续说,“那人走的匆忙,原本居住的地方留了不少东西,属下搜寻一遍,没发现什么。但天字影卫查探四周的时候,发现了四名冥教影卫的骨骸……那四人的确死于火灼之术,肺腑被烈火猛然穿透,乃是一击毙命。”
众人听了皆是一惊。
这四人武功,说高不高。即使是那个林白泽对上这四人,这四人恐怕也没有活路。可若说低,却也很难低到让人一击致命的程度。更别提他们还是两两组队,分散在两处地方。
这人武功,甚至在萧碣之上。
萧碣握紧拳头。
他平日跟随主上一直待在冥教,武功在司影堂也算数一数二。没想到主上第一次出远门,他便接二连三遇见高手,作为主上影首,却连自保之力都没有,更别提为主上分忧。
楚执的感受与他差不多,甚至比他更甚——因为主上还要求楚执会做绿豆糕。
楚泽鹤倒是一直对下属的武功强弱无甚所谓——再强都比自己弱。对于他来说,影卫们的区别不过是比自己弱一些和比自己弱多些罢了。
问:红楼杀手榜名次如何?
楚泽鹤答之:不如绿豆糕。
是以萧碣如何做想,不在楚泽鹤关心范围内。天色已晚,但他还是决定让乌骨带路,去看看幕后黑手住的那处地方。
萧碣被留下来看家。楚泽鹤带着穆意,两人跟在乌骨身后,全力运起轻功,不过片刻便赶到了森林中那处小山洞。
山洞入口覆了一层薄薄的积雪,表明洞主人已经离开。洞内显然是被人精心打理过,颇有人居住的气息。
“穆意,你怎么看?”楚泽鹤在洞内巡视一圈,转身看向穆意。
穆意正蹲在篝火余烬旁边,捻了捻火灰,眉目严肃,起身对楚泽鹤拱手:“启禀主上,属下愚见,认为正如乌骨大人所料,此人是匆匆离去,干粮、水源也不曾拿走,只焚毁了一些纸张,带着银两和衣物离开了。”
楚泽鹤点点头,却不甚满意,他知道穆意能力不仅限于这些表面的东西,故只道:“继续。”
穆意跪下:“其余皆为属下猜测,不敢妄言,干扰主上试听。”
“你说便是。”
楚泽鹤让他起身,穆意应是后站起来,第一句话便让楚泽鹤惊叹。
“属下从留下的脚印、物品摆放高度等痕迹推测,此人乃未及冠男子,年龄在十五至十八之间,身形在四尺九寸(一米六六)左右。”穆意说到。
楚泽鹤微愣,自己这当真是顺手救了个如此得力的手下。
算算年纪,那小子现在的确不过十五岁左右吧?身高自然也不会是前世楚泽鹤见到的时候那样与自己比肩了。
“你是如何得到这一身的推理本领的?”楚泽鹤掩饰不住好奇。
穆意恭敬汇报:“属下早些年做任务时,曾在衙门和大理寺走过一圈,学了些探案方法。”
在楚泽鹤小时候,冥教的确与朝廷有些牵扯。看来穆意入司影堂已久,年纪算大的,怪不得行事谨慎,且能与林白泽对战,证明其武功不弱。
楚泽鹤点点头,“还有什么推测吗?”
穆意环视一圈,接着说:“此人恐怕的确能以内力燃火。且虽然正值隆冬,找可燃树木十分困难,此人亦是需要在洞内时时刻刻升起火焰。此人武功卓绝,应当是寒暑不侵,如此想来,只可能是主上所说的‘赤车族’人。”
穆意这样说,那已经可以证实此人就是前世那个推翻了冥教的小子。那小子即使匆匆离开也不会留下什么把柄的,楚泽鹤站起身来,准备离开,却看见穆意欲言又止的表情。
“属下斗胆,有一事不明。”
“讲。”楚泽鹤意外的挑挑眉,背着手说。
穆意捻起角落处一根暗红色的丝线,说:“此人明明行事低调,却穿一身张扬红衣。属下想来想去,只有可能是此人有易容之术,常常伪装成他人行事。可若是那样,这里应当有许多衣服丝线才是,为何独独漏下许多根红色丝线呢?”
乌骨看了看,说:“这不是丝线,是头发。”
红色发丝十分罕见,穆意没想到这一点也属正常。楚泽鹤看穆意惊讶的表情,说到:“此人发色暗红。这就是为何这洞里没有毛笔,却有墨水的原因。”
那黑色墨汁是用来染头发的,而毛笔显然不属于紧急离开时必须要带的物品之一。综合种种来看,只有可能是此人原本头发为红色。
穆意跪下:“主上英明,是属下愚钝了。”
“你倒是谦虚。行了,回去吧。”楚泽鹤心里念着楚执,只想早点回去吃饭。
没想到等楚泽鹤回去之后,楚执真做出了一盘绿豆糕。就是卖相有些惨不忍睹。
乌骨看了一眼,兴致缺缺的做饭去了——这般手段,自己原先是怎么以为人十八是邀宠上位的?看楚执面无表情冰冰冷冷的样子,也不像是会献媚的。
楚泽鹤倒是开心不已。想起上一世楚执第一次做这小点心时,也是捏的歪歪扭扭,外观看上去像沼泽里的蜗牛。眉目间流露出些笑意,楚泽鹤去牵楚执的手:“学的真快。”
楚执怎么也没想到主上想吃的绿豆糕,只是用去皮绿豆加糖碾成的。做出来倒是不难,只是他拿惯了刀剑,哪会这般精细的雕琢吃食?是以只得硬着头皮呈上来向主上交差。
“属下愚笨。”楚执跪下道,心里唾弃自己实在无能。
楚泽鹤已经拿勺子开始尝了。
“主上……!”楚执一抬头,吓了一跳。
自己做的粗鄙之物,怎能入主上之口!
楚泽鹤吃了一口,笑了起来,指尖挑了挑对方下巴:“你自己吃了多少,嗯?”
滋味清甜,口感细腻,明显不是初学者所为。
楚执低头,不敢隐瞒:“属下问了凉城中卖此物者八人,试了六次,仍是不得要领,请主上责罚。”
楚泽鹤听着,笑意微敛,多了些落寞。
这家伙,前世今生怎么都待自己这么好。就是这样惯着,才把自己惯坏了,整日唯我独尊,打他骂他,他却不曾流露一丝怨言。
再吃这绿豆糕,滋味里就多了许多苦涩。
几人一同吃过了饭,因为楚执为了做点心吃了不少甜品,楚泽鹤怕他晚上睡觉难受,遣了众人离开,两人一同并肩散步。
楚执自觉落后主上半步,神情紧绷,提起精神警戒四周——他是现下主上身边唯一影卫,自然要尽到影卫职责,保护尊上。
现在四周无人,两人独处,气氛又暧昧起来。楚泽鹤搂住那人劲瘦腰身,将人拉到身边,“那么紧张做什么?”
楚执被主上一扯,惶恐不已,急忙放松身体,生怕冲撞主上,严肃道:“属下怕有歹人来犯。”
楚泽鹤笑了,容颜比寒冬夜晚城中的明月灯火更胜。
“那你可要好好护着我。”
楚执心中一动,仿佛有什么情感乍然升起。他不敢再想,只垂头恭敬说:“属下必不负主上信任。”
他自然是要护主上一辈子,护得住要护,护不住也要护。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各怀心思。楚泽鹤用余光看看身边的楚执,想说些什么。
莫非说‘我心悦你’?这家伙肯定一点都不明白自己的心思。如果说‘可愿嫁我’,楚执又不是女子,说出来也十分奇怪。那‘你要一辈子跟着我’?这话之前便说过了,再肉麻些的他也说不出口。
他倒是想挑明了,可这家伙笨得很,一点儿也不知情知趣,自己坦白说了,他恐怕也不解其意,反倒惶恐不已,觉得自己配不上。
若说强取豪夺,楚泽鹤上辈子也不是没试过,只是他永远也忘不了那晚楚执灰败的面容,就好像自己亲手摔碎了他心中最重要的东西一样。
真要说讨人欢心的法子,他和他便宜老爹一样都是傻子。除了送人礼物,暗地里护人周全之外也想不到其他的。
楚泽鹤突然想到沈青澜那老狐狸,他说不定会有什么好方法。等他来了,一定要问问。
兜兜转转,最后楚泽鹤只是抬头,说:“今晚月色真美。”
楚执点点头,发现明月皎皎,霜空澄澈,主上背影,若仙鹤望月,清冷高洁。
往常月下执行任务,从未在意过这些景色。不知怎么的,今日,楚执心中第一次觉出‘美’来,附和着淡淡说:“主上圣明,属下亦觉得。”

他自是睡不安稳的。
前世冥教覆灭之后,他便思虑过重,甚少安眠。失去楚执后,他整夜靠着那块墓碑枯坐,倚在冰冷石碑上,大醉后反倒能合眼。
然梦里所见,照旧满目疮痍。
楚执去厨房做了绿豆糕,捏得四四方方的,放在瓷盘里摆到桌上,又为楚泽鹤倒茶。
楚泽鹤穿着纯白里衣倚在榻上,似一只已孤身飞行千里的鹤,略有疲惫之色,想要寻大泽中奇石边休息。他凤眸微垂,静悄悄的瞧着楚执做这些事情。
那隐隐流露出来的仙人之姿令楚执不敢再看。只觉得主上若传说中的天庭上仙,无人可触。
“今夜不是属下,主上有何事吩咐?”楚执连忙低头恭敬递了茶盏问。
楚泽鹤接过茶盏摇摇头,“无事……你退下吧。”
乌骨抱臂坐在房檐上,听了全部,惊觉主上竟然是不愿打扰楚执休息。
主子有用得着奴才的地方,哪管奴才死活?莫说是休息了,就是伤重濒死也得爬起来服侍。
这楚执竟然如此恃宠而骄?
乌骨暗暗摇头,决定有时间好好敲打敲打穆意。
在凉城处,穆意是人字辈领头,楚执归他管。
穆意心思缜密,见微知著,乌骨不信他没看出什么端倪。楚执被主上宠得无法无天,这穆意居然使小聪明不提点。莫非穆易见人下菜碟,想糊弄过去不成?
谁知第二日乌骨私下找到穆意的时候,穆意一脸茫然。
“主上与人十八?”穆意疑惑,“乌骨大人这是何意,人十八昨夜冒犯主上了?”
乌骨微挑银眉:“你不觉得他们二人有何不对?”
穆意想了半天,恭敬反问:“……有何不对?”
被穆易这么一问,乌骨反倒不知怎么解释了。
若按照主上与属下相处之道,两人的确无甚不对,最多不过是主上依仗宠信下属。
可主上是楚泽鹤,这件事就哪里都不对了。
人字辈影卫常常出任务,不了解楚泽鹤究竟如何行事是正常。但乌骨算司影堂老人,服侍少教主多年,哪里不知道楚泽鹤性格?
楚泽鹤对楚执,当真是完全不同的。
可仔细一想,乌骨也有些疑惑——若是喜欢人十八,主上一句话把人收进后院就好,想来教主也不会不同意。别说是个风里来雨里去、满手鲜血的影卫;就是乞丐,只要楚泽鹤真心喜欢,楚如泉都会把那人拾掇好了送给楚泽鹤。
偏偏楚泽鹤什么表示都没有——既未说喜欢,也没说什么收进后院。乌骨连他们何时相识的都不知道,只是又想起那句“比我自身更甚”,心中一紧,觉得兹事体大,即使犯大不逆之罪,也要和教主通禀一声。
乌骨思索了一下,说:“你留心二人之间相处,看看人十八在与不在时主上行事。若有发现,可以来找我谈谈。”
穆意应了下来。
今日楚泽鹤和楚执一起看冰原去了,楚泽鹤说那处冰原银装素裹,颇为好看,让楚执跟着一起,不让他人随行。是以穆易一时见不到二人,便把乌骨的吩咐记在心里,埋头整理情报。
下午时候,有人叩门。
来者竟然是天一,带了教主信件,要亲自转交给楚泽鹤。
他身后跟着几个天字辈影卫,其中一个影卫手里拎着熟悉的面孔——沙迟。
得亏是沙迟身体细瘦,能被天字辈影卫带着用轻功走一路。此刻他颤颤悠悠的,扶着墙抱紧怀里的匣子,走到墙根,口吐彩虹。
寻常暗卫都要一天一夜的轻功,硬生生被天字辈影卫缩至半天多时间。沙迟本来就武功不佳,这下子体验了一把急速飞檐走壁的感觉,晕车很是正常。
“属下……是来找少教主复命的。”沙迟扶着墙站起来,嘤嘤嘤的倒在乌骨身上,“老乌啊,呜啊啊啊啊啊,我心里苦啊……”
乌骨嫌弃的拎开他,“主上吩咐的双手刃做好了?主上出去还未回来,你且等等。”
“我听教主说凉城凶险万分,就赶紧带着这东西过来了!”沙迟含泪抱紧小匣子,“若少教主有此神兵,定能斩尽肖小,神鬼不惧!”
乌骨冷笑一声,“你和拿云待久了,武功没见如他,脑子却越发一样。”
按职位,乌骨算沙迟下级,但沙迟一点儿不端着堂主之态,反而泪眼汪汪委屈道:“老乌我又没惹你,你训我干啥?”
乌骨看他一眼,只说:“你何时见主上执过兵器?”
楚泽鹤自是不需兵刃。他玄冥神功大成,兵器反倒累赘。是以天下百兵,他也只是挨个学了一遍,都懂,却都是略懂。
乌骨怎么不明白,这耗了巨大心血的双手刃,定然是给那影卫的。
“这可是顶尖黑钢玄铁打造的!光是材料便价值百金,加上我司器堂各路工匠、经历了多少工序……此物说是千金难买也不为过!”沙迟一想到要把它给出去,自己都心疼不已,“少教主居然舍得送人?”
乌骨只说:“你等主上回来就知道了。”
楚泽鹤昨天一夜未睡。
他躺在床上几个时辰,脑子里想的都是怎么把楚执这块石头拐到自己身边。
朦朦胧胧,又想起上一世对方苍白着脸,木然跪下请罪,愣愣说“属下不敢肖想主上。”
一直想着,一直想着。
他本想说“本座允许你肖想”。他本想说“想就想,我亦心悦你”。他本想说“本座不值得你以下犯上的喜欢吗”。
他本想说的。
可他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拂袖而去,大怒一场,砸了房子里所有东西。
他怎么会什么都没说呢?
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楚执陪了他五年,让他明白了自己的心。如今重活一世,就算机关算尽,就算世人都知道他卑劣至极,他也不会放手了。
这辈子都不会放手了。
是以,天一等少教主回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楚泽鹤与楚执并肩而行,那影卫仍然沉稳恭敬,面无表情,垂头沉默听着。再看少教主,居然眉目含笑,侧头对那人说些什么,手还虚虚去搂那影卫腰肢。
天一眉头一跳,面无表情跪下行礼。
听到天一拜见,楚泽鹤这才敛了笑意,看向天一。
“来的还算快。”楚泽鹤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接过信件后,转头看向坐在一边抱着匣子扇风乘凉、一张瘦削小脸煞白的沙迟。
沙迟感受到他视线,怏怏扭头,见到楚泽鹤回来,一蹦三尺高,连忙跑来跪在楚泽鹤面前,怀里跟抱孩子似的抱着那匣子。
“属下参见少教主!属下不负所托,完成了少教主的任务!教主命影卫带着我连夜赶过来了,只为将此物呈给少教主!”
楚泽鹤点点头,命楚执退下。楚执临走前,楚泽鹤拽他袖口:“我想吃小米绿豆粥。”
楚执恭敬点头,严肃道:“属下已泡好了豆子,现在便去。”表情不像是去煮粥,倒像是去抹人脖子。
穆意隐在暗处看着两人互动,心里一惊,确实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若没有乌骨提示,他恐怕永远不会想到那处。现在确认了方向,在穆意心里,一切线索顺理成章的连在一起。
自己的确时该……敲打敲打人十八了。
楚泽鹤自然是不想让楚执知道这匣子里的东西的——礼物应当保持神秘。于是等楚执离开后,楚泽鹤进了书房,众人跟着进去。
书房里,楚泽鹤打开匣子,两把双手刃并两枚替换的刀片,紧贴匣子,稳妥摆着。刀柄漆黑,刀刃雪白,其中镂纹刻花,机关巧妙,正待淬血。
真真是极漂亮,极精巧的一对刀。
连天一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这刀可以说是沙迟得意之作,连装东西的匣子用的都是百年枯血老檀木,木头是他亲自选的,上面的雕花是他司器堂堂主亲自刻的。也难怪沙迟跟抱亲生孩子一般紧紧抱了一路。
楚泽鹤点点头,满意的盖上匣子,让萧碣保管好。
望见沙迟骤然失落的委屈小脸,楚泽鹤笑笑:“此物是我准备送出的礼物,放心,自不会辱没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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